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晏杨依然在昏迷中。身体被灌入了各种药物的他还能活著,几乎可以算是医学上的奇迹。
从美国紧急运来的各种先进仪器,陆续进驻北部某知名的私人医院。
原本依照协议,杨枫枫并不能在场,可是在医生跟护士的帮助下,杨枫枫在这一个月里,可以带著自己的点滴,躲开偶尔出现的晏邵跟那位美丽的未婚妻,出现在加护病房里,守著那一张她几乎要失去的容颜。
看著那些插在他身上的管线,她的心好痛!多么希望那样的痛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他……
在每个夜深人静的上,她总是坐在病床旁,用指尖一次又一次地划著他的轮廓。
就算将她的心刻得伤痕累累,那些痕迹,是她爱过的证明。
就算坚持著这份爱感觉会很苦很苦,她也要坚持下去。
就算未来晏杨娶了那个配得上他的女人,她也不在乎!
早在抬头看到他出现在窗畔的那一晚,她就爱上了他。
爱他是执著,也是受伤,可是她不愿遗忘。
绝不遗忘!
「我爱你……」
她在他紧闭的眉睫轻柔地印上自己的痕迹。
「我爱你……」
她在他的胸膛下自己的手印,吩咐他的心要好好的为主人跳动。
「我爱你……」
每一夜,她一次又一次的这么做著,让旁观的人看在眼里,哭在心里。
※※※
「你不要这么固执。他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为什么要听那个老变态的呢?现在既然他稳定了,你就等他醒了,再叫他搞定他老爸呀!吧嘛要?」佳丽气得大叫。
看著杨枫枫闷不吭声地收拾行李,她更火大了。
「你回答我呀!既然爱他,为什么要走?」她扯住她的旅行袋,挡住她的去路。
叹了口气,杨枫枫轻柔坚定地扳开佳丽的手。「我答应过的。你知道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就算是这么离谱的要求?」佳丽依然是气愤难当,「老天!怎么这么笨?!」
「佳丽,算了……让我走吧!拜托……」
「枫枫?」
她的神情让佳丽吓了一大跳。生平第一次,她在枫枫脸上看到深刻的绝望。
「我真的想走……」那温柔坚定的语气,听起来像哭泣。
「真的吗?」佳丽怀疑地看著她。
枫枫对晏杨用情之深,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为什么晏杨快要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想就这样永远消失呢?
「嗯!」杨枫枫点点头,努力地忍住泪水。
哭了一个多月,泪水怎么还没哭干呢……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承诺,我也没资格留在他身边。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就算他醒了,也不见得会原谅我呀……」她凄然一笑,拎著行李大步离开──
※※※
那潮湿的黑暗,似乎已离他远去。
朦朦胧胧地,带著霉味的空气改而充满药水味,人来人往的嘈杂,变成了好听悦耳的语调。
「那RD软体呢?」
「没事!他再天才,也不可能在昏厥中说出那些方程式。这次能救出他,真是幸运!」
「嗯!那女孩功不可没。」
「他是那女孩救活的。心理医生说过,他的恐惧症必须用信心才有可能治愈。」
这些声音,熟悉的让人心安。是他身边的保镖。他知道己获救了。
朦胧间,肥皂香味在黑夜的微风中轻舞。
他听到那个他渴望听到的声音低低说著:「我爱你……」
他感觉到温柔的掌心,贴在左胸上。
「我爱你……你要好好的活著……」
他微笑了。
我也爱你!
他在心里说著……
「他得调养多久?」
「不知道!医生说昏迷三个月都算是正常的。他能活著已经是奇迹了。」
那是井口春咏的声音。跟过去迷迷蒙蒙、如幻如真的感觉相比,这次,他听得十分清晰。
「回头我们要接受制裁了。」李杰克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却带著如释重负。
「我知道。只要他没事就好!话说回来──那天他干嘛冲出去?」
冲出去?
片段的记忆回到晏杨的脑中。跟过去不同的是,他很轻易的就把那些发生的事情组合成完整的回忆。
他离开那里.是因为在生她的气。她明明爱他,为什么一直把他往外推?
还有──枫枫受伤了!
