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会客室,看见的是一位陌生的贵妇人。
一看就知道所卖不资的宝蓝色套装,明艳的大珊瑚耳环,风情万种的红棕色削薄短发,加上保养得益的身材,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的高雅贵妇一点也不想是这件开在景美小巷里的安亲班会出入的家长类型。
「您好。」
抬起似乎有些熟悉的美丽眼眸,贵妇勾起微笑。「你好,陈若衣小姐。」
陈若衣「小姐」?轻轻皱起眉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称谓。在这里,她的身份一向是老师,所谓的先生小姐,是专属家长的称呼。但很明显,眼前这位女士不是班上小朋友的家长。
「请问,您是……」
斌妇眨眨眼楮,自嘲的笑了起来。「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没记得先自我介绍。我姓乌——」
听到这个姓氏,她瞪大眼楮。「阿……」
「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小子有没有跟陈小姐提过,」贵妇自愿自的讲下去。「不过,我是玄麟的母亲。」
爽朗的笑声,直率的态度,完全不像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乐家人。她有点困惑,又有点著迷的望著眼前滔滔不绝的美丽妇人。
「……所以啊,我就跟那个死小子说,要他赶快把未来的媳妇带来给我这个婆婆瞧瞧。不过那死小子不知道老套的乡土句看太多了,怕自己的心肝宝贝女朋友被恶婆婆虐待,一直推说忘记。」美丽的妇人优雅的喝了口茶,摇摇头。「陈小姐,你看看我,向是会虐待媳妇的那种类型嘛?」
听到「未来的媳妇」,觉得有点尴尬,毕竟她和玄麟从来没有谈过这类的事,面对这个话题,她只能笑。「伯母,叫我若衣就好。」
「若衣,叫乌阿姨,别叫我伯母。」本名吴明秀的乐夫人轻笑。「我跟玄麟他父亲分居都十年了,早就不当自己是乐家人。」
她乖乖听话。「乌阿姨。」
乌明秀满意的点头,仔细又看一眼子著几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意中人。「我听颖颖说,你在美国念的是儿童教育?」
坐上银绿色的名牌跑车,乘著夜色,来到猫空山上喝茶。玄麟的母亲似乎对这一带的茶馆颇为熟悉,一进门,随口跟老板打声招呼,硬拉著她到靠茶田的座位坐下。没有多久,茶和点心便由年轻的工读生送了上来。
「嗯,因为爸爸是美术老师,所以我从小就对这方面有点兴趣。」她露出腼腆的微笑。「可是我对美术始终没有什么天分,所以只好来当小朋友的老师,望梅止渴也好。」
温柔。谦逊。乌明秀在心中默默勾先选爱儿会被眼前女孩吸引的原因。「这几年,一个人在美国……很辛苦吧?」
她摇摇头。「还好,一开始可能有一点点,因为我的英文底子很差,可是遇到很多人,愿意帮我适应新的环境,到后来也不觉的辛苦了。而且,颖秋姐也偶尔会拨电话给我,帮了我很多忙。」
「想家吗?」
「……很想。我从小就没有离开家这么久,刚开始几个月,每天晚上都躲在棉被里哭。好没用。」她红著脸说:「可是让家里送我出国念书,已经是很勉强了,更不可能让我常常打国际电话回家撒娇。而且因为我比较苯,大学花了五年才念完,再加上第一年的语言学校,人家只要念一期,我念了两学期才毕业——花了家里好多钱,根本不敢念到一半,跟爸爸妈妈说想要回家……」
「真是个好孩子。」乌明秀笑:「要是我那个笨儿子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玄麟很体贴、有聪明……我根本比不上——」
听到别人称赞自己不长进的儿子,直肠子的母亲不赏脸的嗤之以鼻。「聪明也就算了。体贴?那个被冲坏的小子别给其他人添麻烦就算是天幸,哪里体贴?」
「阿姨?」
「你应该还记得那浑小子高中时候什么样子吧?三天两头换发色,根本把自己的头当成染缸,今天高兴换什么颜色就换什么颜色——那个年头,只有会帮派的在染头发,那有一个好人家的孩子成天顶著那种奇怪颜色的头发的?」
她忍不住莞尔,想起自己对玄麟的第一印象。
「一般人都不可能忍受了,更别说他们家。」她叹口气。「那个小子从小被一堆人宠惯了。小麒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纽约读书,都没有说什么了,就他一个人闹脾气,还要搞得全家鸡犬不宁……」
「那是因为玄麟舍不得他哥哥——」她忠实的为男友辩护。
乌明秀摆摆手,不受理抗议。「说舍不得,全家都舍不得。仲麒最长孙,你想我婆婆会比那个死小子好受吗?我做母亲的,会比那个死小子不爱小麒?还有从小照顾他们两兄弟的颖颖,会不难过?而且,你想想仲麒,才十五岁,就要一个人到纽约生活,这也就算了,还要常常担心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所以我说他是被宠坏了,一点点小事不顺遂,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许,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吧?但是她也明白玄麟的心情,和重要的人分开,那样的痛苦,是绝对无法轻易释怀的。
「玄麟不是故意要麻烦其他人的。他是真的很爱他的哥哥。」她静静的说。
玄麟的母亲看著轻啜著茶的女孩,微微勾起嘴角。
电子铃声响起,向年长的女性说声抱歉,她急忙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是玄麟。
「玄麟?」
「若衣,你跑到哪里去了?」男人著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刚刚我到班上去接你下课,结果柜台小姐说你先走了,到你家,老师又说你还没回家——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猫空,跟你妈妈喝茶。」她努力安抚男友。「有事吗?」
