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阳听到尖叫声,转身的瞬间,就见她整个人仆倒在地,他大吃一惊,连忙踅回。
「你到底在搞什么?」他怒道,走到她身边蹲下扶起她。
她一抬起脸,便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声,而她一哭,鼻子里一股热液也流了出来。
赵承阳觉得很恶心,眉头皱紧,忍不住骂道:「好端端的也能搞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平第一次她不想说话,只想哭,于是,她哭得更大声,鼻血则直接流进她的嘴巴,一尝到血腥味,她忍不住地猛咳著。
「老天!」他快吐了,怎么这么恶心,他立刻解开她手上的束缚,然后将腰巾递给她:「擦一擦。」
她边咳边哭,将腰巾抵在鼻子下:「好痛。」
赵承阳发现她的额头和鼻头都有擦伤,而且额上还肿了一个包。「你跌成这样当然痛。」她没有双手承受撞击,脸部自然是第一个遭殃。
「都是你害我的。」她哭喊。
「我不记得我推了你。」他瞪她,这种事也能赖在他身上?
「你……你绑我又骂我,我很生气……」她抽噎道,「我想撞你,结果……」
「结果就跌倒了。」他替她接话,「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你的愚蠢害死!你是笨蛋吗?手都被绑在后头了还想跑。」他骂道。
「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为什么你那么坏……老是骂我、欺负我,可是老天爷都不罚你,我……我又没做错事,却老是挨巴掌、跌倒,为什么倒霉的都是我?」她不平地叫著,「你的嘴巴那么刻薄、那么坏,可都没事,为什么我才说几句话,发泄一下,就会倒霉?不公平、不公平……」她便咽地抽泣著。
他起先是微笑,而后闷笑,最后变成哈哈大笑。
她恼火地扑上去打他、捶他:「我再也受不了了。」她死命发泄著。
赵承阳笑声未歇,第一次笑到肚子疼,听起来,她还真的是倒霉的可怜虫。
「阿满——」
她停下手,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大哥——」她欣喜若狂,急忙爬起,奔向他,「大哥——」她冲进古常顺的怀里,泪水涌上眼眶,她好高兴见到他,尤其是方才刚受了委屈。
「你怎么了?」他拉开她。方才她朝他跑来时,他就瞧见她脸上的擦伤和鼻血。「是不是他弄的?」古常顺望向已站起身的赵承阳,脸上聚集著怒气,他瞧见妹妹气愤地打人,自然认定是眼前的男子欺负她。
他朝赵承阳走去:「你对阿满做了什么?」他火道,一手揪住赵承阳的领子。
「大哥,不是他,是我自己跌倒的。」阿满急忙拉住扮哥的袍子。虽然她很想兄长替她出口气,但她实在无法撒谎。
赵承阳抬手挥开他的手:「听清楚了没?」他冷声道,原来他是阿满的兄长,果然是一家人,行事都这么冲动。
迸常顺有些尴尬:「抱歉。」他转向妹妹,「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责备道,随即蹙眉,「跌得还不轻,哥带你去上药。」他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渍。
「嗯。」她点头,伸手抓著大哥的手臂,她有好多话要告诉他,「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听小姐说你被老夫人赶出去,所以来看看你有事没有。」他将她手上的布料卷成细长状,塞在她的鼻子里,「你是怎么回事,走个路也能跌倒。」不待她回答,他又问,「这是什么?腰巾吗?」他怪异地看著手上细长的布料。
「嗯。」她点头,觉得布料堵在鼻孔里很不舒服。
「怎么拿这个在擦?」古常顺怪异地看著妹妹。
阿满这才想起赵承阳,她立刻转向他:「是他给我的。」
赵承阳一瞧见她塞著鼻孔的腰巾全是斑斑血迹,马上道:「不用还了。」他瞄一眼阿满和古常顺,心里不知怎地有些不痛快,「还有,没时间敷药了,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怎么会?难不成老夫人会把我抓去毒打一顿吗?」她不以为然。
「奶奶是不会,不过,若是我娘就有可能,她现在或许已经知道我们走了,依她的个性,她会派人来追,要是让她知道你还在府里,一定会抓你回去泄愤。我可不管你,我要走了。」他瞥她一眼,转身离去。
