五年后
「则笙,你真打算回台湾举办演奏会吗?」
「嗯。」
「那么之后呢?」
来英国五年,门则笙早已打开了知名度,同时获邀参加许多表演及个人演奏,而慕初雪总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尽避有人猜测著两人的关系,甚至有好奇的乐迷询问过慕初雪,可她只是一笑置之,怎么都不愿多说。
在则笙的心中,音乐才是他的最爱,才是他惟一的选择,而她呢?不过是个陪伴他的人,就算没有她,其他人也可以,只是她幸运的留在他身边。
「那你还会回来吗?」
她知道则笙要人卖了这房子,尽避两人已在这里住了五年;她不舍地想要保留这份回忆,可她无权作主,只能任凭他下决定。
「可能会吧。」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他,手中还拿著乐谱,她知道近期在英国内地他还有一场演奏会要举办,而后他们即要开始巡回演奏。
或许是累了,近半夜的宁静里,门则笙一把拉过她,要她坐在自己身边,「帮我按摩。」
「好。」
慕初雪半侧过身,将他的身子推至沙发背上,开始在他肩上及手臂来回地按摩,想为他放松紧绷的肌肉。
「初雪,你的头还会疼吗?」
不知为何,最近只要一到半夜,她的头就无故发疼,那几乎令她头痛欲裂得不能入睡,总是要靠医生开的药来止住那份疼痛。为此,门则笙不放心地要她让医生检查。
「好多了,医生也说不用再去了。」
她知道自己在说谎,可她不能告诉他实话,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直都没好过,她的左眼失明早已是事实。而今她发觉自己连右眼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每痛一次,她的能见度就愈差,她害怕当她回到台湾时,她的双眼再也看不见了,到那个时候,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吗?
「初雪,怎么了?」
本是帮他按摩的双手停了好久,连门则笙喊她也没有回应,最后他拉过她一双小手,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一把将她抱起。
「则笙!」
不明他突来的举动,慕初雪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她心中明白,则笙绝不会让她掉下去,她只是害怕他将离去而紧紧地搂住他。
「我抱你回房休息。」
慕初雪没有回话,任由他将自己抱回房里,当她被放至床上时,门则笙也一并躺下,并且将她揽入怀中。
「告诉我,医生怎么说?」
被他搂进他的胸膛,而夜晚更使她右眼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能清楚地将他的表情尽收眼里。
「医生只是说要多休息。」
「为何会突然头痛?」
在来英国之前,她便已犯这毛病,但当初任医师并不愿告诉他病因,而他因为初雪来英国后从未提起,所以也忘了带她上医院检查。要不是她这些日子陪著他四处奔波,头痛的毛病再犯,他几乎都要忘了出国前任医师的交代。
「医生说是太累了。」
那是事实没错,只是医生建议她开刀,将脑中的肿瘤给取出,否则她的右眼再过不久将会看不见。
「等我演奏会结束,我带你回台湾给任医师再检查一遍,这一次我要从头到尾听医生怎么说。」「嗯,好。」
他温暖的胸膛使她忘了头疼,眼也缓缓地闭上,就这么睡去。
她祈求今晚能有个好眠,别让她在这怀中痛醒过来,已经好久,则笙不曾搂她入睡了;自从开始他的演奏会后,他变得很忙、很忙,有时忙得一夜无眠,而她则是躺在床上,也随他一夜不能入睡地到天亮;听著他的琴声,她舍不得入睡。mpanel(1);
这天,当慕初雪随门则笙进行英国最后一场演奏会时,那头疼再次侵袭慕初雪,剧烈的抽痛让她不能忍受,本就白暂的脸蛋更显惨白。
「慕小姐,你还好吗?」与她同坐在观众席上的朋友见她咬紧牙关、直冒冷汗、身子颤抖著,不禁担心地询问。
而台上正是门则笙生动的钢琴演奏,所有的观众都沉醉在他制造的美妙乐音中。
「我没事。」
忍下强烈的痛楚,慕初雪稍稍转头给对方一个笑,只是那嘴角才牵动,她发觉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在转动,就连对方的脸也开始模糊不清。
不要,不要现在。慕初雪惊慌地想著。她不能倒下,这场演奏会是最后一场了,则笙所有的努力就在这时,她不能害他白费心血。
「初雪,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瞧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对方这时也开始紧张了。
