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拉嘉,瓦西里他们有教过她相关的宫廷礼节,但不知怎地,她竟然忘得精光。所以稍后,当她发现她居然在走进国王的寝宫的门厅,看见一张大书桌的后面坐了一个人,便想也不想的向他行鞠躬礼。那人十分愕然。他的下一句话,让她明白他的讶异是由于迪凡,而不是她的那一敛裙鞠躬礼。他跟迪凡接下来的对话,让她明白他不是迪凡的父亲,也让她庆幸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仪。
「迪凡!怎么回来却不先派个人快马传书晓谕?」
迪凡拥抱那人,并大笑的说道。「我本来会,但我父王所派去的人已等在但泽,且在我们抵达但泽之后立即兼程赶回来。那么一来,我觉得我没必要又教人回来传报。」
「那——」迪凡望向丹雅。「看来你那位刺客相当的聪明,消息也十分的灵通。而这么一来,它也意味丽茜知道他的长相。」
「刺客?」麦克米伦惊呼。
丹雅半眯的眼楮盯著迪凡。「如果你想去问你那个红发知己,我打算和你一起去。」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已回到国内,但,无论有没有,自有别人去问案。」
「刺客?」
这一次麦克米伦终于获得了迪凡的注意力。
「自我们一踏上土地后,已有人连试了两次,想要她的命。我不要有第三次,麦克。」
「我会亲自负责这件事。不过这件事不宜让桑德知道。他的健康已有长足的进步,但还是不能受到刺激。」
「有多进步?」迪凡怀疑地扬扬眉。
「别那样,孩子。你不可能认为这件事是你父王——」
「他不会吗?」
麦克咧嘴一笑。「不无可能,不过他没有。我说的是你父王的健康有进步,而不是说他已完全康复。御医们很惊喜的说以他现在的状况,再活数年亦非不可能的事——只要他远离政务。现在,请容我向公主致意。」他转向丹雅,行了一个深礼。「你长得跟你母亲简直有若孪生姐妹,塔堤安娜公主,只除了头发。它是完全的买纳西克。」
丹雅怎么也无法明白她怎会突然热泪盈眶。但她的眼泪一涌上眼眶,迪凡马上将她拥入怀中。
迪凡隔著她的头顶对首相一笑。「不是你说错了什么,麦克,所以你无需惊慌,无需手足无措。这位姑娘只是个感情派和倔强派。任你怎么想像,我确信你绝对想像不到我这些日子来受了怎样的——」他的胸侧挨了一拳,他申吟。「瞧见没?」
「你这个傲慢的恶魔党,你所受的还不及我所受的。我会让你知道——」
「规矩点,丹雅,否则我会认真考虑是否又要把你放在膝盖上。」
「你敢。」
「孩子们,孩子们,」麦克轻笑。他看得出来他们谁也没有真正的生气,他们只是在拌嘴玩。「我想桑德看到你们处得这么好,一定会很感欣慰。」他望向丹雅。「我们本来很担心迪凡会——」
「够了,麦克。」迪凡截口。而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不悦。
丹雅微微一笑。「秘密吗?你以为我猜不出他是要告诉我你当初有多痛恨你必须接我回来?你以为我猜不出如果你有办法的话,你会把我丢在美利坚,任我在那边自生自灭?我一直告诉你我不是白痴,但你显然一次也没有把我的话列入考虑,迪凡。」
「那是个见仁见智的看法,公主。」
「哈。」
「在观见我父王之时你可否规矩一点?」
「如果他跟你差不多,我不确定我是否还想见他。」
「别老是张牙舞爪,小奥丽。公主是必须优雅地收起她们的利爪的。」
「但酒家女是不管优雅不优雅的。」
迪凡的脸一红。
丹雅的也是。他们一致记起除了迪凡一行五人之外,卡底尼亚上上下下,无人知道丹雅是在什么环境长大。
麦克米伦+谭尼首相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以为那是一句他俩之间的私人笑话。他注意到迪凡的改变,也很高兴迪凡的改变。他肯定桑德也会。
「对不起。」麦克听见女孩如此说。
「不必道歉,这件事迟早得让他们知道。」
「知道什么?」麦克问,他突然从他们严肃的口吻感觉出不对劲。
「先进去禀告我父王我们已经到了吧。我不想就这样走进去吓著他。见到他之后,我会把事情告诉你们二人。」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们都过得极不舒服,尤其是丹雅。因为迪凡把她的生活描写成很悲惨,很赚人热泪的悲情故事,最后她不得不打断他,说了些愉快的事,免得桑德逊王和谭尼首相垮著脸,眉毛也几乎挤成一条。
可是她的话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效果。桑德逊王仍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你一定很恨我?」
