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和欧阳怿朝夕相对,欢喜冲淡了因欧阳旭而生的哀愁。
多月的相处才发觉欧阳怿早已习惯生活在一个聒噪的世界里,总要做出各种各样出人意表的举动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自己什么似的。
可是,颜笑更早地沉迷于他唇边的一抹微笑。
她认定了自己是爱他的,那么他至少也是喜欢她的,这还用说吗?
她尽力做好没件他交代的事情,而他也同她一起共进三餐。南院那边久久没有动静,君君想必是早被送走了吧。
虽然他不提婚事,但,只要他待自己好,她也就不计较那些了。只是她还是介意的。
隐隐觉得欧阳怿是有点粘自己的,呵呵!好得意!
尽避他们没有婚礼没有同房,看能够朝夕相伴,这就很让她开心的了。她所要求的不过如此!
然而,没餐用饭时她只要一抬头,总会迎上欧阳旭的目光,她读出了另外一种含义,尽避她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被这种感觉击中。
她明白,她不可以。当初不可以,现在更加不可以。她不要伤害暮风,更不要伤害怿。
「多吃一点!」拍她的脑袋,「成天胡思乱想的,吃饭也不安心!」
引得暮风「嗷——」的一声怪叫:「呵呵呵呵!你的相公很疼几呀!」暮风挤眉弄眼。
欧阳旭用不逊与怿的宠溺看向暮风,「被瞎说!扮哥会不高兴的!他与颜笑,不是还没拜堂吗?喏!颜笑的男装还没换掉呢!」
一番话说得她变了脸。
欧阳怿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笑吟吟地拿鸡腿塞过来,「乖一点!吃吧!」
往事浮现,想当年她也是这么逗李格飞的呀!事过境迁,只是听说他举家南迁,唉!
「张大嘴!啊!」肥飞的鸡腿蹭地颜笑满嘴是油。
「讨厌!」她忿忿地皱了皱鼻子。
欧阳怿拿手捏她的嘴巴,哼!真可恶!她在心中骂道。他大笑,笑得跟疯子似的,「就喜欢看你皱鼻子的样子,像某种需要保护的小动物,引人疼!」
她惊得抬头,可是当他拿眼对准她时,她的脸颊忽地烧了起来。她一向都能应付自如的,这次却方寸大乱!
爱情,总是那么轻易地,就淹没了世人!
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说喜欢她疼她呀!虽然是暗示,而不是明示,但,也是值得她放鞭炮以示庆贺的!呵呵!
她矜持地勉强咬了一口鸡腿,然后耍赖,「吃不下了!」
那个看上去很尊贵的家伙流气地撇了撇嘴,兀自啃了下去。在大半只鸡腿面前,「我爱你」三个字也流于肤浅轻浮了!
暮风「呵呵」傻笑,她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她虽然地头敛眉,却仍能感觉到从旁边射来的一道灼热而愤怒的目光。她忽略了那目光,专心地打量专心啃鸡腿的欧阳怿。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挣扎太多的等待,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要的是谁,所以她必须硬下心肠来回绝欧阳旭。
因为,她要怿爱她,如她爱他那般爱她!
如果得不到自己所爱的,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她宁愿切掉欧阳旭对自己的痴恋,也不要被他的疼痛阴阴地折磨!
所以,坚决地不去看他,坚决地关注只关注欧阳怿!
