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园 第九章

五月底暑假开始,晓青试著写她的第一本儿童故事书。这是谊美生前的构想,讲一个生病的女孩,如何在喝了一杯神奇的水后,获得三天的健康,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要去上学,看我的老师和同学。」谊美双眼发亮地说:「我要和爸爸、妈妈、哥哥、汪姊姊一起到狄士尼乐园玩,我要去书店、玩具店逛个痛快,我要去吃麦当劳……,太多太多,三天一定不够的!」

晓青难过地放下笔,望向窗外,看到邻居凡妮莎正在向她招手。

凡妮莎是住在隔壁青石洋房中的妇人,四十来岁,先生是艺术家,她则是医生兼教授,两人种了一园玫瑰。

晓青被花朵的娇颜及香味所吸引,由侧门走出去,马上就陷入红、白、紫、黄的一片花海中。

「嗨!」凡妮莎掠掠金发,愉快地说:「怎么好久没看到你们那两个英俊的男生呀?」

「哦!圣平到樱桃湖附近的印第安保留区去做脑部遗传疾病的研究;天宇回台湾筹备他的夏季演唱会。」

「难怪。」凡妮莎说:「我还等著回答圣平有关玫瑰花的问题呢!」

凡妮莎每次都把圣平叫成「香槟」,听起来很有趣。

「他为什么问你这种事呢?」晓青好奇地间。

「当然是为了你啦。」凡妮莎笑著说:「每个男人都想讨好他所爱的女人。」

「他不是我的男人,他也不爱我。」晓青忙否认。

「那你就没有我想象的敏感和精明。」凡妮莎说:「那个男人为你疯狂!」

美国人用词一向夸大,在二对二的情况下,很喜欢把事情浪漫化。

「你不了解。」晓青不自觉说出心里的话,「对我而言,你们医生都拥有极高的智能,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族群,圣平常让我气馁!」

「你错了!你们的艺术天分才是最不可多得的。」凡妮莎睁大眼说:「你知道吗?我的家族来自法国的上流阶层,他们认为学艺术的是最聪明的,于是我父亲是指挥家,母亲是陶艺家,大哥是钢琴家,大姊是画家,只有我什么都学不成,天天就爱看科学书籍,老被他们说笨,到现在我还自卑呢!」

「是吗?」晓青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说医生是笨蛋?!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嫁给艺术家呢?」凡妮莎说。

「可是在我们国家,学科学或医学的人总是比学人文艺术的又高一等。」晓青忍不住说。

「其实那都是偏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专长,都应该被尊重和欣赏的。」凡妮莎恳切地说:「没有谁比谁强的道理。」

晓青正在沉思这些话时,郁青惊惶失措地由窗口喊她,活像房子失火。她向凡妮莎道歉,匆匆进屋。

「你看!你看!」郁青一下就把她抓到电视机前,完全失去平日端庄优雅的淑女作屏幕上是烧著大火的高山及救火的消防队员,偶尔一架提著太平洋水的直升机飞过。

「怎么样?」晓青不解姊姊的反应,加州天干物燥,每到夏季火烧山是常有的事呀!

「大火就在樱桃湖附近,他们说有些人被困住了,生死下落不明。」郁青慌张地说:「刚才保罗打电话来说,不知道圣平他们有没有及时出来。他正在打听,等一下会给我们消息。」

晓青如遭电击,脸色苍白,她两腿一软,整个人往沙发上跌坐下去,双眼瞪著电视,睁大再睁大,变成一片空茫。不!那大火太可怕,圣平不会在里面的!

「不!」晓青终于能发出声音。「圣平很聪明的,他一定早就躲开危险了!他不会这样吓我的……不会的!」

她不断喃喃地安慰自己,但腿再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是呀!我想也是。」郁青坐在她旁边,轻轻说。

姊妹俩不再说话,只盯著电视。一会是有人在砍树画出防火道;一会是燃烧的大树倾倒;一会是浓烟冲天的山脊……,记者不断报告灾情,神色十分凝重。

突然电话铃响,把她们吓得跳起来。

「哈!」晓青抓起电话说。

「是雪莉吗?」保罗叫著晓青的英文名字,「壤消息!他们四个人全陷在火灾区,包括盖瑞、圣平,还有另外两个研究员狄克和欧文。」

「天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几乎哭出来。

「我联络不到欧文的女朋友,但狄克的太太艾琳要和我开车去山脚下的巴克镇等,你要一起来吗?」保罗说。

「当然要!」她急急说。

「带些衣物,我们不知要待多久。」他挂上电话前说:「我们马上来接你!」

晓青转身看到屏幕的惨状,泪水哗哗掉下来。不!圣平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她绝不允许!

