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识巴昂的人都知道,他的应变能力一向是快得令人喷喷称奇。
但自从栗雪投下那句惊天动地的发言之后,巴昂就开始发呆。
从宋府大宅一路被栗雪扯回客栈,其间甚至过了一顿午茶以及一顿晚餐,巴昂自始至终都张著嘴瞪住栗雪。
对栗雪来说倒也方便,可以一面享受他乖乖跟著到处转的快感,一面颇有些自得其乐地往那张嘴里塞食物。
到了月上柳梢头,有情人都相约黄昏后的当口,被牵进栗雪房内的巴昂终于回过神来。
找回声音后,是这样的一句话——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男人了?」
「昨夜我们是不是睡在一张床上?」栗雪不慌不忙地反问。
「是。」
他会震惊成这样,绝对是有理由的。
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理由。
「我是千岌的人没错,所有人都把干岌的女人当成妖女,可你也不能否认,昨夜以前的我仍是处于之身p巴?」
「是,是。」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过丁昨夜,你的功力有丝毫减损吗?」
「没、没有。」冷汗开始往外冒。
「我不但把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你,更没有吸走你半分内力,这代表著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巴昂明白,可是他只能拼命摇头。
不会吧?栗雪当真钟情于他?
「胡说,你这样聪明,一定早就明白了。」栗雪以袖掩口,幽幽一叹,显现出惹人爱怜的婉约风情。
这般风情映在巴昂眼中,成了世上最可怖的景象。
要是真被千岌魔女缠上,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栗、栗雪……」收到栗雪不解的目光,巴昂解释道:「今早在大街止,我听到那位胡子大叔这样叫你。」
「我不是故意骗你。」她点点头,又叹:「我刈你是一见钟情,却打听到你喜欢的类型与自己南辕北辙,不甘心就这么错过,才会起了易容改扮的念头,希望能让你爱上我,到时就是以真面目相见,你也不至于一打照面便袖手而去。」浯调带著说不尽的深情。
师门十几年的训练可不是白受的。
票雪游刃有余地扮演痴情女子,一面偷偷观察巴昂的反应。
哦?他眼中闪烁著的难道是……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巴昂抬起眼来,眼里漫著水雾。
「现在明白也不晚。」栗雪简直要放声大笑了。
「你对我的这分心意,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感激涕零,我也是个男人。」
「我也想过自己会不会配不上你,毕竟你是万嵘的少主,而我只是个……」垂下头,做黯然之貌。
她才不要他的感激,只要他解除血蛊,献上功力!
「哈,万嵘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与千岌同样受正道嫌弃。」
「那你是接受我了?」
「这个嘛……」
巴昂突然瞪圆了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栗雪。
那是相当火热的眼神。
栗雪心头狂跳,紧张中仍不忘做出被心上人凝视时应有的羞态。
其实她也分不清胸口突如其来的悸动,是否真是长年训练出的习惯动作,毕竟外人只看得到她脸上的红晕,瞧不见她的真心。
那她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
「我有答案了。」
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巴昂眼中的水雾又多了几分,几乎要溢出眼眶。
栗雪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喉头。
「我是个眼光很高的人,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会与你共度一生。」
她的瞳孔开始收缩,还是那个老问题——长相!
「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我是个自私的人,尤其在择偶这一方面,绝对会以自己的意志为优先。」
「你不再考虑一下?」白玉般的小手缩回袖中,反手握住一物。
「我只能说抱歉了。」
语声一落,厢房内忽成战场!
巴昂左手一挥,一把粉末撒向栗雪。
要雪不避不让,右手一伸,开了口的药瓶往巴昂的方向倾了过去。
下个瞬间,两人各自栽倒。
巴昂一个腿软,椅凳接著落下的身躯,僵住的身体顺势趴在桌上。
身子僵了,嘴巴没僵。
栗雪没有巴昂幸运,往后一倒,重重摔在地上,跌得遍体生疼。
身子麻了,倒没受伤。
「我用的是寻常麻粉。」他苦笑。
「我的却是红颜祸水。」她冷哼。
巴昂没再出声。
败者的言语,没有任何意义。
斑下立定,胜负已分。
※※※
天底下有很多事,无法以常理论断。
比如说拾音,不但人长得美,又集天赋与努力于一身,十年奋斗配出上百种剧毒,仍比不过兄长的神来一调。
再看看万嵘门主,想他少年得意,把天下第一美人抱回家去,一大家子也全是人中龙凤,男子俊逸女子美丽,到头来却出了一个以聂得丑妻为志、为此不惜毒害家人的不孝子。
最后,则是向来不让毒物离身,自认在收藏毒物这方面相当谨慎的巴昂。
自认细心慎重的他,却在某个急著摆脱纠缠的紧急场面中,倏然发觉自己研制不久的新毒到了别人手上,甚至拿来对付他。
只能无语问苍天了。
「嘿,没想到万嵘少主也有被毒到动弹不得的一天呀厂探头到床上看他,栗雪笑得可开心了。
「彼此彼此,你这位千岌高手不也在地板上凑合了一夜?」巴昂只能转动眼珠,死瞪栗雪。
另一方面,他忍不住佩服起自己。
就连手指头也抬不起来,这毒性调配得当真是恰到好处啊!