「不,不要,等门先生这场演奏会结束再说。」她想要再多听听他的琴声,那总是能安抚她的不安。
对方听她这么说,便不再多开口地继续聆听,而慕初雪则是闭上眼,将泪水藏在眼眶中,不让它流下,同时也想平息那过多的不适。她期盼在她睁开眼时,能够见到他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听到席下观众的掌声,缓缓地张开双眼时,台上的门则笙已停止表演,同时立于台前答谢所有的听众。而她却不能见到他,因为在她睁开双眼时,她发觉自己再也看不见。
「慕小姐,你是不是要献花?」照以往的惯例,慕初雪总是在这一刻上台献给门则笙一束花,那代表表演会圆满结束。
「我……」
因为看不见对方,所以她只能手足无措地坐著,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自然的,她也没见到那人捧来的花束,她的头依旧发疼得教她难受。
「慕小姐,你怎么了?」
就在她试著站起身时,不稳的身子几乎发软地往前倒去,她听到身旁议论纷纷的耳语,而后,一双强壮的臂膀抱住她。她知道那是谁。
「则笙。」
因为看不见,所以她没发觉门则笙一脸的担忧。在台上时,他就发觉她的异样,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到几乎昏过去。
她试著伸出手,想要循著声音来源抚去,「对不起,我不能上台为你献花。」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当她的手轻触及门则笙时,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初雪。」
不理会众人,心惊的门则笙为她的举动几乎要停了心跳,他试探性地伸手在她眼前晃动,而她却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则笙?」
「告诉我,你的眼楮怎么了?」没理会听众的骚动,也没理会媒体的拍照,门则笙一把将她抱起,快步地朝休息室走去。
「则笙,你别生气,别生气好吗?」她不是故意要骗他的,只是她也很害怕,害怕要离开他。
而她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猜不出他此时他的情绪,只能借由他起伏过大的胸膛及快速的心跳得知他是生气了。
当医生宣告慕初雪的双眼即将失明时,门则笙难以置信得几乎要杀了医生。
「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双眼会什么都看不见?
躺在病床上,医生为慕初雪打了止痛针,同时为她过于虚弱的身子吊上点滴。
门则笙就这么在医院与医生起了冲突。
「门先生,她的左眼本来就看不见了,而右眼也因此连带受到影响。」
「你说左眼原本就失明!」这样的话使门则笙不能接受地连退了好几步,他几乎要失控。
「没错,一会儿等她身子好些,我们会再为她做更精密的检查,说不定能找出病因。」
「她的身子不好吗?」除了平日的头疼,她甚少再有其他的病痛。
「太虚弱了。」医生再为她检查一遍后,确定没有问题即走了出去,「先让她好好休息,她需要睡眠。」
医生一出去,门则笙立即轻声来到病床边,伸手轻抚慕初雪的脸,为她拨开垂落的发丝,心也在这时感到一阵阵的抽痛。
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这么一个人忍著病痛,让粗心的他一点都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左眼是吗?
门则笙以手轻轻的在慕初雪的脸上来回抚著,「早就看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呢?向来只是埋首音乐之中的他,首次发觉,他的世界不再全部占满了音乐;这几年里,她的人影已悄悄地进驻。
经过一晚,本是沉睡的慕初雪缓缓地转醒,她的右眼在这时又恢复了些许的能见度,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楚,所见的东西都显得模糊,可她还能见到立于窗边的门则笙。
「你醒了?」
那声音是温柔的,是他这几年来一贯的温柔,也是她一再眷恋的。
「这是哪里?」
「医院。」
想来,他已知道自己的病情了,而他是不是生气她的隐瞒呢?
「我又昏倒了吗?」因为不安于他的反应,所以慕初雪沉默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来到床边,门则笙盯著她瞧,想要告诉自己,她的眼楮并没有问题。
「我以为会好,所以……」
「到现在你还在骗我!」又是一阵大吼。他已有多久不再如此吼人了?