接收到她的注视,欧阳怿侧头微笑,望著他大嚼特嚼的样子,颜笑很是开心——她就喜欢看他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
有一些热力和开朗,混著心中涌动的情思一点一点地爬行出来进驻到颜笑地双眼和微笑里。
欧阳怿莫名其妙地看著笑得甜蜜蜜的颜笑。看著她甜蜜地幼稚相,他也笑了。他莫名其妙地笑道:「傻丫头!」顺手替她抹去了嘴上的油。
她兀自喜悦著,就听见「 嚓」一声。
暮风叫道:「这碗的质量也太差了吧!居然碎了!」
半片碎瓷残留在欧阳旭左手中。
老天啊!颜笑愣住了,呆呆地说:「天!你流血了!」错愣中与欧阳旭对视,她看见了他眼中的一片凄楚深情。
※※※
「早些睡吧!」
「怿!」颜笑拉住他。
「怎么了?」他耐心地转身,在这些天来的接触中,她渐渐知道他并非只是个挂著邪笑嘴脸的精明家伙,大部分时候,他是温情的。
「没事!」她欲言又止,想一想又说:「旭——他,没什么大碍吧?」
仅在一瞬间他面无表情,片刻后又笑道:「不是包扎过了吗?」
「也对哦!」她笑著打哈哈。
欧阳怿抚抚她披散开的长发,微笑著出去了。
为什么不留住他呢?虽然他们不可能拜堂(迫于世俗压力),但她可以留住他的!风子今天还说他是她的相公呢!
即便逛惯了风月场所,也即便知晓某些事情,可自己到底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呀!
要不,去他那儿找他?
心,怦怦乱跳。哎——她害怕!
心里有个念头,这念头关于天长地久。只是,若是不留住他,换作别个女人留住他,那么他便不属于她了!若,有一天,他娶了妻,那自己该怎么办?不行,她得行动起来!
对于欧阳旭,颜笑采取了最冷酷的方式。到底她也是男人世界里模爬滚打了好些年的,对于他,她默然视之。其实也不愿这样,可是,不理智一点情形只会更糟!
那么现在,她究竟去不去找他呢?
还是,还是去吧!
喜滋滋地换上风子送的肚兜,呵呵,很漂亮!思索后地,终究还是套上了男装外套。这就找他去!
「大爷不在!」一句话把她说呆了。
「这么晚了,他不在房间休息,上哪儿去了?」心口涌上一股不安。
「南院呀!」小厮理所当然地答道。
「南院?」机械式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突然奔跑起来。她没有要跑,是腿它自有它的意志。风,急速地向后掠去,掠得两腮生痛。然而她不觉累也不决快,她的意识是恍惚的。
跑什么呢?指望什么呢?想自取其辱吗?说到底,自己又是欧阳怿的什么人?别说不是,就算是,男人拥有三妻四妾也四稀松平常的事情!
只是她不甘心!她不相信!她不信他在温情脉脉地对她之后跑去同另一个女人寻欢作乐!
不信哪!她要用自己的眼楮来看清楚!
猛地撞开门。
烟视媚行的君君娆娆地斜依在床上,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仰著发丝凌乱的头桀骜不驯地望著她,眼里带著挑衅和耻笑。
她的身边,是赤身的欧阳怿。
默然地注视著这一切,痛苦地活著是唯一的感觉。
她颜笑相信爱情,爱情背叛了她;她颜笑相信命运,命运捉弄了她。
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尽避她的心情无限悲凉。
看不清欧阳怿的表情,脸上凉凉一片,伸手一模,才知尽是泪。
一直预感著会有这样的收场,却一直地勇往直前努力地表白著什么,努力地取悦他讨好他,固执地不肯割舍这分掺著泪水的快乐。飞蛾扑火,作茧自缚,她全认了!
只是,她却没有如自己所期望地那样无动于衷。她从来都不知道,心痛的感觉是这么强烈。
欧阳怿冷静且面无表情,「这么晚了,瞎逛什么,回房去!」
流著泪,她僵硬著倔强地与欧阳怿对视。
他皱眉,「病了么?怎么疯疯癫癫的!」
她放弃了,掉头就走。
她知道,这回自己是真的病了——疼痛撕心扯肺地折磨她。可她却在痛中欢笑著哭泣——是了,素来以刀枪不入来标榜自己的颜笑,今天终于有机会,体味真正的失恋。多好!
她想起了七月出嫁时,还大人似的同她说了珍重,虽然那时她还不明白那两个字的意义。可她,终究没能珍重。
嫣然因她无法嫣然,湘玉因她而绝望自绝,天哪——
她开始怨恨那个把自己变成怪物的老头子!咳他毕竟养大了她!还有,手伸向襟口的黑玉,她好孤独,好想见见她的父母!
