镑色干果,一壶好茶,十足准备清谈的架式。
丙不其然,一等丫环退下,玉芝立即兴致勃勃的捉住女儿的手催促:「快,告诉娘那个年轻人的事。」
「娘……」赵珊难为情地嘟哝一声,红霞飞上颊面。哪有人一开口就这样问的?
「别害臊,快告诉娘,让娘替你拿个主意。」
八字都没一撇,拿什么主意?
「娘,先别提这件事,我……可不可以问另一件事?」
「什么事?」玉芝虽然心里失望,仍捺住性子等待。
「您当初跟爹认识时,也是女扮男装对不?」
也是?玉芝眼楮一亮,恍然大悟。和女儿相似的慧黠眼眸,骨碌碌地在赵珊脸上绕了一圈,唇角一掀,漾出左颊上的迷人笑涡。
是啊,珊儿这几天都是女扮男装。一来是为了追猎白熊方便;二来则是气他们夫妻以女儿身不便行走江湖,不准她跟著珞儿去,故意扮成男儿。
她跟那个年轻人相遇时,是以男儿身份,倒和她跟天凤初次见面时一样。
「爹一开始就知道您是姑娘家吗?」
「这个吗……」玉芝的柳眉纠结在一块,神情有些恍惚。老实说,她并不太确定,也没问过凤哥,他到底知不知道?
记忆之锁一旦被打开,那些被遗忘的片段回忆纷纷涌回脑中。往日的甜蜜时光仿佛重回眼前,玉芝满足地轻叹一声。
娘亲大人粉嫣透红的脸蛋上的花痴表情,只代表一种现象,那就是她又沉溺在青春美好的初恋中了。真是的,好像嫌她跟爹不够恩爱似的,两夫妻没事便聚在一起耳鬓厮磨,看得她这个女儿都替他们害躁。
「娘,到底怎样嘛!」再不好意思也得打断人家的恋爱梦,得到娘亲大人赏来的懊恼白眼,赵珊一点悔意都没有。若由著娘亲继续发痴下去,她大概得发呆到天亮,满桌的干果也不够她啃。
「我……不确定啦!」玉芝懊恼地道。「这么久了,而且你爹从来没说过。」
「那您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让爹发现您是女儿身的?」赵珊好奇地问。
「哎呀,就是……」提起那事,玉芝颊上的徘红直漫向耳根了,眼光羞怯地避开女儿毫不松懈的探询,低低哼哼了起来。「我跟著他闯荡江湖数月,有一次中了贼人的毒镖。你爹为了替我医治,便割开我的衣服……」
呵呵,想像著爹割开娘衣服时,乍泄的春光画面,爹的表情是惊艳、惊喜,还是惊讶、惊恐?
想了想,她决定选择「惊讶」这个较客观、没危险性的字眼。
「爹当时一定很惊讶吧?」赵珊努力憋住喉咙间往上直冒的笑气。
「你知道你爹的,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一想起老公那时候讳莫如深的冷静俊容,玉芝现在还觉得沮丧。她的身材有那么差吗?他居然像没看见般,面无表情地继续他生为习医者的天职。可是后来他……
「爹什么都没说?」」唉!你爹割开我衣服后,忙著找中镖的肩背伤口。他连点周边的数道要穴,毫不怜香惜玉地划开我娇嫩的肌肤,也不管我疼得死去活来,硬将那支十字镖给拔出,然后……」想到当时的旖旎画面,玉芝免不了一阵脸红心跳,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便低下嘴把我伤口上的毒液给吮出来。」
「噢!」还以为有多香艳呢,原来只是……赵珊大感失望。「就这样啊?」
「什么就这样?」玉芝深感奇耻大辱地反驳,杏脸涨得通红。「那时候虽然很痛,还是可以感觉到你爹的嘴巴在伤口上吮吸毒液时造成周遭皮肤的麻痒。那股痒,直钻进我心头,害得一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爹呢?他有没有……」
「有什么啊?」玉芝大翻白眼,显然对当时的情况有所不满。「他将所有毒液吮出来后,表情严肃地按住我的脉搏,清亮的眼楮莫测高深地探照我的脸,照得我目眩,照得我心慌,照得我所有的思绪都乱了。我颤抖著唇,直觉认为该对这种情况说些什么,于是就冲出了一句……」