「啊?我为什么要恨你?」
「是我把你送出卡底尼亚。是我要杜敏洛娃女男爵——她是你母后的闺中好友带到美利坚去。我知道她会用她的生命保护你,但我从未考虑到她有猝死的可能,害得你得受到一个那样贱民的欺凌。」
杜比一定不会欣赏贱民这个名词。他习惯人们称呼他为白人垃圾,但贱民?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丹雅笑出声。
「对于不知道的事,何来怨尤?同样的,为已成为过去的事整日怨天尤人,又有何助益,有何意义?到目前为止,我从不悲叹自己的命苦。从过去的这段生活,我学到很多东西,那是一个养尊处优,奴仆成群的公主所绝对学不到的东西。若非我的成长环境把我造就成一个坚强的人,我相信我一定会受不了你儿子跟他的那副臭脾气。」
桑德大笑。「真是虎父犬女。你们买纳西克家人的口才一向有过人之处。孩子,谢谢你的宽宏大度。你将会是个光芒四射的王后。」
「什么时候?」她跟迪凡异口同声的说。
「下星期,会不会太快?这些年来,我们对你已望穿秋水,再者,婚礼已准备了数个月这久了。」
一直到婚礼的前一天,丹雅才突然发觉在整整一星期里,她只见著迪凡一、两次,而且时间非常的短促。
在那个星期里,裁制她的婚纱及试穿、试戴是最主要的事。它们耗时又耗事。而除了裁制婚纱外,宫廷的裁缝师还得日夜不休的赶制这位未来王后在各种场合所需要的服装和配件。除了每天的穿衣、试衣外,有件事也几乎耗去她泰半的时间:上课。
她从来没有在那么短的时间得吸收那么多的知识过。除了卡底尼亚的历史外,她还得知晓她的整个家族的家族史、内政、外交,乃至语文。其实她算是够幸运,因为英语是国订的六种官方语言的一种,所以她便省去不少心力。
最令丹雅觉得新奇的是除了历史老师、礼仪老师、美姿老师之外,还有一位专门说蜚短流长的老师。至少,丹雅觉得那女人的职务很有意思。不过,之所以特别聘了这么一个讲述最近有哪些丑闻,主要是让丹雅明白,遇到这些丑闻的男、女主角时,绝不可以对他们友善的寒暄或是闲谈,以免危及她的令誉。
另外,丹雅还得亲自挑选她的侍女团。一旦她成为王后后,那几名贵妇和侍女将担任起伺候她的生活起居的任务。丽莤所认为一定非她莫属的职位,由迪凡的姨妈,亦即瓦西里的母亲胜任。
丹雅在初见这位高贵、和善的夫人后,立即喜欢上她。不过,她实在无法想像那样的一位母亲,怎会生出瓦西里那种怪胎。
总之,在那个星期里她忙得只剩下睡觉的时间是属于她的,也忙得头才触及枕头即睡著。她没有余暇烦恼为何老是不见迪凡,以及他都在做什么事,为何始终不见人影。但是到了婚礼的前夕,一切的忧虑全都涌上心头,她当下决定找迪凡一晤。
一走出位于与迪凡同一翼的房间,她的侍卫立刻亦步亦趋的跟上她。首相在巨细靡遗的询问过她后,马上派了十二名的侍卫,分成三班次,日夜寸步的跟随在她的四周。这几名侍卫除了随时随地守在她的身边外,也负责阻挡任何未获许可进入她的房间或走近她的人。
尚未走抵迪凡的房间,从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来谭尼首相及他的随从侍卫。
「你该休息了,殿下。」
「我知道,但——」
「如果你是要见国王,他现在在他父王的房间陪他父王。他一直非常忙碌,今晚才得空陪桑德。」
丹雅相信她的失望之情一定显露在她的外表。
「或许我帮得上忙,殿下。」
「不,这件事……是的,也许你可以帮得了我。」她特意把视线移向首相身后的侍卫。
麦克用眼楮示意他的侍卫,以及她身后的侍卫退到听力范围之外。「是什么事,殿下。」
丹雅直率的说,「你知道迪凡为什么会讨厌我的长相的原因吗?」
「你的长相。」
「当他以为我长得平庸时他似乎较为喜欢我。我一直想不明白原因何在。」
麦克莞尔。「这跟他当初不愿去寻访你,把你迎接回来的原因,恐怕相互关联。」
「只因为他不想娶我?」
「只因为他认为你一定不会愿意嫁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必然长得非常美。」
「我还是听不懂。」
「没人告诉人,」他皱眉,「他对他脸上的疤非常敏感?」
「以是那些疤。是的,他们提过。但那跟我的长相有何相干?」
「一切事关键都在于它们。迪凡破了相之后,便没有再追求美女。他觉得她们只看得见他的外表。我本人也亲眼看见。在一屋子全是人的情况下,他一出现,立刻有些女人会躲起来,或是避得远远的,不希望他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他的打一开始不愿与你结婚,即是因为他以为你必然跟其他的那些肤浅女人一样,也一定只看见他的疤,而无法看见别的。」
