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中风,性命是保住了,但往后数年爷爷必须倚仗轮椅代步。
对不起,对不起……温楚蹲在梧桐拭瘁,悔不当初地失声痛哭。
「楚楚……」邵子强摘下墨镜,十分欣慰终于找到连跷参堂课的人。「你爷爷好多了吗?」请了四天假回来,楚楚消瘦好多。
无依的将身子偎进好友怀里,除了以泪洗面,她已不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这些天不论她如何解释,爷爷就是不愿开口和她说上一句话。约略猜出内情的齐哥只以愤怒的眼神控诉著她,教她如坐针毡,一刻也待不下去,可是回学校又无心上课。这样的日子令人绝望,甚至万念俱灰。
邵子强怜惜地拥著她,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尽数倾泄在她的无助里。
「子……子强。」下定决心后,温楚退开身,泪水纵横的小脸闪著哀求,「帮我一件事好吗?」
「义不容辞。」连问也没问,邵子强爽快答应。
一时止不住泛滥的泪水,他的同学爱温暖了她严重受创的心,温楚再次哽咽无语。那伤心万状的柔弱模样,惹得一向大而化之的男孩手足无措,只能笨拙的拥她入怀。
「有什么委屈就哭出来,这里很少有人来,没关系。」他温柔地拍拍她。
温楚含泪仰望他,「拜托你暂时充当一下我的男友好吗?」这似乎是最快又最好的撇清之道,她别无选择了,如今她只想尽其所能修补爷爷破碎的心。
「小事一桩。」邵子强点头,心头暖呼呼的。温楚会向他求救,表示他在她心底的位子比其他同学特别一些吧!
「爱菁那边我会向她解释。」突然发觉两人距离过近,温楚端正身子承诺道。
「不用了,你自身的麻烦就够多了,爱菁那边由我来搞定。」比较起来,他似乎更在意温楚的心情,爱菁美丽的容颜一下子变得很陌生。
「子强,你现在随我去医院好吗?」心情乱糟糟,让她忽略了对方那双过于炽热的眼神,温楚只想尽快修补爷孙俩的裂痕,以免越裂越深致无法弥补的地步。「我没办法向你解释原因。我知道这很为难人,可是你能不能随机应变?」她被逼到没其他法子可想了。
「当然没问题,我这人滑溜得很。走啊,咱们先到你堂弟那里。」他安抚地拉起她,青春飞扬的俊脸带著难得的体贴。
温楚抹开泪水,不解道:「去阿韩那里做什么?」
「去探望我女朋友的爷爷,不带束花去像话吗?」他眨眨眼,「既然是自家人,肥水当然不落外人田罗!」
「谢谢……」温楚勉强弯高嘴角算是微笑,愁容依旧泪涟涟。
「同学一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邵子强乐得将伤心人儿圈进臂弯里,享受英雄救美的成就感。
***
温齐到底是心疼堂妹日渐消瘦的身影,在她赎罪般带邵子强到医院探病时,心里已有几分明白与释怀。
「奶奶,你身体不好,这里让楚楚照顾就好,我带你回去休息。」算是帮堂妹一个忙,他借口支开年迈的老奶奶。
「楚楚,奶奶很喜欢子强。」邵家这英挺的小伙子配得过她家楚楚。「相信爷爷也会喜欢,你早该带他来让我们瞧瞧的。」说完,慈蔼地朝邵子强满意的点点头,转至背向大伙的老伴一叹,老奶奶含笑地瞟著大男孩,「老头,别闹气了,你可不准吓走我的孙女婿啊!」
她是不清楚老伴发病的缘由,却多少知道与孙女有关。老伴和楚楚呕气的态度是那么明显,而阿齐对楚楚的苛责目光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家里老小隐瞒著事情不让她知道,这事八成很严重,难得生气的老伴才会勃然大怒,对楚楚不理不睬。
「走吧,我也累了。」让孙子扶著,温奶奶临去啾看邵子强的眼神闪闪烁烁,似乎认真在估量什么,邵子强从没踫过被当女婿审视的情形,登时有些不自在。
是为了展家那阴阳怪气的二儿子吧!唉,孽缘啊孽缘……老奶奶了然暗叹,背起手随孙子走出。
「爷爷……」温楚情怯不前,胆小的抓住邵子强以支撑自己。
