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北 第二章

十五年后

PCB里穿梭著形形色色的人们。这家PCB占地二百坪,可容纳将近三、四百人,设备齐全,装潢也是一流的,一进门就有一条迂回别致的走廊,感觉有如走进星际大战里的时光隧道。

「瞧见没有,台北是不是愈夜愈美丽?」安迪笑著撞了一下唐继宇的酒杯,以眼色示意隔壁桌二位频送秋波的美女。「早叫你回来了,就不知道这几年你错过了多少东方佳丽。」说著,就远远送了人家美女一个啵。

唐继宇笑著摇摇头,不以为忤地一笑。

三十岁的唐继宇,不只拥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俊朗挺拔的迷人外表,更值钱的是,他有一颗价值不菲的「金」头脑。

自唐父退休后,他们一家便移民美国,唐继宇一路以资优生的身分完成大学、研究所的课程。

毕业后,他受聘进入业绩长年居冠的美国银行,担任总裁助理,接著一路往上跃进,短短六年的时间,他以一个华裔的身分,年纪轻轻就接任副总裁的职位,当下成了美国银行界的传奇人物。

此番回台,更是为接任美国银行在台新设之「银行家亿万富翁投资俱乐部」总经理一职。

此俱乐部与一般俱乐部不同,它乃专为大老板设计的国际理财、基金投资等理财顾问咨询,所以这才说他拥有一颗价值不菲的「金」头脑。

「Gavin哪像我们,他还用愁身旁缺少佳丽吗?我看烦都烦死哦!」胖子吴哼了一声,一口气暍光杯中的啤酒。

「说的也是!」又有人感叹。「Gavin,做人不能样样都行,这会招天妒的!」

一桌子的人听了朗声大笑,唐继宇也陪著笑。

这一群人之中有唐继宇高中时期的好友,也有美国大学的同窗,以及现在的同事,今晚大伙聚在一起,就是特地为唐继宇接风。

「可不是,就是遭天妒才会被遣回来台湾,这下寂寞了吧?Ina事业心那么强,可能不会这么快就飞来台湾吧?」美国大学同窗糗他。

「咦?继宇有女朋友了吗?」有人发出惊叹。

唐继宇眼中闪著温暖的笑意。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被绑死了,会不会太可惜了一点?」

「这你懂什么?Ina是大美女耶!能干又漂亮,温柔又贤淑,个性独立又不粘人,这种女人啊,百年难得一见。」

「去你的,臭小子,什么事你都要抢在前头呀!」

「算了算了,我看还是喝酒吧!」

大伙嬉闹著,高举著酒杯,匡啷出声。

女侍者又端来几盘小菜及一大壶的啤酒,临走时还故意娇柔的倾身向前,以若隐若现的胸部擦撞唐继宇,并借机向他放送电眼。

唐继宇仍微笑以对。

一啧啧,安迪,你瞧见没有,和Gavin坐在一起,美女全看向他了,你说咱们这亏吃的大不大?」

唐继宇无奈地耸耸肩。「就饶了我吧,别一迳的把罪往我身上推。」他笑著举杯敬大伙。

安迪不服气。「Gavin长得帅是没话说,不过我安迪也不差吧?况且我把妹妹的技术一流,论风流多情,Gavin可比不上我!」

「呿!」大伙发出嘘声,扬声大笑。

「不信?」安迪站了起来。「看见隔壁桌那二位大美女没有?」

安迪使了个眼色,大伙的目光往隔壁桌扫去,频频点头。

「瞧见了吧?刚刚就一直有人过去搭讪,不过全都被回绝了,瞧,这会又有人要过去了……不说了,你们就等著看我安迪的魅力!」说著,他当真朝隔壁桌走了过去。

大伙兴致昂扬地瞧著安迪施展把妹妹的功夫。

只见安迪大方地往其中一位女孩身旁一坐,附耳对那位女孩说了几句话,那女孩立即掩口发出咯咯笑声,接著又动手轻推了另一个女孩的手臂,两个女孩又低语了一阵,然后就甩了之前过来搭讪的男人,起身随安迪走了过来。

