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在闹区,一栋公寓的某层楼挤满了人,现场还拉起封锁线。
法医验尸过后,向站在一旁的于只说:「于检察官,已经验尸完毕,死者确实是窒息而死的。」
于只点点头,踏步上前看著床上和衣而躺的死者。
「死者今年几岁?姓什么?叫什么?这里就她一个人住吗?她的父母亲友呢?」
一名警察翻著本子,「死者今年二十五岁,叫李玉,这里是她租的房子,根据房东表示,她平时一个人住,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父母都在南部,不过有时候会有人来陪她。」
「谁?是男朋友吗?」
「不清楚,房东说那个男的不常来,可是只要有来,就会待上十天半个月。」
「恩。」于只再度走上前,再一次仔细地看著死者,突然,她眉头微微一蹙,「陈法医,麻烦你过来看看。」
法医陈松德走到于只身旁。
「你瞧,死者嘴角和鼻子的皮肤是不是有点破皮?而且嘴角上还有一点点瘀血?」
陈松德看了看,「没错,是有点破皮瘀血。」
「通常什么原因会造成破皮瘀血?」
「原因有很多,不过依死者的状况来看,比较像外力所留下的痕迹。」
「外力?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挣扎留下的?」
「不无可能。」
「既然不无可能,那就不能以自杀结案。」于只转向在屋内勘查线索的警察,「张警官,麻烦你再查查死者的交往情形,之后再向接办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报告,这件案子我认为不能以自杀结案。」
「是。」
至此,于只吁了口气,踏出房子走下楼。
身后一名女警追了上来,「于检察官!」
于只回头望去,「美美,是你,有事吗?」
这个名字美,长得也美的女警来到于只面前。「于检察宫,我听说你辞职了,今天这个案子,是你承办的最后一个案子,是不是?」
于只微微一笑,「是啊,今天是我当检察官的最后一天,以后恐怕就很难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为什么辞职呢?是不是为了那封电子邮件的事,所以上级长官强迫你辞职?可是大家都说里头的男主角是你先生,既然你们是夫妻,那就应该没有所谓风纪问题,为什么……」
「是没有风纪问题,但对检察官的形象来说是一个不好的示范。况且,我辞职的原因并不在于此,而在于……」
「在于什么?」
「在于我先生,他不想我整天在外忙著,希望我多陪陪他,所以我只好辞职。」于只笑了笑。
「我听说康律师受伤住院了,是真的吗?」
于只点头,「是啊!他为了救我受了点伤,所以我才需要多陪陪他!美美,不跟你聊了,有空再联络。」
于只挥挥手,坐上司机开来的车子回到地检署。
她先到浴室换下一身的衣服,然后又洗了头、洗了澡,重新换上一套新衣,这才回到办公室。
叶珊珊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她。
「于只,就这些了。」叶珊珊将打包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于只上前抱了抱她,「珊珊,谢谢你。有空拨电话来,要记得想我喔!」
「我当然会想你,因为你是我们地检署第一美女嘛!」
于只抱起小纸箱,然后搭乘电梯来到地下室的员工停车场。
司机小陈已等候多时。
「少奶奶,只有这箱吗?」
「是啊,只有这箱,其他东西都是公家的,不能带走。」
小陈将纸箱放入车子里,然后坐回驾驶座。「少奶奶,要先回家,还是先到医院?」
「当然是先到医院,现在没有什么事比亚诗更重要了。」小陈面色凝重地点头,旋即发动车子出了地下室,往医院而去。
于只坐在后座,一面闭著眼楮养神,一面回想著这三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
三个月前,一场汽车爆炸炸死了沈天翔,也炸掉了于只和沈家间所有的恩怨,却也炸伤了康亚诗。
说是炸伤,其实有点太过,可因为汽车碎片和玻璃碎片四散,割伤了当时距离车子较近的几个人,尤其以距离最近的康亚诗和于只两人为最!
于只倒好,由于她出发前康亚诗已经让她穿上防弹衣,加上有康亚诗用身体护著,除了手脚有一点割伤外,倒是没受什么伤害。
但康亚诗可就大大不妙了!