邵子强看看她再看看倔强的老人,忽然保证地捏捏她的手,咧嘴一笑,绕到病床另一边顽皮的俯视闭目的老人家,「爷爷,你在怪我和楚楚交往了两年,到现在才登门拜访吗?」
温爷爷睁开老眼,直直对上他活跃的眼。
邵子强被那双锐利的眼瞳审视得心底发毛,心生了退却,温楚看出他的紧张,赶紧走到他身边勾住他手肘。
「爷爷,子强说的是真的。」为了找回老人眼神里的温暖,她不惜撒下漫天大谎,「从上大学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
「楚楚,爷爷活到这……把岁数了,难道会……分辨不出来真伪吗?」老人急喘著气说完,心死的闭上眼。
「我说的是真的。」温楚慌得失声啜泣,「不信你问子强……」
「你们走吧,我想……休息了。」老人狠下心,含糊不清地驱逐心碎的孙女。
「子强……」如今她能依附的就剩这位友善的同学了,温楚绝望地看向他。
不忍见温楚伤心欲绝,邵子强情急之下脱口道:「如果爷爷不信,可以将楚楚嫁给我啊!」
温楚含泪错愕,简直不敢相信。子强到底在胡说什么?他不必牺牲这么多啊!
没经过深思的惊人之语,原来是心底深处最真切的期盼,邵子强微怔半晌,很快就平复震惊。
他真挚地望进老人再度开启的眼楮,讨人欢喜的俊脸笑容可掬,「现在谈结婚还太早,爷爷如果不嫌弃,就让我们先订婚吧!你说好不好?楚楚。」他无心机地将问题扔回给她,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妙法。
如今不仅是邵子强在等待她回答,就连半边脸抽搐得厉害的温爷爷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温楚忽生了骑虎难下的无助感。
「当然。」苍白萧索的娇客倏然一整,她沉静坚强地绽出笑容,「只要能得到爷爷的祝福,我自然愿意。」为了爷爷,她愿意赔上所有,即使那包括嫁人。
老人封闭的内心开始融化了。他气楚楚不爱惜自己,并非气她使温家蒙羞,到底这个宝贝孙女是他和老伴倾注所有的爱养大、呵护大的,在他有生之年绝不允许任何人辜负她。
「你们得到……我的祝福了。」因颊边肌肉不受控制,老人尽量简言。明知道她拖来这个孩子只是在作戏给他看,但为了孙女的未来,他决定接受。
爷爷原谅她了!温楚心一宽,激动的抱著他憔悴不少的老脸猛亲,泪水不断滴落,「谢谢你,爷爷,谢谢。」
「子强,你先回去……,改天我会……到府上拜访。」他有话对楚楚说,谁知道他这风中残烛能活多久。
「好,那我先走了。」邵子强低头吻了吻温楚的额头,以示深情。
等青春耀眼的大男孩走后,温爷爷方示意孙女扶他生起。
他拉忐忑不安的孙女和他并坐一块,「我懂你的……心意。」
温楚瞪大眸子开口反驳,「爷爷……」
「听爷爷说完。」短短几个字,累得老人家气喘如牛。「爷爷要你……随爷爷回美国。」他希望她和展司漠的关系断得更彻底一点。
「爷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温楚盈泪颤声,「对不起……」
「为了你好……爷爷要你和子强订婚。」不管他们是否有缘走完这一生,目前这个障眼法是一面不可小觑的厚盾,可帮助楚楚全身而退。
「刚刚你不是说祝福我们了吗?」温楚又哭又笑,脸上的泪水已分不清是因何而淌。
「你爱那孩子吧?」他忧心忡忡顾虑到另一层。
凭爷孙俩的默契,足以使温楚相信他所指的是展司漠。
「曾经。」然而当两爱相抵触,这份儿女私情已严重危及她挚爱的家人时,她只能埋葬了它。「爷爷别担心。」
「你会……」老人嘴角一阵挡动,突然噎著话。
「相信我,爷爷,我会斩断一切的。」温楚鼻头酸楚,赶忙替他顺气,并毅然许下承诺。
泪光闪烁的老眼浮出一丝安慰,老人轻抚她瘦了一圈的脸颊,心中极为不舍。那孩子难缠,楚楚却看来爱他极深。
「就算是……两不相欠吧!」他宽容地说。
心中一恸,温楚泪流满面,心酸的点头称是。
她做的错事竟要爷爷代为受罪,这世间有何天理可言?!