「对不起。」因为她的病,使他乱了自己的演奏会,这罪过她承担不得,她眼眶浮现水气,难过得闭上眼。
「为什么对不起我?为了你的病吗?」
慕初雪摇头,「你的演奏会……」
「我取消了,所有的表演全都取消了。」这是头一次,他在音乐与她之间作选择。以前的他总是没得比较地钟爱音乐,而现在他发觉自己再也办不到了,他的抉择已落在她身上。
倏地睁开眼,眼里的泪水也在这时滑落,湿了她的脸颊。
「不要,那是你的理想。我没关系的,我可以一个人待在这里,还是你觉得麻烦,那我可以回台湾。」她不能害他这么做,要是门太太及门先生怪罪下来,她怎么都不能弥补的。
「我说了,我已经放弃了。」
「则笙。」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那根本就不值得。
「我们回台湾,医生已经告诉我,会通知美国的一位台湾医生帮你检查。」
他来到她眼前,他的气息令慕初雪伸出手。
「我右眼还看得见,真的!我知道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只是她不再能观察他的情绪,因为那太勉强了。
「模糊的影子跟失明不一样吗?」
医生认为再拖下去,想要根治的可能性不高。
「则笙,我可以一个人回台湾。」
「不,我们一起回去,这一次我要看著你作检查,听著医生怎么说。」
门则笙取消演奏行程的消息自然也引起轰动,消息更传回了台湾。
「怎么了?」门则笙看著慕初雪一脸落寞的表情,伸手轻抚地问。
没有人可以得到他这等的温柔,除了慕初雪外。在这几天里,他没让她离开过他身旁,那般的独占总教旁人不明,可他丝毫不在意,为她放弃一切他都愿意。
在离开台湾、没有家人在一旁的情况下,门则笙大胆地宠爱著她,只是最后他却教她有了缺陷。
这朵小花,重要如他的命,谁都不能自他手中带走,而他打算还给自己一个最初的她,一个会拿专注神情看他弹琴的慕初雪。
「我只是有点累。」
事实上,门则笙很清楚的明白她的不适,自带她出院时他就知道。
之前,他总是在明知她怕坐飞机的情况下,还要她陪自己到处参加音乐巡回演奏会,同时陪他定居在国外,而后每年固定回台湾一趟;这是当年奶奶惟一的要求,直到奶奶过世为止。而她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累,可现在她说了。
「那就闭上眼睡觉。」
门则笙对她的耐性及温柔教所有人吃惊,更在他为了慕初雪而取消所有演奏会时感到不可思议,但他已无心理会。
慕初雪本想照他的话闭眼入睡,可就在这时,门则笙的手轻轻地将她搂进自己怀中,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
「别怕,我就在这里。」
因为这句话,因为这样的温柔,使得慕初雪转头望向他,模糊地注视著正在阅读杂志的他。而他的手却是自然地轻拍著她,像是要哄她入睡般。
这样的男人,不愿意给她自由,可也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温暖,在这样的呵护下,她逃不开了,需要人陪伴的她!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
「则笙。」
「快睡。」
「别取消演奏会好吗?」
当初则笙会去国外,无非是为了学习琴艺,而现在的他早已是个声名远播的男人,倒是她在国外这五年的期间,瘦了、病了,身子一日日地虚弱。
门则笙没给她拒绝的理由及时间,二话不说地将她带回台湾,他想要慕初雪好好地休养身子。「我以为这已经是决定。」
他的性子向来刚烈,只要是他决定的事,谁都无法更改。而在他下了这个决定的同时,不只是他的家人意外,就连外界都感到震惊。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当年申若洁要自己别爱上则笙的要求,可她办不到;早在很久以前,她的一颗心就已失控地爱上他,为他不知何时有的专一及温柔。
同龄的两人远赴他乡,那样的陌生感使得慕初雪依赖著他。
「可是……」则笙目前有多场巡回表演还未结束,这么断然地带她回台湾,这怎么行!
「别再开口,快睡。」他放下杂志,转过头来,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即低头复上她的唇,霸道的吮吻著。
「则笙。」他怎么可以?这是飞机上,别人会看到的。
可门则笙从来不介意他人的看法,直到他品尝够了那红艳的唇瓣,才满意地放过她。
他一停止,慕初雪连忙抚过双唇将头埋进他怀里,怎么都不敢抬头。
门则笙则是自在地将她搂得更紧,同时继续手上的阅读,完全不在意刚才的插曲。
「快睡。」一手习惯性地抚过她的发丝,那长及腰的柔丝教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