迸常顺一听顿觉不妙,看来这事很严重,小妹还是快走得好。「阿满,你先回去。」他不想妹妹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
「回家后再好好上药。」他吩咐道。
「可是大哥你呢?若是他们知道你跟我是兄妹,说不定会把气出到你身上。」阿满一想到这点就觉得不安。
「不会的,我想他们还不至于这么不讲理,更何况,大哥答应要在这儿做一个月,不能中途离开。」他又不像阿满是被赶出府的,因此,还是得受制于卖身契约,不能说走就走。
「可是——」
「好了,别吵嚷。」他轻敲她的头,「大哥的话你敢不听吗?」
「好嘛!」她不甘心地噘嘴,「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快走吧!好好照顾自己。」他模模她的头。
阿满点下头,不知怎地,突然有些想哭,她挥挥手,这才转身往前走。
她走著走著,泪水却一颗一颗往下落,她拭去泪水,大声地喘著气,只觉得不能呼吸。她的鼻子好难受,好像还在流血。
「怎么?学梁祝的十八相送吗?」赵承阳嘲讽道,「还真是依依不舍。」
阿满抬头望著他有些讶异他怎么没走远,依他的速度,早该出了树林。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我大哥,什么梁祝?」她瞪他。
他冷哼一声,没理她,迈步往前走。
「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没有人比得上他。」阿满骄傲地宣布。
「要不要我颁一张奖状给他?」赵承阳冷眼瞧她。
「你说话为什么老爱这样带刺?」阿满愤怒地叫嚷,但因为塞了鼻子,所以显得不够气愤,于是她拉下腰巾,正准备重新说一次时,鼻血又流了出来,她慌张地抹去。
「我要死了。」她哭泣出声,瞧见腰巾都快变成血巾了。
「没听说有人流鼻血流死的。」他停下脚步。
「我可能就是第一个。」她抽噎著,「都是你害我的,我做鬼也不饶你。」
「做第一个‘鼻血鬼’也不错。」他哈哈大笑。
她瞪他一眼,转身背对他,不想再和他说话。这人的心是黑的,她哭著捏紧鼻子,蹲了下来,希望能止住鼻血。
「还不起来,蹲著做什么!」照他们这种拖拖拉拉的速度,只怕还没出府就被追上了。
他倒不是担心奶奶改变主意,毕竟是她当著大家的面赶他走,自是不能再收回成命,他怕的是娘跑去找爹,最后他恐怕还未出府,便被抓回到奶奶面前认错,他可不想功亏一贯。
「你要走就先走吧!」她无所谓地挥挥手。再走下去,她真的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她想躺下来止住鼻血,可是根本不可能,只好蹲著凑和一下。
「你留在这儿想找死是不是?」他怒道,她若真的被他娘逮住,不死也会脱层皮。
「不用你管。」她气道,泪水又滑下。
这顽固、不知好歹的女人!赵承阳火大地正打算丢下她时,却好像听到杂沓的脚步声,他顿时明白可能是仆人知道消息而追出来了。
他二话不说地拉起她,在她还来不及大叫前,已捂住她的嘴巴。
「别出声,娘派人追来了。」他皱眉。
阿满心中一惊,拉下他的手:「怎么办?」
赵承阳瞧著鼻血沾到自己手上,火道:「恶心死了。」他立刻往她身上擦。
「喂——」她打他。
他见她挂著两条鼻血,差点没昏倒:「快擦掉。」
她瞪他:「都是你害我的。」她捂住鼻子。
「快走!」他快步走出树林。
「可是我一走路就会流鼻血。」她难受地说。
他转头瞪她:「实在是会被你气死!」
「是你害我的。」她不平地说,「我们先躲起来休息一下。」
他气她,更气自己,想丢下她一个人先走,又无法狠下心,可恶!他竟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他不发一语,往湖的另一边走去,阿满亦步亦趋地跟著,两人找了棵大树躲起来。阿满坐在地上,头往后仰,举起手小心地踫了额头一下,随即哀叫一声。
「好痛。」她的眼泪掉下来。
「肿了个包当然痛,谁教你去踫。」他瞄她一眼,她的脸上又是泪又是血的。「你这样让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她眨眨噙著泪的双眸。
他咧嘴一笑:「血泪交织,用在你身上刚好。」
她恼火地踢他。这人真没有一点同情心,就连毒蛇都比他友善。
他沉下脸:「你再踢,我就把你推出去!」
「哼。」她转过头不理他,手指紧压著鼻梁。
赵承阳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树林里,他瞧见管家带著几十名仆役往后门走去,他拢紧眉头。这下麻烦了!他思索著该怎么做,离这里最近的是二娘的栖鸾居,或许可以先去那儿……虽然他和堇菱的感情并不亲,不过她是个聪明人,而且不爱嚼舌根,应该……妥当才是。