***
门一开,低垂的小脸即缓缓上扬,瞬也不瞬地,温楚静静凝视他。
「今晚我不需要你。」展司漠说著就要关上门。
她伸手挡住门,飘忽的小脸有几分不真实。
「是我需要你。」自爷爷发病后,他们不曾再见过面。逃避到最后一夜,狠不下心的她还是决定来道别,即使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她。
展司漠讶异地微扬眉梢,忘了今天不是温楚该出现的日子,也不怎么在意她连续爽约两次,两人已将近一个月不曾踫面。
「那你可得等等。」迅速回复残酷本质,他偏头恶毒地朝屋内一点,「凡事总有先来后到的顺序,等我们先温存完,如果我还有多余的体力,那么我会考虑宠幸你,或者……你想来个参人行?」
「你不伤害我很难过日子,不是吗?」温楚不在意地笑笑,自他手臂下钻了进来,一眼便瞧见横陈在地毯上等待临辛的美女。她不发一言冷冷睨她,直到袒胸露背的女人起了不安,迅速套回衣服为止。
奇怪,心中一旦下了决定,便什么事都伤害不了她了,不论是展司漠无情的态度,或是这种香艳的场面、美如天仙的女人都不能了。温楚深沉地盯看坐立不安、最后逃到展司漠身边发嗔的美女。
「她干嘛咄咄逼人,净盯著人家瞧嘛!」刚窜出名号的女星理好仪容,忿忿不平。
「你干嘛咄咄逼人,净盯著人家看呢?」展司漠嘲笑著,眉心慢慢飘上黑云。
温楚漠视他脸上萌生的愠色,指著门送客,「你可以先回去了。」
「司漠!」女星倒抽口委屈的细气,忍下怒火,可怜兮兮偎向展司漠。
展司漠脸上的怒气隐约可见,他柔声警告:「你逾越本分了。」
温楚不理他,漆黑的眸子依然以令人发麻的冷沉啾著女星,温吞喃道:「不想走不出这里,就快些离开。」
展司漠偏袒的态度壮大了女星的胆子,她轻蔑地斜睐温楚一眼,「小妹妹,你不在家里念书,跑到这儿来学人家争风吃醋,不嫌年纪太小?」
争风吃醋?这倒有趣,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行情这么好。展司漠含笑不语,决定保持愉快的心情静静欣赏这出戏码。
「现在不走,等我通知记者前来,大家就难看了。」温楚好言相劝。
「是吗?」女星横眉竖眼。
走到电话旁,温楚言出必行,拿起无线电话拨号。
「喂,查号台吗?麻烦帮我查一下民主时报的……」没来得及说完,话筒已被抢走,切断通讯。「除非作你将全台湾的电信设备炸毁,否则我出去以后照样可以打公用电话。」她禀性坚强地威胁。
巴不得将温楚挫骨扬灰的女星,碍于展司漠在旁,既不敢扑过去撕碎她,也不敢放声尖叫。舆论载舟覆舟的力量有多惊人,擅长制造新闻哄抬身价的她不会不晓得,再加上温楚骇人的态势和不惜背水一战的坚决表情,都让女明星不得不恨恨认栽。
「司漠,好好安抚你的小妹妹,看来她中你的毒太深。我不跟小孩一般见识,明天有参个通告要赶,先走了。」娇媚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止不住颤意,她气得想杀人,却只能拎起高跟鞋优雅地退场。
老天!原来她不是小猫咪,而是只道地的母老虎。清楚看尽女伴丰富多变的表情,展司漠不怒反而张狂大笑。
不这么残忍他就不是展司漠了。温楚苦笑,没时间等待另一场战事发生,摇头轻叹走向他。突然的,她一个快步欺身上前,勾下后仰的笑脸,朱唇轻启,饥渴的吻得他头晕目眩。