由于他距离车子最近,又刚好在外侧,因此玻璃碎片和汽车碎片几乎全砸在他身上,让他全身伤痕累累,加上爆炸的威力巨大,使得几枚碎片直接射入康亚诗身体中,让他像中弹般当场晕死过去。
事后医生虽然开刀取出碎片,可其中有一枚碎片却恰恰卡在大脑里,想取出来却又怕伤了他的性命;但若不取出来的话,又不知他能活多久,让于只终日心痛与惶惶不安。
加上沈天翔与电子邮件的事,实在让她心力交瘁,于是于只便借口维护检察官形象为由辞了工作,好专心照顾康亚诗。
想著,车子已经来到医院。
一到医院,于只立刻下车直奔病房。
「亚诗,亚诗?」
病房里的康亚诗正在和云其瑞聊天,乍见于只进来,他露出潇洒的一笑,「小只果,你来了?快过来让我抱抱!」顾不得云其瑞在场,于只上前投入康亚诗怀中,两人当下便亲热起来。
云其瑞轻声笑了笑,忍不住摇头。
这两人天天见面还这样难分难舍?真让人受不了!可他还是起身走出病房,将一方天地留给两人。
半晌,康亚诗才微微松开于只,搂著她偎在自己身旁,「工作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于检察宫,我只是你的小只果!」
「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只果,不是吗?」
于只仰起头冲著他一笑,「是啊!我一直都是你的小只果,我的大老鹰!」
康亚诗又低头吻了吻她,从桌上拿过一封信递给于只。「你瞧,这是什么?」
于只接过一看,那是一封加州州政府寄给康亚诗的通知,说是已经正式以贩毒、一级谋杀罪及绑架未遂等罪名起诉东尼,希望康亚诗能出庭作证。
「你会去吗?」
「当然,那家伙害得我差点一命呜呼,现在有机会作证,怎么能不去呢?况且,这是身为一个美国公民所应有的责任与义务。」
「不,我是说你的身体,你知道我担心你的身体……」
康亚诗微微一笑,搂紧了于只,「没事的!其瑞都说我好得很,只要不从事太过剧烈的运动,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
他托起于只的小脸面对自己,「我说没事就是没事,我什么时候说谎骗过你?」
「你说过好多谎,也骗了我好多次,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又在骗我?」
康亚诗一愣,「我说谎?我说过什么谎?又骗过你什么?」
「有,至少你没告诉我你认识东尼,也没告诉我东尼就是杀害爸爸的凶手!」于只喊道。
「原来是这件事!听我说,我没骗你,那次和你一起坠桥,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杀害于伯伯的凶手。」
「可是后来你知道了,为什么还是不告诉我?」
「我只是怀疑,但是光怀疑而没有证据是没用的。况且东尼也说过,有人要你的命,不是吗?既然他这么说,就代表他是受人所托;既是受人所托,那么他就有可能之前就做过相同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东尼是凶手的?」
「什么时候发现?这得感谢沈天翔了!如果不是他沉不住气,我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堂堂一个企业小开,居然会是杀人事件的主谋!」
提起沈天翔,于只的心不由得一紧,「你早就发觉他有问题,是不是?」
康亚诗点头,「我认识FBI的一些人,根据他们所透露的消息显示,沈家在美国的公司早已因为经营不善及逃漏税的关系破产了,而导致沈家破产的主要原因,就是于伯伯。」
「爸爸?你是说爸爸他……」
「没错!于伯伯当初所追查的,正是沈家逃漏税及从事走私贩毒等非法勾当的事证。于伯伯查到线索后,就把所有搜集到的资料都存到品片中,要我转交给FBI。」
「所以你那天才会给我晶片,要我转交给沈天翔?」
「那时我仍在怀疑阶段,所以便想,如果把复制的晶片给他,不知他会有何反应?果然,他一看到晶片,就立即销毁了里头所存的资料,而这就证明我的推论没错,于伯伯当初所搜集到资料,正是沈家所急于销毁的,也是沈家为何会杀人的动机所在。」康亚诗边说,边从口袋中拿出一枚戒指。
「这是其瑞在教堂前,从沈天翔身上所捡到的戒指,就是这枚戒指让我和其瑞对他起了疑心。」于只认得这枚戒指,这正是那日沈天翔拿给自己看的那枚。
「这不是爸爸的戒指吗?」
「是啊。」
「既然这枚戒指是爸爸的,那么沈天翔给我看的是什么?为什么那里头会有你和东尼以及一个女人谈话的影片?」
康亚诗露出神秘的一笑,「你要不要猜猜看?」
于只盯著他俊美无俦的脸看了半晌,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自己猜。
忽然,她想到,这些男人既然可以复制品片,那么复制戒指又算什么?
