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决定奢侈一下。
既来之则安之嘛,豪华饭店不住,省下来的钱就为享受另一种豪华。
穿上名牌花裙,蓦地想到,咦,MadeinFrance哩。
在台北花了半个月薪水,买了件法国进口的衣裳,老远巴巴坐头等舱带到巴黎来穿。
她笑得蹲在地上。
然后花枝招展,十分高「贵」地乘公车到巴黎文化中心,在五星级DULOUVRE大饭店吃早餐。
饭店正对巴黎歌剧院,旁边即为罗浮爆和FaubourgSaint-Honore,巴黎最大的精品店中心。
扁用眼楮看,就是非常豪华的享受了。
早餐是自助式,省去看不懂菜单的尴尬。整个室内只有她一个黑发、黑眼楮的东方人,一枝独秀,心情也很豪华。
不知金少安如何享受他的免费假期?
这人很有意思,与他相谈,趣味横生。
她还是很难相信他是医院一名杂工。真是人不可貌相。
「对不起,可以打扰妳一下吗?」
是个高大健美的金发男子,正微倾身,对她十分礼貌地露著迷人笑容,说的是英文,但夹了浓浓口音。
英文她是很流利的。
「什么事?」
「我见你好像一个人。你是一个人吧?」
来搭讪的呢。
他谈不上英俊,然五官有著粗犷的男性魅力,皮肤是小说上形容的闪亮的古铜色,范伦铁诺西装,一口白牙洁亮生辉。
孟廷受宠若惊。这辈子还没有如此体面的男人找她搭讪过。
「唔,我想是吧。」
「那么,我可以坐下吗,美丽的小姐?」
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眼光独具。
孟廷觉得有些飘飘然。
她向来自知算不上美丽,但是她的审美观点可能有瑕疵。
「可以,请坐。」
他欣悦地拉开椅子,眼楮一刻不曾移开她的脸庞。
「我叫安东尼,小姐芳名是?」
「孟廷。」
「孟廷小姐,多么美的名字,但人更美,看到你,使我恍然如美梦成真。」
甜言蜜语也罢,反正听著就舒服到心坎里。
她微微笑。「谢谢你的恭维。」
他摇摇一只手指。「不,不是恭维,是由衷的肺腑之言。我可以叫你廷吗?」
鸡皮疙瘩跳了起来。廷?她想笑。
「随便,你觉得顺口就好。」
「廷,你是日本人吗?」
这回跳起来的是民族意识。
她用力摇头。「不,我不是。」
「哦,对不起。那么你是来自韩国?」
「我来自中华民国台湾台北。」
只差没大声喊:中华民国万岁、万万岁。
安东尼马上露出肃然起敬状。
「是,是,我应当想到的。我太笨了,请原谅我的愚钝,廷。当然是台湾台北,只有台湾的女子才具有如此美貌,和高贵、典雅的不凡气质呀。」
「你过奖了,安东尼。」
「你原谅我了吗,廷?」
未曾有男人为了一句话如此谨慎的对她赔不是,孟廷颇感新鲜有趣。
「中国有句古谚,不知者不罪。」
「啊,我一向认为中国文化最是迷人,就像中国美女一般。」
赞美的话听多了,就像吃多了甜食,叫人撑得很。
「廷,你是初次到巴黎吗?」
「这么明显吗?」
「啊,我并不是指你看起来像乡巴佬,只是我在想,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充当你的向导,领你参观浪漫多姿的巴黎。」
有何不可?