她卖关子地停顿下来。赵珊猜测出那句话时,玉芝正好说了出来——
「你要负责!」
炳!丙然如她所料,那爹应该是……
「爹必定是柔情万千地拥著您,说他马上就到外公家提亲?」
「才不是呢。」想起那事,玉芝心里仍有气,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一个大当。「你爹只是没表情地瞪了我一眼,像根本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拿出一瓶药撒在我伤口上,我免不了又痛得龇牙咧嘴,但很快那种痛就缓和了。他替我包扎好伤口后,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外袍披在我肩上。我见他始终不答一句,心里顿时觉得委屈起来,眼泪汪汪地便往下掉。」
「爹这时候该当会心疼您,搂住您安慰了吧?」有了先前一次猜错的经验,赵珊的语气显得不太肯定。
「那是你爹会做的事吗?」玉芝噘嘴娇嗔。「他撇下我走到房外,跟你何大叔交代了几句话,进房间关上门后,这才慢吞吞坐到我身边,掏出手绢,好整以暇地替我拭泪。」
听到这里,赵珊松了口气。爹的反应虽然慢半拍,但总算还是安慰娘了。她就知道她爹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硬汉。
「我眨著湿蒙蒙的眼睫毛委屈地瞅著他,你爹在这时候却露出可恶的笑容,低下头看著我说:「你不会打算用眼泪回报我冒著生命危险替你吸出毒液吧?」
爹会这样说?赵珊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她若是娘,一定气得一巴掌甩上去。
丙不其然,玉芝开口续道:「我听他这么一讲,所有的不满都爆发了,想也不想地举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打过去……」
「爹被您打了?」
「肯乖乖被我打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武功,他一下子就捉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用他的身体和手困住我。他头抵著我额头,嘴上仍带著可恶的笑,眼光揶揄地瞅著我道:‘我不过是看了你瘦可见骨的肩膀,你就要我负责,不觉得太过分吗?’我一听更气了,清白女子的身躯连露出一点都不可以,何况他不止用看的,还用了……嘴踫我。不但不想负责,还嫌我的肩膀瘦,那张嘴真是坏透了,枉费我对他崇拜爱慕的一片真情,我气得张嘴在他下颔咬了一口。」
「爹给您咬到了?」
「对啊,这次他倒是没躲。我知道我咬痛了他,可是他一声也没吭,只是拧紧眉,眼楮像冒火似地瞪我。那种眼光真要把人吓死了。我颤抖著,害怕他会报复,看著他的嘴逐渐往我脸上低下,我想,他就要咬我了,可你爹却在离我嘴上不到一指宽的距离停下,灼热的呼吸拂得我痒痒的,心里烧烫得厉害。而他的眼光,更像烈焰般烧向我的灵魂深处,我只能软弱地打起颤,任一种无名的需索缠绕住我。」
这是玉芝头一次向人讲述这段往事。那是她从女孩蜕变成为女人的最私密记忆。重新将当时的情况忆起,那一阵阵令人心荡神驰的激情浪潮,就像有过的千百次缠绵般萦绕著她的身心。
身为一个女人,她是幸福的。夫婿始终眷爱著她。尽避没有太多甜言蜜语,但天凤的深情植基于日常生活中的诸多体贴里。他包容她的任性冲动,不强求她得像个贤妻良母般操持家务,他尊重她,不曾想过要改变她……种种细水长流的温柔情致,使得她一天比一天更爱她的夫婿。
她是幸福的。玉芝满足地喟叹一声。
