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对艾兰或牧丰而言,接下来的日子都过得很快乐。
每天,牧丰接送艾兰上下学,然后,去餐厅吃完饭,就到处去看夜景,若遇下课得早,他们就相偕上阳明山。
这是幸福日子里的一个美好星期天的早晨,习惯早起的牧丰在琴室练琴。
他今天心情很好,待会儿,等艾兰起床,他要带她去看他新买的房子。
那房子位于岩岸上,往西远眺可以看到海平面,往东,则可看到山峰云影,而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浪涛声,他把它取名为「听涛小筑」。
他非常喜欢那房子的位置,也把房子书成艾兰喜欢的样子,他打算和她在那里住一辈子。
不知艾兰看到,会是什么惊喜表情。想著想著,他的唇角浮起了笑意。
「哥哥……」牧采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牧丰的琴室。
「哥哥,哇!」见到牧丰,她哇地大哭出来。
「什么事?」思绪被中断,他很不高兴,也没好气地中断弹琴的动作。
就算要哭诉什么的,她该找的是爸妈,而不是来打扰他练琴。
「哥哥,那个……」牧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什么事,慢慢说。」牧丰有点不耐烦。
「艾兰她……她弄死了小白兔!」牧采哭得好不伤心。
这几天来,牧丰和艾兰形影不离,令她气得要死,为了破坏他们,她早就计划拿小白兔开刀,今天终于逮到机会了。
「小白兔?怎么可能?」艾兰连和他一起出去,都要带著它,怎可能让它有任何意外?
「昨天我们意见不合吵了一架,她就扬言要弄死小白兔,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想不到……想不到……」牧采哽咽不成声。
「不可能,她很喜欢月亮,不可能弄死它。」牧丰断然否定。
他不相信艾兰会残害无辜动物。
「可是它就是死了啊,我一早要带它去打预防针,看到它已成了一具尸体,还看到艾兰手里拿著一包药……」伤心欲绝。
「不可能!」牧丰勃然大怒,「你最好没有说谎!」
牧丰眼中的杀气今牧采胆寒,但她无论如何都要撑下这个谎。
而且,她有把握,这回一定可以使包艾兰死得很难看。
「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她嘛,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牧采哭得肝肠寸断,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死掉的是她的至亲。
牧丰烦闷不堪,他相信艾兰不会做这种事,但牧采这样指证历历,让他产生怀疑。
「呜,我错了,我早该知道你只会相信她的话,把错栽赃到我身上……反正你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算我没来好了!」
牧丰禁不起激,一拍琴盖,起身朝艾兰的房间走去。
就算是应付牧采,图个耳根清静,去证明艾兰没做那种事,对他并没有损失。
艾兰现在在做什么呢?她应该还在睡吧。根本不会有牧采说的事发生。牧丰以艾兰的生活作息判断。
牧丰离开后,牧采在背后窃笑。
这回看包艾兰用什么狗屎运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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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丰走到房间时,正看见艾兰一手拿著个红色药包,一手抚著竹篮里的小白兔。
画面跟牧采所描述的一模一样,他心里马上冲进了震惊。
难道牧采说的,是真话?
一股奔腾的气血,直冲脑门,冲毁他的冷静和判断力。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大喊。
扯开她,竹篮里的小动物早已没有温度。
艾兰一脸木然,她还无法接受小白兔突然暴毙的事实。
牧丰丢下竹篮,揪著艾兰,伸手甩她一个耳光。
这个火辣辣的耳光落下,艾兰才终于清醒。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死它?厌恶我送的东西,直说就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牧丰扯著她吼。好不容易快复原的心,再次深深受创。
她到底是何居心?难道非得用这种手段,来表示对他的抗议和不满?
「我没有害死它,是牧采,她趁我去盥洗的时候,偷偷进来害死它。」艾兰赶紧澄清,眼泪也随即掉下来。
她知道,再不澄清,就会像先前那样,永远没机会了。
「说谎!这本来是她的宠物,她没有理由害死它!」牧丰暴吼。
话,他已经听太多了,他相信亲眼所见。况且,这也正如牧采所说,艾兰正在栽赃给她。
「她亲口说要害死它!」艾兰尖著嗓子大吼,「她昨天吵不赢我,亲口说的!」
她有一堆证人,小晶,还有班上的同学。
「不准再说谎!」牧丰面目狰狞地揪起她的发。
连这种细节,也跟牧采说的一模一样!
他这辈子最恨的,除了残害无辜的败类,就是骗子。
「我没有说谎!」艾兰急著替自己辩白。
为什么他一口咬定她说谎?