大伙立即掌声鼓励,并扬声大笑。

罢刚被二个美女甩掉的男人踫了一鼻子灰后,深感无趣,适巧身旁有一位女侍端著盘子经过,男人的手即往女侍的模了过去。

「你干什么!?」女侍大声呼嚷,引得唐继宇他们这一桌也注意到了。

「怎么?不能模啊?你裙子穿这么短,不就是准备让人模的!」男人面子挂不住,索性耍赖。

「请你放尊重一点,这是制服,不是我心甘情愿要穿这么短给人看的,而且我只是端盘子的服务生,又不是坐台小姐!」女侍愤怒的瞪著男人。她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学生,年纪很轻,嗓音也很稚嫩。

唐继宇大半个夜晚均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此刻突然出现了变化。他挑眉,那双深邃黝黑的眼楮浮现一抹趣味的光彩。

「尊重?哈哈哈!」男人大笑,口袋掏了掏,取出皮夹里的现钞,往桌上丢了四、五张干元大钞。

「老子有钱,就是要模你ㄋㄟㄋㄟ也行!」说著,八爪手当真往女侍胸口模去。

「你放屁!」她抓狂,想也不想就将手上端的饮料往男人头上淋下,再将瑞盘往他的头顶一盖。「去死吧,你!」她气的脸红似火。

目睹者个个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全看傻了。唐继宇更是感觉血液在瞬间冻结!

「你找死!」

被淋了满头果汁的男人愤慨地一把抓住女侍的衣襟,抡起拳头。

女侍惊呼,接著经理立即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你在搞什么鬼!?」经理一来,就冲著女侍破口大骂,「连端个盘子都会端出问题,我看你干脆去扫厕所算了!还不快跟客人道歉!」

「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话说I!?还不赶快道歉!」经理急得冷汗直冒,硬是强迫女诗认错。

袁琇琇咬著唇,气得脸色发青。

经理还在一旁期待著她开口赔罪,可她却愈看那个男人愈上火,「他刚刚模了我,又模我胸部,我干嘛要跟他道歉啊!」瞪他。

经理脸色马上黑了半边。「你给我闭嘴!」经理吼。

「我又没有做错,是他猪哥偷模我的,他活该……」

「ShutUp!」

袁琇琇咬住唇,狠狠瞪著那个男人,那表情似乎恨不得立即宰了那个臭男人!

一对不起、对不起,她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袁琇琇不低头,经理只得一迳地向男人行礼赔罪,「真对不起,您今晚的消费全算公司的,先生您这套衣服也由公司来赔,另外公司再赠送您……」

袁琇琇一愣,瞪大眼楮听著经理说赔这赔那的,她不禁在一边做起鬼脸来。

见鬼了!乱模别人的还有这么多好康可赚,有没有天理啊!?

唐继宇看著袁琇琇一会儿皱鼻子,一会儿扯唇角的,不禁觉得好笑,唇角住上一扬。好鲜明的个性,下过就怕容易吃亏!

「经理,你未免也赔得太多了吧?不就湿了一件衣服,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后,袁琇琇跟在经理后头凉凉地说。

经理气坏了,回头对袁琇琇吼:「今晚的损失全算你的,从你的薪水里扣!」

袁琇琇大眼圆睁。

「什么呀!?喂,经理,我为什么要赔?你开什么玩笑啊!」她追著经理跑,尾音随著人消失在转角。

「Gavin,喝酒啦,你在干嘛?」胖子吴用杯子踫了唐继宇手中的杯子,邀他一起喝酒。

唐继宇这才惊觉到自己竟然注意了那个女孩那么久。

他唇角再次扬起,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今晚的情绪似乎这才开始High起来。

晚间七时,整栋办公大楼除了寥寥几个还在加班的职员外,大多职员都已经下班回家。

袁琇琇一边哼著歌,一边拖著地。

她从五点半开始工作,与其他清洁公司的员工从二十四楼一路打扫下来,这会已经接近收工时间了,眼前一楼大厅已经拖了半边,就剩半边拖完,她就可以打道回府,冲个凉后再去PCB上班。

「琇琇,」一同工作的欧巴桑拍了拍她的后背。「外面那个人奸像在找你。」

她指了指一直在玻璃门外探头探脑的男人说。

「谁呀?」袁琇琇回过身,眯起眼来打量,接著眼色马上沉了下来。「要死了,真是阴魂不散!」她低喃,回过头又继续拖地。

外面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属善类,欧巴桑好担心,她又去扯琇琇的衣袖。「琇琇,要不要紧啊?要不要我打电话叫老板过来?」

那男人将整张脸贴在大门上观望,把她们好不容易擦好的玻璃门给弄脏了,欧巴桑心好疼哪!

