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江远仙一心护卫著解慕真的模样,一股子的酸登时自炎妙槐向来平静的心潮翻腾而起,也让他总是带笑的脸庞,明显沉了几分。
「我与她之间如何,不是你能评论的。」瞪著他,炎妙槐冷冷地说道。
以前他或许忽略了他,可是以后不会了,这个男人休想来染指。
忍著痛,深吸了一口气,江远仙强撑著浑身上下像是要散了的骨头,缓缓地爬了起来,挺直了腰杆子,昂然走到了炎妙槐的面前。
「你最好善待她,否则我会将她带来我的身旁好生照顾著。」
就算嫁过人又如何,他断不会视她为残花败柳,他的清儿在他的心里头,永远是初春的那一朵花儿,灿然而耀眼。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迎著对方的怒目,炎妙槐的利眸迸出精光,淡淡的说道。
但凡是他的东西,他都不可能让人轻易夺了去,何况是他的女人。
只是那女人啊,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著他呵!
炎妙槐心中一叹,摇了摇头,眼角不经意瞥至围观人群中的一抹身影,顿时愕然。
她堂堂炎家少夫人,竟然……出现在这烟花之地?!
如若真的不甚在意,那又怎能在一眼瞬间,便瞧出了她的女扮男妆?
他不动声色地瞧著她,四目交凝,解慕真终究先一步敛去了眸光,然后低声朝著云敛裳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地回身离去。
幽幽淡香,云敛裳端著一张冷脸,不甚温柔地替江远仙包扎著伤口。
像是极度刻意的,她好用力地将敷著药的布,巾绑在他的臂膀上,一点也不担心会弄痛他。
「你是谁?」
一名素未谋面的花娘,不会如此好心的搀他进了闺阁,更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替他敷药疗伤。
包何况,她的脸上还带著一抹腾腾的怒气。
「关你什么事!」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为了他这多嘴一问。
要不是有人交代,她才不想帮这般冲动的鲁男子疗伤医治。
「你很气我,为什么?」他这个人性子直,玩不来那些算计,况且现在的他可是满腹疑问,也懒得猜,即使被娇声喝斥,依然直接开口问道。
「废话,像你做出这么莽撞的事,谁瞧了不生气?」
有人像他这个样子的吗?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当口出现。
若是他能早些出现,寻到了解慕真,那么她便可以少过一些苦日子,更不用将自己的一辈子托付于炎家。
若他能晚些出现,就她想来,那时炎妙槐与解慕真早已心心相印、如胶似漆,不会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坏了关系。
偏偏他要在这时出现,无端坏了事。
她在这青楼里,瞧的男人可多了!
但凡男人,无论处于什么地位,心眼可小得紧,而炎妙槐又是何等人物,不消片刻便能得知江远仙的身分,还有他与解慕真的关系。
他一出现,原本看似就要和平落幕的局,又要乱了,她怎能不气?
「为什么气?」
他不敢说自个儿是玉树临风,可好歹也算是有张好样貌,再说,虽然现下他没有爵位,可是皇上为他留下的家财,也够他一辈子吃喝不尽了。
眼前的姑娘既然身在青楼,便是个窑姊儿,那么更应该嗅著了铜臭味便忙不迭地扑上来才是,怎地这般粗鲁的对待。
「气你是个程咬金,没事儿好端端地介入人家夫妻之间做啥呢?」
云敛裳也是个直性子,心里头藏不住话,他一问,她便一古脑的全说了。
「你指的是清儿和炎妙槐?」
「废话!」又一声轻时,面对这个男人,她显然不知道客气是何物。
「我听说他们夫妻并不睦,清儿甚至打算为炎妙槐娶妾,一个女人要有怎样的委屈,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替夫君纳妾。」
由此可见,那个总让他挂在心上的女人,日子过得并不好。
舍不得呵!
所以今天一见到炎妙槐竟然出入飘香楼寻欢,他才会怒上心头,不由分说的冲进包厢,就是铁了心要狠狠地将他给教训一顿,好为他的清儿出出气。
「你觉得慕真是一个会让自个儿委屈的女人吗?」杏眼圆瞪,为了不让江远仙碍事,云敛裳只好耐著性子同他说。
虽然解慕真的外表柔顺,可骨子里却是倔强固执到了极点,那要强的性子,怎能容得了旁人委屈她呢?。
外人以为解慕真逆来顺受,但就她来看,这一切压根都是她自个儿主导出来的结果。
这样的生活是她要的,所以她想尽了办法,让自己的生活变成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同炎妙槐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的过上一辈子,可是偏偏炎老夫人这般殷切的想要抱孙,才逼得她非得找个女人来替炎家传香火。
「她……」江远仙张口就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打小他就知道解慕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真正相处也不过是娃娃时的那几年。
后来她失了踪影,他则奉母之命千方百计地寻她,却遍寻不著,有一阵子他甚至以为她已不在人间。
要不是何风月的告知,他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下落。
见他发著楞不说话,云敛裳终于缓了缓神色,说道:「知道我同她是怎么认识的吗?」
楞楞地摇著头,他大半的心思还在方才的问题上兜著。
「我与她是姊妹,曾经一起在街边乞讨过生活。」
「她曾经落魄至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说也是何家的女儿,又怎可能成了街边的乞儿?