丹雅摇了摇头。上帝,他那一次问她是否打算接受全部的他,包括他脸上的疤时。他一定咽下了很大的自尊才得以开得了口,而她却用那么漫不经心的话回答。
她怎会一直没看出他不是讨厌她的长相,而是认为他一定吸引不了她?因为她一直没往那个方向揣测:事实上,要抗拒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已耗尽她泰半的心神。
「而我还一直告诉迪凡我不是呆瓜、白痴。」她自我厌恶的呢喃。
麦克一笑。「从第一眼,我便看出你与众不同。迪凡发现这一点时一定欣喜若狂。」
「迪凡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过,如果你能替我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到我的厢房一晤,我会确使他了解到这一点。」
「你是说他仍然以为——」
「我不知道他的脑子在想些什么。这也就是我正想发掘的。」
十点刚过,丹雅听见敲门声。那声敲门声很轻,而且只有一声。显然敲门的人以为他必然已经睡著,而如果已经睡著他不愿吵醒她。假使她不是已经非常了解,她会认为那一定不是迪凡,毕竟他从来都是不敲门,而且直闯而入。可是卡底尼亚的这位新王,近来已非常懂得体贴别人。
丹雅面带笑容的叫了声进来。
必上门,然后转过身的迪凡,首先朝起居室望过去。当他看到她时,他的身体和面容绷了起来。
「你叫我来,是要诱惑我。」
丹雅大笑。她晓得他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她的人是蜷坐在壁炉前的一张椅子上,她的头发披在她的身上,而她的身上穿了一件应该是明天晚上才穿的白色睡袍。它的料子相当薄,式样十分精致、典雅,但同时也非常性感。在火光的照映下,想必一定更加的撩人。
「晤,这个主意不坏。不过,不是,我是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你还是不能肯定,是不?」他大声的问,人走向她。但也没有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反而站在她的面前,一脸严肃的瞪视她。
「肯定?」
「关于嫁给我。」
真是旧性不改,才说不到几句话,他的声音便已大了起来。「我是肯定的,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是出于责任与荣誉,抑或出于你对你父亲的孝心,如果没有这些因素,你还要我与你共度一生吗?」
「是的!」
「那你到底在火大什么?」
「通常一个新郎在新婚的前夕被新娘要求会晤,多是要求他解除婚约。」
温暖飘进她的眸子。「难道不可能会是由于她需要多一点点的保证?」
「你?」
「我今天刚好忆起几个问题。我是说,你从不讳言价钱并不想娶我,又说我们不相配——」
「难道男人不可以改变心意?」
「还有。你自己说过你讨厌我长得美。而我一直到今天才了解为什么。」
他僵硬了起来。「你了解什么?」
又一次,她像是没有听见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们是不是要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亦即睡在一起,并一起制造孩子——」
迪凡猛然的拉她站起,使她发出一声惊呼。但他只不过是要吻她,非常狂野的吻她。
显然她所选择的话题办到她的睡衣所没有办到的事。再不然就是他只是想要她住嘴,要她停止忽略他的话。不过,那个吻相当久以后才结束,而当他结束那一吻后,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仅是抱著她、搂著她。
丹雅对著他的胸膛叹了口气。「你一点也不知道我觉得你很吸引人,对不对,迪凡‧巴伦尼?不仅仅是你的长相——我很庆幸你幸好长得不丑,毕竟我横竖都很嫁给你,得看你这张脸、这副身躯看上一生一世,还有你的为人处事。至于你的那个臭脾气,当我习惯它之后,虽然不再把它放在心上,但说句老实话,它实在教人喜爱不起来。所以,你之所以吸引我的地方——」
「够了!」他放开她。