晏杨心一紧。这是唯一让他在意的事。
「唉……说来话长。你要听吗?」旁边的声音继续传进他的耳中。
晏杨想动,想告诉旁边的人他醒了,想问杨枫枫的状况,可是身体好像不是他的,怎样都动弹不得。
「对了,我们的奇迹女神──杨小姐这几天怎么都没过来?」井口春咏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
「听说是……」
是什么?晏杨急得在心中大骂。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两个月后──
「你们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你们应该给我的答案吗?」
晏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人去找杨枫枫过来,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没有半个人完成他的命令。
他怒眸一扫,「你们都闭著嘴是什么意思?」
六个保镖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是没有半个人敢说一个子。
「可恶!」随手抓到一个玻璃瓶,晏杨就想往那群人砸去。
「别砸呀!」井口春咏一个箭步上前,拦截下他手中那瓶点滴。「晏先生,请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养?养个屁!」
晏杨一气,索性拔掉自己手臂上的针管。
「叫护士!」井口春咏叫道,跟李杰克一人一边压住了正想起身的晏杨。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狗胆……给我找杨枫枫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晏杨挣扎著,无奈他的力气本来就比不过这些保镖,更何况他现在身体尚虚。
「你也像个男人一点!」一个冷静的女声突然从病房门口传来。
晏杨停止挣扎,看著对方。
「你是谁?」
「我叫姚佳丽。我们在警局见过面……你不记得吗?」姚佳丽侧身让护士进门,接手晏杨这个超级难缠的病患。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晏杨眉头一皱。这些天赶走的人还不够多吗?
他赶走了一堆官大权重、到处坑吃百姓的闲人,还赶走了自己的父亲,赶走了一直以他未婚妻自居的丑女。该死的他谁也不想见!
只除了杨枫枫!
他的怒气正旺,瞥见护土要过来本能地就想抽回手,无奈两只手两个保镖抓得死紧。
经过一番折腾,晏杨终究又开始打点滴。
「我建议你们把他绑在床上──这小子就跟他老子一样惹人厌!」
「混蛋!你到底是谁?你骂别人别扯到我!」姚佳丽对父亲的批评,引起了晏杨的好奇,加上此刻全身虚软无力,他正需要发泄怒气的出口。
「我介绍过自己了。」姚佳丽翻个白眼。这小子长得的确美丽非凡,可是一想到他身上流著那老混蛋的血统,她就很想把杨枫枫那双哭红的眼楮给挖出来,叫她看个仔细。
「就算在警局见过面又怎样?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骂我家那老不死的?」总归来说,他是对这女人对自己父亲的评语感到好奇。
就他记忆所及,女人很少不为他父亲的优雅风度跟贵族气质,还有庞大的财富背景所倾倒。
「我跟你家那老不死的,还有你这小不死的半点关系也没有!不过……」佳丽的语气摆明是吊人胃口。
「把她赶出去!」
「咦?」佳丽愣住了。就见两个大汉走向她,一左一右,一下就把她架空。
「等等!你不想知道杨枫枫的事吗?」
「停──」
听到晏杨开口,佳丽松了口气。
「继续架著她,我上个厕所先。」
「耶?喂!喂……」姚佳丽手脚腾空,姿态丑陋的被挂在两个大汉手中,眼睁睁地看著晏杨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懊死!连吊他胃口都不行!
她早该知道,那个邪恶男人的儿子,绝对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
「你是说,是我父亲逼她走的?不是她自己要躲我?」
晏杨听完佳丽的叙述后松了一口气,此刻他俊美苍白的脸颊泛了一抹生气,在透窗而人的阳光下,看起来光辉闪耀,明媚动人。
「她现在在哪里?」晏杨一脸兴奋、讨好的笑容,跟之前那个气暴躁的恶魔判若两人。
「听说她搬到高雄去了。」
「高雄?那还在台湾罗!台湾这么小,人应该不难找。我想想……」
佳丽困惑地眯起眼。卸下了恶魔的面具,他看起来就像个纯情优雅的美少年。
「就算找到,她可能不会见你。」
「不会见我?」
俊美的黑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与失望,但随即被犀利的眼神取代。「这倒是……那颗笨脑袋,一定会遵守跟我家那老不死的约定。」
「你倒是很了解她!」
「当然!」一抹灿笑亮在晏杨唇边,连佳丽看了都忍不住心跳一下。「她是我要娶的女人嘛!」
「你……」佳丽摇摇头,她开始理解枫枫被这小子迷得晕头转向的原因了。「我话就说到这里──对了,帮我转告你家那老不死的一件事。」
「什么事?」
晏杨笑咪咪的。此刻他的心情非常非常好,就连要他跟父亲联络,他也不在乎。
「告诉他,我赌赢了,叫他来我面前下跪!」佳丽皱了下鼻头,得意的笑开,然后走人。
「下跪?」
晏杨看著她的背影,挑眉沉吟。「嗯,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
在高雄一家火锅店打工快一个月的杨枫枫,很庆幸自己找到这么虐待躯壳的工作。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租来的小窝时,心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又一阵的苦涩。
她明明好累好累,可是思绪清晰无比地,夜夜迥绕在晏杨身上。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的她终于要坠入梦乡时,一阵冷意突然吹抚过她的颈背──
她猛然翻身而起。有人闯入!