「你的法文还可以吗?」
安东尼哈哈笑。「亲爱的廷,我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
****
「借个火好吗?」
少安头抬了一半,先看到一对大胸脯,然后是挤在低领口的,再往上,一双碧绿眼楮盯著他。
那双眼楮里的神情太明显了。傻子、白痴才相信这个红发美女是来借火。
「抱歉,我不抽烟。」
「呀,你的法语说得真好听。」她把夹在手指间用来做开场白的细长香烟丢进小皮包里。
「哪里,勉强够用而已。」
「你太客气了。」
她不请自行坐下。
「让我猜猜,你是东方人。」
「我不大确定,最近没验过血。」
她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你好幽默,我喜欢幽默的男人。你可以叫我艾芙琳。」
少安轻轻握一下涂著红色蔻丹的玉手,她却充满暗示性地用力捏了捏他。
「你叫我皮耶好了。」
「皮耶,好浪漫呀。你一个人来巴黎玩吗,皮耶?」
「事实上,我和新婚妻子来度蜜月。」
艾芙琳不动声色地瞄他的左手一眼。他没有戴戒指。
「你的新娘在房间等你吃完早餐,给她带一份上楼吗?」
「你提醒我了,我得赶快给她带吃的上去。我的新娘肚子饿时,脾气会变得十分暴躁。昨晚她就气得把我的婚戒拔下来吞了,而我不过慢了一分钟。」
「嘿……」
少安拔腿逃向大厅,急急忙忙出饭店。
到哪去呢?巴黎几乎没有他还没去过的地方。
话说回来,没有一次他是一个人,而大部分时候他都忙著付账。
人人羡慕他身边不曾缺过女伴,他自己有一阵子都挺自觉风流潇洒。
竟到今日才知觉他多么无聊,那些日子多么无稽。
往日不堪回味。
「先生,请问现在几点?」
「现在……」少安本能地举起手腕,蓦然瞥见对方腕上戴著一支金色手表。
他看著那张眨著假睫毛的脸。
世间美女何其多。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到「拣尽寒枝不肯栖」的诗句。
「你的表怎么了?」
浓妆美人讪笑著把戴著表的手放到背后。
「这是玩具表。」
「真的?几可乱真哩,在哪买的?我也去买一只,送给我女儿。」
「女儿?」假睫毛愕然扇了扇。
「对啊,和你差不多大。」
她吃吃笑起来。「你真会说笑话。」
少安一脸正经。「是真话。我不像看起来这么年轻,整容手术整掉了我一半年岁,我已经快六十了,我的女儿今年三十八岁。」
「去你的,我才十八岁。」她给他一记大白眼,扭臀走开。
「哟,那你和我孙女同年哩。」他大声调笑。
然后他恭喜自己。
一下子拒绝了两个投怀送抱的美女,记大功一次。
他忽然感到寂寞万分。
对女人说谎成性,自找苦吃吧?不然他便可邀孟廷同游巴黎。
他是唯一不会让他感到自己像部提款机或印钞机的女人。
不晓得这位女企业家此刻是坐在会议室里,抑或另有护花使者?
****
看过罗浮爆,去了香榭丽舍大道,转眼已是日暮时分。
这时,孟廷觉得她仿佛不是肉身真人,而是一座美轮美奂的美女雕像。
安东尼无时无刻不在赞美她「难以言喻」的美。一幅画,一个雕塑,甚至一片树叶,他都能说出一些比喻的赞词。
不过,说真的,他无微不至的细心和体贴、温柔,他那片刻不曾须离的爱慕视线,确实能满足一个需要受异性专注的女人的虚荣心。
可惜孟廷这方面的虚荣心没那么大,他的专注对她来说,有点太泛滥,无法消受。
既然他陪了她一天,当了一整天的向导,她为了表示些谢意,提议请他吃晚饭。
菜单上的菜名孟廷有看没懂,数字是懂的。
哗,这个安东尼把她当富婆了不成?
或者他也听说了「台湾人钱多得淹膝盖」。
餐毕,孟廷咬牙付账,签信用卡刷来的账单时,手差点拿不住笔。
全套餐,加上一瓶白葡萄酒,一瓶红葡萄酒,还有饭前酒、饭后酒。
安东尼简直是个酒桶。
孟廷去掉了半个月薪水。可以再买件华而不实的MadeinFrance衣裳了哪!
