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沉稳嗓音在树下响起,夏儿吓了一跳,差一点重心不不稳摔下树。
「你回来了?」她惊道,反射性挪动身体,但随即又发现自己的脸颊还湿湿的,于是她停止下树动作,将脸高高扬起,朝向天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自认躲藏得很好。
「阿福说看到你在这里爬树——」萨康两手交叉胸前,抬头仰望著她。「你到底在上面做什么?」
「思考事情。」她转向另一方,不肯面对他说话,她知道萨康向来不喜欢看见她哭。
「下来。」
「等我想清楚了就会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执意反抗他的命令,萨康不可置信地挑高了眉。
「下来。」他又沉声命令了一次。
她固执地摇头,仍高昂著下巴——说什么她都不会现在下去,她还必须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她僵峙著,萨康也未再出声,现场只闻阵阵鸟啭轻啼;半晌,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去之际,一阵衣服摩擦的细小疠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心一惊,连忙一转头,夏儿惊愣地看著不知何时已爬上树的萨康。
「你……你要干么?」她慌了。
「你不肯下去,我只好上来了。」萨康说道,准备攀跨向她坐著的横枝。
「你别过来……」她叫道,一副他像是轻薄之徒似地。「你太重了,这树干支撑不了我们的重量的……」
像是回应她的话,就在萨康硬在她身边坐下时,树干发出一声「吱嘎——」
「你快下去,我是说真的,这树干会断……」她推他。
萨康仍是不动如山。「除非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了——思考事情。」她偏过头。
「思考什么事?」萨康扳回她的脸,强迫她面对他。
她哭过了?为什么?他感觉心里一阵缩紧,扣住她的下巴的手指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痛……」夏儿挣扎了下,想拉开他的手。
「你说过有事一定会告诉我的。」他皱起眉,粗糙的拇指改为轻抚她的下唇,他不喜欢她有事闷在心里。「你到底在‘思考’
什么事?」他执意问道。
是啊,她是曾经答应过他,有事一定会告诉他的,但是……夏儿犹豫了半晌,才细嚅道:「有关……你娶妾……的事……」
「什么?」他惊愕道,不确定他所听到的。
她深呼吸,郑重地重述一遍。「我在想该如何写信给敏格姊姊……询问有关你娶妾的事……」
「你该死的想这个做什么?」他吼道。
「未雨绸缪。」她红著眼,悲凄地点著头。「我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不需要这种心理准备!」他翻翻白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担心起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打算娶妾。
「可是我说过要成为好妻子的,但我仍然不是。」她沮丧地指出事实。
「谁说的?」他粗声道,一把搂住她的肩。
「我不会煮饭,不会缝衣服,又不够细心……」
「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做这些事情——」他试图安慰她。「而且你一直是个公主,记得吗?不会做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理当要会打点一切……」
萨康叹口气。「如果你太能干,崔嬷嬷她们岂不就没事做了?她会觉得很无聊的,你忍心吗?」
说得也有道理!夏儿心里稍稍好过了些,但随即她又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
「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怀孕……」
「这很重要吗?」奇怪,他不记得他有给过她这方面的压力啊!
「当然重要,我已经嫁给你第六年了,早该为你生下子嗣的……」
见她一脸难过兮兮,萨康开始觉得有些想笑,她竟然把他不在的前五年也算进去?真是天才!
「有什么关系,再努力就行了。」他凑近她的耳际,偷取一个吻。
「如果多一个人一起努力,也许真的可以快些……」
「别胡说八道了。」他板起脸,不明白她何以执意认为他会娶妾。
「可是梦娴真的很好,每个人见到她都会喜欢她的……」
听到提到梦娴,萨康终于有些明白——原来他迟钝的小妻子也会开始在意别的女人了,难怪她从刚才就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以为我会娶梦娴?」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他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吃醋呢!想当初她还曾经「大方」地替瑞初拿那条她以为是他送给瑞初的手绢。
「她感觉很完美。」她整颗心沉甸甸的。
「这倒是实话。」
「瞧,连你都这么说。」她绝望地说道。
「但人总要有些小缺点比较她。」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算是肯定了她。「而且——你是个认真学习的妻子。」
虽然她不清楚这是否是对她的一种称赞,但她感觉心头暖暖的——
「真的?你真这么认为?」她有些感动道。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萨康神情暧昧地亲吻她的耳垂,贴著她轻声道:「你在‘某些方面’确实很认真。」
而他喜欢她的认真!