在慌乱的心绪下,都是郁青帮她打包,当保罗的车到时,她仍未从震惊中恢复,整个人冷得如游魂。

保罗和艾琳眼眶都是红红的。保罗就是圣平介绍的那位小提琴手,长相英俊,是盖瑞的「情人」;最初晓青还有些戒心,相处几次以后,发现他很友善热情,心思比女生细密,就像个大姊姊,除了「性」向不同,没什么让人不舒服的,所以也成了好朋友。

艾琳是个菲裔女子,三十来岁,只见过一次面,晓青和她并不熟。

开车到巴克镇要七个小时。一路上他们都无心说话,只听著广播,每一分每一秒都希望有四个人获救的消息。大火是从中午开始燃烧的,原因不明,现在已经九小时了,火势不断蔓延,因山高险阻,要救火很困难,拖得愈久,被困的人生存机率也愈渺茫。

望著黑漆漆的窗外,晓青的身体仍止不住打颤,远处的灯光始终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艾琳的低声祷告不断传来,不信教的晓青也跟著求上帝,只要圣平能够平安,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甚至献上自己的生命都可以!

今天会发生这些事都是她害的!如果她不是那么固执,一怒之下跑到旧金山,她和圣平早就结婚了,爸爸也不会派圣平到这里,让他远入内华达山脉踫到这个见鬼的火烧山!

这两个月以来,圣平很明显地极力要讨好她,称赞她做的每一件事,陪她去看展览及听音乐会,从前以他为中心的相处方式,逐渐有著微妙的转变。

甚至为了看二千四百年才接近地球一次的海尔。鲍勃彗星,他开车陪著她进入半夜黑寂的山区,就为了欣赏它的尾巴能闪亮到四分之一的星空那么长。

「晓青疯了,你也跟著疯?」天宇笑他们,「在小绑楼看就可以了。」

那当然不同。旧金山太亮,彗星的尾巴短得像无尾熊。

那山区的一夜令人永生难忘。爱星人不只他们一对,他们向别人借来小型的天文望远镜,可见彗星尾巴的蓝白两色光及四周所围绕的条纹形物体。

「那就是天门教人所谓的宇宙飞船。」有人说。

天门教三十九人三月底在南加州集体自杀,说彗星可以带他们驶入天堂。

「以这种怀想,随彗星而死,其实是挺浪漫的事。」晓青望著西方的天空说。

「什么浪漫?那是迷信无知。」圣平不以为然。

「是吗?比起别种自杀,他们还有些理想和目标,反正又不妨碍到任何人。」她反驳。

「只有你才想得出这种歪论。」他笑著说:「看来我得防止你被邪教所诱惑了!」

他笑容中充满著宠爱,只有对他在乎的女孩才会展现的。然而她依然是倨傲不领情,把自己的心守得紧紧的。结果上天要惩罚她,连最后的机会都可能没有了。

如果他能平安归来,她绝不再矜持计较,他要飞黄腾达,要个方便老婆,她都可以给他;即使是几年后他有了真正的爱人,她也会成全他,只要他能活著。

※※※

清晨五点他们到了巴克镇,从远远的山间公路就可以看见遮云闭日的庞大黑烟,像怪兽般啮咬著每个人的心。

天刚亮,小镇已挤满人潮。救灾队、记者、家属都群聚在此,对一直蔓烧的火束手无策。

保罗到酒店打听消息。

「没有人出来,山路都封锁了。」保罗双眼布满红丝,「他们打算下午火势转向,再入山搜救,如果风肯帮忙的话,能下场雨是更好!」

镇上旅馆都被订满,甚至住户都出租。研究队还保留著两个房间,所以他们尚有栖身之处。

主要街道只有一条,由十九世纪淘金热时的殖民建筑所组成。廊柱下人来人往,全是愁眉苦脸;商家生意大好,但他们没有欢喜。

晓青睡不著吃不下,只呆呆地望著那梦魇般的火团,呼吸著焚烧的空气,内心的恐惧不断加深。

旅馆的后面是个小湖,湖畔有几个印第安人在唱祈雨歌。有人翻译成英文……

舞在沙尘中,舞在烈日下。

蝴蝶舞在焚热的低谷。

向您祈求甘霖。

垂垂待毙的叶影下。

野鸽呼唤您。

碗豆花呼唤您。

您到底在哪里。

下午两点多,群众在街上喊著:「有人出来了!」

晓青跟著保罗和艾琳跑到救火总站,看见直升机送下两个疲惫的露营者,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他们的亲人兴奋地奔向前去,又哭又笑又叫。

