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往逍遥门的官道上,有家客栈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三教九流全聚集在客栈里。
「爷们,要来壶茶吗?」店小二笑脸迎人。
「小二,听说你们这里有位神医,是真的吗?」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爷们何不坐下来喝口茶,慢慢看。」店小二笑咪咪地将他们迎进门。
不是他爱臭盖,待在客栈里这么多年,来人是什么来头,他瞄几眼就明白了,就像那天夜里,那对男女来敲门时,他一眼就看出那玉树临风,颇有书卷气的男子绝不简单。
所以,即使他们身上没几个钱,即使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他还是破例让他们住下,还为他们送上热食,没想到,那名男子竟然说要替他看诊来回报他,他半信半疑地让他看了自己的风湿,结果才吃了几帖药,推拿了几次,恼人的风湿竟然好了大半!
店小二这才知道对方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后来男子又为几个村人治病,一样是药到病除,而他俩也就住了下来,如今方圆百里,无人不知这间客栈里有位神医,所以,来看病之余,顺道来喝茶。
嘿、嘿、嘿!这也算是生财之道啊!
「这位大爷,大热天的,进来喝杯茶再上路吧!」店小二眼尖地看到一名男子路过,连忙热切地招呼著。
男子有著古铜色肌肤,充满江湖味,背上背著一把长剑,眉字眼间的气质不差,端正严谨,八成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客栈里可有一名大夫?」
「爷,你是来治病的?」
「不,我来找人。」
「哦?爷要找哪位?」
「要见了才知道,店小二,你带路吧!」
「嘎?」店小二直觉不妥,但又没办法拒绝,便硬著头皮带他进去。
午后,客栈里人不多,只坐满三、四成,其中角落的那桌人多且杂,但是,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一对年轻男女,一坐一站,男的俊女的俏,模样好不亲密。
背剑男子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仔细观察那对男女。
只见女子在男子耳畔说道:「爷,不收银子不收票子,我们注定要喝西北风啦!」
「无妨,」男子温柔地笑笑,「我有预感今天一定会有意外的财富。」
「什么意外的财富?」女子翻翻白眼。
「还不知道。」
「爷,一直待在这里帮人看病也不是办法,虽然我知道你乐此不疲。」倪小净无奈地说。
‘啊,知我者小净儿也,再让我过过看诊的瘾,我保证明天就上路,好吗?」风十雨安抚道。
「喂、喂,到底要不要看诊哪?」一名大汉不爽地叫道。
「要看病也轮不到你,没看到这么多病人等著吗?排队去。」倪小净喝道。
「你这女人……」
「谁对她口出恶言,我绝不替他诊治。」风十雨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香茗,姿态优闲,偏偏口气硬得很。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大汉冲过来想要掀桌子,偏偏桌子文风不动,一抬头,只见男子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按在桌上,露出懒洋洋的笑容。
「你这身功夫是从哪来的?」大汉喝问。
「这里距离逍遥门这么近,你怎么不知道我这身武功从何而来?」凤眼微扬,啊!嗅到不对劲的气息了。
「喝!逍遥门…」一听到「逍遥门」三个字,大汉激动万分,「你是逍遥门的人?」
「怎么?你跟逍遥门有仇?」
「没有。
江湖上谁不知道逍遥门的人不好惹?
「那就给我乖乖退下,别惹我主子生气。」倪小净在一旁斥喝。
「真是够了,你就爱看我出手。」风十雨往后靠向椅背,拉著倪小净坐在他腿上,仍是懒洋洋的。
「哼!逍遥门又怎么样?老子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倏地,大汉就要出手,在踫到风十雨的衣衫前,一股劲风从旁而来,强大的力量把大汉送出客栈,身子滚了滚,直到滚到对街菜贩的脚边才停下来。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背剑男子就站在他们面前,平板的声调让风十雨不禁头皮发麻,他只恨他这些师弟们武功一个比一个高,而他居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嘿、嘿!二师弟,真巧啊!」预感果然灵验。
「不巧,我是特意来迎接大师兄的,师父已经等你很久了。」
「嘎?」师父等他做什么?难道他做的好事已经传到师父耳里?
「师父准备将门主之位传给大师兄。」
「这、这不行啦!我做不来的。」开什么玩笑。
「师命难违。」丝毫没有转的余地。
「我是要娶小净儿的哟!。」他搂著倪小净。
「恭喜。」背剑男子神色未变。
「门主不都是单身吗?我不行的。」
「请大师兄自己去跟师父说。」
「这……」他就是不想跟师父说,才会躲这么久嘛!
「大师兄,我们走吧!」
哦!天哪!为什么偏偏派这个严肃至极的二师弟来接他呢?烦哪!
真久!自从主子被叫进养气轩谈话后,倪小净已经喝了三杯茶,并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踱步好几趟,地上都快被她踩出窟窿了。
不行,身为小奴的她岂有坐视主子被欺负之理?万一那老头把爷关起来,从此不让爷和她见面怎么办?
