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夏昕娉坐上雷家黑色的宾利离开阳明山主屋。
她靠著真皮座椅,乏力地叹了口气。
入秋后的阳明山,山林间少了苍翠,枝叶渐渐转黄,但不及她沉闷的心情萧条。客观来看昨天的事,唯一的解决方法只有将它埋在心里深处!
她不会告诉昕婷或任何人,这永远都会是她的小秘密,之后她会拚了命疏远雷聂,万不得已绝不见面,这不难,雷家之于她,一如楚家般陌生,都和她夏昕娉没有任何关系。
黑色宾利滑下仰德大道,她坐上车时并没告诉司机楚家地址,以两家的关系,司机没问,代表他必然知晓。
夏昕娉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交加中,并没留意车子并不是往内湖楚家,而是往市区前进。
直到黑色宾利在敦化南路「凡创设计」所在的办公大楼前停下车,夏昕娉才回过神,她睁大眼,一看到熟悉的街景,像是被丢了颗榴弹,炸得她一脸苍白。
「司、司机先生,不是应该送我回、回家吗?」她颤巍巍问著,还要保持镇定的微笑,不乱尖叫。
司机回头,恭敬地回答:「少夫人上车前,我和少爷联络过,是少爷要我将您送到这里的。」
但……这里是夏昕娉的公司,并不是楚昕婷的家……
雷聂的指示?天啊,这代表什么意思?!
「……喔。」
夏昕娉踩著虚无的脚步下了车,望著黑色宾利缓缓驶离。
风吹乱了长发遮住视线,一如她茫然未知的未来。她怔怔地站在人行道上,车水马龙,轰隆隆的都市噪音,这些她全然没看见没听见……
重金属摇宾乐在手拿包里热闹响著,她无意识地拿出自己的白色手机接听——
「喂?」
「到公司了吗?昕娉?」
夏昕娉闭上眼,按掉通话结束键,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雷聂知道她是夏昕娉。
「对方律师打来了。」
蓝克丞结束通话后,说了一个数字,打算吓死他的好友老雷。
这里是高雄街头,他们白天刚结束和楚氏地产的谈判,正走路前往用餐的餐厅,两个大帅哥走在街上,像超级男模走秀,可是万众赐目的唯二焦点!只不过有些些反差——阳光爽朗的蓝克丞一脸大便,阴沉森冷的雷聂倒是一脸春风。
「毁婚赔罪遮羞费,楚家喊的数字。」
蓝克丞极度不爽。「如果数字能这样喊,这世界哪需要律师?!真不知道楚朋博是怎么想的,三千万!要是我把事情抖出来,让他知道他女儿是玩哪招,这三千万是他要给你,不是你付给他!」
然而雷聂不但没被吓死,还拿死鱼眼楮瞪他。
「呿,别瞪了,你要我不能说,我就算闷得要死,也什么都不会说!打出娘胎没见过当律师当得这么窝囊的,我会被你害死,这种割地赔款的条约,要我怎么签得下手?!」
小蓝真的气坏了,一早陪著老雷南下搞定婚约这档事——楚家地产总部在高雄,楚朋博也住斑雄,偶尔才到台北,楚家大小姐则固定住在台北。
原以为只要摆出最大诚意就能解决的事,没想到楚朋博居然狮子大开口,雷聂又要求不能透露替身的事,他简直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付还是继续周旋?!」
「付。」
「看来你昨晚「吃」得还不错出?!」小蓝气到反讽好友。
「是不错。」雷聂没理会他的哇哇叫,大部分心思还停留在某个人身上,今天很不专心。
连这样的挖苦老雷都不生气?!蓝克丞更火了。
「你有没有搞错啊?!为了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女人,你毁掉的不只是三千万,还有和楚家合作后的利益!你忘了小沐沐怎说的?高雄那块地多有钱途,多少建商和掮客在争取!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一毁婚,摆明雷风建设完全没机会了嘛!你这种病况简直和历史上那些「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笨蛋皇帝有什么两样?!」
真的,蓝克丞气炸了,要不是小沐沐和他老婆出国恩爱,他一定会把秦沐乐急CALL到高雄,劝劝精虫充坏脑子的老雷。
「她真值得?」
「不知道。」他的个性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纵放一人」,既然已经动了心,他就不能任婚事进行下去。
「吼,不知道你还这样搞?!」
雷聂嘴角勾著笑,看著手机,昕娉方才挂他电话后随即关机,想来一定是吓坏了,但,他给她的惊喜不单单只有这个——
「老雷,你嘴角的笑容好喔……」
「会吗?」对于夏昕娉,他的确有许多的想象,只要她愿意,他一定会彻底执行。
他指指自己的手机。「她关机了。」
小蓝舒坦了。「真好!有没有伤到雷大少的小HEART呢?」