「我们回去吧。」安东尼说。
「我们?回去哪?」
「观光了一天,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了,不是吗?美丽的廷?」
她问得多傻、多笨,看到他暧昧的表情,听到他明白暗示的话,她还怔了怔,才有些明白。
「是,你、我都该各自回去休息了。」她赶快修正,同意道。
「啊,我最欣赏东方美女的含蓄。」
含蓄?不,她是……
他出其不意亲密地搂紧她的腰肢,把她拉向他,嘴唇贴到她耳际。
「我是个完美的好情人,廷。你毋需担心。」
喝,她不担心,她吓死了。
孟廷努力挣开他的拥抱。
「安东尼,你误会了。今天很愉快,但……」
他又把她搂过去。
「等一下我将提供的不仅是愉快,甜美的廷,我保证令你享受到绝无仅有的销魂。」
她这时已经快吓掉魂了。
孟廷再次推开他。
「安东尼,听我说……」
「但是我不能过夜,甜心,虽然我十分乐意与你终宵缠绵,我却有个原则,一定要回家和妻子共眠。」
妻子?
妻子!
「你有太太?」她瞪他。
他满面无辜。「我没有告诉你吗?你不会以为我要娶你吧?虽然我非常喜欢你……」
终于轮到她打断他了。「哦,我万分荣幸。但你既有太太,怎么可以向单身女子搭讪呢?」
他摊摊手。「搭讪?没有啊。」
「你还想和我回去做……你简直岂有此理!你这么做,太对不起你太太了嘛!」
「我哪有做什么?一切都是你愿意的啊,两情相愿,有何不对?」
孟廷气结。「算了,算了,你走吧。」
世上竟有这种人!
他还不高兴呢。「你叫我走?请我吃一顿便餐,就要叫我走了?」
这才叫无奇不有呢。便餐!他管那顿饭叫「便餐」?
「那你还想怎样?我不会和你上床的。」
他耸耸肩。「我无所谓,可是不能教我白白奉陪了你一整天呀。」
孟廷眨眨眼楮,差点大笑。
「敢情我踫上拆白党了。」她用中文喃喃。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玩仙人跳。你找错人了。」她说的还是中文。
「请说英文,廷。」
「英文的意思是,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我还要回饭店询问经理,怎会让你这种骗吃骗喝,完了还想骗色骗财的人混进饭店。」
「呀,你污辱我的人格……」
「我可以做得更好。我可以在报纸、杂志写一篇文章,详细描述这件奇遇,当然你的大名决不会遗漏,我还会仔细描写你的相貌,好让大家都认识你。」
这下他脸色变了。「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记者。我没告诉你吗?」她也给他个无辜的表情。
「记者!」
「放心,安东尼,等我写的东西登出来,你马上就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名人,那时你大展宏图兜揽生意,就更方便了。」
回到女青年会房间,想著安东尼告饶求恕,夹著尾巴落荒而逃的模样,孟廷仍忍不住好笑。
然而这件事她也有错。她若一开始没同意和他出游——不管她的动机多么单纯,他也不会有机可乘。
说起来,安东尼还算文雅,她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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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孟廷在朝阳中起床,伸著舒服的懒腰,昨日的历险记已忘怀。
不过她记取教训,不再穿她耗资买的名牌衣裳。所幸她带了T恤和牛仔裤。
在女青年会附设的咖啡厅吃了简单、便宜的早餐,快快乐乐出去寻幽访胜。
唉,灰姑娘就是灰姑娘,还是穿她的平民装舒适自在。