她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走开。「你不相信,是不?对不起,对于一个你如此在意的事,我不该用轻率的口吻来谈它。但说句实在话,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对这几个疤如此在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最先看到的不是这几个疤,而是你的眼楮。它们是如此的奇异,使得我好一会儿之后才注意到你的脸上有疤。」她的手指轻柔地踫触他的脸。「而当我注意到它们时,我的心中只有难过,我心里想:这个人和我一样,都历经痛苦的滋味。那以后的每一次,当我注视你,我的眼中再也没有过它们,因为我所看到的是一个把介绍给我的英俊魔鬼。从来没有人令我产生那样的感觉,迪凡。你想想,如果你的疤真令我困扰的话,我有可能会要你吗?」
他没有回答。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的没有出声是因为如果他说出来,她一定会认为他是在侮辱她。毕竟在他的想法里,她是一个价钱合宜便可以出卖的女人,而他所提供给她的是一个富有的王国?不是吗?
她退了一步,怒焰闪入她的眼中。她实在无法不生气,这个男人的脑袋简直是有臭石头堆砌的。「好吧,反正我已下定决心今晚是告白夜,我就索性把我的想法、感受全部说给你听。在我们抵达但泽的时候,我仍是个处女。还有,既然你对那一夜的记忆并不很清晰,我不妨告诉你,你并没有强夺它,是我把它奉献给你的。而如果你指望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说,直说到你相信,你可以到一边凉快去。因为我没那份闲情,也没那份逸致。」
「你真以为我会醉到分不清你是不是……」他瞪著她。「你所说的事是不可能的,丹雅。」
「对,当然不可能,我早几百年就开始陪酒卖身了。」
「够了。我已经不在意你以前的历史。你以前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之间以后的发展。从今以后,你是我的,而我……总之,以前的种种全不重要。」
丹雅瞪著他,好半天无法说话。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本来要说他爱她。但是,是什么使他戛然改口?那些疤?难道她说了那么多,他依然一句也不信?
这实在太讽刺了。她的自尊使她不拿那条床单给他看,也是她的自尊使她告诫舍基,不许他把真相告诉迪凡。如今她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奋斗不懈,她恐怕再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教他相信她要的人只有他一个。
你以前是什么,并不重要。
我已经不在意你以前的历史。
老天,那不正是她所要求的:要他的要她,是不顾一切的,是尽避他以为她曾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如果这样还不算他已爱上她的证明,什么可以?
丹雅一笑。她的那一笑充满娇媚和喜悦。接著她拉下迪凡的头亲吻他的嘴。她是如此的快乐,快乐得胸口都快要爆炸了。
有片刻她无法呼吸,因为迪凡的双臂突然收紧,而他的嘴一遍又一遍的吻著她。之后他又突然移开他的嘴,只是紧紧的搂著她。
她可以听见他胸膛下急剧的心跳声,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活跃。当她听见他的下一句话,她失望得差点大叫。
「我今晚不会跟你,丹雅。因为我们若做了爱,我一定得要一整夜才会满足,而我不要你黑眼圈步入礼堂。」
「迪凡!」
他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之后绽一笑。那一笑把丹雅的眼楮笑得为之一花。
「但如果是结婚的次日晏起,便没有人会说你的闲话了。」
美得像诗的白纱礼服,长之又长的头纱,美则美矣,却累赘之至,害得她连转个身,走步路都需要众侍女的帮忙。
她应该觉得困,觉得疲倦,毕竟昨晚迪凡离开后她难以成眠;她快乐得睡不著,也激动得睡不著。即使是现在,她也又是兴奋又是期待,一点也不觉得困或是疲惫。
当最后一根钻石发针固定好之后,她的身后陷入静默。丹雅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意会她身后的静默,不是那些侍女在欣赏她们的成品。回过头,她一眼看见丽茜‧胡查。
丹雅的背脊立即挺得更直。她决定撤换外面的侍卫。如果室内的这几位侍女都知道那女人是何许人,负责她的安全的人,怎会不知道在这么重大的日子,谁可以进入准王后的房间,谁不可以?