为什么?她在心中呐喊,天下何其之大,可却容不了一个小小的她;天下痴情者甚多,她竟得不到她爱的那一个。
呆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她反反复复地跟自己说:「别哭别哭,这算什么呢?」可到了最后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欧阳旭走过来,她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但他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什么也没问,拉了她便往他的院子走。
他拧了热毛巾给她,而她却早就失去了气力。他叹气,仔细地给她擦脸。被泪水浸得发疼的脸顿时就顺服起来了。
「谢谢。」
「如果你给不了我要的,索性什么也别给。」欧阳旭拉她做到床变,「今天你就睡这儿吧,我去书房。哥哥他不会追来的,你放心好了。」
是的,他一整夜都会呆在君君那儿。或许这些日子以来,他天天都在那儿,大家要瞒的,只是她颜笑而已!这算什么?
欧阳旭的手伸想她的头发,她以为他会揉她的发髻,但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终究没落到她头上。「有事叫我,书房就在隔壁。」
颜笑已经开始无法漠视,也许她一直以来就没有漠视。这样的关爱让她感觉到了强烈而刻骨的痛苦。
她在想,原来自己对欧阳怿也不是无怨无悔的,其实她一直在期盼,他给她等同的爱。
夜色正浓,而她,毫无睡意。
☆☆☆
靶觉像睡在摇篮里,晃晃悠悠的,好舒服!要是床板再多一点,厚一点就好了。
颜笑满足地将头塞进震头里,可那枕头却硬得不像话!一生气她就想换个睡姿。可是,活见鬼的!床竟搂著她不许她动荡,这不是做噩梦吧!
她神色紧张地偷偷眯开眼,咦——
欧阳怿他——他正抱著自己,大踏步地向前走?在错愣的当儿,他已将她转移到她的房间。「知道你醒了!全身这么硬,你也知道害怕吗?」他轻轻放下她。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她龇牙咧嘴地凶他。
面无表情,颜笑咬牙暗骂,哼!他干什么老是面无表情?害他胆颤心惊的!
「颜笑,知道你对我有感情,不然你也不会跟了我。」他开始说话了,「可,有感情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了不起的事情。得学会克制自己!你别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一踫上什么事就又哭又闹,还跑到旭的房间睡了一夜,成何体统?」
这叫什么屁话?
她忿然开了口,她尽量让自己平和,可她做不到!
「你真是铁石心肠!你不是让我选择的吗?既然我选了你,你也默许了我们的关系,这代表你对我是有承诺的?可是你竟然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让我为你跑前跑后的!还去找那个水性杨花的下贱女子!」她后退后退再后退,退到书桌跟前握紧了桌沿,「我比上她吗?难道我还比不上她吗?」
「是,你比君君好!可是,」他也急了,「可是,旭的事你又怎么解释?」
「我跟他没什么!」她直直地吼了出来。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你当我是傻子?打一开始,他就喜欢你!现在,还是喜欢你!我的眼没瞎!你以为我看不见你们眉目传情?」
气得正要分辩,他就一把捂住她的嘴,说:「我并没有预备爱上任何人!颜笑,爱上你不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我的计划中没有爱上你这一条!」
心柔软地跳动著,这个时候,她看见了生命的灿烂和美丽。她终于等到了,等到怿说爱她!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无助而茫然,再不是那个胸有成竹的自负样,「我知道我不该爱你不该说要娶你,因为旭他也喜欢你。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放了你。颜笑!」
颜笑抱住他,泪潸然而下。就冲著他的一番话,她早已彻底地原谅了他。因为,她也爱他呀!女人就这么好哄,只要他说爱她,哪怕是骗她的,她也不在乎了!