***
赵堇菱坐在桌前,手拿剪刀,正专心地修剪刚从花园摘下来的新鲜花朵,她去掉不必要的叶片,而后放入花瓶中。婢女阿娥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心,自小姐去拂清斋回来后,便一直不发一语,似乎若有所思。
她瞄一眼门外的花圃,随便找个话题:「今天倒没见到那园丁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赵堇菱明白她指的是古常顺,但并不搭腔。
「小姐,你还是离他远些的好,万一他有不良企图,这可怎么得了?」
「你为何老把他想得这么坏?」赵堇菱不悦地蹙起眉心。
「不是奴婢故意这样说他,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小姐,他每回都只在咱们这附近修剪树木矮丛,叶子都快被他全剪光了也不见他移到别处去,不出几日,咱们周围的植物一定会变成光秃秃的一片了。」阿娥大摇其头。
赵堇菱浅笑道:「你说得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小姐,昨几个夫人来时还道:这是怎么回事?树上的叶子自个儿会搬家吗?怎么全掉光了?」阿娥声音尖锐地模仿二夫人的话语。
赵堇菱微笑,将两株百合放入瓶中,阿娥正欲再说下去,却瞧见姑爷不知何时已悄悄立在门口,他向她打了个手势,她立刻会意地点头。
「小姐,奴婢去茅厕一会儿。」她说道。
「嗯。」赵堇菱因为一直低著头,所以并未察觉异样。
阿娥起身,走到门口,与彭仕溪擦身而过,但他并未马上进屋,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赵堇菱。她剪下一小段睫干,将蔷薇放入瓶内,在抬头的一刹那,瞥见门口似乎仁立了一抹身影,她转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好。」他微笑。
赵堇菱没有应声,只是继续插花,表情一片漠然。
彭仕溪走进屋,说道:「想不想到园子走走?」
她仍是一片静默。
彭仕溪蹙起眉头,在瞧见她专心地剪下一片枝叶时,恼火地抓住她的手。
「别做了。」他拿开她手上的剪刀。
「放手。」她冷道。
「别跟我怄气了,好不好?」他握著她的手.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说放手!」她厉声道,双眸一片冷意。
「好,我放手。」他放柔声调,不想惹她生气。
「请回吧!」她漠然地瞥他一眼,正想握住剪刀,却让他扔在地上。
「别管这些了。」他皱一下眉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说啊!」他的声音透著激动。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们已再无可能了。」她坚决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感情,就请尊重我的决定,」
「不可能。」他白皙的脸庞因激动而通红,「我不相信,你只是在说气话,我就是因为爱你,对你有感情,才更不能放你走。」他气愤地捶向桌面。
赵堇菱皱眉,起身离桌:「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你说谎。」他打断她的话,起身想揽住她,却让她早一步退了开去。
「我没有说谎。」她冷淡地看他一眼,「早在结婚之初,我就曾向你说过,我是个固执、任性、小心眼的女人,对于感情容不下任何一丝背叛,只盼你想清楚,能真心对待,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那种雅量去接受自己的丈夫有二心。既然你已违背了誓言;就不该再来纠缠不休。」
「我并没有二心,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机会?」他吼道,「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在你眼中难道已如此罪大恶极,你对我的爱这么轻易就消失了,没有一丝留下?」他痛苦地注视她,「你真的就这样判我死刑?」
赵堇菱转过身子,泪水涌上眼眶,她深吸口气:「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我只要想到你和海棠……我就觉得脏……」