是听过有些单身女贵族,银行存款随社会地位高升,到了七、八位数,令男人们仰之弥高而却步,芳心寂寞得花钱找伴游,平衡荷尔蒙激素。
她还没有这种身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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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
他竟逛到市集来了。
少安兀自怨叹。百无聊赖至此。
「巴黎!你又去巴黎做什么?」临行前一天,他爷爷问他。「没听说那边这时候有医学会议。」
「我去思考。」
爷爷高高挑起白眉。「思考?台北的空气污染程度严重到堵塞了你的思路?」
「女人。」他回答。
少安和爷爷无话不可说。
案亲常年在国外,他反而是在爷爷身边长大,和爷爷十分亲密。
「巴黎没有女人?」
爷爷很了解他的花名。
「我对洋妞有免疫力。」
「是哦,你爱用国货。这大概是你最大的长处。」爷爷嘲笑他。
他干笑。「走避一下,看能不能整顿身心。」
爷爷眯起了眼楮。「避什么?你让几个女人怀孕了?」
「要是有这等事发生,爷爷,我得隐遁起来了。」
「真有出息。」爷爷从鼻子喷气。
「爷爷,给人当提款机已经够惨了,我还把自己当性工具吗?」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至今没人上门投诉要我主持公道,抱著三、两个娃娃要求认祖归宗,想必你不是够谨慎,还没捅出娄子,就是你没有传言的那么饥不择食。」
「爷爷,你听到那么多谣传,怎么从来没有质问或干涉、阻止过我的行为?」
「是否谣传,你自己心知肚明。你三十几了,你的行为还需要我这个花甲老头监督负责吗?那我索性用手铐脚镣把你囚禁起来算了。或更省事,给你去了势得了。」
「哇,金家就靠我传宗接代哪,爷爷。」
「哼,你有那个聪明考上耶鲁,我料你该有些智慧,晓得凡事该适可而止。再说呢,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女人心甘情愿供人消遣,男人风流得起来吗?我干涉、阻止你,不如她们拒绝你来得有效。她们不反对和你玩,我管什么闲事?我年纪大了,养老才是我的职责。」
爷爷向来以负负得正的方式教育他,这一招永远有效。
少安惭愧的低下头。「我知道,我让爷爷操了很多心。」
「我的儿子就比他爸爸聪明,走得远远的,到处游山玩水,把他儿子交给他爸爸。你要是真有心孝顺我,就速速结婚,生个儿子,也让你爸爸去操操心,教他知道爷爷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意思是,少安该收收心,成家立室了。
还有个意思,爷爷想念他儿子,希望他回家来伴于膝前,停止终年奔波。
爷爷年轻时也是如此马不停蹄的打拚,创下一大片伟业。现在上了年纪,发觉人生还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即是家人欢聚一堂。
少安有时想,或许因此他对做生意、赚大把大把钞票不感兴趣。
爷爷老来坐拥亿万财城,连个老伴也无。当他钱多到可以退休在家,由其子克绍箕裘时,妻子已然与世长辞,他想弥补不曾多陪伴她的机会都没有。
案亲更惨,本来多半也寄望儿子继业,分责担任,偏偏少安志不在继承祖业,逍逍遥遥,父亲只好扛著偌大家当,不敢轻忽大意。
有钱富豪日子过得快乐、轻松、写意吗?不尽然。
少安其实没用家里的钱,不管爷爷的、父亲的。他这名医的收入,足够他花用还有余。
但别人看到他,头一个反应,永远是——
「金少安,不是金永铨的孙子吗?你是金超群的儿子吧?」
能说不是吗?