见到娘亲又发起呆来,正被高潮起伏的故事吊上胃口的赵珊,不免不耐烦了起来。
「娘,爹到底有没有咬您?倒是快告诉珊儿啊!」
知道女儿跟她一样性急,玉芝只得收回沉溺在幸福中的思绪,回到话题。
「你爹啊……」玉芝掩起浓密的睫羽,丹唇噙著一抹娇羞的笑,大胆地对女儿描述细节。「他……的嘴几乎快要贴到我唇上,由于我们两人实在靠得太近了,近得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半阖著眼,隐约瞧见他掀开的嘴巴上斜斜掠起的一抹邪恶笑容。我可以感觉到他并没有生我的气,可从他呼吸间透出来的侵略气息更教我心慌。就在我慌乱得想要晕过去时,他突然开口:‘你知道要一个男人负责,又咬了这个男人的代价是什么吗?当你挑起男人的火时,是得负责熄灭他的。’我不确定他的意思是什么,只感觉到呼吸困难,为即将来临的事怕得要死。可你爹并没有给我逃脱的机会,他贴向我的唇,咬住了我……」
「爹还是咬了您?」赵珊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是咬啦。」玉芝低低笑了声,语焉不详地解释:「他只是亲了我,然后——将我生吞入腹……」
「爹会吃人?」赵珊更无法相信了,娘若是被爹吃了,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她不禁狐疑了起来。
「那是种比喻啦。」闺房之乐终究是私密之事,玉芝再怎么开朗、大胆,也不方便对女儿细说,只能言简意赅地以一句「反正我们就做了夫妻。」做终结,任凭女儿怎么逼问,一张嘴像合起的蚌壳般闭得紧紧的,再也敲不出一个字来。
「娘,为什么故事总是到‘做夫妻’、‘成亲’之后就没了下文?夫妻是怎么做的?是一个人当夫,一个人当妻,然后——一
「珊儿!」玉芝心虚地打断女儿的话。「想知道怎么做夫妻,就赶紧找个人嫁了。未出阁的闺女,是不可以把‘做夫妻’这种事挂在嘴边,人家会说你没家教。」
「可是……」
「可是什么啊?。娘可把藏在心里二十年的私密话都说给你听了,现在乖乖把那个小伙子的事告诉娘,我可不准你耍赖。」
「人家又没打算耍赖。」被母亲看穿计谋,赵珊只能嘟嘴抗议,不情愿地将和君承祀认识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听起来,那小伙子不像坏人。」
「君大哥本来就不是坏人,他人好得很。」赵珊心急地为承祀辩护著,引来玉芝意味深长的凝视。「娘……」她不依地撒娇。
「你喜欢他?」玉芝直捣核心。
「我……」赵珊霞烧玉颊,心里慌得难受。他应该是喜欢他的,君承祀没有让人讨厌的地方,她喜欢他本来就是应该的嘛。「‘君大哥是好人,任何人见到他都会喜欢的!」
听女儿答得这么理直气壮,玉芝忍不住莞尔。
「可不是每一个人哦,至少查鲁扬就不喜欢他。」
赵珊显得很震惊,傻傻地问:「阿扬为什么不喜欢他?」
看来女儿在男女感情上,还不是普通的鲁钝。
「你跟阿扬也算青梅竹马,难道没发现阿扬喜欢你?」
「我当然知道他喜欢我啦,我也喜欢他啊。」赵珊理所当然地回答。
呵,这回答足以证明珊儿实在是朽木难雕,令她这个当母亲的深感汗颜。女不教,母之过啊。
「阿扬对你的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玉芝以慈母的温柔,对女儿耐心开导。
「男女之间的喜欢?」赵珊吓呆了。
怎么会?阿扬对她……
眸底闪过一抹恍然,怪不得下午阿扬会以敌意的眼光防著君承祀,她还以为是因为两人不熟的关系,没想到会有这一层。
「你对阿扬的喜欢也是这种吗?」玉芝进一步点醒女儿。
「才不呢!」赵珊忙著摇头。「我当阿扬是哥儿们。」
