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江浔一语成谶。
「咳……」东方凉咳得满脸通红。
「真是的,天气明明有点凉,你偏要穿布料那么少的衣服,感冒了吧!」他故意幸灾乐祸的说。
「咳!都是你……乌鸦嘴啦!」她的喉咙好痛。
她可是很少感冒的耶!
而且,她会穿那么少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啊。
「我?我可没有叫你穿肚兜四处乱跑哦!」江浔感到有些啼笑皆非,随即话锋一转,「你先回房休息好了,我找方医生来替你看病。」
方医生是江家的家庭医生。
「不……咳…不用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自从前天穿肚兜被他轻薄,她就回复自己喜欢的穿著打扮了。
绑著俐落的马尾、穿著中性的东方凉依然美丽,但是多了一股随意的率性和清新脱俗的气质。
「做什么?」感冒了不好好休息,还要出去吹风,难道不怕病情更加严重吗?真是!
「咳……去约会啦!」她没有必要事事都跟他报备吧。
不过她很纳闷,大哥找她做什么?
江浔微微眯起眼,他倒要瞧瞧是谁这么重要。「约会?我送你去。」
「不必麻烦了,我咳……自己去就行。」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还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那么让司机送你去。」江浔退而求其次。
她思忖了一下,没车子是挺不方便的,只好同意他的提议。「也好。」
他担心地叮咛著,「多穿件衣服。」
她点点头,有些不习惯他的关心。
等她回房去拿了外套出来,司机已经发动车子在大门口等著。
「开车小心些。」江浔吩咐司机。
「我会的。」
望著车子缓缓驶离,他的心中有了决定。
他非得弄清楚这个令她抱病也要去见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东方凉来到约定的咖啡厅,推开透明的大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小姐一个人吗?」服务生的脸上挂著亲切的笑容。
「我咳……和朋友有约咳……」她抬眼梭巡店内。
「你是东方小姐?」服务生的眼一亮,「请跟我来。」
喉咙不舒服,她索性点点头。
服务生随即领著她走向一个安静的角落,然后她看到有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背对著他们而坐。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咳……帅哥,自己一个人吗?」她的手搭上他宽厚的肩膀,接著一坐在他身旁。
东方澄转头一笑,俊脸上冷硬的线条霎时转柔,显得容易亲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感冒的女人跟我搭讪呢!」接著他抬头朝服务生道:「麻烦来一壶紫罗兰茶。」
「好的。」服务生转身离去。
他的目光又看向东方凉,带著关切,「怎么感冒了?」
「这个……咳……说来话长,」而且不光荣。「咳……不提也罢。」
要是让人家知道她感冒是因为穿著太凉快的关系,那多没面子啊!
「看医生没?」
她不以为意,「小靶冒咳……而已,不碍事的。你这么急咳……著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有个麻烦的女人打发不掉,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东方澄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困扰的神色。
麻烦的女人?东方凉饶富兴味地勾起嘴角,「哦──咳……」这倒有趣了,她头一次在大哥口中听到和女人有关的事。
嘿嘿!很不寻常喔。
服务生在此时送上一壶热紫罗兰茶,「请慢用。」
「咳……谢谢。」
东方澄立即替她倒了一杯,「先喝些热茶吧。」
紫罗兰茶可以舒缓咳嗽的症状。
她接过花茶啜了一口,「咳……说吧,我要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帮忙当然是没问题,不过,也得给她她想要的答案就是了。
东方澄靠向椅背,有些莫可奈何地开口,将事情简单地一语带过,「有个女人要包养我。」
有女人……有女人要包养大哥?东方凉先是一怔,随后爆出一阵不顾形象的大笑,「哈哈哈……咳咳……」
东方澄没好气地哼了哼,伸手轻拍她的背,「有这么好笑吗?」他可一点都不觉得。