「还说没有?我最恨说谎的人!」牧丰更用力扯著她的头发。
「不是我!」艾兰边掰他的手,边坚决的喊。
好痛,她的头好痛,但她的心更痛。
「滚!」牧丰蓦然将她甩开。
艾兰重心不稳地朝墙壁扑去,额头撞出个伤口,鲜血迅速蔓延开来。
「滚!离开这里,永远离开我的视线!」牧丰更气急败坏。
艾兰额上的鲜血怵目惊心,撼动他的恻隐之心,但沸腾的怒气,只增不减。
艾兰勉强抬起晕眩的头,随即又不支地倒下。
「滚,听到没有!」牧丰用力把她推出房间。
他绝不能心软,绝不能再让她有机会刺伤他。
艾兰抬起脸来看他。他的坚决和无情,令她胆寒。
「叫你滚!」他愤而把她的东西,全丢到她身上。
「月……月亮……」艾兰颤巍巍地指著他脚边的竹篮。就算只剩尸体,她也要带它走。
鲜血流进眼楮,她伸出手背擦掉。
「滚出去!」牧丰把竹篮踢向更远的角落。
活的东西都不要,死了,还要它做什么?
「月亮!」她想扑过去接,牧丰却把她往外推。
「滚,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他砰地把门甩上,把她关在门外。
他气得不得了,心也痛得不得了,任凭那扇冰冷的门,将他们天涯两隔。
艾兰怔怔地看著那扇门,心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抬起脚想下楼,却踩空,整个人从二楼滚到一楼。
「哎呀,艾兰,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伯母看看。」牧伯母听见牧丰的狮吼,正想上楼去看看,刚好看见艾兰滚下来。
「伯母?」艾兰看见她,招呼似的低唤一声,「我没事。」用手把额头流下来的血抹去。
「哎呀,血流得这样,还说没事?伯母看看,这小丰也真是的……」
牧伯母连忙把她拉到客厅,用面纸擦拭她脸上、额上的血,还发现她的脸颊又红又肿。
「真的,我没关系,伯母,我要走了,谢谢您这段时间来的照顾。」艾兰慌急地从牧伯母身边逃开。
她不想再听见牧丰的名字,那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得她痛不欲生。
「艾兰,你的伤……」牧伯母只唤到头也不回的背影。
怎么回事?小俩口吵架,有必要吵得这么严重吗?
「小丰啊,艾兰走了,你还不快去追?」牧伯母边说,边往楼上去,沿途看见东西丢了一地。
「小丰。」牧伯母拍牧丰的门,「你们是怎么啦?怎么吵成这样?」
「妈,」牧丰的门突然打开,「别再跟我提起她,我永远都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说著,牧丰冲出门去。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疯了?」牧伯母边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边喃喃自语。
「妈,你在干嘛?」一直躲在暗处看好戏的牧采探头进来。
「当然在整理啊,快来帮忙。」牧伯母没好气的回答。
「噢。」牧采求之不得的加入整理的行列。
她要把艾兰的东西,完全从牧丰的世界里清除。
自那日之后,牧家再也没有艾兰的东西,也不曾出现过她的名字。一切就像她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只是牧丰的表情更硬,更不苟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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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兰蹒跚地走出高级别墅区,连守卫跟她打招呼,也没听见。
额上的血早就不流了,眼泪也一直流不出来。她心里什么也没想,身子里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觉得脚步好重,好累,好想睡。
这下子,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小提琴,没有了思念奏鸣曲,没有了小白兔,没有了牧丰……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她从来就不曾拥有过什么。
好累,她坐在路旁的红砖道上,才发现她忘了穿鞋,脚都磨破了。
没关系,她一点都不觉得痛。
喔,好想睡,有没有地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永远不用醒?
「咦?艾兰?你在干嘛?不会冷吗?」迎面而来的小晶惊叫起来。
她是特地拿酬劳来给牧丰的。
「小晶?」艾兰苦著脸,「我好想睡……」慢慢枕到她肩上。
「喂,先告诉我,你在干嘛,为什么在这里?」小晶推开她。
她的样子太奇怪,哪有人穿著睡衣在路上晃,还口口声声说她想睡的?
小晶心中响起了警示灯,她上次睡著,那么难醒,这次若再睡著,会不会醒不了?