可怜的查鲁扬,喜欢人家十几年,人家却只当他是哥儿们。玉芝为阿扬难过,却无可奈何。感情的事,讲求的是你情我愿,她不可能因为同情阿扬,就勉强珊儿要喜欢他。
「对姓君的年轻人,你也是当哥儿们?」
「君大哥……」红云再度占据粉颊,只要提起他的名字,赵珊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对他,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珊儿,莫非你喜欢上姓君的?」
「娘……人家有名字的,别一直叫他姓君的嘛!」赵珊不悦地道。「君大哥出身洞庭君家。洞庭君家您记得吧?唐滟嫁的那位,便是君家的三公子。况爷爷告诉我说,君大哥是唐滟的夫婿君如意的二哥;阿珞也说,君家富可敌国,不是寻常人家。」
「咦,这点倒奇怪了。堂堂的君家二公子怎么会跑到岷山来呢?珊儿,你不觉得奇怪吗?」玉芝实事求是地问道。
「我想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嘛,君大哥……」
「是什么原因?」玉芝锲而不舍的追问,令赵珊恼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嘛!我跟他才初认识不久,人家不可能把祖宗八代都跟我交代吧?」
「咦?我以为你们已经熟得模清楚彼此的家世了。你不就知道他姓君,是洞庭君家的二少爷吗?」
「那是况爷爷告诉我的啊!」
「那个况爷爷是君承祀的什么人?」
「况爷爷应该是君家的家仆吧。」赵珊想了一下才说。只要一想起老人家殷勤好客的笑容,她心里便盈满温暖。「他人好慈祥哦。君大哥的事就是他跟我讲的。我带回来的糕饼,也是况爷爷硬塞给我的,全是他的媳妇做的。娘,您说况爷爷人好不好?」
只要给你好吃的,没什么人是不好的!
对于女儿的单纯,玉芝心知肚明。但老实说,连她回忆起那糕饼的美味,也觉得那家人满好的。
「嗯,我想应该不错吧。」
「我也觉得耶!」赵珊突然笑得好谄媚,香软的娇躯磨蹭著娘亲撒娇。「况爷爷欢迎我常去呢。还说,只要我去,他就吩咐他媳妇做好多好多各式点心给我吃哦。」
想起各式点心,玉芝发现嘴巴开始淌起口水。到时候,珊儿会顺便带一些回来孝顺她吧?那她不也就可以吃到那些好吃的点心吗?哇,真是太棒了!
「娘,我明天可以再去君大哥家吗?况爷爷有风湿病,我答应要拿爹炼制的精油给他,帮他针炙。
呵,会用你爹的药巴结人家了!
不过想到那些好吃的点心,玉芝倒一点也不以为意。反正老公炼药的目的是在救人,顺便换点心回来,算是额外红利。
「自己有脚,娘难道还会绑住你不成。」
「人家知道嘛,只是尊重娘嘛。」女儿的甜言蜜语,可比任何蜜糖都教人窝心。
「巧言令色。」玉芝宠爱地捏捏爱女的圆俏鼻头。
「那您以后要掩护我穿男装出去哦。」
只怕这才是女儿真正的目的吧!
珊儿丹唇上狡黠的笑,令玉芝顿时有上当的感觉。老公最不喜欢珊儿女扮男装了,上回是为了安抚珊儿在珞儿离家后生起的不平之气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长期以往,老公不发飙才怪。
可是那些点心……
大不了以后分他几块嘛!吃人嘴软,到时候他可没话说了。
想好应付老公的计谋,玉芝很有义气地要女儿放心,可是心里却不得不审慎思考起女儿和君承祀的交往。
是什么原因让堂堂洞庭君府的二少爷跑来岷山?他真的看不出来珊儿是女扮男装吗?一旦发现,两人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发展?种种的问题,想得她头痛起来,却又不能不思量。
哀叹一声,吃完最后一颗干果,品完最后一口茶,被女儿送到房门口时,玉芝才发现今晚的夜色特别暗,院子里透著蒙蒙湿意。明天会下雨吧?