唇舌交缠片刻,展司漠抑下惊讶,嗤声大加嘲讽,「老天,你真的饿坏了对不对?」
多说无益了……温楚柔柔微笑,不予反驳,上扬的唇仍专心摄取他微末的温暖。
两层胶著于天雷地火间,展司漠采取被动角色,不予不求,温楚无所谓,热烈的投予更多的热情,将他忧郁中略带愤世的面容一刀刀刻上心版。
火热地辗吻有一世纪之久,突然间,温楚太过从容的神色惹恼了吸呼逐渐失序的展司漠,他用力推开她,一举破除两人之间越见紧绷的张力。
和温楚上床是为了惩罚她,如果他也沉溺其中,那就该死了。
展司漠呼吸紊乱,两眼绽出凶光,期望吓阻温楚。她假装不懂,从容不迫地偏头打量他,一双澄亮带媚的明眸看得他心绪大乱,温楚趁隙展手想拥住他僵硬的身子。
展司漠嫌恶地摔开,「回去,我今天就是不想满足你。」
以往这种尖锐的讥讽,定能马上收到良好的效果,然而今夜却完全失了效用。
不带一丝瑟缩、忧伤,温楚粲然一笑,以不可思议的冶艳之姿,放荡的将曼妙娇躯贴上紧绷的身子,密密合合不留空隙。不论展司漠如何闪躲,就是甩不掉坚决纠缠的温楚,浓郁香甜的气味淡淡麻醉了他神经末梢,被主宰的恐慌戳痛他的心,最可怕的还是温楚的改变困扰了他。
「路边的男人多得是……」
温楚妩媚一笑,拒绝听完话,仰脸飞快堵去他伤人于无形的言语,火热性感的身子倚茗他不断蠕动、旋舞,试图化成烈焰燃烧他俩。
「参年前那个秋天,第一眼看到你带著诱惑的笑容走向我……」轻轻柔柔哼著,双手掬捧微愕的俊容吻得他如痴如醉,感觉到他慢慢卸下戒心,温楚笑著推他坐在地毯上,狂野的心手滑入半开的衣服,不安分地缓缓抚弄。「那一刻,我悸动得忘了要呼吸。」柔媚抬眼,纯真的小脸扑上冶艳的色泽,竟性感得不可思议。
展司漠禁不住这样的逗弄、这样的言语,身子往后缩。温楚如影随形俯身向前,扬高的唇角噙了一抹顽皮翩翩下降,啃咬他逐渐僵硬的下唇。
「该怎么办呀?」她苦恼至极地轻轻吟叹,「那阵子你的影子开始侵入我梦中,梦醒后,我总是一次次这么问自己。」啄吻夹带丰沛、浓烈的情感,细密如雨点滋润他脸庞。
狠狠的一躲再躲,他竟躲不掉娇嫩得一手就能拍碎的人儿吗?身子飘浮在宇宙间,失去了重心,展司漠有了软弱的惊悸,温楚则喃喃自得的一路撒下密吻,不太留意他不适的感受。
「每个人都说你放荡,不值得女孩子托付芳心,我应该逃开你。」娇柔的声音犹不停地轻语,「我也想啊!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住我,让我走不开——」
「够了!」脸色恼红,展司漠无心也无力探索她的改变,大手一把揪住她的短发,轻轻拉回那往下啃咬的小脸,将她不安分的身子紧按在发热的大腿上。他鼻息浓重的怒瞪她,突然野蛮激烈地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温楚娇喘著,抽开嘴,微微退身。
展司漠愤怒的以两手圈住她腰身,扭身将她带回怀里,咬牙切齿道:「是你起的头,你没权利说不。」
「有,我有。今晚你是我的。」沙哑坚定地宣布完,小手再次活跃,来来回回穿梭,他微湿的发中。以前她所矜持顾忌的,今夜全丢弃不睬了。