她愈想愈不安,最后决定豁出去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跟爷在一起。
她才站起身,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你想干什么?」
倪小净倒抽一口气,「谁躲在那儿装神弄鬼?」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盘,谁说我躲了?」屏风后的人缓缓走出,一时间教倪小净看傻了眼。
「喝!真漂亮。」这可是发自内心的赞叹,眼前这名男子美得出尘,仿佛天上谪仙般,完全不像俗世中人。
美男子上下瞧了她几眼,「你倒平凡,真不知大师兄为何会看上你?」
「你也是爷的师弟?」真酷啊!爷的每位师弟都这么有个性,又长得如此好看,让她大饱眼福哪!
「我说你平凡,你不生气?」她的态度令他好奇。
「有什么好气的?我本来就很平凡。」
美男子沉吟半晌,潇洒地走来。「你这点倒特别,没有女子像你这般甘于平凡的。」
「那是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好吗?」真是糟糕!扁顾著看美男子,竟然把主子的事抛在脑后。「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爷。」
「你对这里又不熟,怎么找?」
「一间一间的找,总会找到的。」
「嗤!你当逍遥门的人都是死人,会任由你在这里乱闯?」美男子摇扇的手美似白玉。
「那怎么办?我得去救爷啊!」
「大师兄好得很,何需你救?」美男子看著她,「何况,你的武功已经全废了,你凭什么去救人?」
她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即使教不了爷,至少我可以陪在爷的身边。」
「蠢女人,就跟你说了大师兄平安无事,既然没事,又何必劳烦你救?」美男子连顾盼间都很迷人。
「我又没有亲眼见到爷平安,我怎么知道爷有没有事?」倪小净吸吸鼻子,初次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的不安,「他已经离开这里好几年了,而且当初还是不告而别,万一你们师父追究起来,爷岂不完了?」
心里的不安一旦说出口,就涛涛不绝地说个没完,她这才发现自己积压了这么多的恐惧。
美男子皱起两道好看的眉,「你还真罗嗦。」
「人家是太害怕了嘛!」何况她担心的事还有很多,例如:爷的师弟们好象不喜欢她。
「够了,我可以跟你保证,大师兄和师父绝不是在谈此事。」
「那就更不妙了啊!爷还学了你们逍遥门的死对头黑天玄的武功,当了他唯一的传人,听你们那不肖的师叔说这是逍遥门的大忌,如果他们是在谈这个,岂不更糟?」她愈说心愈慌,见美男子眉心兜拢,更觉不妙。
「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不会吧?!可不可以当她刚才什么都没说?
「从未听过。」
她干笑了下,「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真怪。」这女人真烦!扇子一收,他优雅地起身,「你不是要找大师见吗?」
「你愿意带我去?」她大喜。
「不带你去,只怕你会在我的房里吵翻天。」
真、真、真无礼,她很吵吗?她怎么不觉得?
不过,这么女性化而且香味四溢的房间,怎么会是他的房间?真是爱说笑。
「我可告诉你,是你那些师兄弟将我安排到这里,可不是我自己进来的,不希望我进来就直说嘛!何必说是你的房间?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住这么女性化的房间,这象话吗?」
倪小净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就接收到美男子杀人的目光。
「又又又怎么啦?我只不过说说房间,又碍著你啦?」
眼前终于出现「养气轩」的匾额,美男子深吸几口气,才道:「我告诉,你口中女性化的房间,就是在下我的闺房,这样你懂了吗?」
啊?
怎么会这样?她竟然忘了主子曾说过逍遥门没有女人?
美男子推开房门,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里面的人,直接叫道:「大师兄,这个女人还给你,再听她罗嗦下去,难保我不会杀了她,还是还你得好。」
「四师弟。」风十雨一怔。
「不用叫我,我跟她对上了。」白袖一挥,美男子气得连师父都忘了问候就走了。
「爷。」倪小净扑上前,紧紧抱住风十雨,「小净终于见到你了!」
「小净儿?!」风十雨也很讶异,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在外头等我吗?」
「我等不及了嘛!你好慢好慢好慢喔!我还以为你被困住了。」她的双臂紧紧地缠著他的身躯,死也不放开。
他笑著吻她一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放你一个人的,来,见见我师父,他老人家一直想见你…」
倪小净闻言,从他的怀中抬起小脸,只见一名书生样的中年男子正在对她微笑。
「你就是爷的师父?」
「正是。」中年男子和煦地笑笑。
「很好,我总算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分,连爷的师叔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都不知道,任由爷处在极度的危险中,最后不得不离家出走。」
「小净,别再说了!」风十雨制止她说下去。
「为什么不能说?何况,若不是他中毒的话,爷也不必…」
风十雨俯身堵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出冒犯师父的话。
「小净儿,你先冷静下来。」
「唔……爷……」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乖乖到隔壁等我。」他诱哄著。
「唔……」不要!她干嘛这么听话啊!