「生活的停顿与死亡无异,而爱注定要让人顿足,所以我回避。你当我不知道你逃走吗?那天晚上,我是看著你和暮风翻墙的,也阻止了旭的追赶。我想你走了也好,因为就在我扯开你衣襟的那一刻,我了悟了自己为什么著了魔似的偏要把你留在身边。所以,我真的情愿你走,可是,你却回来了!」他模模她的头发。她好喜欢怿模她的头发,感觉特别受宠爱。「那么,我就再也不放手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她气鼓鼓地翘嘴巴,「那你怎么还去君君那儿?」趁他心情好,赶紧解决一下情敌,呵呵!她好聪明!
「那你以前不是经常去‘听雨楼’么?颜笑,你懂的,对不对?」这个赖皮的坏家伙!
「这可不一样!」狠狠地捏了他一把。她居然也矫情地扭了起来,「哼,又没和别的女人做过什么!」
「你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邪笑地坏笑。
「废话!反正你以后不准找别的女人!」
「不准我找女人?」他垮下脸。「那我怎么办?」
「我难道不是女人吗?」她用力捶他,讨厌!竟敢漠视她!
「是么?」他笑。
想了想,抬头,看看他,她踮起脚,咬咬他的嘴唇。他没有动。她急了,她不会,怎么办?他的唇冰冷,呜呜,她好想哭。
他说——声音低沉地地说:「你可别后悔?」
「后悔干吗?」颜笑红著脸微笑著看著他。
他松开她,用力插紧门。
她想,她大概可以变成女人了,以后也许还会成为妻子,母亲。谢谢暮风,因为她在努力使自己不要丧失爱的能力。
呵呵!
+++
「我去城北货场看看,今天有批瓷器运来。你多睡一会儿。」
颜笑拿被子蒙住脸,哼著说好。
「乖乖的,等会儿回来叫你吃午饭!」扒掉她脸上的被子,欧怿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她羞答答地紧闭著眼楮不看他。
他笑著替她掩好门。
她用手掩住额头被他亲过的地方偷笑,好幸福哦!肚子叽叽咕咕地乱叫,哎——还是不要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她还没吃早饭呢!
镜子里,笑靥如花。
推开房门,阴暗的竹门前,赫然站著欧阳旭。
她尴尬得不知所措。
欧阳旭似乎在一种她难以想象的情绪里涣散著满心的伤楚。她缓缓低下头去,再也无语。
她很想给他以安慰,然而她不能。也许她打一开始就不该找他,不该理会他,甚至哪怕在昨晚她拒绝了他的温情,那么他的伤痛也会少一些。
许多事情一开始便是注定好了的,只是他们对于诱惑的抵抗力太差。千言万语,只能沉默。
他同样沉默,他用密切的注视来感应她,那么热切与凄凉,这是不得安生的怿永远不能理解的深情。
「啪——」他扔掉了手中的竹枝,转身融入墨绿色的竹林子。而他那双忧伤的眼楮与惨白的脸庞,以及他的身躯和著阴沉的天空永永远远地锁在她心底最深处最柔软处。
她很明白,一缕轻烟已经飘散,一个美丽而悲伤的爱情泡沫在空气中破灭。
她与他,永远没有可能。
这也挺好的,一切归于平静,对谁都好,谁都已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不是吗?
◇◇◇
午饭时,欧阳旭没有来,暮风也没有来。颜笑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但她不敢乱想。
欧阳怿又捏她的嘴巴,然后傻笑,「送你一个惊喜!」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她狂喜。哼哼!她偏不如他的愿,「没准你把女人移到别的地方金屋藏娇了呢!」
「你这丫头!」他拿手敲她的头,「不识好歹!」
「好好好!我冤枉你了!」怎么跟小孩似的,这么容易翻脸!「不过,你确实有前科嘛!所以也不能怪我哦!」
「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又敲她的头,但是,呵呵,他伸出的爪子被她的牙齿拦截了,「哇!你还真的咬!很疼的!」
「你不也咬了我嘛!」翻开领子,一一指出证据,「都是你咬的!」
他嘿嘿邪笑,色狼一只!