「你们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戒指,还故意在戒指里摆上记忆卡,好模糊事情的焦点,是不是?」
「没错,戒指在他身上有两种意义,第一,他是杀人凶手:第二,即使他不是杀人凶手,至少代表于伯伯死前曾见过他。而其瑞在教堂前捡到戒指后,立刻就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戒指,趁著他是医师之便,在替沈天翔做检查时塞回他身上。」
「那么你和东尼又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不认识他?」
「你看他的样子像认识我吗?」
于只想了想,「不像,如果他认识你,他就不敢对你下手了。所以那是……假的东尼?」
「恩!邢天会中什么人才都有,想找个化妆技术高超的人装成东尼的样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没什么办不到的。」
于只幽幽瞪著他,「既然邢天会中人才济济,那么找个人取出你脑子里的碎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是吗?」
康亚诗一愣,「小只果,你知道这是不同的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为什么不能混为一谈?你们不是什么都会,什么人都有吗?为什么就这件事不行?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担心难过吗?我成天吃不下睡不著,生怕我一觉醒来,你就会突然消失不见,就像爸爸那样不见了!亚诗,我不要你死,我真的不要你死!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你,好不容易才重新拥有一个家,我不要这个家又突然消失,我不要、我不要!」于只扑在康亚诗怀中痛哭失声。
康亚诗伸出手想安慰她,却陡然放下。「小只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虽然亚洲之鹰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但我们毕竟是人,不是吗?既然是人,就会有人的弱点,就会生老病死。那都是人所必须经历,所无法逃避的。而我,只是比一般人早一些罢了!况且医生也没宣布我马上就会死……」
「可是他们也没说你可以一直活下去!他们还说,如果碎片一直卡在脑子里不拿出来的话,会慢慢产生后遗症,先是会晕眩,再来是记忆会受到影响,然后便是视力,接著就是中枢神经……我……我……」讲到这儿,于只忍不住泪汪汪,「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救你吗?不是有什么怪医黑杰克吗?你们为什么不试著找一找?」
康亚诗哑然失笑,「傻瓜!那是漫画情节,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人?你急胡涂了吗?」
突然,云其瑞打开病房的门。「不,确实有这种人的存在!」
「其瑞,你……你在胡说什么?」
这时,另一个康亚诗熟悉的声音响起,「没有胡说,我已经联络好了,下个月你就到瑞士动手术,把脑子里的碎片取出来!」
闻声,康亚诗忍不住惊叫:「爸爸,怎么是你?」
来的人,正是康亚诗的父亲康哲绪。
康哲绪缓缓走了进来,「我已经和RN的人联络好了,他们愿意帮你动手术,取出大脑里的碎片。」
康亚诗眼楮霍地睁大,「RN?那么代价是……」
「代价正是你们这群小表模了很久,老模不出头绪的Z档案!」一个活泼又生气十足的女子声音传过来。
康亚诗又是一声惊呼:「妈,怎么你也来了?」
席爱亲热地挽著康哲绪的手,笑眯眯地晃进来,「你爸爸来了,我当然也要来!还是你只准你爸爸来,不准我这个做妈的来?」
康亚诗申吟一声,开始抱著脑袋喊头疼,现在他确定,即使自己脑子里的碎片驭出,他的头也会继续疼下去。有席爱这种妈,他能不头疼吗?