只剩今夜……妩媚的眼盈满凄然,展司漠以为他看到那双眼中的泪光,张口想问,温楚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狂热地锁住他的唇,给他一记终生难忘的热吻,并高兴的发现他十分错愕。
展司漠有些昏沉,晕眩得想剥掉她身上多余的衣服,云雨交欢。温楚抓住他的手,抖头地亲吻他修长有力的手指。
「是我傻,无法约束自己的心,明知道你花了一年时间诱惑我走进你编织的网里,纯粹是为了报复我,但年轻稚嫩的我哪里是你的对手呢?」温腻的心手捧住他的脸低喃完,顺著肌理从肩膀抚下结实的腹部,一遍遍光果健美的身体,直到展司漠脸色阴暗,控制不住出手阻止她。
温楚到底在干什么?
「你在背后一定常常耻笑我的情不自禁吧!」她反手与他的大手交握。这真是悲哀啊!在他恨她的同时,她却如此的眷恋著他。这种不公平的游戏再玩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她必须收手。
奥哑如魔咒的音律困住展司漠,令他气恼,又理不出所以然来。
「温楚,我不想再对你用强。」由牙缝中绷出的话没半点威力,竟软弱得可笑。
依然故我的温楚听不进任何恫言,不给他思考空闲,红唇一路吻下,存心考验他耐力般加强媚惑的热度。
抗拒不了,干脆由她去,展司漠闭起双眼全盘承受,发烫的身子软软地任温楚褪去衣服。在心中,他极力压下折腾得人发狂的强烈需索,不准自己像个毛躁的思春小子草率要了她,就怕这一投降,再难保持完整的自我。
蓦地,温楚中止侵略,面带哀愁地凝视他半晌,幽幽开口:「一个女孩子无怨无悔付出她的感情、童贞以及所有,你认为除了愧疚感以外,还有其他因素吗?」她强迫他睁开眼,当著他晦暗深邃的眼缓缓脱去衣裳,将赤果的真情挚爱与忧伤一并献上。
再强的自制力也难敌如此娇媚、诱人的无瑕躯体,何况她极尽诱惑之能事勾引他。展司漠向来冷酷的脸庞涨满激情的暗红色,低咒一声,他转身将她压下,不容她再任意地耍得他团团转。
「你……还没回答我。」回应他失控的热情前,温楚抬头问道,坚持要得到答案。
傍了她一个再难看不过的扭曲笑容,他挥开湿濡的头发,满脸激狂与残酷。
「别告诉我你爱我。」他柔滑悦耳地给了答复,彻底粉碎温楚的心。
一场扁与热交织的云雨,风驰电掣席卷了来,温楚无力招架,只能投以最后的温柔回应并储存。
***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这一夜的缠绵分不清最后是谁投降,她的时间太宝贵,容不得浪费。不断挑逗展司漠,一再云雨到夜尽天明,气力散尽,温楚终于得到片刻的永恒。
起身拉开窗帘,让初曙透入帘内,回转至沉眠的展司漠身边,她已舍不得入睡。
展司漠侧睡的姿态一直没变过,彷佛连睡梦中也记得两人恩恩怨怨般,兀自背过身去,不愿在鱼水交欢后像个多情的恋人拥她共眠。
温楚自展司漠身后跪起身,横在他头上温柔地凝视他。
轻轻柔柔被包裹在水蓝色丝被单中,展司漠安详的睡脸少了威胁、致命感,添了几许纯真的童稚,孩子气得让人只想紧紧拥住他。
极其不舍地,温楚伸手抚上他纠结有力的臂膀。他铁定不愿人窥得他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吧!