而不管明天会不会下雨,赵珊都打算再度拜访君承祀。她告诉自己是为了况爷爷,以及那些美味的点心;然而当夜梦著的,始终是君承祀似笑非笑、带著某种无名热情的温暖眼眸。
「凤哥……」两夫妻独处时,玉芝总是这样呼唤夫婿,尤其是正在情浓之时。
媚眼半睁,她柔弱无骨的娇躯偎在天凤强健的怀抱中,仰起螓首承受他沿著耳后啃过来的热吻;那落在肩头上不失温柔的吮咬,带来了一束束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全身融化。
她满足的逸出申吟,沉溺在夫婿的需索中。
许久许久以前,在他第一次咬她肩头时,她也是这样意乱情迷地臣服,可他说了什么?说她的肩膀瘦可见骨!
「凤哥。」这次她的声音有了恼意,唤起了天凤的注意力。
「唔?」他心不在焉地抬眼看向她,向来清亮锐利的眼眸此刻笼罩著一层的迷雾。
珊儿终于回家了,他心情大好,想和老婆好好亲热一下,可老婆好像有意见。刚才不是好好的吗?玉芝又胡思乱想到什么了?
「凤哥,你以前不是嫌我肩膀瘦可见骨,可你好像很喜欢咬那里哦。」
有吗?他说她瘦可见骨?
赵天凤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他如果这样回答,玉芝定然会怪他把往日的恩爱情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唉!今夜便算泡汤了,他只得装傻。
「我喜欢啃骨头。」他轻哼一声,将贴在她圆润肩头的嘴唇移往她颈间脉搏的悸动处。
「你是狗啊?喜欢啃骨头,去抱骷髅好了!」玉芝大发脾气,猛然推开夫婿,显然他给的答案教她很不满意。
「玉芝!」沸腾中被人推开,真会令一个男人抓狂。瞧她都快四十岁了,还这么任性!
赵天凤心知肚明,在老婆发飙时,若不赶紧平抚,这场床上的小勃溪就会演变成床下的战争,由热战到冷战,最后倒楣的还是自己。
所以,床上的事千万别带到床下,床下的事也别带上床,夫妻生活才能和谐。
「我没那个意思。」他忍气吞声,一只手滑过她身后搂向她腰际,在她象征性地抗拒一下后,他握得更紧;身体挨蹭著她,另一只手则放在她肩头,将她扳向他。
「玉芝,你希望我怎么说?你明晓得我当时只是玩笑话。瞧,你也没那么瘦的,你这臂膀浑圆有肉,反正我就是喜欢啃你的感觉。」
「贫嘴!」她娇嗔了一句,倒不抗拒他示好的。
赵天凤吁出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老婆每隔一段时间便问他有的没有的,在他这种谈情已难轻狂、谈爱又像是谎言的年纪,实在不好招架。他并非不再爱玉芝,只是年少时的狂恋,已转为中年后的恩爱;孩子都那么大了,再像年轻时将爱挂在嘴边,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当然,闺房之内又是另一回事。反正没人瞧见,他怎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没人管。没办法,老婆就爱这套,他只得配合了。
顺著妻子滑腻的背脊,模索向浑圆的小丘,那起伏的山峦,打乱了他的呼吸、心跳,脑子里除了娇妻美丽的胴体外,负荷不了任何理性思考。
他只想沉溺于这温香软玉中,享受人间至乐。
「凤哥……」
怎么又来了?
赵天凤痛苦地申吟,玉芝还想折磨他到几时?
「凤哥。」她娇软的声音在他耳畔嗲嗲的响起,滑腻的玉臂搂著他颈项,还用那凤仙花瓣般的指甲轻轻刮著他的背。
这是逼供吗?
