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丰拉艾兰进屋时,刚好是晚餐时间,在那之前,艾兰获准打电话给艾竹。
「艾竹,那个……」
「艾兰,你跑到哪里去了?昨天竟然没回来?」说艾竹不生气是骗人的,怕她又昏睡在哪里,她担心了一夜。
「我没事啦。」艾兰歉疚的说。
「你现在人在哪?」
「在小丰哥哥家。」
「唔,那很好。」艾竹欣见这意外的发展,不管是把艾兰托管给牧丰,或治好她的怪病,对艾竹而言都是好消息。
「才不好。」艾兰大叫著反驳。
「怎么?你又惹事了?还是在半路睡著,被他捡到?」
「不是啦。小丰哥哥要我跟他在一起。」
「那很好啊。」
「可是他很生气、很暴躁耶……」令她胆颤心惊。
「我告诉你,不管是把琴偷回来,还是偷他的心,这都是你的机会。」
「啊?」对喔,她可以顺便把琴偷回来还给小丰哥哥,还可以顺便找找CD。
「你就安心的在牧丰哥哥身边待下来吧,什么都别担心。」
「这样吗?」艾竹放心得太奇怪。
「没错,你就在那儿好好的待著吧。」说著,艾竹挂断电话。
艾兰放下电话,心中的惶恐逐渐扩大。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心中充满担忧。
「说完电话,就过来吃饭。」牧丰搂著她的肩走向饭厅。
「伯父、伯母。」艾兰怯怯地向饭桌上的长辈打招呼。
「吃饭、吃饭。」
牧伯父连看都不看她,牧伯母倒很热情地替她盛饭摆筷子。
至于牧采,则瞪得眼珠子快滚下来。
「谢谢伯母。」艾兰礼貌的道谢,双手接过碗。
牧采却同时举起筷子,「不小心」把那碗饭翻倒。
「喂,干嘛不端好?」牧采疯狗先咬人。
「你!」艾兰忍口气,把反驳的话吞下肚去,「对不起。」
她们在外面吵得无法无天倒没关系,可再怎样也不能吵到人家家里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家什么没有,饭最多,伯母再给你盛一碗。」牧伯母很亲切的又盛一碗给艾兰。
牧采又打算故技重施。
「咳。」牧丰瞪牧采一眼,要她有点分寸。
艾兰这才顺利接过饭。
「别这么拘束嘛,就算艾兰不走音乐这条路,她也算是我们的老邻居,现在还是牧采的好同学呢。」牧伯母说著,替艾兰交块鸡肉。她认为介意那种小事,简直无聊透顶。
「谢谢伯母。」艾兰看著替她说话的牧伯母,感激涕零。
「艾兰从今天开始,是我的助手,她会跟我同进同出。」牧丰简单明了的宣布。
他母亲说得没错,她不用当天才小提琴手,只要当他的女人就够了。
牧伯父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冷芒,给艾兰的目光,更不友善。
牧采则在桌子底下,用脚尖猛踩艾兰的脚,艾兰也不客气的反击,两人暗中战得难分难解。
「那好啦,艾兰跟我们家的关系,又多一层啦。」牧伯母使劲往艾兰的碗里夹菜。
她以前就喜欢包家这四个同一个模子雕出来的漂亮娃儿,二十年前还曾兴起要先订个来当媳妇儿的念头呢。
牧伯母径自高兴,一点也没发现牧伯父与牧采刺人的眼光。
「啊,对不起。」艾兰不小心弄掉了汤匙。
「牧采。」牧丰低唤一句。
他怎不知这是谁玩的把戏?
艾兰要吃东西,她就先去抢,想喝个汤,就把汤匙踫掉,还在桌子底下暗中欺负她。别以为他都没看见。
「哥哥偏心。」牧采翘著嘴埋怨。
牧丰斜她一眼;牧采打个寒噤,闷不吭声的吃饭。
艾兰也闷不吭声的吃饭,桌面上的眼光,刺得她好难受。
牧丰虽然没那么生疏、冷淡,却只让她更心虚自责。
饭菜很好吃,只可惜气氛很尴尬,对艾兰来说,就像在龙潭虎穴里熬了一个世纪。
好不容易吃完饭,艾兰赶紧跟著牧丰离位。
如果情况不是这么坏,她根本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把牧家当自己家,挽著牧伯母的手,在客厅谈天看电视。
「小兰花,」离位时,牧伯母拉住了她,「你要跟小丰巡回表演,有没有带著行李?」
「啊?」艾兰的嘴圈成大大的0型,「要带行李喔?」
「那总有带著金融卡吧?」牧伯母但笑,就爱她这天真单纯的模样。
艾兰愣住。
她从来不带金融卡的,因为里面从来没超过一千块,而她身上的现金,不到一百块。
「妈,你别担心,她需要什么,我会买给她。」牧丰独占的搂走艾兰。
「小兰花.开心点。」牧伯母不放心的叮咛。
她好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著实叫人担心。
艾兰回头朝她点点头,勉强挤出个笑脸。
「听我妈的话,开心点。」牧丰在她耳边说。
他喜欢看她笑,她的笑声会替他的世界注入生气。
艾兰看著他,她是很想笑,可是,心里的担忧和惶恐,让她笑不出来。
※※dreamark※dreamark※dreamark※※
饭后,趁伴奏的提琴手还没回来,牧丰拉著艾兰在庭院里散步。
天冷得紧,艾兰衣衫单薄,只有被他拉住的手,保持著应有的温暖。
她的僵硬不只是因为天冷,还有一丝害怕,因为脚下,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动来动去。
「告诉我,除了小采说的那些外,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走了一段路后,牧丰回头问她。
他什么事都想知道,以免心绪再受冲击。
「没……没有。」艾兰冷得连声音都打颤。
牧丰听出她声音有异,才发现她颤抖个不停,连忙拉开大衣,把她里进怀里取暖。
「别什么事都不说,我不会吃掉你。」虽然无法毫无芥蒂,但他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生气了,她可不可以别再闷闷不乐?