晓青失望地流下眼泪,轻轻地转身离去。

没多久,保罗追上她说:「快!他们说医学院的研究队是送到另一个小镇的医院里,都安全了,情况不太糟!」

谢天谢地!晓青堵在心口二十个小时的石块终于消失,圣平没事!上帝听见她的祈祷了,她擦干眼泪,跑到停车处。他们离开小镇时,已下起毛毛细雨。

三十分钟的车程彷佛不够快,那团可恶的山火随他们转,也渐渐变小了,不再有赤红的火焰,呈阵阵黑烟。

医院早围了一些警察和记者,他们费了一番口舌才到急诊室。纷乱之中她一眼就看见圣平,他依然生龙活虎、健康完好,那种恍如隔世的相逢感觉,使她喜极而泣。

他也看到她了,脸上的表情是真情流露的惊喜。晓青很高兴自己来了,所有的折磨痛苦都烟消云散,她激动急切地投入他的怀抱,他也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她。

久久她才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但没有人注意他们,只有一位护士对她笑笑。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推开他说。

「一点皮肉伤而已。我没想到你会千里迢迢跑来。」他轻声说:「不过我很高兴,这表示你还在乎我。」

「人家都急死了,你还拿来开玩笑。」她脸红说。

「有什么好急的?你忘了我是聪明绝顶又理智过人?」他表情正经地说:「事实上我们去的地方并没有太大危险,因为风往另一边吹。反而是我们匆忙下山时,山路太弯,撞到山壁,车子抛锚,才被困住的。」

「其它人都还好吧?」她望向别的病床,狄克和盖瑞躺著,不见欧文。

「欧文有些擦伤和扭伤,盖瑞手臂骨折,都是不幸中的大幸。欧文没事,去打电话给他的女朋友了。」圣平说。

听他们说完中文,盖瑞挥挥缠著绷带的手说:「幸好圣平是医生,不然我们更惨。」

「可不是!山里又黑又冷,就靠他一个人镇静指挥。」狄克用菲律宾腔英文说。

「我没受伤,理应效劳。」圣平谦虚地说。

「圣平,你的女朋友为了你一天一夜不吃不睡,我看你最好带她去补充一点能量,否则她要昏倒了。」保罗说。

「哦!这可不行,她曾有昏倒的纪录,那次真吓坏我了!」圣平紧张地说。

他拉著她一路到医院餐厅,点了一大堆东西给她吃。

晓青并不动叉子,只看著他说:「我昏倒,真吓到你了呀?」

「你吓到我的才多呢!」他一脸无奈:「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无往不利,就怕你脑袋里的怪念头。快点吃吧!看你苍白成这样。」

晓青想到这两日的焦虑,深觉眼前这一餐得来不易,便吃得比平常更起劲。

「晓青。」他忽然叫她,「你这一来,不就承认是我的女朋友了吗?」

她很不自在,但随后想想,过去几小时曾发过多少誓,只要圣平平安了,就要珍惜两人的缘分,不再浪费在无谓的你猜我疑当中。所以她干脆坦白:「我是个很死心眼的人,认定一个人就很难改变。你还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吗?」

「那当然!自从你拂袖而去,我做什么都不带劲。你瞧,我不是追到旧金山来了吗?」他很诚意地说。

「不是我老爸派你来的吗?」她惊讶地问。

「本来是有个机会要到哈佛医学院的。但我灵机一动,问可不可以到旧金山医学院,你老爸一听立刻明白,马上和这儿的脑部外科权威布朗教授联络上,并要我住到你那里,想化解我们之间的纠纷。」圣平解释。

「哦!结果我的反应很激烈!」她回想说。

「这让我很沮丧。你的半夜等门使我恢复一点信心,才会采用天宇斧底抽薪的办法。」他继续说。

「天宇又使什么诡计了?」她皱眉问。

「搬家呀!他说你一定不会放我离开的。」他微笑说:「你果真凶巴巴地挡住我,我才相信你还在乎我。」

「好哇!原来你和他一唱一和,联手来骗我?」她故意气呼呼地说。

「你别生气,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他可怜兮兮地说。

「我不怪你,但我会和天宇算帐。」晓青说:「其实我早就不气你了,只是一时拉不下脸来嘛!」

「这六个月惩罚我也够久了吧?」他拉住她的手说:「雨过天青了?」

她轻轻地点头。

此时,保罗、艾琳和欧文都到餐厅准备吃晚饭,他们才暂停彼此的凝视,但情侣的默契都回到他们的身上了。

※※※

保罗留在医院陪伴需观察一夜的盖瑞,其它人都回到巴克镇过夜,晓青第一件事就是向姊姊报平安。

「我从电视上看到啦!圣平很上镜头呢!」郁青说。

打完电话,圣平开门进来说:「欧文把房间让给我们,另外订个单人房了。」

「什么?」晓青站了起来,「我们又不是夫妻!」

「老美就是这样。」他笑著说:「反正有两张床,一人睡一边就可以了呀!」

「不太好吧!」她迟疑地说,这两张床离得很近呢!