他静了一下,然后怀疑的问:「我妈?她去找你干嘛?」
「我——」
「若衣,我跟那个死小子说。」一直没有作声的贵妇放下陶杯,白皙的掌心朝上,朝她深处。
她乖乖的将手机交上。
「喂,小麟啊?还在哪里?不过,你的动作最好快,我可不保证等你慢慢模上山,你可爱的小若衣不会对你有其他不好的印象……真是没礼貌的小子,竟然挂女人电话。」一边抱怨,一边将手机交还原主。
「玄麟要来?」她好奇的问。
「生怕他的心肝宝贝会被自己的母亲吃掉似的。」她毫不淑女的翻个白眼。「不理他,若衣,我们刚刚说到哪里?」
「说到仲麒出国的事。」
乌明秀笑望眼前的女孩。「你是不是一直觉得,玄麟他爸很过分,硬是要把他们兄弟拆开?」
迟疑片刻,她轻轻点头。
「虽然我对那个男人的很多做法不太满意,可是,在这件事上,我是赞成他的。」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天底下会有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兄弟。从小,仲麒要去上洗手间,玄麟一定跟去。玄麟有蛋糕吃,也一定留一半给中起。兄友弟恭,作父母的,当然放心。但是等两个人上小学以后,问题就来了。开学第一天,因为两个人没有被分到同一般,就闹到老师必须请学校跟家里联络。之后,座位要排在一起、活动要在同一组——」吴明秀摇头,「他们是双胞胎,不是连体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仲麒还比较听话,玄麟那个混世小魔王就麻烦了。整天黏著哥哥,说也说不听,有仗著我婆婆疼,根本不可能让那两兄弟分开片刻。你说,不使出激烈的手段,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难道真的不能好好疏导吗?」相信儿童是可以沟通的她,听到这样的说话还是不太可能信服。
「这样说,说不定不对。」吴明秀坦白的说:「可能是那个男人跟我都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等到问题严重了,才想到要解决,可是有没有耐心,最后才会用这种下下之策。」
「啊!阿姨,我不是在说——」这才发现自己的言下之意似乎有责怪长辈的意思,她慌张的想要澄清。
「不要紧。」直爽的妇人摇摇头,毫不在意。「阿姨老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做好母亲的料,也从来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孩相处。所以我才觉得你很了不起,竟然可以整天跟小孩泡在一起。可怜的是他们姐弟,有这么差劲的一对父母。」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低头望著杯中静止的茶水。
「……我一直相信,那个男人那样做是最好的。毕竟仲麒是长子,出去磨练磨练也是好事。顺便也看看玄麟这小子能不能变得懂事一点。小孩子闹脾气归闹脾气,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爸妈的苦心。」她淡淡的说:「一直到玄麟那年出事,我才惊觉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那个时候,那个男人跟玄麟之间,已经不是小孩子闹脾气这么简单……颖颖告诉我,玄麟‘恨’他的父亲。我常常在想,他恨的,应该也包括我,我这个从来没有真正尽饼一天当母亲责任的女人。」
「阿姨……」
「今天来,阿姨是要谢谢你的。」她抬起眼楮,一双美目认真的看著自己。「当初没有跟玄麟一起走掉。否则,我可能真的再业见不到那个不孝子了。」
她咬咬下唇,原来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孩子气的私奔约定,还有她最后丢下玄麟,一个人不告尔别。
吴明秀看著面红耳赤的女孩,轻轻的笑。「有一句话,阿姨只说给你听,玄麟跟她那个可恶的老爸其实很像,特别是那个拗脾气,根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跟那个男人分居十年了,还是不能下定决心立这个婚——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否则,天底下那有离不成的婚?知道吗?我也是南部下来的乡下孩子,跟他们这种含著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名门不一样。才不在乎什么传出去不好听的呢!」她撇撇嘴。「乐家的男人,生来就是女人的天敌。随便出门勾勾手指头,一堆女人愿意随他们去天涯海角……能丢下乐家人的女人,才是真的了不起。」
她的脸更红了,根本不敢抬起头来见人。
「所以,阿姨知道,你当初是掉了多少眼泪,才下了那个决定。」贵妇温柔的安慰:「难为你了。」
「可是,我伤害了玄麟。」
「说什么伤害?看看那个死小子,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少一块肉了吗?」她朗声大笑。「在乐家,有得吃有得住,还有佣人服侍她这个大少爷,比起你一个人在美国,算得了什么?」
她摇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
「……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回到玄麟身边。这也是阿姨要谢谢你的。」她仰起头,看著阶梯上急奔而下的男人身影。「最后,趁那个小子还没来,阿姨要送你一句话:恋爱这种事,没有‘两个人’是没有办法谈的。」
她猛抬起头,看向曾经是过来人的长辈。