真是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玉芝,你还想问我什么?可不可以一口气问完,不要继续折磨我了?你这样有完没完,我干脆出去淋雨算了。」
可不是吗?此时春雷大响,连绵的春雨有如飞沙击金、又像玉珠盘落,滴滴答答地奏响了宁静的春夜。
淋一场倾盆大雨,就算再旺的欲火也可以浇熄。
玉芝无辜地眨著睫羽,知道老公真的火大了,可是心里有事,教她怎么全心投入床第间的缠绵呢?
她半歉疚半娇嗔地嘟唇道:「人家只是要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到底晓不晓得人家是女儿身嘛!」
头大!都二十年前的往事了,还要拷问?他怎么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老婆一脸期待,天凤只得打起精神努力思索。
第一次见到玉芝,好像是一家人来人往的大客栈。
那时乔装成男孩的玉芝,慷慨解囊地救了一位卖唱的歌女,引起了偷儿的觊觎,出手要扒她的钱包,倒楣地被他瞧见,抢回钱包,顺便教训偷儿一顿。
将钱包交回到她手上,最先注意到的是眼前的少年有双白嫩、纤小得不似男人的手掌,在满室酒菜香味中,鼻端恍惚间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少女幽香。他含笑看向少年,却被她那双闪漾著惊艳眼光的怔直眼眸所吸引,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引得少年垂涎吞沫。
这可令他好奇了。
他是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绝对不是那种面如敷粉、男生女相的美男子,那少年怎会用这种眼光看他呢?
带著一抹兴味,他细细研究著少年的容颜,发现她面貌姣丽,五官娇媚可爱,再看向她颈间,眼楮一亮。赫,可不是少了一样东西。
「怎么想那么久?难道你都忘了啊!」玉芝又开始横眉竖目起来,令天凤只得将脑中的一团乱七八糟思绪赶紧去芜存菁——把玉芝不喜欢听的统统删除,只讲她爱听的部分。
「我怎会忘呢?只是想得太出神,一时之间难以自拔。」他谄媚道。
「那……快告诉人家嘛,是什么让你想得这么出神?」玉芝撒娇时,真是嗲得教人全身骨头酥软。
冷却的情焰又被她挑起,天凤决定速战速决。
「想起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他好笑地吟哦起诗人般的语言,眼眸不忘含情脉脉,体内沸腾的激情酝酿出的光和热,迅速窜到舌尖,罗织出哄得娇妻意乱情迷的诸多情话。「第一眼便被你白嫩的小手迷住。抬头看向你,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好一个眉似远山青翠,目如春水盈盈的少年郎,那圆润可爱、如花艳红的丹唇怎会出现在男人脸上?正当我扼腕兼叹息时,眼楮一亮,发现……」
咯咯的笑声自他上下跳动的喉结往上冒,玉芝眨巴著眼,著急地催促他往下说。
赵天凤微笑地轻抚妻子修长的雪颈,怜爱地印下一吻。「可不是少了喉结吗?原来是个美娇娘。」
「贫嘴!」玉芝笑得花枝乱颤,爱娇地埋进夫婿结实光滑的果胸前。「你早知道人家是女的,却坏的什么都不说,让人家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安,就怕会泄漏身份。」
「我有暗示过你啊,还叫你不要跟著我,乖乖回家去。是你缠著我不放,还逼我负责。」他贼态兮兮地笑。
「谁缠你,谁逼你了?明明是你吃了人家——」
「好,你说都对好吗?」不再浪费时间,男人的耐性有限,还是及早办事。
「凤哥……」讨好意味浓厚的嗲声再度传入耳内,天凤没耐心再应付老婆接续而来的问题,虎吼一声,一劳永逸地堵住她的嘴,热烈亲吻。
为什么女人想谈时,男人只想著这件事?
玉芝在热情缱绻里,狡黠地笑了。
呵,是凤哥你不想知道珊儿要女扮男装会情郎的唷,不是我不想说的。
哼起恒古不息的男女爱歌,让相爱的灵魂在欲望的浪潮冲击下,一遍又一遍地接受洗礼,直到天光渐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