她知道大哥在猛男秀里客串演出,以大哥的条件,受欢迎是可以想见的结果,若说有女人暗恋他,想和他交往,她都不会感到意外,只是……包养?东方凉忍不住又轻笑出声,「那很咳……好哇,表示你咳……的行情涨停板呢!」她戏谑地以手肘顶了顶他。
「很好?」他嗤之以鼻。「我可不是星期五餐厅里的牛郎,可以随便让女客人包养。」
「咳……这倒也是,你是东方集团的总经理,当然不是普通女人包养得起嘛!」喉咙虽然不舒服,但是她可舍不得错失这个调侃大哥的机会。
「咳个不停还这么爱说话。」他又替她把茶添满。
「呵……」她捧著茶杯笑得合不拢嘴。
「我可不是特地找你出来取笑我的。」他叹了口气,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她努力忍住笑意,清了清喉咙,言归正传,「好吧,你要我怎么帮你?」她也很想知道这个想要包养大哥的女人是谁。
「我要你出面告诉她,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或者说我被你包了也行,反正就是要她知难而退。」他说出计划。
东方凉揶揄地笑道:「我怕咳……我包养不起你呢!」
「小凉,这是演戏。」他瞪了她一眼。
「好好咳……好,我帮你咳……就是了。」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等你确定咳……时间再告诉我吧。」
「谢了。」东方澄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顿觉轻松。「对了,这段时间你在江家过得如何?对江浔的感觉呢?」
「咳……不就是这样,还能咳……有什么感觉?」东方凉的心跳蓦地加速,在听见江浔名字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起他轻薄她的那一幕,她依稀记得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肌肤的触感。
东方澄锐利的眼眸看穿她若无其事下的淡淡忐忑,也许有什么事正在酝酿中吧。「你和他多年不见,再次重逢有没有踫撞出什么火花?」她想要解除婚约的决心是否不变?
「你当我们咳……两个是打火石啊!还踫撞出咳……火花咧!」她脸上的表情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东方澄举止优雅地端起杯子就口,「你还想解除婚约吗?」其实江浔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把妹妹交给他,他也很放心。
东方凉停顿了约半秒钟,「当然,都什么年代了,妈和江伯母还玩这种古老的把戏。」
「那江浔呢?他知道你的想法吗?」他问出重点。
她丧气地摇摇头。
他已有些明白事情的状况,「江浔对于这桩婚约的反应呢?」
「他大概想当个听话的儿子。」她却不想连婚姻都被支配,更不想嫁给一个不爱她或者她不爱的男人。
「也许他是喜欢你的。」他笑著猜测。
嗯,可能性极大。据他所知,江浔是忠于自己的人,虽然孝顺父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也不至于会因此将终身大事草率决定。
喜……欢?「咳……怎么可能?」她才不信,毕竟他们有十年没见了。
总之,她要解除婚约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东方澄将手环上她的肩膀,「那就且走且看吧,只是我希望在幸福来的时候,你要及时抓住,别错过了。」
※※※
从头到尾都在咖啡厅外远观的江浔,只能看到东方凉和某个男人相谈甚欢的背影,却完全看不到男人的长相。
他和小凉是什么关系?这么有说有笑的,感情肯定不坏……江浔克制不住打心底直冒出来的妒意。
小凉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许其他男人觊觎。
他努力按捺满腔的妒意,却在对方亲热地搭上东方凉的肩膀时,冲动的现身朝他们走去。
那男人是谁,他非弄清楚不可!
等江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东方凉和那个男人面前。
他是……东方澄,小凉的大哥!
江浔微微一怔,有些措手不及。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原来她是来见东方澄的,方才满腔的妒意霎时烟消云散。
但是这下可好,他冲动之下就这么大剌剌地现身,该怎么跟小凉解释他在这儿的原因?