「昨夜是我第二次睡在地上。」
提起此事,栗雪就有气。
苞某人比起来,自己算是有良心的,一恢复行动能力,便把僵在桌旁的他搬到床上,与某个冷血汉大不相同。
「喔?居然有人忍心让我们栗大美人睡在地板上?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物,我倒想见识见识。」巴昂涎著脸假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就是你这王八蛋!」
「我?」一时之间没转过来。
栗雪沉下脸。「你不会是忘了吧?」
「呵呵,呵呵呵……」
使出笑声拖延术,巴昂总算及时想起。
可惜他不够小心,脱口说道:「原来那天晚上夜袭我的女人是你厂
一句话让屋内瞬间刮起冷风。
「你不记得我?!」字字带著恼恨。
自己遭受生平第一桩屈辱的历史性场面,加害者不刻骨铭心已是过分,竟然连她的长相都不记得!
「哎呀呀,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嘛?刚刚是闹著玩的啦。」感到苗头不对,巴昂赶紧逼出一个安抚的笑。
栗雪怀疑地瞧著他。
良久……
房里安静到巴昂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栗雪紧盯著他,缓缓开口。
「那你给我说说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周围有什么特别的人物景物?」
「你从吉利姑娘的房里出来……」杀人的视线射来,巴昂顿时改口:「当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到第一次呢,我第一次翘课是在八岁那年,那是一位教我们认识毒草毒果的年轻夫子,他把总坛儿个小孩子带到附近山上,说要实地教学,发现我不见的时候,急得跟什么似的……」
票雪满脸戾气地扬起手掌,终止这无休无止的连篇废话。
「你果然不记得厂
「人家脑筋不好嘛,笨到只记得住今天发生的事,要是我聪明一点,绝不可能会;忘掉你。」打混不成,只好耍赖。
哀哉!不记得就不记得嘛,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就是在她身上撒麻粉,也不曾见她如此气愤过。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哪!
巴昂正感叹著,一旁的栗雪已换上笑脸。
这可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
「我本来还在盘算,要是你乖乖听话,把我哄得开心了,我就大发善心帮你去配解药。」
「好像有说过吧?我没有解药。」
「这毒是你制的,你总该会解吧?」
「你要帮我抓药?」
「两个条件。」微笑。
「说吧。」叹息。
「第一、解除我身上的血蛊。第二、昭告天下,娶我为妻。」
栗雪满意地瞧著这番活在巴昂身上造成的效果。
原本就因中毒而显得灰白的脸色,此时竟有些发绿。
「咳咳。」巴昂清了清嗓子:「我说栗雪呀,我们都还年轻,这么早就定下终身大事,不觉得太匆促了吗?天下之大,比我更适合你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奉劝你再多走几处地方,多认识一些人,然后……」
「想在这里躺一辈子,请便。」栗雪转身就走。
「哇哇哇!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啦!」
「你最好遵守诺言,否则……」
「怎样?」
巴昂对天发誓,这只是单纯的好奇,绝非心存歹念。
然而,当栗雪从怀里拿出一只他很眼熟的药瓶时,巴昂突然感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寒之气。
「你最好记住,这红颜祸水还有一半。」
「我的东西是怎么跑到你手上去的?」他禁不住要问。
「谁叫你昨天发了一下午的呆?」栗雪露出奸诈的笑,走出房间:「我去向店小二讨纸笔写药方。」
巴昂认命地闭上眼。
罢了,人家关老爷是何等英雄豪杰,只是一个大意便失丁荆州,他这条小虾米发个呆不过落得受人宰割的下场,还算是好的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解药收效很快,一服见效。
「轮到你了。」栗雪坐在桌旁看他。
「什么?」巴昂自床上坐起,揉著睡佃了的脖颈。
「兑现承诺。」
「喔,那个啊。」
见栗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巴昂不觉大起不平之心。
苞珠一转,一番计较顿时成形。
「苗疆蛊术十分古怪,解法可不似寻常毒物,无法药到病除。」说这活的表情认真无比。
「要怎么做?」栗雪忍不住紧张。
「这个字就对了,要解血蛊就得做。」
「做什么?」
「在床上做的事喽。」
「啥?」声音场得半天高。
「不做就没得解。」巴昂边说边偷笑。
沉默了一会儿,栗雪离开椅凳,来到床前。
巴昂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已被栗雪扑倒。
「你也太猴急了吧!」
「反正都做过了,一次两次根本没有差别。」栗雪撑起身子,看著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
「有,当然有。」巴昂慢条斯理地说:「不但有差别,还是一个你绝对无法忽视的、天大的差别。」
「什么差别?」
「你现在应该多少感觉出来了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呢?」巴昂伸手抱住栗雪,让她贴近自己的身躯。
栗雪明白了。
屈辱!这根本是对她的侮辱!