「你……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动物,忘了冬眠?」艾兰颤抖的问。
她的脚边有什么在蹭呀蹭,让她心里好毛。
「我想想看,」牧丰突生戏弄她的念头,「隔壁养了一窝蛇,再隔壁养了一堆老鼠,再过去那家,养了鳄鱼……」
「哇——」艾兰没命的往他身上跳。
她小时候,曾被老鼠钻进被窝里,吓得大哭大叫;右手差点被鳄鱼啃掉,从此听见鳄鱼就怕;还有一次,被水蛇缠住脚,胆子当场破掉一半……
「对了,附近还有人养……」牧丰故意吓她。对这种结果,他满意极了。
「叫它们走开,叫它们不要过来,呜……」她拼命往牧丰的怀里钻,吓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牧丰低头看去,看见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可是它说想认识你耶,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好了。」牧丰弯,一手拎起那只忘了冬眠的可爱小动物。
「不要,救命啊,人家不要。」艾兰涕泪纵横,吓得连眼楮都不敢睁开。
「嗨,你好,这个胆小的爱哭鬼,叫做包艾兰,你可以叫她小兰花。」牧丰像介绍朋友般说,「喂,你不认识人家一下吗?」
「不要……」她没吓死就不错了,还认识新朋友?
「好吧,那我就代替你,接受它的自我介绍吧。」说著,牧丰压低嗓子,「你好,小兰花,人家都叫我小白兔,但我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月亮。」
「小白兔?」艾兰一听到这名字,忘了害怕和哭泣,抬起头来看看牧丰,又小心的转身看他手中的东西。
丙然是只白绒绒的小白兔。
「小丰哥哥好坏,故意吓人家。」可恶,害她那么丢脸。
「怎样?要不要这个新朋友啊?」牧丰笑著问。
「要。」她飞快的从牧丰身上跳下来,双手接过被他拾著的可怜小白兔,「哇,好可爱。」
她最喜欢的小动物,就是小白兔了。
看见她笑,牧丰的心情也飞扬起来。
「它叫做月亮吗?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好可爱。」艾兰索性蹲在草地上,看小白兔跳呀跳。
是小丰哥哥送她的小白兔喔,她好开心,一定要好好的守著它。
「是满月。」牧丰干脆躺在草地上,看艾兰逗弄小白兔。
「嘻嘻。」她好开心。
「我替你介绍了新朋友,不谢谢我吗?」老实说,他挺吃醋的。
艾兰羞赧地朝他笑笑,「谢谢小丰哥哥。」
「没诚意。」牧丰撇著嘴。
「谢谢小丰哥哥。」艾兰也要小白兔向牧丰道谢。
牧丰被这可爱的动作,逗得开心起来。
「我不接受这样的道谢。」牧丰认为他得把自己的原则说清楚。
「啊!这样不行,那要怎样!」代价太高,她可给不起。
「这样。」牧丰按下她的头,在那困惑不解的唇上,印下缠缠绵绵的一吻。
艾兰忘了思考和呼吸,沉醉在那暖暖的吻里。
一吻既罢,艾兰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月亮。」她把小白兔凑到他面前。
「要我吻它?」
艾兰点点头,这是他说的,她可没说。
「这没良心的家伙。」牧丰扑倒她,搔她痒,「替你找个玩伴,你还整我?」
「哈哈,月亮说它喜欢你嘛。」艾兰不支地笑倒在地上。
「你不会说不行?」这家伙,该打。
「哈,不要搔人家痒。」艾兰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可以带它回去吗?可以吗?」
「如果你表现出你的诚意的话。」牧丰指指他的唇。
「喔。」艾兰灵活的小脑袋瓜转了一下,「好。」
「得够诚意才行。」他闭上眼,等她的唇贴上来。
艾兰爬到牧丰身边,用小白兔的嘴,踫他的唇。
「包艾兰!」牧丰气急败坏的跳起来,这家伙,居然让他一嘴毛。
「哇,快跑。」艾兰抱起小白兔,跑给他追。
「别跑,我也要让你吃吃兔毛。」
「哇,大恶魔来了,大恶魔来了。」艾兰满场跑给他追。