他屏气凝神的听著云敛裳说著过去,听著他的清儿怎地被人赶出家门,而成了如今的解慕真。
又听著她们姊妹俩如何孤苦无依,差点病死和冻死。
又听著解慕真是怎么入了炎家,成了炎家的少夫人,再成了如今为夫婿招妾的女人。
那一字一句,她说得轻松,他却听得心疼不已。
「所以,炎妙槐并不曾真的善待清儿……就是慕真?」他哑然问道,心疼她受了这样大的苦难。
「这世上已经没有清儿了,清儿早死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了。」
云敛裳不想给他任何的希望,虽然这个男人也算得上是重情重义,可她身处青楼,瞧过的男人太多了,再重情重义,也有背叛负心的一天,所以她的口气依旧不善。
「就算炎妙槐在情感上不曾给过慕真她想要的,可是该有的尊贵荣宠、吃喝花用,他也从不吝惜,所以她用不著你来替她出气。」
这男人只有添乱的分,她甚至希望他走得愈远愈好。
虽然解慕真在匆匆离去之前,曾经千交代、万嘱咐要她好好善待他,可是她却希望他能趁早死了心。
「这些我也可以给她,我甚至可以给得更多。」
「你能给的,未必是她要的,否则在你第一回找著她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炎家,回到你的身边。」
「那是因为她以为我会嫌弃她,可是我不会,我会视她为妻,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休离再嫁,你以为她在你们那种世族大家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旁的不说,就是那些自以为高尚的皇亲,一人一口口水,只怕就能将解慕真给淹死了。
「一切有我!」
这话说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可惜的是,他的豪情万丈却只换来了云敛裳的一记嗤笑。
「你有什么用?若是你真有用,会到今天才能寻著她的下落吗?」
这个男人也太天真了吧!
就她看来,真正能保护解慕真的只有炎妙槐,因为他那个人够骄傲,骄傲到压根就视世俗礼教为无物。
只要他想,他便能为慕真织出一片天,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其中。
「我……」
虽然江家式微,但是依旧吃穿不愁,他的清儿又何须过著如此寄人篱下的生活。
不行,他得去找她!
一开始他只以为她贪图富贵、背信忘义,所以他气极了她,那日才会拂袖而去。
然而终究是不舍啊,所以才会在乍见炎妙槐上青楼时,怒气攻心,可如今在得知一切的原委之后,心中那股熊熊的怒气,倒教一抹的心疼给取代了。
他蓦地起身,笔直的就要往外走去。
这个男人还真是个死脑筋,都已经跟他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他还非要去蹚浑水。
她气极了,扬声喊道:「等一下!」
「姑娘还有事?」江远仙回身问道。
却见云敛裳脸上的不悦皆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让人炫目的绝美笑容。
「你就这么走了,那么我方才帮你包扎的药费呢?」她笑著开口索讨。
「呃……」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他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了一绽金子,双手奉上。
美目望著那绽金子,她脸上的笑意更盛,声音柔婉地说道:「江爷可真是大手笔,可惜我要的不是钱。」
金子、银子她多得是,用不著他巴巴的来当火山孝子。
还有窑姊儿不要银两的吗?那她要什么?
江远仙满心疑惑,才要开口问,谁知她就这么迎了上来,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姑娘……」你想干啥呢?
他话都还没说完,云敛裳已经没有丝毫停顿地欺上前来,红唇更是不容抗拒地落在他的薄唇上。
这女人未免太过轻薄了吧!
既惊又怒,他想要推开她,但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紧紧的巴著他,不肯移动分毫。
突然间,一阵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口中蔓延开来,他微微一怔,当他将那股味道咽下了肚,头也跟著重了起来。
懊死,这女人……
一边抵挡著晕眩,他抬头怒瞪著她。
这时计谋得逞的云敛裳不等他推,便自顾自地退了开来。
「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得委屈你在我这儿做客一阵了。」
她可不想让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些许转机的炎妙槐与慕真,又被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打扰,所以她只好用上惯常的伎俩迷昏他。
包何况这可是解慕真交代的,要她绊住他几天。
「该死的,你最好交出解药,否则……」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膝头一软,便跌落在地。
「否则怎样?我叫你别去添乱,你就偏偏要去,那就别怪我用上这招。」
云敛裳瞪著他,兀自咕哝著,直到确定他的双目阖上、人也晕了过去,她这才得意扬扬地唤了人进来收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