吴明秀露出一模迷样的微笑。「所以,‘能够’分开,也不见得是坏事。」
「妈!你再跟若衣说什么?」好不容易冲到这里来的男人皱起眉头,来回看著母亲和女友的脸色。
「说什么?」看著儿子不信任的眼神,美妇不怀好意的笑:「说你让人家一出国,就等不及交了十多个女朋友,平均一个月就换一任。」
「妈!」男人慌张的张大眼楮,示意要母亲不要张扬这等杀头大罪。
「怎么?你就做得,妈说不得啊?这本来就是真的嘛!」
「妈!」
没有听见母子间热闹的斗嘴,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澄澈的金色液体。
「两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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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要听我妈乱说。」说完,男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那些,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女朋友……若衣,你真的再生气咧!」
偷偷斜瞄一眼,驾驶坐旁边的女孩依旧低著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猫空山一路下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完了完了完了……新的冷汗涔涔,不断冒出来,眼看著白衬衫已经湿了大半。
他那个时候怎么会那么没脑袋?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换,完全没想到万一若衣回来,要怎么交待这么一大笔桃花烂账。
话说回来,他当时也根本没想到真能有这么一天,可以找回自己心爱的少女,早知道就不要做那种自暴自弃的事——天晓得,那些女孩子,别说名字,连现在要他一个一个认出人来,也未必做得到——那种无意义的半报复行为,早知道、早知道……
千金难卖早知道。
他努力阻止自己拿头去撞方向盘。天杀的!
算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好汉做事好汉当,这样畏首畏尾得,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重叹口气,他认了。「对不起,若衣,是我不好。作了对不起你的事。妈说的,都是真的。我刚刚说了谎。那些女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朋友……我是花花公子、是大混蛋——你要生气、要骂我、要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拜托,说句话好吗?」
还是没有反应。
这一次,他真的慌了。黑暗的恐惧宛如蔓生荆刺,狠狠缠住整颗心,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在密闭的车厢重越来越响。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如坠冰窖的脑袋一片麻木,根本不敢去考虑那个最糟的可能——得尔复失……她不以为自己那么坚强,可以撑裹这一次的失去。
「若衣,拜托,你可以叫我去死,但是,拜托,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我要叫你去死?」认真而严肃的口吻终于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女孩,她睁大眼楮,不解的问。
「我妈说的那些女朋友——」说到一半,他立刻发现自己在自掘坟墓。
她刚刚根本不是在想这件事。
「哦,那个。」她无精打采的说:「我之前已经听阿东说过了。」
啊,伟大的友情。他眯起眼楮,开始认真思考将死党毁尸灭迹的方法。
鳖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她家门口。
「我上去跟老师打声招呼。」停好车子,他双手插在牛仔裤袋,尴尬的没话找话说。
站在公寓门口,她低头看看手表,似乎有些疑惑。「明天不是有稿子要交吗?」
懊死,他忘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笑。「没关系,打个招呼不会花多少时间。」
「不要啦。」她走下阶梯。「你一上楼,妈妈一定要你吃水果什么的,再陪爸爸聊个天,少说也要一两个钟头……那个稿子不是很赶吗?还是回家工作,嗯?」
伸手轻抚女孩柔软的头发。「那你也不要生我起,好不好?」
「生什么气?」她不明白。
他皱起眉头。「若衣……」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虑,她轻轻偎进他的怀中。「我没有生气。真的,玄麟,大概是有点累了。」
紧拥住怀中的女孩,感觉到熟悉的温香软玉,他却感觉到心中升起一股不安,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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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麟,这是安琪。我的好朋友。」她转向将长卷发绑成马尾的女人。「安琪,你知道玄麟的。」
「安琪小姐。」他点头。
「乐公子。」红艳的嘴勾起诱人的弧度。「我看过这一期的插图了,谢谢你。」
「没什么,工作而已。」
安琪的专栏这个月开始在杂志上刊载,插画的工作刚好交到玄麟手上。因为这个缘故,安琪提议和他见个面。
再确定一下他是不是陪得上我的小衣。安琪这样说。