「乖嘛!」他轻推了推她。
倪小净被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外走。
「慢著。」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师父。」风十雨顿觉不妙。
逍遥门门主振阳子挥挥手表示无妨,笑著对倪小净说:「看来你对我有很多误会。」
「说误会是客气了,我还有更难听的话还没说呢!」倪小净也不怕他,直爽的说。
「为什么不说了?」
「因为爷不准我说。」
「呵、呵!」振阳子轻笑出声,「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主子的话,不敢不从。」
「真有趣。」振阳子转头对风十雨说:「我准了你们的婚事,你们可以去挑日子了。」
「多谢师父。」风十雨立刻朝师父跪拜,见倪小净犹在发怔,连忙拉了她一下,「还不跟我一起谢谢师父?」
「嘎?」她也要?
「没关系,来日方长。」振阳子呵呵笑道。
嘻!好一个来日方长,有了妻子,谅大徒弟也跑不掉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奸诈的师父,为了让大徒弟回到他身边,刻意放出风声,说自己中毒了,如今好不容易拐他回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笼络这位小泵娘,那么下任门主肯定跑不掉啦!
风十雨和倪小净的婚宴正好赶在过新年前举行,正好应了「有钱没钱,讨个老婆好过年」这句俗语。
逍遥门在江湖上究竟有多大的响影力,倪小净这回总算知道了,婚宴当天,宾客络绎不绝,风十雨敬酒敬个没完,喝得都快成酒缸了。
「一拜天地。」
真是别扭啊!这身行头,叮叮当当的铃环翠玉,弄得倪小净都不会走路了。
听司仪这么说,她连忙跪了下来,但她实在不习。惯穿这种折磨人的嫁裳,一个不小心就踩到嫁装的下摆,站在她面前的风十雨瞧见了,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小心点。」他低语。
「谢谢。」红盖头下的她实在紧张,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还没结束?我怕我待会连路都不会走了。」
「别担心,让媒婆扶著你。」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啊!」她嚷著。
「我会在你身边。」他很有耐心地说。
「一直都会在?」
「当然对不然你以为你嫁给谁?」他莞尔一笑。
司仪咳了声,「一拜天地,新郎、新娘请拜吧!」
两人新人这才慌忙地跪下,磕头,在场的宾客看了莫不发出会心的微笑。
「二拜高堂。」
倪小净和家人早已失去联络,所以,只有风十雨的师父坐在高堂上,接受这对新人的跪拜。
「还要拜啊?」被人扶起,再跪下,倪小净嘴里嘀嘀咕咕的。
很不巧,风十雨还是听见了。
「唉!般这么大,师父的目的可想而知。」他弯下腰磕了第二个头。
「会有什么目的?」她好奇地问,头也磕了下去,啊!好痛,额头踫到凤冠上的珠子了。
「昭告天下我跟你的行踪。」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了,至少我和你就别想在江湖上逍遥了。」凤眼无奈地眯起眼。
「嘎?」
他们也磕得太久了吧!
司仪清清喉咙,「喂,你们还没夫妻对拜咧厂」
「咦?哦!」两人再次起身,匆匆跪下,再拜,呜!磕到对方的头了。
好大一声,连司仪都觉得惨不忍睹。
「算了,江湖人不拘小节.你们就送人洞房吧!」成亲仪式就此结束,倪小净被媒婆和婢女们簇拥著进新房,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她直接掀起红盖头。
「你……怎么自己掀了……」媒婆惊问。
「又怎么啦?」倪小净瞪了媒婆一眼。
「新娘子怎么能自己掀了红头盖?」
「我热啊!」
「天气这么冷,怎么会热?」
「热啊!不然你穿穿这身行头。」不热死才怪。
「喝!想我当年也穿过大红嫁裳,一副闭月羞花的模样呢!」小小地陶醉了一下,媒婆这才回过神,「看我说到哪里去了!来,快把红盖头盖上去,等新郎来掀开它,这才吉利。」
「我不要,好累人哪!」她敬谢不敏。
「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
「这样不行的,我很难跟新郎交代。」
「我来跟他说好了。」
媒婆嗤道:「这样会让人笑你这新娘不懂规矩。」
倪小净暗自气恼,「我懂不懂规矩不用你来说。」
「你呀!」张媒婆何尝遇过这种新娘子?「不行,你非要盖上它不可。」
「我不要。」
倪小净往墙角躲去,若真让媒婆逼迫做了这种事,她才会呕死。
于是,两个女人在新房里追逐起来,另一名小婢女无助地瞧著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门一开,风十雨没料到会见到这种情景,一时怔住了。
「爷。」倪小净直接扑进心上人的怀里,爱娇地在他胸膛磨蹭著,不依的咕哝,
「媒婆欺负我。」
「这个……红盖头……」面对这一团混乱,媒婆有些难以启齿。
「咳、咳!我明白了,你们下去吧!」风十雨用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打发她们。
此时,新房里只剩下这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