牧丰从背后将她抱个正著。
「哈哈,我们被捉住了。」艾兰笑得花枝乱显。
「艾兰,」他低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开开心心的跟我在一起,嗯?」
他喜欢她的笑容,胜过一切。
「月亮说:好。」艾兰把小白兔举高。
「嗯,你答应了。」他倾身,寻找那柔软的红唇。
艾兰也转过头去等待。
在那近不足尺的心跳时刻,有个杀风景的德语冲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迟了。」是牧丰的女伴奏。
「没关系。」牧丰一副很扫兴的表情。
「那我们快去练习。」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内。
「好吧。」牧丰扫兴地放开艾兰,「等一下记得进来。」牧丰交代一声,也走进屋内。
她跟小白兔玩得那么开心,他不忍心打断她。
「好。」艾兰悠悠的回答。
口里这么回答,艾兰心中,却浮上苦苦酸酸的醋意。
他是不是比较想跟别人在一起?
牧丰一走,玩什么都失去了兴致。
「月亮,你也喜欢跟小丰哥哥玩吧?」她抱著小白兔,默默看著他们消失的那扇门。
「月亮,那个外国女生好漂亮,她的小提琴是不是拉得比我好?」她心里好难受喔。
「小丰哥哥是不是比较喜欢她?」艾兰愈想愈在意,觉得这没自信的模样,愈来愈不像自己。
夜空中传来悠扬的奏呜曲,乐音一改前几夜的锐利,恢复了温柔的味道。
「小丰哥哥今天心情比较好。」应该和那个外国美女有关吧?艾兰愈想意沮丧。
「月亮,小丰哥哥弹的钢琴好好听,对不对?」她趴在地上问小白兔,手指逗弄著它。
小白兔在草地上边跳边玩,两相对觑下,它显得无忧无虑。
「我好想替小丰哥哥伴奏喔,如果牧采没有偷走小提琴就好了。」这么多年来,她仍想不透那个音痴偷乐器干嘛。
本来想明查暗访,找机会拿回小提琴的,只是她刚刚在屋里注意了好久,都没看到那把琴。
「对了,我们去看他们练习。」说著,艾兰抱起小白兔,进屋去。
谁说她只能在草地上对著小白兔自言自语?
就算不能替小丰哥哥伴奏,她看他练习,也会觉得幸福。
※※dreamark※dreamark※dreamark※※
艾兰抱著小白兔,小心地推开琴室的门缝。
「月亮,你看,那就是小丰哥哥弹琴的样子,很帅吧?」从门缝看进去,刚好可以看见牧丰工作的模样。
「思念奏鸣曲还是照原来的谱好了。」牧丰说。
「这是好消息。」演奏了几百场,伴奏已经非常熟练,当然能不改就不改。
他今天的情绪比前几天好太多,她几乎可以预见这场演奏会的成功。
他的转变应该和那位小女孩有关吧?和他合作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笑得那么快活。
那个女孩,应该是这首曲子的女主角吧?女伴奏暗暗猜测,替那位幸运女孩感到骄傲。
爸琴声一出,轻快、甜蜜的心情,就渲染开来,变成一股甜甜的香气。
「小丰哥哥弹琴真的好好听喔,小提琴的伴奏谱也写得很赞喔。」门外的艾兰如痴如醉。
「啊。月亮,不可以。」一个不当心,小白兔跳出她的怀抱,往门缝钻进去。
音乐声戛然而止。
受惊的女伴奏讶异的看著艾兰,牧丰的表情则慢慢盛进了怒气。
「出去!」他蓦地大吼。
「对不起,小丰哥哥,对不起。」艾兰忙不迭地道歉,抱了小白兔,慌急地出门去。
「可恶!」牧丰气得猛拍钢琴盖。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走入琴室,他的心就痛起来,就感觉到一股深刻的遗憾。
女伴奏吓得大气不敢吭一声,她以为那小女孩是他开心的泉源,没想到同时也是痛苦的缘由。
「可恶!」牧丰诅咒连连,不知是诅咒她,还是自己。
他决定再也不让她踫跟音乐有关的事,包括乐器、练习、演奏会。
他要完全忘记她是天才小提琴手,忘记他曾经那么渴望听见她演奏自己写的曲子。
他相信惟有如此,才能无视心里那深刻的痛,才能好好的跟她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