星期二的下午,安静的小咖啡馆没有几个人,老板选播的钢琴独奏轻柔且哀伤,强调了都市仁的孤独感。用绿色盆栽巧妙隔出的座位阻隔其他人的视线,提供重视隐私的顾客谈心的空间。非常象是安琪会选择的地方。
不过——老实说,打从三个人一在座位上坐下,他就觉得空气里充满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象是两个人要决斗似的。有点诡异。
不知道安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头喝著美式黑咖啡的她好奇的想。
「这几个月,小衣每次跟我见面,话题总离不开你。」安琪淡淡的开口:「我想作为一个朋友,总是该找一天,跟小衣的心上人见见面,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
「真的吗?」他促狭的看著脸红透的女孩。「我还一直以为若衣一回到家就把我给忘了呢。」
她没敢搭腔,只把脸努力埋进那被黑咖啡里。
「不过,乐公子也该习惯了吧?这么多女孩子拜倒在你的牛仔裤管下。」安其语带讽刺,淡淡的说。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好友。「安琪——」
「道听途说不可尽信。」男人四两拨千斤,撇的一干二净。
「说的也是。」
突然亮出的剑芒一闪,有缩回到鞘里。
她突然觉得有点胃痛,一边是恋人,一边是重要的好友。这种暗潮汹涌的对话,实在不是和爱好和平的人士参与。
「安琪小姐……和若衣认识很久了吗?」沉默片刻,他提出问题。
「有一阵子了。」女人的眼神一闪。「我的运气好,认识小衣这个好朋友。」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人。「一阵子……是多久?我记得以前没听过小衣提过这个名字。」
「乐公子,」她淡淡的提醒他。「七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他的脸色微变,似乎不太高兴被人提起他在恋人声明中缺席的那几年。「我们真的没见过面?我总觉得安琪小姐有点眼熟。」
艳女掩嘴轻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荒谬。「相信我,如果不是小衣,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认识彼此。殿堂朱门的乐家,跟我们这种平凡小市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见过面?」
他沉默不语,一双鹰眼闪烁,怀疑的看著故作神秘的女子。
一直在旁听著两人谈话的女孩再也无法忍受,努力挤出一模笑容。「我去洗手。麻烦两位克制一下,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对方杀了。」
看著恋人生气走开的身影。他笑。「糟糕,我们把若衣惹火了。」
安琪同意的点头,「小衣就是太纤细了,没有办法忍受这种火爆场面。」
他的笑更开了,露出漂亮的整齐牙齿。「火爆?我吗?我以为安琪小姐的刀子插得更深。」
她不置可否,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见过面,不过我不认为你会记得。」
他挑高眉,表明疑问。
「两个月前,你和一群朋友在lunacy喝酒,我也在那里。」她耸耸肩。「我不知道乐公子的观察力这么入微,连一个独自在吧台边喝酒的陌生女人都注意到。」
他皱起眉头。「是这样吗?」
她笑。「那或许是我去哪一间PUB混的时候,遇到过你吧?可惜我不记得了。」
两个月前。「所以你要赵姐拿若衣的手机号码给我?」
「我看不下去了。」她简单的说。「小衣回来一年,却连找男朋友的意愿都没有。她不说,我也知道,他忘不了你——别得意,乐公子,我相信小衣在美国也交过其他的男朋友,这年头,没有谁在等谁。她只是运气不好,没遇到真正的好男人而已。」
他涩涩的开口:「承你谬赞了。」
「不客气。」她冷冷的说:「我对一个非要人家推一把,才肯开始动作的男人很失望。要不是小衣爱你,也要不是我生了病,才不会把小衣交给你。」
他举高手,阻止她的高谈阔论。「若衣的电话,我早就从老师那里拿到了。很抱歉,这不是你的功劳,至于我和若衣之间的问题,我不知道还要对别人交待才行?」
艳女冷哼。「如果是其他人,我才懒的管。可是小衣回国以后,就一直照顾生病的我,我当然要关心她——乐玄麟,我现在郑重警告你,要是你敢对不起小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女人不可理喻。她感觉到心底一把怒火燃起,挣扎著维持文明的表面。「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关心。」
斜眼一瞟,发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好友,安琪低垂眼眸,掩住精亮的计算光芒。「不,是我失态了。对不起。但是我生病以后,只有小衣这个朋友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我——只是希望小衣幸福。」
他叹口气,知道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又犯了。眼前的女人只是基于朋友的关心而已。「安琪小姐,你的病很严重吗?」
「我是HIV带原者。HumenInmunedDeficiencyVirus。」她没有抬头,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狞笑。「换成你可能比较熟悉的说话,发病以后,就是AcquiredInmuneDeficiencySyndrome简称AIDS,艾滋病。你说,严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