「你还不相信我吗?你那时出入我的公寓可没这些顾忌呢!」他自嘲地说:「何况我累坏了,想侵犯你也力不从心了。」

他的表情令她忍不住发笑,而且笑弯了腰。冷不防他抱住她,轻轻在她耳畔说:「我太想念你的笑声了,还有抱你的感觉。久违了,晓青。」

她抬头看他,他的眼楮满是柔情,她情不自禁地贴向他的胸膛,两人重心不稳,全跌到床上,他正好压在她身上,唇对唇,很自然就吻起来。

几个月的相思,藏在内心的可望不可即,那种甜蜜又痛苦的渴望,都在瞬间爆发。

他热切地抚模她,舌卷绕著她的舌,完全失去平日的自制,直到她想移动身体来更容易配合他,他才从忘情中夺回一丝理智。

「不行,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滚到一旁。

「你还说你累坏了呢!」她也坐起来。

「我保证不踫你了!」他坐到另一张床上。

两人心跳如雷,面红耳赤地对视著,不禁笑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已经向你父亲提出进修延长计划,一直到明年底你毕业的时候。」

圣平说。

「什么?!」晓青万分惊讶。

「我想留在这儿陪你,也可以证明我对你的心意。」他温柔地说。

「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的!」她没有喜悦,「我知道你热爱医师工作,单做研究会使你受不了的,我不能让你为我浪费两年的时间!」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呢!」他纳闷地说。

「如果是以前的晓青会很高兴,但我现在懂得更多人情世故,不再以自己为中心了。」她努力表达内心的感受。「我知道你想娶我,就是因为我尊重及了解你的工作,你说我训练有素,方便容易,甚至爱我的家世胜过我,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爱你,我不在乎,这一生只要拥有过你,即使很短暂,我也满足了。所以你不需证明什么!」

圣平听了,脸上原有的表情一一消失,变成木头人般死灰,眼眸内酝酿怒气,他倏地吼出声:「没想到经历了这一些,你仍然对我们的感情毫无所知!如果到现在你还看不出一个人的真心或假意,我还有什么话说?我输了,我彻底被你打败了!」

他的声音不但吓到她,连墙壁也微微动著。他瞪她一眼,从房间的落地窗大步走出,直直向著湖边。

她不曾看过他这种样子,愤怒中还带著伤心无奈,她忙追出去。

「圣平!」她叫著。

「你还理我做什么?」他停下来面对她说:「既然我在你眼里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大混蛋,你还爱我,岂不太愚蠢了吗?」

「不!我不愚蠢!」她想说清楚,「我绝对相信你的人格,你不自私也不无情,你是我见过最讲义气、最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你无法从心灵里真正爱我,仍会尽心照顾我一辈子的。」

「你疯了!我无法从心灵爱你,我照顾你一辈子做什么?」他用怪异的眼光看她,「为了你,我失魂落魄,为了你,我病人顾不了,工作做不下去了;我到旧金山,千方百计想和你重修旧好;我困在山上,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来支撑我;我留下来,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些接近超级白痴的行为,你竟说我不爱你?」

这番告白令她好感动,在说不出话来的情况下,她只能不顾一切扑到他身上,揉出一堆眼泪来,她紧抱他说:「圣平,你真的爱我……」

「你要知道,全台湾医院那么多,要我的不只你老爸那一家,我怎么会为他而娶你呢?」他往后退一步,「我没想到辛苦了半天,你还是怀疑我。不如我辞了职,和你老爸永无瓜葛,你就不会多心了。」

「不!你若辞职,我老爸一定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的!」她立刻说。

「那最好!我会把你带得远远的,就我们两个,一切单单纯纯,只有真心相待,没有猜忌纷争。」他回答。

这一点都不像是圣平会说的话,她忍住笑说:「你的荷尔蒙在乱作用了!」

「你抱得那么紧,不作用才怪!」他忽然冒出这两句。

等晓青明白他意有所指,羞红了脸,忙松开他。

「嘿!说真的,你可不能辞职!」她清清喉咙说。

「我也说真的,我要留下来陪你。否则我一个人回台湾,也不见得能安心工作,不如在这里做些研究算了。」他说。

「你真的爱我!」她愈想愈觉得美妙,不禁重复说。

「我是不大会甜言蜜语,你要趁著这两年我男性荷尔蒙达到高峰时,好好把握恋爱的机会;否则我以后回到医生的岗位,又开始变成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啦!」他换个很「酷」的表情,振振有辞地说。