这人以惊人的耐性花了一年时间慢慢接近她、诱惑她,像在诱导野生动物走入保护区般,温柔得令人无法抗拒,所以她全盘沦陷,输得凄凄惨惨。温楚自嘲的苦笑。
「到头来你还不懂我对你的感情。」跪坐他身后,指头沿著胳臂弯轻轻走,她叹然低话:「我们之间的纠葛一开始就难分难解。婚宴上,你挟著庞然的怒气走向我时,我已经有了深刻的觉悟与准备。这些年来,忍耐你的冷嘲热讽,随你的心情起伏决定能不能蒙你召宠,任你像侍婢般呼来唤去,其的是因为除了爱你以外,还有一份莫名的愧疚使得我妄想尽一己之力弥补你、保护你,才会一错再错。」
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宿在这里,时间快到了。热泪盈睫,温楚无声哽咽,如刀割的心只想快些将深埋其中的情感,一点一滴刨出来还给他。
「我懂你受困的心,宁愿像只笨蛾不顾一切扑向偏执的你,将大家的劝告搁置一旁,实在是因为你太孤单,我不忍心撇下你。」情不自禁,含泪俯身亲吻他熟睡的俊容,待一声细碎的轻泣逸出,她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掩住嘴,深恐惊扰到他好眠。
「将所有的恨意转嫁在我身上,对我实在不公平,对你也未必是件好事。在爱恨的一体两面中,有没有可能不知不觉中你已倚赖我甚深?」抹去悬汤在睫尖的泪珠,她嘎哑倾诉,「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你的压力安全闸,吸收了你大部分的愤怒,承受你对世间的种种不平。正因如此,我才傻气的担心少去这道安全闸门后,你会怎么样?」
难舍的这份情、这份心,都让温楚备为感伤,突地她破涕一笑,「我真笨啊!你看起来那么坚强,谁都打不倒的样子,绝不需要一个啼哭不休的小女孩。事实正好相反吧!」压下脸颊,留恋的来回摩挲他厚实的肩胛骨,斗大的泪珠静静淌下,温楚极为伤感地喃喃招供:「拖泥带水的人是我,真正舍不得的是我。我不想走,可是我好累,这种日子真的不该再继续了……」泪水完全模糊视界,双肩耸动得太厉害,她已经累得无法言语。
时间在规律的鼻息和伤心的抽泣中,慢慢交织流泄……
凝望乍亮的天色许久,直到泪痕风干,温楚才回头轻轻拍著展司漠。她要勇敢的……向他道别呀!