他要交个赤胆真诚的朋友都不太容易呢,何况寻一个不把金少安和金永铨、金超群这两个鼎鼎大名连在一起的对象。
不知何故,他又想起孟廷。
奇也怪哉。说要出个远门,到无人识他真身份之处,静心思过,终结掉浪漫风流。
但来此两天,无事就想孟廷。
莫非他此生注定和女人有不解之缘?走到哪,说好不想不想,结果,想的还是女人。
不单想,且像害了相思病,见了影就疑是人的痴汉。看著前面一个著T恤、牛仔裤的苗条背影,觉得她好像孟廷。
转过了身,整张脸现在阳光下。
可不正是孟廷吗?一点也不是幻想哩。
他当下欢喜得双手拨开人潮挤过去,一面脖子伸得长长的,盯牢她,以防她走掉不见。
待终于到她背后站定,抬手张嘴,不敢踫她,又不敢叫她,无由的紧张,宛似呆少年遇到暗慕的女子。
孟廷在一个花摊前,惊讶于大片大片的花海,株株鲜艳绽放,花香四溢,真令人想一头跌进去,醉死在里面。
卖花的妇人叽哩哇啦朝她挥著一大把金色鸢尾,孟廷听不懂,但猜妇人是要她买那束花。
孟廷喜欢的世界百克西、形状婉约的百合。她指著它们。
「这个。我要这个。多少钱一朵?」
她说英文,卖花妇人说法文,各说各的。
「不不不,我不要这个。我要百合,这个。」
卖花妇人懂了她的手势,搁下鸢尾,刷地抓起一大把百合,又开始哇啦哇啦。
「不不不,我只要一朵。」
卖花妇人将整把花塞到孟廷手里。
旁边一只手由她后面伸出来,抽出一朵,将其余百合插回水桶,一问一答,那只手不见了,再伸出来时递了一个铜币给卖花妇人,成交。
孟廷不由得十分气馁。
那只手又伸过来,把花伸到她面前。
「送给你。」
「哦,不,不行……」
他说中文。
忽然,她认出这声音。
孟廷转身。
「是你!」他惊喜万分。
少安笑得十分开心。
还好,她的反应不是「又是你」。
「微服出巡吗?」
孟廷低首看自己的穿著。
他则是名牌短袖棉衫,名牌卡其色休闲裤,休闲鞋,十分帅气。十分名牌。
「你呢?冒充凯子观光客?」她笑谑地回他。
他一怔,而后大笑。
「不要告诉别人。」他小声耳语。「这身行头是借来充场面的。」
「哦,守密是我的专长。不过,提供你参考。」
她告诉他昨天她的「奇遇」。
「你当心踫上女‘伴游’。」
他张大眼楮。「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早上那两个女的八成把我当有油水可揩的阔佬了。」
他也道出两个女人向他「借火」和戴著「玩具表」的经过。
两人哈哈大笑。
「整容手术,你真有一套。」
「你的比较精彩。记者,真能唬人。」
不幸,她的却是实话。
「怎么会有空来逛市集?昨天还和拆白党观光。我以为你忙公事忙得抽不开身喘气呢。」
「嗯,我只是出席一、两个必要的会议,听听简报,其他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就行了。」
「也对,付他们薪水,本来就是要他们干活的。」
他父亲却似乎事必躬亲,比属下职员、伙计还要忙碌。
「偷空溜出来玩,不谈公事吧。」孟廷说。
「正合我意,」少安双眸闪亮。「这么说,你今天无事一身轻,是自由身了?」
「可以这么说。」
他要约她吗?孟廷心若小鹿乱跳。
「你有何计划?」
「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闲逛,没有特别目的地。你呢?」
「一样。你想去什么地方?哦,你大概看巴黎已经看腻了吧?」
「才不呢,还有好多地方我想去,不知道如何前往而已。」
他困惑了。「你不是常常来吗?」
她已觉察失言,正暗暗骂自己白痴。
「对,」她连忙说明,「可是每次都困在一个接一个的会议和客户约谈,等结束时,累得只想回房间休息。你也许不相信,我甚至还没亲眼见过艾菲尔铁塔。」
「我相信。」他大表同情。
「所以这次拿定主意要好好观个光。不料昨天才开始,就差点上当。」
少安拍起胸脯。「放心,今天有我当你的向导,绝对诚实可靠,童叟无欺。」
轮到她困惑了。「你不是第一次来吗?」
他偷偷踢自己一脚。
「不错,但我熟读了游巴黎导览手册,加上我半生不熟的法文,我相信足够应付啦。」
「真的?你愿意带我游巴黎?」她雀跃不已。
「那有什么问题?不过,我的预算有限,我们必须舍计程车,搭巴士或地铁。」
「或走路。你能走吗?」
「笑话,我是健行专家。」
不到半个小时,少安就后悔了。
不能怪他说大话,实在是他遇到过的女人,都是走不了几步,就受不了要抱怨、埋怨。哪里像孟廷!连登数十级台阶,气不喘、腿不软,如履平地。
他停步,喘息,仰首看远远跑在前面的孟廷。
看她轻盈如燕,笑声如铃,天真开心仿如小女孩。
看她的朴实,看她的无华自在。
看著、看著……看得他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