一股燥热自脖子向两颊窜烧,夏儿面红耳赤地将脸埋进他的肩膀,大胆地低语道:「如果你不娶梦娴,我保证今后一定更认真学习……做一个好妻子。」
闻言,萨康忍不住炳哈大笑。
「那我——拭目以待。」他轻啄了下她的红唇。
「这表示……你不娶梦娴了?」她语带期待。
「我从来没说要娶她,都是你自己在‘未雨绸缪’。」他轻点她的鼻尖,道。「而且,我‘绝对’不可能娶她。」
「为什么?」
「因为她丈夫是我以前身边最得力的副将。」萨康搂著她,目光变得深远。「但在四年前的一场饱城战役城战役中,他不幸战死,而我答应他要照顾他们母子俩的生活,所以才会在府里安插她一份工作——」他掉头看著夏儿,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地说道:「不过,如果她的存在让你不快乐,那么我可以另外替她找个地方安插工作……」
「不……不用。」夏儿侧身抱住他,连忙说道。「让她继续在府里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她们了。」
「你确定?」他知道她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
「嗯。」用力点头,她很高兴萨康在乎她心里的感受。「谢谢你。」
「这种事有什么好道谢的?」
「谢谢你不娶梦娴,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会被你赶回琉球去……」
「谁说我会把你送回琉球的?」他不悦,眉毛微蹙。
「我只是担心——」
萨康紧紧地环住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上,沉声道:「没发生的事用不著担心。」
曾经,他视这个妻子为包袱?
他想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在乎她的原因了!她能轻易牵动他的每一丝感觉。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喜欢‘纳喇’这个姓。」夏儿贴著他,突然开口道。
「怎么突然提这个?」他饶富兴味地看著她。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你告诉我你姓纳喇,当时我就决定要喜欢这个姓氏了。」她兴言采烈道。「前几天我向崔嬷嬷学说满语时,曾经问她‘纳喇’在满语是代表什么意思,结果她叫我亲自来问你。」
「你学满语做什么?」他惊讶道。
「可以和你沟通啊!」夏儿现在无比骄傲的笑靥,一副待待被夸赞的样子。
「我们现在不能沟通吗?」
也对哦!她愣了下,接著说道:「可是这样可以让我感觉更亲近你——」
「原来你觉得我们还不够亲近。」他扬起嘴角,开始倾身啃咬她的耳朵。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儿笑道,想推开他。「到底纳喇代表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萨康低喃道,炙热的唇沿著她耳朵的线滑向她娇嫩的粉颊。「这个意思……」
语毕,他的唇柔情地复上了她的。
☆☆☆
「没想到现在连你也喜欢一起‘登高望远’了。」
赫律带笑的挪揄突兀地窜入树上正在亲近的两人耳中,萨康放开夏儿,一脸不耐地盯著树下好整以暇的两个人,夏儿则是羞得不敢抬起头来——
天啊,赫牛和蓦格勒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们来多久了?」萨康粗气道,这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足够看到一场精彩好戏。」赫律两手交叉胸前,贼笑道。
谤据替他们开门的家仆的说法,萨康正和他的小妻子一起爬树,他原本不信,如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萨康耸耸肩,若无其事地一把抱住夏儿。
「你……要做什么?」夏儿吓了一跳。
「下去招呼客人。」萨康淡笑道,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即抱著她直接俐落地轻跃下树。
夏儿惊呼,为稳住自己,急忙搭上他的肩。
「看样子,你现在已经舍不得把她让给别人了吧?」蓦格勒也上前调侃。
萨康只是占有性地搂著她,微笑不答。
「什么意思?」夏儿疑惑地眨眼。「你想把我让给别人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赫律不怕死地说道。「萨康那家伙当年还打算把新郎的位子让给蓦格呢!」
「闭嘴。」
「是真的吗?」她有些受伤。
萨康揽著她,双眼狠瞪向唯恐天下不乱的赫牛贝勒,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了不哭,这两个人是特地来搞破坏的吗?