「司漠……」等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勇气像爱人般直呼他的名字,没想到却是分别在即,温楚鼻头酸楚。「司漠……」隐忍著伤心,她加重力道拍他。
展司漠累坏地闷声嘟哝,身子向前趴去,原是离情依依的娇颜,被他耍赖的模样惹得含泪带笑。
在有限的时光里偷得一些欢愉应当不为过,而且她能拥有的就这么微薄了。温楚决心再纵容自己一下下,笑著俯身在他伟岸的背上四处呵他痒。看展司漠睡意坚决,身子宁可像条虫般蠕动闪躲,也不肯屈服于小手骚扰,她舒怀轻笑,小手往胳肢窝搔戈,终于搔到他痒处。酣梦中,展司漠微蹙眉心,身子一紧,低咒连连的弹跳起身,一把扣住温楚手腕。
如此强健的男人竟敌不过她一双手吗?没见过他这样慌忙的模样,温楚咯笑著低下头,离愁的泪水止不住地成串滑落。
恼怒的他半合惺松睡眼,没留意到床单上一片被泪水打混的水渍,忿忿勾起弧度柔美的下巴,蒙胧中只见一双凄楚泪眼依依不舍的与自己对视。
「那天谢谢你救了爷爷。」温楚挣出他的手,侧身抹去泪水,「虽然是你间接造成,爷爷还是要我代为转告他的谢意。」不管是展司澈酒后失言惹出祸事,还是展司漠故意兴风作浪,她希望遗憾到此为止。
不知是一大早空气太新鲜,火气很难烧得旺盛,还是怎么地,展司漠仅淡淡瞟她一眼,咕哝一声,翻身又躺回软床上补眠。渐入睡乡之际,突然一道芬芳的鼻息侵入他颈际,紧接著感觉柔软的唇瓣拂落颊边,恋恋的往耳畔吻去,逗留在他耳垂,正欲出言斥喝——
「我爱你,再见。」鼻音浓重地倾吐完爱意,温楚落下最后一吻。
猛然掀开眼皮,展司漠发觉身边凹陷的床而已恢复平坦,连空气中那抹芬芳也渐渐淡去。他错愕地转过身来,呆呆坐起,适巧目送温楚远去。有一瞬间,他竟荒谬的产生严重幻觉,错将她娇小的身影融进光束里,化作粒粒尘埃随风散去。
「温楚!」莫名地,他惊恐的想留住她。
呆怔在大门边,温楚没勇气回头。
是错觉吧,展司漠不可能以心焦如焚的声音急切地像要挽留她,不可能的,一定是她自找借口想多腻在他身边一会儿,才会产生错觉。
傻笑一甩头,她决绝不失轻柔地合上门,告别了台湾和她的爱。
她没听到吗?门关上的那一刹邢,展司漠差点冲下床抓回她。
温楚反常的热情逗疯他了。拉起丝被蒙头倒下,展司漠闷在被单里猛吹气,不断翻绞的脑子一再浮起温楚巧笑的美目、媚诱的顾盼,以及性感的姿态。欲望以骇人的速度复苏,狠狠刺激他的肾上腺素,令他燥热难耐。
不堪入耳的秽语连串咒出,展司漠猛力甩开被单,迅速冲往浴室想冷却自己,无巧不巧电话铃声清脆闹起。扯下棉质睡裤,他不予理会,奔入浴室冲罢冷水出来,响了有一辈子之久的铃声才甘愿断讯。哪知室内静寂不过参秒,换大哥大响起。
随手捞来浴袍套上,展司漠不快地瞥一眼时钟后,狠狠怒咒数声,袍带用力一束,光火地跳上床,抓来手机。
「喂!」
「干嘛,大清早就吃到炸药了?」
一听是唐品谦的声音,他脸一沉,连伪装也不必,声音颇具威胁地压下,「等我听完你的「急事」再来决定要不要吃。」
「是的,那我就不道早安了。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唐品谦轻松调侃完,语气凝重,脸色复杂地盯著报纸。
「请你原谅我这个无知的小老百姓,我可以晚一点再关心时事吗?」危险地放柔音调,展司漠吐气如丝。
「别逗了,再晚就成历史了。」有了距离做保障,唐品谦一点也不怕死,猛打哈哈。
「品谦,你的心情很好嘛!」展司漠给了他一个寒到骨子里的笑声。
「从现在开始恶劣了。好啦好啦,说重点了,展爸在报上公开支持司澈继任展氏的下任总裁,你知道吗?」没得到任何回应也不减唐品谦高昂的兴致,他兀自滔滔不绝,「展爸突然作出这种决定,应该是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惹火了他才对。请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喂!司漠,别逃避话题,你还在线上吧?还在的话请回答。」等了大半天听不见彼端的回应,连细微的吐纳声也不可闻,唐品谦一点也不介意,耐著性子等待。