一旁的于只看得莫名其妙,扯了扯康亚诗问:「亚诗,爸爸妈妈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康亚诗抬起头冲著于只露出灿烂的一笑,当著众人给了于只一记火辣的吻。
「爸爸妈妈说,他们的儿子,你的老公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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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瑞士日内瓦湖畔,一对璧人携手走著。
但见男的身材高大挺拔,相貌俊美潇洒,而女的身形瘦高窈窕,容貌秀丽绝尘,让人一见忘俗。不消说,这一男一女自然是康亚诗和于只两人。
只听得于只笑眯眯地说,一双玉手直模著康亚诗头上那刚冒出不久的三吋短发,「康大律师少了一头飘逸秀发,可真是逊色不少呢!听说你最近的案子少了很多女性求助者?」
康亚诗大手往她腰上一揽,「我是少了不少女性求助者,但听说于大律师倒是多了不少男性求助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康于小只果?」
于只脸上微微一红,「不许你在公共场合这样叫我,不然咱们法庭上见!」
康亚诗哈哈一笑,低头在微冷的凉风中吻了她,「可以,咱们自己写诉状,省了诉讼费和律师费,只是法官大人可就伤脑筋了,不知道该判哪边胜诉。」
「谁理他?他要是敢判你输,我就不断上诉,告得他一个头十个大。」
他捏了捏她被冷风冻得红通通的粉嫩小脸。「瞧不出你这么凶悍!你当检察官时,我还不觉得。现在转行当律师,怎么突然凶起来了?」
「不凶的话,怎么当小小只果的妈?」
康亚诗眼楮二兄,「小小只果?你、你有了,是不是?」
于只点头,脸上尽是欢喜之色,「是啊!昨天你去复检身体时,我就顺便请医师检查了,医师说宝宝两个月大,很健康喔!」
康亚诗听了,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抱起于只转圈圈。
于只吓得尖声乱叫,拼命槌打著他,「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可康亚诗哪听得进去?他不但继续抱著于只转,还用中文、英文、德文、法文,四种不同语言大叫:「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见到康亚诗一副恨不得天下人皆与之同乐的欢喜模样,于只禁不住红了眼眶,「亚诗,你、你不要这样,你……」
康亚诗将她拥入怀中,「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哭了?」
「你……其实你很怕、很担心,对不对?」
康亚诗眉头一拧,神色凝重起来。他放开于只,面向湖光山色的日内瓦湖。
「是啊!那时候我真的很怕,怕万一我真的死了,那你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也怕那时候如果你真有了宝宝,而我又活不到宝宝出世,那我……我……」
于只从后面圈住他的腰,将脸抵在他宽阔温暖的背上。「如果那时候你死了,我可能也会跟著你去,毕竟我好不容易才又拥有一个家!所以我根本不敢想像,没有了你,我将会如何?」
康亚诗转身捂住她的嘴,「别说,那些事都没有发生,未来也不会发生,所以不必去想。再说,我现在不是已经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于只眸中含泪点点头,「是啊!只是我仍旧想不懂,那RN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医学界都视为不可能的手术,却在他们手底轻易解决了?爸爸交给他们的Z档案又是什么?」
「RN是一个极神秘的集团,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也没有人见过他们。我只知道他们一共有七个人,个个身手不凡,有人精于易容之术,有人精于电脑和科技,当然也有人精于医学。」
「既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那么爸爸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爸爸怎么找到的我不清楚,不过我猜大概是用Z档案做钓饵吧。」
「Z档案?那到底是什么?」
「说起Z档案,那简直说上二天三夜也说不完,改天你可以去问宁宁,她为了Z档案,差点丢了老公,而你,却因为Z档案捡回一个老公,所以这Z档案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于只越听越胡涂,「臭律师,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丢了老公、捡回老公?」
康亚诗满脸贼兮兮的,「要我说清楚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得先说我爱你!这样我就马上告诉你,什么叫丢了老公、捡回老公。」
于只的脸顿时涨红,「康亚诗,你……」
康亚诗笑睨著她,「说不说?不说的话,我走人了喔!」
于只凑上前,伏在他耳朵边低低说著。
他装聋作哑,假装没听见,「太小声了,没听见!」
于只娇嗔地跺脚,凑上前又说了一遍,哪晓得这臭律师还是摇头。
「还是太小声,没听见!」
这下可惹恼咱们于前检察官,于大律师了。只见她大小姐脚一跺,心一横,双手往嘴边一圈,对著日内瓦湖大叫。
「康亚诗,你这个死律师、臭律师、色律师,猪才会爱上你呢!」
康亚诗哈哈大笑,将火大的于只抱进怀中,「那可真是天下奇闻了,我明天得向金氏世界纪录登记才是。」
于只气呼呼地瞪著他,「登记什么?」
「登记我身边这条绝无仅有,最美丽温柔,又最伶牙俐齿的小只果猪啊!」
「康亚诗,你……」于只气得转身走人。
康亚诗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滚烫的唇同时堵住她。「我爱你,我的小只果!」
「我也爱你,我的大律师,大老鹰!」于只张臂环住他,接受他的宠爱。
而这时,日内瓦湖畔的夕阳洒在两人身上,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薄薄的光雾,仿佛在见证两人的爱情,又像在为两人的爱情祝福。
祝他们永远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