他被她的话震退了一步。
「或许你对我的爱没有深刻到能抗拒另一个女人。」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转过身,「所以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不……」他摇头,神情激动,「难道我对你的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它曾经是我的全部,但毁了它的也是你,爱情虽然伟大,但它不能拿来当作借口或是万灵丹,因为你爱我,所以我该原谅你,该感动?这样不是很可笑吗?该问的是我还爱你吗?」她抬头望著他,「而我的答案是不,不爱,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踉跄地倒退两步:「不,我不相信。」
她叹口气:「或许你该娶的是能原谅你,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人,而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告诉过你了,不是吗?但你执意娶我,却又背叛我,所以也只能这样收场。」
「我不要这样。」他一个跨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地忘记我们之间的感情——」
「放开我——」她用力推他,「我说放开我——」她愤怒地想挣脱他。
「我知道你只是生气。」他俯身亲她的额头,「对不起。」他拥紧她。
「不要——」她撇开脸,「放开我,别让我恨你。」她举手格开他的脸,阻止他进一步的侵犯。
他似乎失了理智,对她的反抗更加激动,像是要证明她是他的,他拉开她的手,复上她的唇。赵堇菱无法忍受地转开脸。
「住手——」她大叫。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突然一股力量猛地拉开他,彭仕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拳,整个人撞向桌子。
「砰」的一声,他撞倒桌子,随之而来的是花瓶的破裂声,彭仕溪整个人跌在倾倒的桌椅上。
「不许你再踫小姐!」古常顺愤怒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他才一回来,就听见小姐的叫声,没想到竟是这可恶的禽兽在欺负小姐。
他担忧地转向赵堇菱:「小姐,你没事吧?」只见她用力地抹著双唇,一脸冷意。
「我不是妓女,彭仕溪。」她的双眸冷得能让人结冻,「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彭仕溪僵住,随即大喊:「不——」他仓皇地站起,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片,手掌被划了一道也浑然未觉。
「你走。」她冷声道。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说走!」她厉声打断他的话。
彭仕溪愣住,见她脸上宛若罩了一层寒霜,他内心一阵惊惶,他要失去她了吗?不——
「堇菱我——」
她背过身去,表明不愿再听他一字一语。
他慌道:「好,我走,但我真的无意……我只是慌了,怕你真的对我再无爱意,所以我……对不起,我用了最糟的方法来挽回,我……不要因此将我打入死牢,好吗?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他眼眶含泪,见她没有反应,只觉槁木死灰,他长叹一声,歇斯底里地笑著离开,泪水却滑下了眼角。
迸常顺连忙走到赵堇菱身前:「小姐,你没事吧?」
她眼眶含泪,颤动地滑下脸颊,只见身形一晃,往旁倒去。
「小姐——」他惊慌地接住她。
「我没事,谢谢你。」她搀著他的手臂,稳住自己。
他忧心忡忡地看著她,随即掏出手巾递给她,她一眼就瞧出那是她的手帕,她抬头望著他。
「你一直留著?」她问。
「嗯。」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哪是仕溪以前送我的。」她摇了摇头,「不要再留著它了。」
迸常顺恍然大悟,这才明了她当初为何不要他到湖里去捡手帕,本以为是她嫌脏不要了,没想到是另一个原因。
「如果小姐见了心烦,那我便丢了它,但……」他顿了一下,「感情有这么容易丢弃吗’!」
她圆睁双眸:「你在试探什么?」她的语气有著防备。