黑暗中,她就著模糊的轮廓扑了上去,可是对击了两、三招,她立刻发现自己占了下风。不一会儿,她的手被人扣在后背紧紧锁住,前胸贴上一堵肌肉结实却略显单薄的胸膛。
「你……」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教她一时哑了。
那人箝制著她慢慢退后,模索著墙壁。
啪的一声,六十瓦的省电灯泡大亮。
「啊……」
杨枫枫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不等她说话,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已经俯下──
那完美柔软的唇,紧炙地贴熨著她干涩的唇,灵活的舌尖在她口中施展令她全身虚软的魔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杨才放开她的唇。但他还是牢牢地将她锁在胸前。
「你……你已经好了?身体都没事了?」
杨枫枫想抗议他的霸道,可是一对上那双扬著笑的黑眸,她只想哭。
他看来生气勃勃,和当初天井中的他有天壤之别
「其实我病得很重,快要死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杨枫枫捂著嘴,心中的震撼太强烈,顿时双腿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力。晏杨抱著她,顺势倒在床上。
「我快死了!」他俊美的脸带著浅浅的哀伤。「而你却还狠心地离开我,要我去找别的女人……」
「不!我不知道你快……该死的!医生说你会康复的啊!他们帮你换血、用超音波……你笑什么?!」
杨枫枫突然意识到晏杨是耍著她玩,乍起的担忧立刻变成羞窘。
「讨厌!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晏杨压著她,望进她的眼。
「什么问题?」她戒慎地看著他。
那紧忍在喉间的哽咽,夜里累积的思念,此刻在那双能夺人魂魄的黑眸中,所有的防备都几乎决堤,成为泛滥泪潮。
她原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这是一次意外的惊喜吗?
「为什么离开我?」
「我……」她咬著唇,不肯说。除了跟他父亲的约定,她也体认到两人之间的差异。就算她再如何不在乎,事实上差异依然存在。
从她的眼里读出她简单的思绪,晏杨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鼻尖,「我不想知道我父亲那愚蠢的条件,更不想听你说配不上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那时候为什么要去救我?又为什么在我苏醒之前就离开我?」
「你知道了?」杨枫枫有些讶异。没想到晏杨会知道他父亲跟她之间的约定。
「我当然知道我父亲会干哪些下流事。他的脑子就只有那一丁点大。你根本不用理他,他是不想活了,才敢得罪我。可是你千万别骗我,我知道那种约定绝对不是你离开的主要原因。」
他快要忍不住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娇羞过,她的柔嫩丰腴近在眼前,他好想……好想……
不行!办正事要紧!在跟心理医生长谈过后,他知道唯有让她了解自己,否则难保她不会又跑掉!
「我……」
「好!先回答另外一个简单的问题好了。」
「咦?」
「你爱不爱我?」
「耶?」
晏杨继续逼问,「快点!这问题不难吧!」
「我……」杨枫枫迟疑了下。其实这问题的答案清晰无比,但是……
「说清楚!」
「我爱你!」杨枫枫别过头,不敢看他。
是的,她爱他。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条件,所以她逃开了。在他醒来前走得远远的。遵守对他父亲的承诺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是她不想在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后,还要再承受失去他的伤害……
晏杨一挑眉,满足地笑了。
「看著我!」他轻柔地扳过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不得不回到他脸上。
「我爱你!」他在她耳畔低语。
「咦?」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温柔地移动,唇也跟著轻轻地吻著,杨枫枫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爬满泪水。
「这份爱不是短暂的,而是一生一世……」
杨枫枫愣愣地看著晏杨,胸腔像是被人打了个缺口,然后又迅速地填满。
他的话,深深地撼动了她的灵魂。
「我们两个的差异不在年纪、不在脑袋、更不在身份地位,唯一的差异只在我爱你,比你爱我要早了五年……」
「我……」杨枫枫哽咽著,什么也说不出来。
曾经,她的心失落了一角。如今,终于圆满。
「我会爱你到永远!我的心脏曾经很脆弱,但从今而后,它会为你而跳动……」
他的吻爬上她的肩头,吻过那痊愈不久的伤痕,爬上她的手臂,吻过她微微轻颤的柔肤,然后,他跪在她面前。
「你愿意嫁给我、帮我守护我的心脏吗?」
杨枫枫看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唏哩哗啦地流个不停。
「别……别哭呀!你还没说‘我愿意’哩……」
见她大哭,晏杨慌了手脚。怎么会这样呢?她应该感动的说「我愿意」,然后两人终于可以在浪漫唯美的气氛下上床呀──
幸福的哭声,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套房中,一颗敏感易受伤的心终于沉淀下来。
耙爱,也被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