心肠较软的蓦格勒一见夏儿难过不安的表情,忍不住打圆场,补充道:「别当真,别当真,他那时喝醉了,喝醉了……」
「可是人家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赫律跟著说道。
「但也有说‘若听小人言’,吃亏在眼前。」蓦格勒不甘示弱。
「有这句话吗?」他只听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夏儿困惑地看著来回斗嘴的两人,已经有些被搞糊涂了。「你们……不要为了这事吵架……」
赫律和蓦格勒不约而同地住嘴。
「你们两人大老远从北京跑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揭我疮疤?」萨康道。
赫律和蓦格同时颇有深意地瞄了眼夏儿,接著赫昏便笑了开来。「当然不是——我们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反应不够快的蓦格勒表情怪异地盯向赫律,他们什么时候有好消息来著,他们来找萨康明明就是为了……「这家伙终于‘恶有恶报’了。」赫律拍拍蓦格的肩说道。
「什么恶有恶报?」萨康不降。
「还记得他当年的陷害吗?现在终于也轮到他头上了……」
倏地,蓦格勒明白赫律即将要讲的事情,遂连忙胀红著脸阻上道:「那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萨康迟早会知道的,早点让他‘高兴’一下有什么关系。」赫律有些幸灾乐祸。
「到底什么事?」这下连夏儿都起了高度的兴趣。
「他被指婚了。」赫律扬声道。「日前皇上终于决定由蓦格勒迎娶前来和亲的暹罗公主。」
「暹罗公主?」萨康挑高眉毛说道。
「娶就娶,搞不好我也能娶个如花美眷。」蓦格勒颇为「豁达」。
当年,他因为喜欢一名女子,「为求自保」只好「陷害」萨康娶夏儿,结果得到的「报应」是——不但自己亦被调去南方协助平乱,甚至心仪的那名女子也在一年后另嫁他人。
没想到兜了一圈,事隔多年之后他也还跑不掉和亲的命运,只不过娶的对象从琉球公主换成了暹罗公主。
唉,一样遍远的国家。
「这都是命啊!」赫律语带同情地说道,但仍掩不住他眼角的笑意。
「你这家伙!小心迟早也栽在女人手里。」蓦格勒轻哼道。
「公主——」小召气喘吁吁地叫道,从园子彼端跑了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事?」夏儿问道。
「还说呢,你不声不响地突然不见,害我和予雾姊姊……啊——」话才说到一半,小召突然失声怪叫道:「是……是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像见鬼般地指著赫律,不可置信。
「好久不见了,小召姑娘——」赫律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你还是这样的有精神。」
「谢谢,没看到你我会更有精神。」小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转身牵起夏儿的手。「公主,予雾姊姊还在到处找你呢……」
夏儿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实在不应该因为一时的情绪就突然跑掉——
「萨康,那我先去把番薯种完,再来找你们。」
「嗯,别太累了。」他轻拭她额上的汗水。
夏儿笑了笑,就在小召像逃命般地拉带下,跑著离开。
「看来你引以为傲的笑容并没有对她起作用,她好像很讨厌你。」蓦格勒终于逮到赫律的「致命伤」了。
「无妨,来日方长嘛!」赫律又是一抹笑。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说出来这里的真正自的了吧!」萨康两手交叉胸前,神情整个肃然了起来,这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赫律蓦地收起笑,道:「果然还是逃不过你的眼。」
「你们两人会这样风尘仆仆赶来南方,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蓦格勒娶暹罗公主的事吧……」萨康眼神一凛,道:「说吧,现在夏儿不在。」
「既然如此,我们就直话直说了。」赫律颔首道。「最近许多商船在海上遭到劫掠的事情,伙应该也知道吧!」
「嗯,我收到消息了,这阵子也是为了这件事在忙。」萨康说道,他目前正忙著加强海防。「我打算一切确定之后,再完整呈报皇上。」
「皇上已经知道了!」蓦格勒叹口气,道:「而且——目前朝中正为了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么严重?」不只是单纯的商船被劫击事件吗?
「因为根据一些生还的商人所言,袭击他们的人是日本人……」蓦格勒顿住,小心地打量著萨康的反应。
「然后?」萨康问道,他并不觉得遭日本人袭击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自前朝开始,就一直不断有倭寇侵扰事件发生。
「但是——听说那些‘日本船’里有琉球人。」赫律接著说道。
闻言,萨康终于有了些吃惊的反应。「是合谋,还是遭胁迫?」
「很可能是合谋,因为根据商人的说法,那些琉球人为日本人做事——」
蓦格勒点头,跟著补充道:「而且传闻更不止于此,听说琉球早被日本人所控制了,但是他们却刻意隐瞒这一点,依然继续向我朝进贡,借此得到大量的赏赐——」
「那么,皇上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如何?」
「目前并没有明确表示,只是朝中倒是出现了一些主张要‘处罚’琉球的意见——」蓦格勒又顿了下,才道:「其中有人认为应该……遣回琉球公主……」