「不,我无意试探什么,只是想……舍弃一段感情并不容易,遗忘的方法有很多种,小姐不需要用最残忍的方法,连根拔起虽是快速,但却也最鲜血淋漓,让时间慢慢冲淡不好吗?」他温柔地看著她,「我不想见小姐这么痛苦。」
她震惊地注视他,眼底有著不可置信与被揭穿的心慌,只听他又道:「若是痛苦,不要压抑好吗?」他轻轻以手帕拭去她颊L的泪,「多流几次泪,伤口便会慢慢愈合,否则它永远都是伤日,永远都会痛。」
她微笑,泪水滑落:「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安慰我的人。」她压抑下自己的哭意,怕自己会一发不可收拾。自她决定与彭仕溪离婚后,没有一个人赞成她、支持她、体谅她,更不用提安慰,她得到的只有苛责、怒骂,没有人关心她也受了伤,大家都在谴责她的不是,仿佛犯错的是她而不是彭仕溪。
「谢谢你。」她深吸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
迸常顺仍是忧心,她一直小心地掌控自己的情绪,这样并不好,因为他明白她是想借此将自己感情的一面压在最深处,打算只靠理智而活。
「我很感激你帮了我许多忙,但有件事我还是必须再说一次,不要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找到另一个跟你匹配的好女人。」她诚挚地说。
「我只想要小姐一个人。」他才说完,脸又红了。在她面前,他已逐渐习惯,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脸红,但谈到这种事,还是让他很不好意思。
「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我不在乎。」他急急打断她的话,「真的不在乎。小姐也毋需在意,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先来后到,你不知道自己会先踫到谁,踫到什么样的人,我宁可晚到,也不愿意错过小姐。」他的眸中尽是赤果果的情意。
赵堇菱震惊地注视著他,但随即转开视线:「你的话很令人感动,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爱人了。」
「小姐别这么说,我明白你被伤得很重,现在定是无法再谈感情,但我能等,只要小姐愿意让我关心你、照顾你,我已经很高兴了。」他热切地点头。
她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了。」
「你想把心封起来?」他明白地凝视著她,「连当朋友也不能吗?」
她突然绽出笑容:「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再次腼腆地红了脸。他不在意当她的朋友,他相信他可以慢慢让小姐接受他,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啊——小姐,怎么了?」阿娥冲进屋里,她在外头晃了一刻多钟,心想来瞧瞧姑爷和小姐是否已和好如初。谁晓得屋里竟是一片混乱,桌子坏了,地上全是水和瓷器碎片,花也散得到处都是。
「姑爷呢?咦!你怎么在这儿?」阿娥朝古常顺大吼,「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阿娥。」赵堇菱蹙起眉,「别再说了,把地上的碎片扫一扫,收拾收拾;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已经没有姑爷这个人,以后不许再提。」
「可是——」
她蹙一下眉,脸上尽是不悦的表情。
「是,小姐。」阿娥只能听从地走出去拿扫帚和畚箕,才到了门口,她突然叫道,「二少爷?!小姐,二少爷来了。」
「承阳?」赵堇菱一脸诧异。
「他和阿满不是出府了吗?」古常顺纳闷地走出房,就瞧见他们两人自走廊一端过来,「阿满。」
「大哥——」阿满高兴地奔向他,没一会儿工夫已冲进他的怀里。
「你不是出去了吗?」古常顺问道。
「还没出府就有人来追二少爷,所以我们先到这儿躲一下。」阿满解释。
赵堇菱站在房门口,愕然道:「你的脸怎么了?」她的额上肿了一块,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擦伤和血迹。
阿满转向她,心想,她应该就是大哥心仪的小姐,果然长得很漂亮,而且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我跌倒踫伤的。」阿满说道,「方才还直流鼻血,现在已经好多了。」