袁琇琇直起身子,回过头看了门外的男人一眼,瞪眼再加呼口气。

「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就行了!」说著,她就杀气腾腾的抓著拖把一路拖了过去。

「你在干嘛啦!」袁琇琇冲出来,一把推开男人。「不要贴著玻璃,擦玻璃很累的,你知不知道?」瞪他。

男人搔搔头再陪个笑脸,讨好著,「我这就帮你擦干净好不好?」说著,便撩起他身上那件不晓得几天没换的T恤,往玻璃门上擦去。

「拜托你不要动啦!」袁琇琇跺脚,一把又推开了他。「你有屁快放好不好?我很忙,不要浪费我的时问!」

「奸好好……」男人像只病猫,任袁琇琇大呼小叫也不生气,他眼角扫了一下袁琇琇不太好看的眼色,接著就装腔作势的破口大骂起来。

「真他妈的!最近老子运气真背,你也知道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小偷叭手又多得像蚂蚁过街,把老子的摩托车牵了不说,又把……」

「我没钱!」袁琇琇懒得听他废话,很干脆地一口回道,转身就要走人。

男人愣了下后,随即反应过来。

「你他妈的给我站住!」他食指指著袁琇琇大喝。「你今天要不给老子钱,老子就把这里给拆了,不信你试试看!」

懊死!袁琇琇懊恼地跺足咬唇。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她回身,摆出茶壶状。

「嘿嘿嘿,」男人奸笑,讨好地挨近她。「我的好妹妹,你知道哥哥犯穷,就救济救济一下嘛,不用太多,五千就好。」

「你耳聋啊?我说我没钱!」袁诱诱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那要不三千,三千总行了吧?」男人再折价。

同一时间,电梯门开了,几个西装笔挺的男士跨出电梯,为首的那位很高,他正对著另一位男人交代事情,笔直的脚步往袁绣绣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我连五百都没有!」袁琇琇冷冷地说。

愈看愈火,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不去找工作,一天到晚只会向人伸手要钱,可耻到了极点!败类!

「妈的!你这贱种就是欠揍!」嚷著,一拳就结结实实的往袁琇琇的脸上揍了过去。

袁琇琇闪避不及,一颗头不堪承受重击地就往玻璃门撞去。

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惊骇众人。

唐继宇闻声抬头,脸上随即闪过一阵错愕。

是她!PUB里的小女侍!

袁琇琇很快的又站了起来,揉揉头,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血丝,她还在冷笑。

「打都打了,你也该滚了吧!」

男人脸色铁青,要起狠来。

「老子把这里给砸了,我看你给不给钱!」说著,就四处找著能破坏的器具。

袁琇琇握拳,死命的瞪著男人。

「你不要给我惹事!」她警告,双拳开始颤抖。

每次都这样,她奸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他们就来闹,害得她一天到晚换工作。

她到底欠了他们什么呀!

当男人相中一个墙边的花盆时,袁诱诱同时也抓起拖把,猛地朝男人冲了过去。

「你们到底是要害我到什么程度才肯甘心!?」她吼。

男人拿起了花盆砸向她——

匡啷!玻璃碎裂声响起。

唐继宇狠狠抽了口气,不及细想,拔腿便朝前奔去。

闪过身的袁琇琇回头,看著碎了一地玻璃,怒火攻心。

「我说过了要跟你们断绝关系,王八蛋!你以为我怕你啊!」袁琇琇吼著,紧紧抓著拖把,狂猛地往男人头上打。

「疯查某……你还打、你还打……」男人不堪挨痛,一边叫骂、一边逃。

袁琇琇怒火旺盛,不甘心地一路追著狼狈的男人跑。「你不是要要狠吗?你胸个屁啊!」

稚嫩的叫骂声渐渐消逝在来来往往的车潮声中。

唐继宇追出来的脚步顿在大门,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绪再一次为这个女孩脱轨。

他怔愣,不解为何每回看见这个女孩,心中便生起一把烈焰,直烧的他胸口疼痛。

「总经理!」

随后追出来的业务经理看著满地的玻璃碎片,惊惶地不知所措。

「要不要报警处理?」他请示唐继宇。

唐继宇举起手。「不用了,把它处理好就行了。」

他的目光仍停驻在袁琇琇消的方句。

那个女孩,要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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