或者,卡底尼亚有情妇来向准新娘道恭喜的习俗?
丹雅强忍住怒气,比了一个手势,要所有的侍女退下。
房内剩下她们两人后,丽茜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带著三分诡谲三分暧昧。
「你知道迪凡昨晚是在哪儿过夜吗?」
丹雅回以一笑,而且在笑容中加了比对方多三分的暧昧。「知道。」
丽茜的没有指出她说谎,乃至没有扑过来打她,在告诉她她的没有怀疑迪凡是对的。
「如果你是来制造麻烦的,丽茜,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不是我——我来是因为我必须救迪凡。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你就该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让迪凡可以在不损及他的荣誉的状况下,得以有个美满、幸福的人生。」
「说得可真冠冕堂皇——」丹雅突然注意到丽茜的红宝石项链。那条项链和那条纳兹可夫拿在手中的项链简直一模一样。
丹雅顿时气得手伸向——接著她停住,因为她记起她的大腿今天没有别刀子。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是,那些侍女若发现她们的准王后居然在大腿绑了一把刀子,一定会吓坏,之后一定会闹得全国尽知。她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五斗柜前。打开抽屉,她从里面取出她的刀子,并把它捏在手心。转向丽茜,她开始慢慢朝她走过去。
「没错,迪凡在卡底尼亚出发的时候,或许心不甘情不愿,但他现在可没有那么想了。他爱上了我,丽茜,但我猜你必然已经发现,否则——」已经够近了。丹雅突然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将她抵在墙壁,刀子偎在她的咽喉。「你不会收买人来杀我,不是吗?」
丽茜的脸顿时苍白得一如丹雅身上的衣服,她的眼楮也因为惊骇而圆瞠。「不……不要……求求你!」
「给我一个好得能够教我放了你的理由。」
「因为我气糊涂了。他说我们完了,完完全全的完了。我把最宝贵的两年青春奉献经他,图的是他即位后,我也能跟著水涨船高。我终于盼到了,但结果呢?他却一脚把我踹开,完全不念旧情。是的,我猜到他爱上你了。我真正想伤害的人是他,就因为我知道他已爱上你,所以才会想要借由伤害你,达到伤害他的目的。但当我冷静下来后,我被自己所做的事吓坏了。无论你怎么想我,我都不是一个会杀人的人,如果我真的要你死,塔堤安娜,我会用真的红宝石项链,而不会是赝品。」
「你认为迪凡听见你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些的血色,在听到丹雅的话后,又流逝得无影无踪。「哦,天,求你不要告诉他。求求你。如果他知道,他会依国法处决我。他不得不如此,因为法律有明文记载,任何对皇室不利的人,即是欺君叛国。而罪刑是绞死。求求你。」
「你还不用担心到那么远。你应该担心的是现在。」丹雅略略加重持刀的手劲。「你猜我会不会割断你的喉咙。」
丽茜的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了。「我发誓我决不会再做出这么愚昧的事了,塔堤安娜。我会马上离开卡底尼亚,我会——」
「闭上你的嘴,我的耳朵快受不了你的声音了。」丹雅不耐的说,「好,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存心想置我于死地。但我准备让谭尼首相知道如果我的生命又遭到威胁,该找谁算这笔帐。现在,滚出去,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门在丽茜的背后关上后,丹雅摇了摇头,不确定自己在这件事上是做对,抑或会是个错误。
「你相当擅于对付你的敌人,买纳西克,但那些你不晓得他们的存在的人,是例外。或许我得让你留一张字条给谭尼,让别人来代我受过,一定十分有趣。」
丹雅在一听到声即转身。但见一男子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在过去的一星期,起居室一直是她受业的地方,也是在那里她看到嘉洛士‧史泰洛福的小肖像。迪凡果然没有说错,眼前这个人长得有如嘉洛士年轻的时候。
「伊旺‧史泰洛福?」
「真聪明,公主。」那人向她嘲讽地行了一个躬。
「你怎么没有死?」