「哪里好多了?」古常顺摇头,拿著手上的帕子擦拭她脸上的血渍。
「阿娥,去拿药箱来。」赵堇菱吩咐道。
「是,小姐。」阿娥立刻跑出去。
赵堇菱这才转向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赵承阳。他沉著一张脸,不高兴地盯著直跟古常顺说话的阿满。赵堇菱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承阳只是在利用阿满离开这个家,但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她从没见过他对任何女人露出恼怒的表情,他通常觉得女人很无聊,但现在好像有点不同了。
「进来说吧!」赵堇菱开口道。
阿满一进屋就怪叫道:「这里怎么了?」里头的东西乱成一团。
迸常顺轻敲妹妹的头:「别多嘴。」
阿满抚著头顶,埋怨道:「人家的头已经够痛了,你还敲个不停。」
赵承阳询问地望向赵堇菱,她轻耸肩:「没什么,不小心弄翻的。」她扶起一张椅子。
「药箱来了。」阿娥拿了一只木盒跑进来。
迸常顺接过盒子,示意妹妹坐下,替她上药。
「大哥,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出府比较好,啊,好痛。」阿满哀喊。
「不要动,忍著点。」古常顺训道,「走路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跌成这样。」
赵堇菱看著他们兄妹,觉得他们两人感情很好,而且都是可爱之人。她很羡慕这样的手足之情,在赵府,大娘和三娘生下的儿女感情都不错,他们互相之间也都有来往,惟独自己的母亲因未生下男儿,觉得在众人间丢脸,所以便限制她和妹妹与其他兄弟姐妹接触,因此自然就没有什么浓烈的手足之情,顶多见面时说几句话,打个招呼而已。
赵承阳瞄了阿满一眼,脸色依旧很难看,他冷哼一声,将撞倒在地上的桌子扶起,重新组合好。这时,阿娥已拿了扫帚清理地上,并用布巾擦干地上的水渍,而后一起拿出去,再铺上干净的浅绿色桌巾。
「去彻壶茶来。」赵堇菱说道。
「是,小姐。」她以最。快的速度又走了出去。
「哇!效率真好。」阿满赞叹道。
「当然,因为她不是你。」赵承阳冷冷地堵回去。
「你什么意思!老爱这样针对我!」阿满转头瞪他,「我的效率也很好,这种事难不倒我,大哥,对不对?」她寻求支持。
「对、对,你别动来动去的行不行?」古常顺敲她的头,示意她别乱动。
赵承阳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告诉你,你不要哼来哼去的,听了很不舒服。」阿满皱眉。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奴婢了,言语上也不需要顾忌。
「那你能不能不开口?因为我听了会倒胃口。」赵承阳又冷哼一声。
「你……」
「好了,别斗嘴,专心点,你的头转来转去的,我怎么上药?」古常顺火道。
「可是他真的很坏,每次都欺负人。」阿满委屈道,她真想扑上去打他。「噢——好痛。」
「别理睬他就好了。」古常顺吹吹她额头上的伤口。
赵堇菱莞尔道:「二哥怎么有兴致和女人斗嘴了?」她望向赵承阳。
赵承阳不知该怎么回答,或许是斗习惯了吧!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老爱跟阿满计较。
「现在忍著点。」古常顺拿出药酒,倒了些在掌心上,他得揉散妹妹额上的肿块才行。
「不用了。」阿满立刻自椅子上跳起。
「坐下。」古常顺一手压住她的肩,一手以手掌揉著她的额头。
「啊——」她大叫,「不要揉了。」她的眼泪立刻流出来。
「你嫌我们躲在这里没人知道是不是!」赵承阳瞪她一眼。
「都是你害我的,是你。」阿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指控。
「别叫了,大哥揉轻一点。」古常顺放轻力道,吹了吹她的额头,他担心她会把其他人引来。
阿满忍著痛,双肩因抽噎而颤动,咬著下唇,一副小媳妇委屈的模样。
赵堇菱微笑地看著阿满,发现她是个率性又不矫揉造作的人。
「小姐、小姐,夫人回来了。」阿娥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赵堇菱立刻对赵承阳和阿满道:「你们先进去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