「放心,我依然健在。」展司漠没好气地奚落道,脑子疾速运作,寻找和父亲最近一次踫面的情况。
近来他很安分,好像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除了替自己拒绝了王家女儿的婚事,替小雁拒绝了陈家联姻,拒绝关闭赌场,拒绝将韩国的国铁工程让给展氏,拒绝将炙手可热的期货部分让渡,拒绝搬回家里,或者什么收敛行为的,好像就没有了。
老天,父亲不会小家子到和他计较这些小事吧!展司漠无声冷笑。
这家伙肯思考至少是件好事,唐品谦不怎么在意他的讽刺,大笑道:「谁都会好奇展爸公开表态的原因,而且我也不信你会真的撒手不管,把江山让给司澈,便宜了他。」就算司漠的投资公司羽翼已丰,他对展氏失去热度,可是人不犯他、他却要犯人,这是斗鱼的本性。
聪明一世的展爸怎么会胡涂一时?难道他不明白公开支持司澈,等于明摆著让司漠难堪,而这种难堪偏偏是司漠最无法忍受的。就算司漠原先无意接管展氏,这下子也会考虑下场搅局了。
「唐先生,为了这种小事,你大清早六点多十万火急的打电话来轰我?」展司漠不可思议地扬高尾音,「恕我无礼,我不得不说你真的越来越容易大惊小敝了。」
「算了,鬼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的情绪特别糟。」唐品谦不甘受辱的嘀咕,「本来还想告诉你报上的另外一则喜事,我看你对自家的事业都轻忽至此,应该也不会对楚楚订婚的事感兴趣了。」
展司漠被他天外飞来的一句话砸得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思考。
如果没有昨夜那一场火热的缠绵,他绝不曾在意这类芝麻小事,也不会有脑子被瞬间作平的感觉。
「你说……温楚什么?」他呆愕得甚至连自己开了口都浑然不觉。
将报纸翻回头版,唐品谦甚感欣慰地看著广告版上的一对金童玉女,打算将这则启事剪下,邮寄给展素雁当圣诞礼物,以解她忧愁。
温家人行事一向低调,这回温楚闪电订婚,文定启事炫耀似地通达各大报,八成是温家风闻了她和司漠的事,逼温楚下此决定吧!多亏她能忍受司漠这么久,他该替哥儿们寄一份厚礼恭贺她脱离魔掌才是。
「品谦!」不知为何,展司漠暴躁得无法获得平静,不能忍受片刻等待。
唐品谦悠悠回魂后,嗅到好友语气中的火药味,逮到机会大加嘲讽,「金丝雀受不了苛虐,挣脱牢笼展翅高飞了。懂吗?人家小妮子订婚去了,那个男孩子长得挺佼的,不输给你,如果你无聊到想看楚楚的未婚夫长什么模样,可以翻翻今天的报纸,我想你也……」
没耐性听他罗唆完,展司漠激动地将手机随地一扔,飞也似地冲下楼,不到一分钟已拿回报纸,可是右脚也因突来的剧烈运动而阵阵抽疼。
背贴著门板调匀气息,他有丝犹像地死盯著头条新闻良久,才抖抖报纸正想拜读那则天人的喜事。结果不用翻,对折的报纸一摊开,温楚巧笑嫣然的小脸立即跃入眼帘,揪痛他体内某条特别纤细的神经。
照片上清秀依旧的温楚紧偎在一位意气风发的男孩子臂弯里。极为登对的两人,像对神仙眷侣,以年轻人负担不起的豪奢手笔占用各大报的黄金版面,召告世人他俩相恋至即将文定的大好消息,敬邀亲朋好友共襄盛举……
展司漠错愕的移至矮桌上呆呆坐著,简直不敢相信的瞪著文定地点。
订婚典礼将在美国的西雅图举行?再看向文定日期……这星期六?今天已经星期四了
展司漠失神又有些愤怒地看著笑脸盈盈的温楚,一时理不清五味杂陈的心中究竟哪一种滋味占最多,只清楚的知道刚刚有位柔媚的小女人满嘴爱语含泪吻别了他,不过转眼她竟已飞往另一个国度追求幸福。
展司漠不自觉地抚著发热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