「小丰哥哥不要我……」每想到这里,她就更想睡一分,「我好想睡……」
「不准睡。」小晶尖著嗓子嚷,「我先带你回去找艾竹。」
「让我睡,小晶,我好想睡……」她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走啦。」小晶使劲拉她,「喂,你的睡衣怎么有血?你的额头怎么受伤了?你的脸怎么肿成那样?」奇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我想睡,好想睡……」小晶每问一句,方才的画面就在脑海里重播一遍,她就心痛得更想长睡不醒。
「别睡啦,你是猪喔?」小晶把外套穿在她身上,又吃力的推她、拉她。
「小晶,你找个地方让我睡,好不好?」艾兰央求。
「不行。」如果她真的长睡不醒,她怎么办?鬼才答应这种事,「你给我醒著,无论如何都不准睡。」
「小晶……」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找些事给她做,「没事做就给我练歌,别想偷懒。」
虽然乐团有艾菊帮忙撑著,但那不是长久之计。艾兰快回来,才是正事。
「小晶……我要睡、我要睡……」现在,什么都无法赶走她的疲倦。
「要上车了啦,还睡?」小晶买了车票,推艾兰上车。
「呼,可以睡了。」艾兰头一偏,就想睡倒过去。
「包艾兰,你敢睡,我就跟你拼命!」小晶拨电话给艾竹。
艾竹要她把艾兰带回去,而且尽量别让她睡著。
「人家真的、真的很想睡……」她的心一直痛著。好像永远也不会好似的。
「不会想些有趣的事啊?猪头。睡觉是吃饱了撑著或穷极无聊时才做的事,你现在没那个空。」反正她是不会让她昏睡过去的。
艾兰苦著脸,眼楮只剩一条缝。
「告诉你,观众指定要你唱的歌曲,目前有十首,你要快练;学校里的报告,目前为止有五份,这星期要交的有三份,你得快做。」
「我不想做,只想睡觉……」
只有投入梦乡,才不会有人遗弃她,也才不会失去重要、心爱的东西。
「下车了啦,睡什么睡?」终于到站,小晶拉艾兰下车。
「呵,终于可以睡了。」艾兰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公寓四楼。
越过等在客厅里的艾竹,艾兰冲进自己的房间。
「我要睡、我要睡了。」说著,沉沉的问上眼。
「包艾兰!」艾竹把她的棉被掀开,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回来连招呼都不打,睡什么睡?」
谤据小晶所说,艾兰的怪病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她若不想一辈子照顾这个睡美人,就要想法子让她保持清醒。
「你那么凶做什么啦?」艾兰气呼呼的把棉被抢回来。
「喂,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艾竹拉著她的睡衣,指著上头的血演。
这家伙,她以为睡著就没事了吗?
「人家……」她几乎可以一睡解千愁了。
「还有,你头上、脸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艾竹气呼呼的跑去拿来湿毛巾,要她擦拭脸上的血渎,和额头的伤口。
「你不要问啦,人家都快可以忘记了……」艾竹一问,一直流不出的眼泪,居然像瀑布般倾泄而下。
「反正我不管。你想法子把事情讲清楚。」艾竹丢一包面纸给她。
「人家……人家没有偷小提琴,更没有害死小白兔……」艾兰抽抽嘻嘻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事情说完,「呜……月亮……」
艾兰哭了好久,才把委屈的眼泪掉完。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由分说的冤枉你,我去找人开飞机撞他去。」艾竹义愤填膺的要冲到牧家算账。
「我好累,要睡了,你慢走。」艾兰倒头就睡。
「包艾兰,不准睡!」艾竹改变主意,决定死也不让她睡去。「你就这样住人欺负而没有反抗之力吗?打击色狼的机智到哪里去了?」
这家伙,踫到牧丰就自动退化成白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人家真的很困、很困了。」艾兰抿著嘴,欲哭不哭的看她。
饼去醒著,是为了牧丰,现在,找不到理由I,,不如睡著了事。
「笨蛋,你以为这辈子,只有追著牧丰跑一条路吗?」这个白痴。
「如果小丰哥哥不爱我,我真的不知道活著要做什么。」艾兰的眼泪又涌出来。
「别忘了,你还有成为‘亿万富婆’这个梦想要实现!」这家伙,八成又忘记了。
「咦?」艾竹的话,大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态。「那是我的第二梦想耶。」
虽然她真正的梦想,一直以来都是与牧丰相守到天老地荒,但这个第二梦想也很重要。
「只要你成了亿万富婆,要什么男人没有?」艾竹赶紧打铁趁热。
先实现第二梦想,再回头来找第一梦想,也可以啊。艾兰的神情闪了闪,有点开窍了。
「更别说是一片CD了,哪怕是想听一百遍思念奏鸣曲,哪个人敢说一个不字?要一百只小白兔,又有什么问题?你放自己睡死过去,算什么?」艾竹愈说愈气愤,这丫头真是太没用了。
「真的吗?我得想一想。」艾兰很少认真运转的小脑袋瓜,费力的运转起来。
「想什么?等你成了亿万富婆,一切就不一样了。」艾竹赶紧加把劲儿。
「好,我要先成为亿万富婆。」艾兰终于想通了。
她不想睡了,因为找到了打拼下去的强大目标。
「你早该想到这件事。」那是她们的人生目标耶,她居然忘记,真是丢脸丢到家。
「小晶,我们快来练习。」艾兰像被打了强心针,跳起来拉著小晶练歌。
总之,先为亿万富婆这个目标努力再说。
小晶心中的大石落下,简直高兴极了。
「包艾兰,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的目标是成为亿万富婆,如果你再动不动就让自己睡死过去,你就只能当‘周公的穷老婆’,连乞丐也不会看你一眼。」艾竹加重「穷」字。
「是啦,我知道了啦。」艾兰回答一句。
没错,她要振作,成为亿万富婆。
她很努力的找出贝斯,弹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艾兰终于开窍,决定暂时将牧丰摆一边,全力朝亿万富婆的目标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