「什么?」萨康吼道。「要送回夏儿?」
「皇上还在思考这项提议,过一阵子就会有所裁示,我们怕到时消息传来为时已晚,所以才特地赶来先通知你……喂,你要去哪?」赫律抓住一脸盛怒的萨康。
「当然是赶回京城!」萨康执意道。
「伙想做什么?」蓦格勒和赫律紧跟萨康的脚步。
「朝中那些人凭什么决定夏儿的去留?」萨康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自己的妻子该待在哪里,应该由我来决定。」
☆☆☆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著回京城呢?」
夏儿慌乱地看著萨康备马准备启程,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快就回来。」萨康将简单的行囊捆上鞍。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夏儿泪眼汪汪,不想又和萨康分开,就像当年一样。
当著众人的面搂住她,萨康感到一阵心软,他几乎有股冲动想带她一起上路……但——他不能让她回去变成「箭靶」。
「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萨康柔声道,伸手抚去她颊上的泪水。
懊死的,当初既然把夏儿塞到他手中,他就绝不允许有人可以随意将她自他手中夺走,任何人都不行。
「你真的很快就回来?」
「事情一处理完,我就回来。」他保证道,搂了搂她,随即转身上马。
夏儿吸吸鼻子,依依不舍地看著萨康向她微笑,接著策马离去的身影。
「别担心,爷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崔嬷嬷上前安慰道;唉,爷还真是狠心,竟然舍得下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对了,梦娴姊姊呢?」夏儿突然四下张望,她想也许梦娴会知道萨康他为什么要突然回京城。
「她今天没来府里。」崔嬷嬷说道。
「没来?」她愣了愣,像想到什么似地又问:「知不知道她住哪儿?」
少福晋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找她聊聊天……」
「聊天?」崔嬷嬷狐疑地看著夏儿,心想她不是听到府里的什么传闻,想找梦娴私下「解决」吧!「如果少福晋真急著找她,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麻烦了,她只要告诉我如何走,我自己去就行了。」夏儿说道,崔嬷嬷已经够忙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劳烦她。
「这怎么行……」
「没关系,有小召和予雾姊姊陪我就行了。」
拗不过夏儿的坚持,崔嬷嬷只好仔仔细细地将路径告知马夫,并画了张地图给夏儿。
半个时辰之后,夏儿即带著小召和予雾驱车来到梦娴位于城郊的住处——那是一座小巧而精致的木造小屋,屋前种有花卉和蔬菜,感觉安静而闲适。
「少福晋?」正在屋前打水的梦娴一看到夏儿,不由得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今天没去府里,所以我来找你了。」夏儿笑道,开心地环视著小小的花园菜圃。「怎么没看到正儿?」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那个爱吃鸡腿的小子了。
「他生病了,正在屋里头睡觉呢!」梦娴请她们到屋里去坐。
「生病了?」一进屋,夏儿立刻看到正在熟睡的小男孩。「请大夫看了吗?」
「看了,但还没空去拿药呢!」梦娴为三人各倒了杯水。
「我们帮你去拿好了。」予雾率先说道,她感觉得出公主似乎有话想问梦娴。
「这怎么好意思?」梦娴说道。
「予雾姊姊,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没关系,反正我们没事,就当作是散散步也好,你告诉我该去哪里拿药?」予雾接过药单,并努力地记熟梦娴所说的话,接著便拉著小召匆匆走出小屋。
「你一个人还要照顾孩子,实在很辛苦。」夏儿叹了口气。
「习惯就好了。」梦娴嫣然一笑,隔著方桌在夏儿面前坐了下来。「少福晋不是有事找我?」
夏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萨康今天突然急著去京城,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梦娴摇头。
「唉,连你都不知道……」夏儿难掩失望。
看了夏儿的反应,梦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事儿——少福晋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怎么会来问我呢?」
夏儿耸耸肩。「感觉上萨康好像比较会把这种事告诉你。」
「少福晋怎么会这样想呢?」
「至少你就比我清楚萨康爱吃什么……」她语中略带沮丧。
「那是因为我服侍他多年……」梦娴突然打住话,随即有些明白。「少福晋在意……府里的那些传言?」
夏儿不假思索地点头,又连忙摇头。「我本来是有一点在意的,但萨康已经都跟我说了,所以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之前是我想太多了。」
看见夏儿诚实又坦白的反应,梦娴突然明白萨康何以会对她动心的原因了。
「我丈夫生前一直是萨康的左右手,所以这些年我也就一直在这里打点将军府里的大小事情,在我眼里,与其说萨康是主人,倒不如说是像自己的弟弟。」