扭动身躯,尝试为这分亲密加温。
然而——
「为什么你没有兴奋起来?」愤恨难当地瞪他。
对,在两人如此接近之时,巴昂却很不给而子地没有……总之,这是一种足以毁掉女方自信心的恶劣行为。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眼光是很高的。如果一个女人在外貌就无法勾起我的兴趣,关上门来也不可能引起我的欲望。如果要我和你做,首先你必须让我有想做的冲动。」
说的人笑容可掬,听的人却是愁眉苦脸。
巴昂眉开眼笑,一吐胸中闷气。
想当年还对自己的偏好懵懵懂懂之际,三五友人吆喝著一起上青楼,等到各自带开,正该大展雄风之时,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反应!对象还是那里最漂亮的红牌!
那件事对年少的他可说是一大打击。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打击栗雪的武器!
想到这儿,巴昂笑得更贼了。
另一方面,栗雪将信就疑,一时举棋不定。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
饶是早巳对男女之事娴熟于心,剩下的语句在此刻却有著屈辱的意味,怎么也说不下去。
但她当然不会就此认输!
票雪利落地跳下床,手放到衣带上,不服气地瞪了巴昂一眼。
「想来玩玩?我奉陪。」巴昂无所谓地笑著。
栗雪眉目如画的秀丽容颜刹那间染上一抹星红——不是羞涩,而是面临强手挑战的兴奋!
微微笑著,栗雪缓缓褪下衣衫,直到一丝不挂。
确定巴昂的视线停在自己曲线曼妙的胴体上,栗雪轻声说道:「你的心意还没有改变吗?」带著无限诱惑的软语呢喃。
不待回答,光滑的娇躯投进坚实的怀中。
明明还有好多技巧能使,可这次她偏要以本身的魅力挑动他的欲望!
娇懒柔软的身子伏在巴昂胸前,栗雪静静等著,感到自己的呼吸正随著时间过去而逐渐急促。
身下的人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等了半天,栗雪不耐地抬起脸来。
睡……睡著了?
巴昂的眼皮不知何时竟已合起,呼息更是悠然细长。
而那个测知男性热情的部位一如先前,安分得让栗雪恨得牙痒痒。
这么令人心神动摇的一刻,他居然睡得如此心安理得?
「起来!傍我起来!」忍无可忍地猛捶巴昂的胸膛。
「啊?结束啦?」巴昂懒懒地张眼。
「你你你……你好!」栗雪再一次红了脸,这回是气出来的。
「我是很好没错,你可能就不是那么好了。」打了个呵欠,他很没良心地问:「玩够了吗?我想睡了。」
「慢著!我再想想。」
气归气,该解决的问题却不能不解决。
寻思半晌,栗雪的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话先说在前头,别对我用药媚药那类的玩意,万嵘门人的抗毒能力特强,那种东西没用。」
「那么……」
「也别叫我吹了腊烛,假装你是其他人,我这人没什么想象力,无法怀里抱著一个,心里想著另一个。」
「唔……」栗雪词穷。
包精确的说法是,她还没开口,提议就被驳了回来。
她仍是不死心:「哎,你就……」
「连丈夫的性趣都勾不起,谈什么传宗接代宜室宜家?妻子做到这种地步,可真是彻头彻尾地失败啁!」
巴昂和颜悦色地推开她,而后从容地下床。
「这是两个人的事吧!怎么可以全都推到我头上?」
深重的挫败感使栗雪失控地大喊。
「怎么会是我的事?」一手按在门上,巴昂回头笑道:「要是我有权选择,你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栗雪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