「这是什么?」欧阳怿把黑玉拉了出来,「上面还雕著字。」
「这哪是字呀!」她伸著勃子,以便更清楚地让他看清,「不是字!」
「当然是!」他肯定地说道:「是金国的文字。」
金国?她的父亲是金人还是母亲是金人吗?那她,不就不是宋人了?
「你不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像正常人吗?你的眼楮是褐色的,头发有些卷?还有你的种种恶习!」老头临死前的话立即回响在她的耳畔!
天哪!
「怎么了?」欧阳怿问道,「对了,笑,这石头你哪儿得的?还当宝贝似的挂在勃子上!」
「是我爹爹留给我的纪念品。」她故作轻松地微笑,「你认得上面的字吗?」
欧阳怿摇头,「不认识,好像是名字吧。以前我倒是认得几个的,不过大半忘了。」他顺手把黑玉放进她的领口,替她理理衣服,真的很贴心!
「饿死了!」欧阳旭兴高采烈地进来,身后是磨磨蹭蹭半低著头的暮风。
她的心凉了半截。
丙然,欧阳旭别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欧阳怿不动声色地吃他的饭,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她也只好装作不动声色,但眼楮却不是瞄向暮风。
借著夹菜给她的机会,欧阳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样不是更好吗?大家都有了归宿!」
可她不放心呀!颜笑想,若欧阳旭真心待暮风好,那也便罢了;只怕将来事情的真相被风子知道了,那么风子会恨她一辈子的!包何况,自己不想害她!
但现在,她无力回天。她只能说,她相信这是老天的某一种安排!愿神灵保佑风子!也希望旭能喜欢风子,以弥补她对他造成的伤害!
门房颠颠地跑了进来,「回大爷,二爷,门外来了一位姑娘,自称是大爷好友的妹妹。」
「姓什么?」欧阳怿发了话。
「姓高。」
「快请!」欧阳怿满脸喜色,「定是建成送来的消息!」
欧阳旭奇怪地咬咬下唇,「上个月的银两不是按时送去了么?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边关告急?」
「但愿不是!」欧阳怿面色凝重,「否则,两国开战,大好河山又要沦陷许多了!耻辱呀!」
难道说,欧阳怿赚来的钱都交给一个叫高建成的了?记忆中,朝廷好像有一名善战的高将军。
颜笑正想回避,欧阳怿说:「不妨!与我一同去偏厅吧!」
大家看向欧阳旭,他紧紧握住暮风的手赌气似说:「暮风也去。」
欧阳怿笑著摇头,拉著颜笑走开,说道:「旭,你这是何必?暮风,一块来吧!」
她觉得欧阳怿真的是老奸巨滑!可,没办法,她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可是回避得了的么?「
尽避她对欧阳旭心存歉意,尽避她不愿陷风子于不义之地。但是,她认为对于各自所承受的命运,她们应当毫无怨言。
□□□
一个高挑女子福了一福,「不知哪位是欧阳大哥?」
欧阳怿忙还礼道:「在下欧阳怿,我的弟弟欧阳旭,这位是颜笑,这位是暮风。」
众人一一施礼还礼落座。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欧阳怿彬彬有礼地询问。
女子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与欧阳怿,然后说道:「不敢,家兄高建成,小女子是哥哥的三妹剑云。」
欧阳怿起身读信,忽而神色大变,「局势竟如此凶险?」
斑剑云点头,「去年才与金联手灭辽,大举进犯。目下,金军已渡过黄河进逼东京。皇上忧劳成疾,不日内将宣诏传位。」
颜笑立时忆起七月曾说时局变化难以常理推测,这可如何是好?