「弟弟?」夏儿惊觉道。「你年纪比萨康大’」
梦娴点头,略显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骗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夏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天真的反应逗得梦娴直笑。
「娘娘……」正儿揉揉眼楮,下床走向梦娴。「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梦娴勉强止住笑,倒了杯水给他喝。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夏儿倾身模模小男孩的头。
「没关系。」正儿爬到梦娴的腿上,闭著眼,满足地窝在她怀里。
「他很会撒娇嘛——」夏儿说道,觉得正儿赖在梦娴怀里的模样煞是可爱。
「少福晋也挺会撒娇的,不是吗?」梦娴含笑说,搂著正儿轻晃身体。
「我……我哪有!」整张脸倏地窜红。
「能够每天写一封信,五年间从不间断,这种撒娇方式倒也是挺特别的——」
「啊,你知道?」她的脸快烧起来了,这种事从别人口中听到感觉有点奇特。
「看得出来你对他很用心——」梦娴扯动嘴角。「或者说——你很爱他?」
夏儿轻轻点头。「只是那时候萨康几乎很少回信,所以我才会完全不知道他在南方的情形,甚至是现在,有时候我都搞不清他对我的真正想法——」
「萨康那个人就是这样。」梦娴浅笑道。「我想他应该是挺在乎你的……有件事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有关你写给他的那些信。」
「信?」夏儿不解,那些信现在全被萨康收在书房里了。
「我记得有一回战况吃紧,你捎来的那些信差点被整个烧毁,后来还是萨康特地冒险抢救出来的——」
「真的?」她眼里充满感动。
「因为仔平常接到信时并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所以当时大家都以为他疯了。」梦娴据实说道,她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发现萨康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真的这么做……」夏儿心里胀满幸福感,她好高兴。
「我想他是绝对不会自己招认这种事的,所以,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梦娴朝她眨眨眼。
「嗯。」夏儿也俏皮地眨眼,她发现跟梦娴谈话十分愉快,因为她有一种恬静中带点俏皮的特质,就像和予雾姊姊相处般令人感到熟悉和亲近。
「什么秘密?我也要有秘密……」正儿揉揉双眼,来回看向夏儿和梦娴。
「以后我常常来找你和你娘娘说秘密好不好?」夏儿模模他的头。「而且我会带鸡腿来哦!」
「不行,鸡腿是萨康叔叔要给你吃的。」正儿摇头。
「我偷偷带给你吃,这就是秘密,好不好?」
正儿不太懂,他看看娘娘,又看看夏儿,最后笑道:「好,秘密。」
☆☆☆
在正儿生病的这些天,梦娴并没有进府工作,反而是夏儿如约定般,天天带著鸡腿往小屋跑,两人快速累积似姊妹,又似朋友般的情谊。
从梦娴这里,夏儿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刺绣,烹饪,甚至种植作物等等,都是她打定主意要在萨康回来之前恶补精进的课程……当然,还包括继续向崔嬷嬷学习满语。
萨康说过她是个认真的妻子,不是吗?
她当然得好好利用这些日子向梦娴姊姊「讨教」一番。
这天,夏儿如往常般在傍晚时从小屋回府,可才一下马车即看到崔嬷嬷正准备出门。
「少福晋,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有什么事吗?」
「有人找你。」崔嬷嬷说道,一面拉著她往屋里走。「是从琉球来的。」
「琉球?」她惊讶地和予雾,小召对望一眼,在走进大厅的刹那,同时看到之前曾到北京府里找过她的那位琉球使者,只是他一身汉人装扮。
「公主。」对方打揖行礼,道:「属下前去北京城,才得知公主已经迁调来此。」
「看你行色匆匆,发生了什么事吗?」
「圣上病危,想见公主最后一面。」对方跪答。
「怎……怎么可能?」夏儿惊道,为什么会突然病危?
「之前圣上一直不派人通传消息是怕公主担心,但后来因为情况不太乐观,所以才……」
「那现在怎么办?」
「公主请放心,属下已经备好船,今晚出发。」
「今晚?可是萨康还没有回来……」
「属下从北京一路打探公主的行踪,至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果不即刻起程的话,恐怕会来不及……」
「可是……」夏儿为难道,她似乎不能这样突然跑回琉球……「今晚涨潮,正是回琉球的好时候啊,公主。」
夏儿有些进退两难,她转向予雾,问道:「怎么办?如果等萨康回来丙启程会不会来不及?」她十分担心父王,可是就算现在快马加鞭派人送信去北京,来回也要好多天。
「不如我们先上路,同时派人带信去通知爷,这样好不好?」小召提议道。
夏儿思索了下,点头道:「这样吧,我一个人回去,你们留下来跟萨康说明——」
「不行。」予雾和小召异口同声,她们绝对不会让夏儿一个人回琉球。
「可是时间紧迫,我怕写信会说不清楚。」
「有我在啊!」崔嬷嬷说道。「爷如果回来我会向他说明的。」
「那太好了。」小召欣悦道。「我这就进去收拾包袱。」
予雾点点头,走上前提醒夏儿。「我看你也赶紧去写封信,让人带去北京。」
「嗯,我这就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