东方澄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浔,坐啊!」
「大哥。」他叫了声。
大哥?他什么时候也改口了?东方凉捺不住性子,不悦地瞪著他低吼一声,「你跟踪我?」
江浔的脑筋动得飞快,忽地,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理由,于是他的态度瞬间转为沉稳,不慌不忙地回答,「我代替司机来接你回去。」
「我没要司机来接我。」她戳破他的谎言。
他在他们兄妹的对面落坐,笑容可掬地说:「我关心未来的老婆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自动自发地来接你回家啊。」
明明是跟踪,他还硬拗成关心,表现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根本就是无赖!东方凉气得快吐血。「我咳……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她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江浔并不意外,唇边的笑容漾深:「你忘了吗?打从你还在娘胎里就已经注定是我的妻子。」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桀骛不驯、叛逆、不受支配,她要自己选择未来的伴侣。
不过,他要定她了,不是因为那指腹为婚的可笑理由,而是单纯的要她。
东方澄眼中的精光乍现即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该回公司了,你们谈吧。」他们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去处理,他乐观其成。
他绝不会错看了江浔眼中的占有欲,倒想瞧瞧他要如何驯服妹妹,或者是被驯服。
「咳……大哥,顺道送我一程。」说完,东方凉也跟著起身。
江浔早料到她会有的反应,不疾不徐地抓住她的手,「你已经有一个专属司机了,没必要让大哥绕道送你,还是……」
明知道不该问,她却克制不了自己的嘴,「咳……还是什么?」被握住的手开始发烫,再度唤起他轻薄她的记忆。
她想要甩开他的手,身体却虚弱得使不上力。
江浔直直望入她的眼底,目光带点淡淡的挑衅:「还是你害怕和我独处?」他指的当然是那天甜美的记忆。
那对他而言是美好的,对她而言可不。
明知道江浔是用激将法,但她就是禁不起激,「谁会害怕了?」
「难道不是?」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Who咳……怕Who啊,咳……」东方凉硬著头皮跟他杠上,就为了赌一口气。「大哥,你有事就先回公司好了,大少爷自愿当女佣的免费司机,我没有理由不让人家服务。」她又重新落坐。
东方澄朝江浔露出会意的一笑,然后对她说:「嗯,你身体不舒服也早点回去休息,先把病养好再说。」
「咳……我知道。」喉咙好像更痛了,大概是她太爱说话的缘故,没有让喉咙得到适当的休息。
「江浔,我把妹妹交给你了,你可要负责把她安全送到家。」东方澄语带双关。
「没问题。」他回以一笑。
东方凉的头隐隐作痛了起来,分不清楚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江浔的挑衅。
待兄长离开之后,她决定开诚布公地跟他谈,只要他成了她的盟友,她就毋需再孤军奋斗,他们也可以兵分两路,各自搞定自己的双亲,这么一来事情就容易解决多了。
「咳……江浔,我想你应该和我有咳……相同的感受,都不喜欢被咳……人摆布未来的人生。所以,我们应该可以达成解除咳咳……婚约的共识。」她用了好大的工夫才将话说完,额头早已冒出汗珠。
江浔沉吟著,没有回答。
她有些激动,「难道你咳咳……没有一点主见?」
他瞅著她笑,「我不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好啊。」
「你……咳咳咳……」一阵猛咳让她语不成句。
她的咳嗽让他敛起笑靥,轻蹙眉头,「你的感冒好像更严重了。」
东方凉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这不是重点,难道你妈要咳……你娶什么人,你咳……都可以接受吗?」又不是木头人。
他将身体往前倾,靠近她。「她只要我娶你。」
像是感受到迫切的危机,她又竖起寒毛,身体反射性地向后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咳……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有没有咳……搞错啊!就算你要孝顺父母也不是这咳……么个孝顺法啊!」她尽量压低声音不去打扰到其他客人。
她也想让不舒服的喉咙好好休息,但是有些事非说清楚不可。
「我喜欢你。」他噙著笑告白。
她没将他轻易出口的话当真,「可是我咳……不爱你啊。」
江浔探手抓住她的手腕,「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她没来得及闪开他的钳制,以她的身手应该可以轻易躲过的,是因为感冒反应变迟钝的缘故吗?还是另有原因?她摇摇头,不再多想。「你咳……耳背啊?我是跟你谈解除婚咳咳……婚约的事。」
「婚约不会解除。」他很笃定。
「什么……什么意思?」东方凉对他的话无法置信。
「你听到了,就是婚约不会解除。」他不厌其烦地重申。「你当女佣的三个月期满后,就可以开始筹划婚礼了。」
东方凉瞪大眼楮,说不出话来,只能猛咳嗽,「咳咳……」
他的意思是──他愿意娶她?