他的笑容漂亮极了。事实上,他长得极为风流倜傥。或许是因为他长得一点也不邪恶或是目露凶光,丹雅的心才没有跳到喉咙,反而仍继续正常运作——即使在有把枪对著她的胸口的情况下。
「我的泳技很好。」
「你游过了整个黑海?」
「我游离了沉船。」
「但——你那样是自杀呀!」
他耸肩。「被逮著才是走向死路,游离沉船,以及那艘准备捉拿我的船才是我唯一的机会。事实证明上帝是公平的,他让我在第二天被一艘土耳其船救起。他可怜我们史泰洛福家,决定让我完成我祖父在临走前的遗愿。」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无论声音或是表情都是平静。他的眼中更没有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强烈恨意。
「如果你开枪,门外的侍卫会立刻跑进来。你会逃不掉。」
「我当然宁可能完美地执行,但如果不能时,我也不会强求。现在,离开门边,公主。」
丹雅依其言慢慢移离门边。她不得不,因为伊旺‧史泰洛福在一步步的逼近。等她想到他有可能是要把门锁上,好争取包多的逃跑时间时,已经太晚,她已离门有段距离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尽量拖延时间
「从那边的窗户。我本以为黎明前是最好的时机,没想到我早,你的那些侍女来得更早,害我差点找不到地方躲藏。」
「你爬了两层楼上来?」
「我是从屋顶爬下来。走这个路线既妥当又较容易。」
丹雅这才注意到他穿了身灰色的衣服。那种灰跟王宫的建材色十分相似。
「这么说你在这里已经躲了一整个上午了?」
「我这个人的长处就是有耐性。光是等你的现身,我不是便等了长长的二十年?」
「听起来那好像不叫耐性,应该叫神智不正常。」
她的话并没有激怒他。事实上他笑了起来,手则伸向房门。
「踫一下门栓,我立刻放声大叫。」
他犹豫,甚至还放下了手。「那样就不聪明了,公主。」
她耸肩。「你横竖都会杀死我,不是吗?我干嘛不拉一个垫背的?」
「你可以试试求我饶恕你呀,就像刚才那女人所做的一样。我不会介意听听你的哀求。」
「我不认为那有多少效用。但你有刀。」她将目光移向他腰间的匕首。「而我也有刀,敢不敢来公平的较量?」
他大笑。「你想跟我决斗?你以为你曾用刀得逞过一次,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
「你是说——但泽那一次是你?」
「当然。我在那儿守了那么久,为的就是等迪凡把你带回来受死。」
「但你怎会——……?」
「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你的安全无虞了。那个船难来得实在太助我也。」
「废话少说,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既然你没叫我弃械,而我也不会弃械,那你是不是要打破你们家的传统,来次公平的决斗?」她终于成功地瓦解了他冷静的外表。
「你敢说我们史泰洛福家全是卑鄙小人?你们家才是卑鄙小人!若非你们家卑鄙、龌龊,我们家也不会惨遭灭门祸。」
「事情缘起于你的大伯父,也是你们家的盲目仇恨,才致使你我成为两家唯一遗孤。我父王只不过尽了他为人君的本分,将正义与公理昭示给予大众。但你们家的人呢,全是一丘之貉,只会干偷窃的事,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眯了眯眼楮,他拔出刀,把枪插在腰间。
这一次丹雅的心脏终于跃到咽喉。她终于说动了他,使他改用刀,但他是男人,而她虽然会使刀,但从未跟一样有武器的男人对博过。突然之间,她了解丽茜刚才的感受了,而那种感觉一点都不怡人。
她张口欲呼救,但声音没有能发出,因为在同一瞬,门被大力打开,门板撞上了墙壁,发出重大的声响。迪凡填满整个门口,而且明显地本欲大吼出他的不快,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伊旺的存在。但在伊旺转过身,他便无法不注意到伊旺手里的刀。
一切在眨眼间发生,也在眨眼间结束。
迪凡将手里的东西——一条裤子——掷在伊旺的脸上;这一招很可能是学自丹雅。
侍卫从他的身后一涌而入,但他并没有给侍卫立功的机会。在伊旺抓下那条裤子的同时,迪凡取下伊旺腰间的枪,并一秒也没多迟疑的即开枪射击。
丹雅默默看著侍卫将伊旺的尸体抬出。然后她开始颤抖。她的颤抖不是因为目睹一个一秒前还在跟她说话的人,眨眼间即魂魄飘渺——她在‘后宫’曾目睹过七次——而是因为危机终于成为过去。