她一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地捶他。她终于了解,这就是圣平,总浪漫不起来;对他和海成的对话,她亦能一笑置之了。

他们互拥著,欣赏美丽的夜景。雨后的天空特别干净,星月争辉,把湖水也映出蓝宝石的璀璨来,潮来潮往的拍岸声,彷佛真可听见玉石的琤琤琮琮。

夜已深,虫声淡去。偶尔有几只夜游的禽鸟,在湖面上划出水线,像一场无声的芭蕾。林荫尽处有一堆燃烧的营火,方才集聚的人已散去,留下几把空椅。

「我想到办法度过今晚了。」晓青双眸闪著光采,「我们可以在营火旁过一夜。」

「半夜可是会冷的!」他皱眉说:「亏你想得到!」

「我们可以把棉被毛毯拿出来呀!」她兴奋地说。

取了毯被枕头铺在长椅上,再捡些木头旺火,在星空下睡觉,还真是难得的经验呢!

她紧偎在圣平身旁,有他热热的体温,平稳的心跳,感觉好舒服。在火焰蒙拢的光影中,她听见他说:「这次不能再拖了,我们下个月就回去结婚好吗?」

「嗯!」她打个呵欠说。

他开始叨叨絮絮地计划未来,她则逐渐闭上眼楮。

慢慢地她来到一个万紫千红的玫瑰花园,她在其中舞著唱著,耳边有曼妙的音乐,眼前有个英俊的王子。

她知道这是一场梦,美丽温存,她安心沉醉,也不怕梦醒时分;因为梦醒了,会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在等她呢!

※※※

八月底中正机场有很多赶著回去上课的留学生,圣平、晓青、天宇、郁青也在其中。他们已分别在六月及七月结婚,一直到天宇的告别演唱会结束,才一起收拾行囊回旧金山,打算开始人生另一波的奋斗。

送行人集合了三个家庭,十分热闹。每个人都不舍,表情是祝福及高兴的。唯有秋子仍担心不已。

对天宇和郁青这一对,她唆的是天宇:「现在你是我们汪家的女婿,不再是走唱的,千万不要再流里流气。好好学做生意人,多听郁青的就没错了。」

对圣平和晓青,则是不放心晓青:「你现在是先生娘了,不可以再孩子气。要端庄贤淑,多听圣平的话,让他里上都有面子,才是为人妻之道。」

好不容易入了关,四人才松一口气,天宇马上戴起墨镜。

「怕被记者发现!」他说。

「少来,你已经是过气加退休了,谁要理你?」晓青玩笑地说。

「信不信由你,我现在是‘音容宛在’。」天宇说。

「呸!童言无忌,少说不吉利的话。」郁青骂道。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叫葛天宇的名字,然后镁光灯一闪。

「葛天王,你还会复出吗?」记者问。

「不会的!但我会在唱片界再见各位!」天宇做一个胜利v型手势,陪笑说:「对不起,我要赶搭飞机了!」

上了飞机,郁青就抱怨:「这下我们四个人全上报纸了,一到旧金山,阿嬷骂我们的话一定在录音机上了。」

晓青也瞪著天宇。

「我们不怕。」圣平说:「记者一定把我们这两个不相干的人剪掉的。」

「这可是你们这辈子唯一上影剧版的机会,还不知感激!」天宇叫。

随郁青去整治天宇,晓青满足地靠在圣平的肩上。

忽然圣平由行李袋中拿出一本书,晓青一看,封面的画好眼熟,书名「美美的三天」也好眼熟,原来她几个月努力的心血,她的第一本儿童故事书已经出版了。

「基金会发行的,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圣平微笑说。

晓青翻了又翻,把书紧抱在胸前,眼眶微湿:「这一切要感谢谊美,她让我认识自己,让我的人生有了方向,她真是我的守护天使。」

「她也让我们相知相爱,彼此找到对方,不再‘寻觅’、‘迷失’,而到‘永恒’,不是吗?」圣平有所感。

是呀!外面的玫瑰花园或许是不存在的,但仍可以留驻心中。她望著窗外蓝天白云,想到她们曾为「桃仙子」的故事笑过多少回,圣平就像那不解风情的男主角。

呀!可爱的谊美,晓青终于在回忆她时不再觉得哀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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