江浔温吞吞地替她添满茶,端给她。「先喝点茶吧。」
她粗鲁地一把抢了过去,一些茶水飞溅在她的手上。「不会咳……有婚礼,你听咳……到没有?」
茶有些烫,他担心她伤了手,掏出手帕擦了擦她手上的水渍。「手要不要紧?」
「没事,咳……你还没回答我。」她抽回手。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帕,答道:「听到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等了几秒钟,她没耐性地又开口,可是话未出口便被一阵猛咳抢了去。「咳咳咳……」
见状,江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别那么激动,有话慢慢说。」言谈间有一种超脱现状的优闲,仿佛东方凉的激动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她快要气炸了,忿忿地挥开他的手,「咳……现在被草率决定的咳咳……是我的咳……终身大事……要我怎么不咳咳咳……激动?」她可怜的喉咙再也禁不起摧残了。
江浔干脆替她跟服务生要来纸和笔。
她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嫁给我有这么让人无法忍受吗?」他清了清喉咙,自嘲地问。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黄金单身汉的身价不再了。
东方凉瞅了他一眼,好半晌才在纸上写下──和你无关,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才不会让那种可笑的婚约来决定我的幸福。
「那么何不试试?」他勾起薄唇,扯出一抹微笑。
她戒慎地望著他许久,仿佛要看穿他心底的想法,却毫无所获,只好再执笔写出她的疑问。
试什么?
「横竖你都得在我家当上三个月的女佣,对吧?」顿了一下,他征询她的认同。
东方凉提醒他,只剩下两个月又三天,那又如何?
她可是度日如年啊,当然得算清楚。
江浔适时垂下眼皮避去太过耀眼的眸芒,再抬眼时,光芒已消失无踪。「就以这两个月又三天为期限,别急著一开始就将我三振出局,试著看能不能爱上我……」
她迫不及待地振笔疾书,要是我不能爱上你呢?
他露出苦涩的笑,「若真如此,那么我会解除婚约的。」
一听,她倏地眼楮发亮,顾不得又痛又破的嗓子,再度开口道:「真的?」
「当然。」他点头。
她太过于兴奋,忙著点头,以至于没有发现到他眼中那道不寻常的光芒。
要她在短短两个月又三天的期限里爱上他,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嘛!
如果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爱上一个人,那在她二十四岁的人生中,爱过的男人恐怕多如过江之鲫。
这个约定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她的胜算居多,不答应的是傻瓜!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又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真心试著爱上你呢?」
他坦然地笑笑,「我相信你的人格。」
既然他这么坦荡荡,她也可以。
就这样,两人订下了约定。
※※※
打从回到江家,东方凉的感冒就急速恶化,还发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
江浔也衣不解带的在她床边照顾了三天。
她一直是睡睡醒醒的,高烧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反反复复不间断。
医生说是流行性感冒,只要小心照顾,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每一次东方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总是江浔。
如同此刻,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盹,身上盖了件薄被。
他一直在这里照顾她吗?东方凉心中微微一动,想撑起身体,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床铺发出的细微声响吵醒了江浔,「你醒啦,还有没有哪边不舒服?」他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将她扶坐起来。
她看见他身上的西装仍是那天跟踪她到咖啡厅去时所穿的那一套,衣服都起了绉折,也就是说他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她张口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他读她的唇,了然的说:「没事就好,看来你是「失声」,也难怪,在咖啡厅那样摧残受伤的喉咙,声带受损是必然的结果。」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依然无损他的魅力。
她发不出声音,想比手画脚又不知从何比起。
江浔了解地替她找来纸笔。
东方凉迅速地在便条纸上写了起来,交给他,谢谢。
他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我昏睡了几天?她又递出问题。
「三天,且不断发著高烧。」
她不经意瞧见自己身上已换了套衣服,吃惊之余,忘了自己失声的事实,张口就要质问江浔,却只能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扁看她脸上生动的表情,他就明白了七、八分。「你想问是谁帮你换的衣服,是吗?」
她点头如捣蒜。
他笑笑地伸手指著自己,「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闻言,东方凉的脸色大变,那……她不就全被他看光了?正想破口大骂,可是声带一点也不配合,使她的气势霎时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