「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抬起头,她惊讶的发现自己被迪凡抱在他的怀中。「我——没事。」但她又打了一个寒颤,而迪凡立即更加收紧他的手臂。
「那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窗。」
「丹雅,你别害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如果有,我也决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知道。」她的牙齿打著颤。「你怎会过来的?」她感觉到他的全身僵硬了起来。
他松开她,弯腰捡起那条裤子。「你看看这个!看看沙夏拿什么给我穿。」
「颜色不对?」
「它的上面沾了污点,丹雅。」
「哦,现在我能明白你为何会不高兴了,但——」
那条裤子几乎触及她的鼻子。
「上面是血污!」
「那沙夏实在太不小心了。怎可以不把它洗干净,还要你穿一件这样的裤子行终身大事之礼呢?」
「他不是太不小心,他是真心要我看到这条裤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度开口,他的音量缓和了许多。「你没有问这是谁的血,丹雅。」
「你的?」
「不是。」
「那么是你在跟巴维——」
「不是。这条裤子在但泽穿过后就没再穿。」
「哈。」而后她的眼楮终于完全了解而圆瞠。「哦——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说过过去的已经是过去,它们不重要。」
「我说的不重要,是指你的……不是处女的时候,但你是!」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你真的必须好好说个明白了,迪凡。我记得非常清楚,你明明非常轻视非常反感我的不是‘良家妇女’。」
「你非常清楚我的想法,而你从未纠正,一次也没有!」
「你又在颠倒黑白了,迪凡。我有,就在抵达纽奥尔良的那天早上。我告诉你我跟男人的经验,只局限于跟你的。」
「还外加了足够份量的嘲讽,使我没法相信它!」
她皱眉。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难道他们要这么一路吵的走到圣坛前?「迪凡,你到底在气什么?是我的是个处女,还是你的不知情?」
「都不是……都是——妈的!」他长叹了口气,声音变成咕哝。「我在气我自己。」
她笑了起来。「那可真奇了。」
「还有你。」
「这我早已看出。」
「每一次你一反应我,我就想到你是个妓女,而且已经那么久没有男人。每次我一想到,我就无法不嫉妒那些在我之前跟你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而你,你这个小坏蛋,你没有解救我,反而老是一有机会就刺激我——」
「只有在你先侮辱我的时候。你说我在说我是处女的时候是用嘲讽的口气说的,那我在说我不是的时候,你怎会没听出它也是用嘲讽的语气说的?」
「因为你总有办法使我气得无法——」
「要不然你希望我如何自证清白?唯一的方法我不是也已经使用过?结果如何呢?」
他红了红脸。「对不起。还有昨天晚上。当你终于真诚的对我说,我却又再一次令你失望。」
「你没有。」她抬起手轻触他有疤的脸颊。「你昨晚说的话弥补了一切。你说我的过去再也不重要,它告诉了我你已经爱上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迪凡?」
「爱得无以复加。」他深情的说。不过他雪利金的眸子里仍有一丝丝的迟疑。「我的疤真的不会令你困扰?」
「它们当然令我困扰。」她尖锐的说,然后靠过去,亲吻每一个疤痕。「毕竟它们是如此的丑陋。」
他露齿一笑,并将她圈在怀中。「我想我得开始习惯你的讽刺哲学。」
「最好如此。」
「如果你能受得了我这张丑脸,那你是不是也能爱我,即使我有个坏脾气和——」
「我刚好非常偏爱你的坏脾气,它总把我驱使到极美妙的地方。」
迪凡大笑。
「迪凡,我曾发过重誓此生决不结婚,决不受男人的支配。如今我愿意与你厮守终生,你总该了解到一件事吧。」
「你已经爱我爱得无以复加?」
「你总算弄对了,你这个笨男人。」
迪凡浅浅一笑。那一笑使得他的整张脸,英俊得令丹雅几乎头晕目眩、支持不住。
「如果你的脾气已经发完了,我想我们该去结婚了。」
「我的脾气发完?是你一直在阻挠我,我的陛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