「谁来主持防务事宜?」欧阳怿攒眉。
「主战派李纲大人,而且,各地援军也赶往东京救援。」高剑云忧心忡忡,「不过,粮草一时间凑不起那许多……」
欧阳怿说道:「这由我来想办法。高姑娘,不知这次需要多少粮草?」
斑剑云道:「我也不清楚,兄长在信中已有交待。而且让我务必请两位一同前往东京,共商大事!」
欧阳怿沉吟半晌,「由我去吧,旭在家中照料。」
「这……」高剑云颇犯踌躇。
「要么我去吧。」欧阳旭急道:「哥哥,让我去吧,我在东京有好多熟人!」
欧阳怿低著头看足尖,「高姑娘,想必你也累了,请到客房休息,容我们再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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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不稳,我不赞成你们去东京!」颜笑急冲冲地,「每次都是派人押送银两的,对吗?那为什么偏偏这次要你们亲自去?说不通呀!」
「你是不是怀疑其中有诈?」欧阳旭思索著其中的可能。
「不管怎样,」欧阳怿的眼中不再有她,「我一定要去。我与建成是过得了性命的朋友,他不会害我的!况且,本来我是要从军的,是建成劝我学有所用地来经商,以从商来报国。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东京保卫战!」
「欧阳怿!你,脑子清楚一点!去参加战斗的确很英勇,可你想过没有,或许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还有那个高剑云,你与她素昧平生的,万一她是你以前的仇敌假扮的……」
欧阳怿打断她,「信是建成的亲笔,我去意已决,你不要在劝了!」
欧阳旭显得分外冷静,「哥哥,颜笑的话不无道理。」
「那你留在家中好了,我明天一早动身。」欧阳怿大步流星地向外踏去,没有一丁点儿的留恋。
大家怔住了。颜笑回过神看看不知所措的暮风和沉默的欧阳旭,说道:「怎么办?旭,我该怎么办?」
「他很狂热,几近痴迷。一切为了他的理想,」欧阳旭按住她的肩,「留住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留他。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此去东京,凶险万分。颜笑,我拜托你,务必留下他!」
她飞奔出去,终于在竹林前截住他。「不要走!」她喘得厉害。
「我是一定要去的。」欧阳怿的眼中燃烧著火焰,「报效国家——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你不要劝我,我的脑子很清楚!」
「你清楚吗?会送命的!」颜笑声嘶力竭地吼出她的恐惧。
「轰轰烈烈地死去强过苟且偷生!」欧阳怿轻轻推开她,「说到底,你只是个女人家,你不懂!」
「那个见鬼的高建成不是让你经商报国吗?他现在叫你去,明显是前后矛盾!」颜笑强迫自己冷静,可是她全身颤抖手脚冰冷,「是,我是不懂你的理想,可是我知道每个人都希望过平静而富足的生活!我只求你平安,怿,你明白吗?」
欧阳怿终于把目光对准她,他怜悯地看著她,「你也不认可我吗?颜笑,等到国破家亡以后就没有什么平安富足了!」
「怿,要报国有很多种方法!你没必有选最危险的这种!对不对?」她挡住他,「不要走,听我说,哪怕,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我留下,可以吗?」
「你的脑子里尽是些情呀爱呀的!你知道吗?这个世上除了男欢女爱外,还有民族大义!」他目光炯炯,「我不会威力一己之私而忘记国家大义!包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包括你——颜笑!我早就说过的,生命的停顿与死亡无异!」他推她,她不依,死死地抱住他。她希望可以这么抱住他,直至天荒地老!
「松开!」
「不送!」颜笑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终于浅浅笑了一下,「拿你没办法!」然后坚绝地推开她,走他自己的路去了。
「怿,你会回来看我吗?」
他没有回头亦没有顿足,「也许。如果回不来,便不要等我了。」
「但是,但是,但是,」她终于吼了出来,她绝望地叫道,「但是,怿,我、爱、你——」
他早已隐没在那片绿色之中,风牵著竹叶婆娑起舞。
她坐下去,坐到了地上去,去感受最真实的大地。
她对自己说:「是的,我爱你,怿。」
但他们,终于失之交臂。他,终于离她而去。
颜笑惊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她不愿记住那些欢乐的时光让自己牵肠挂肚。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在一种极其悲惨的境遇中彻头彻尾地爱上了他,在惨不忍睹的伤痛中至死不渝。
也许人生中最大的美丽,也是人生中最大的痛苦。
她爱他,但她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