「她吓坏了。」
「你直接抖出来,是人都会吓坏。」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小蓝认真地想。
「依调查报告来看,她热爱工作,有自律甚严的责任心,跑是不会跑啦,那你要不要试试看,把夏昕娉逼急了,看她跑是不跑?」
雷聂眯起眼。「她在日本有个家。」
小蓝马上懂了,大声抗议:「夏昕娉没案底啦,我有天大的神威也没法限制她出境!」
「不用限制出境,但可以通知。」
「一出境就马上通知你?」
「去日本看看风景也不错。」
夏昕娉的调查报告里,祖宗十八代全被挖了出来,日本家的地址、母亲的资料、继父的资料,通通都在其中。
蓝克丞叹气。「唉,被你看上的女人好可怜喔,你简直是布下天罗地网追捕她。」
雷聂耸肩。「幸好这世上只有一个夏昕娉不是吗?」
也是,老雷从没对一个女人上心过,平时阴沉理智的男人,一旦爱起来,那把爱火,烧都烧死人。
蓝克丞还在挣扎。「老雷,我说那三千万——」
「付。」
「你啊,真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笨蛋!」
「那蓝大律师要不要陪笨蛋喝酒呢?」
「这废话吗?我为你尽心尽力讨瓶酒喝不为过吧!」
「当然。」
两兄弟勾肩搭背喝酒去。
而在台北的夏昕娉,就没那般春风得意了。
再多的恐惧,日子还是要过。
再多的担忧,日子还是要过。
地球不会因为她的遭遇而停止转动,照样分分秒秒运作。
所以,夏昕娉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认真工作,完成客人交付的使命,也顺道藉工作麻痹自己,让脑子里不再出现那个男人的身影,更不再幻听那个男人的情话。
她心神不宁,大清和小华是知道的,所以下班后拉著她一起吃饭,单纯吃饭不踫酒,以友情滋润她受伤的心灵。
小华、大清当然都想知道昨天在阳明山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有的时候,友情重在陪伴,说或不说取决于当事人。
饱餐一顿后,大清开车先送夏昕娉回到租屋处。
她站在车外,小华坐在副驾驶座,降下车窗,拉著她冰凉的手。「我不放心你,还是我今天晚上住在你家陪你?」
小华往最坏的状况想去,所以不放心让小娉独自一人,胡思乱想的女人有时会作出冲动不当的行为。
夏昕娉大笑,当然明白小华没说出口的心思,她指指大清,没想到此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大清,所谓患难见真情,小华急个半死的时候,是大清陪在她身旁,小两口的感情因此迈进一大步!
「小华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也绝对不会作傻事伤害自己,你和大清就好好享受两人世界吧!我今天想早点休息。」
在小华的担忧之下,告别了好友们,夏昕娉上楼。
她住的出租套房,坪数并不大,但家电、家具俱全,附近是文教区,有夜市也算热闹,安全性、好觅食是在外租屋的首要考虑。
进屋后,先痛痛快快洗了澡,再和妈妈SKYPE报平安后,夏昕娉拖著疲惫不堪的身躯打算上床好好睡觉,门铃声却在深夜里刺耳地响起,她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三十五分,她吓了一跳,这时间谁会按电铃呢?
她直觉想到房东,是不是昨天失联的事,妈妈其实是有留言请房东帮忙?忙碌的房东直到现在才看到讯息,才从一楼上来按门铃?
她只想到这个可能,所以开门的同时,人都还没看清楚,立马说:「房东太太,这么晚了你——」
只是连话还没说完,她却整个人定住。
门外站著一抹高大身影——居然是雷聂?!
秋未冬初的晚上,温度骤降,他穿著一件长袖衬衫,领口两颗钮扣没扣,领带也松散地歪斜在一边,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略显凌乱,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看她的眼神,一双黑亮的眼眸定定带著笑,凝视著夏昕娉吃惊的小脸……
原本平静的心情整个炸开,那一幕幕的拥吻重新占据夏昕娉的思绪,她宛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急急后退想关上大门,但早已来不及,因为雷聂已直挺挺倒在她身上——
「啊!」突然压下的重量吓得夏昕娉惊呼一声,沉重的男性身躯让她不胜负荷,双膝微微颤抖,不得不扶著他的腰。
雷聂的唇靠在她的肩颈之间,两人靠得好近,彷佛只要她动动头,嘴唇就会踫上他的……
她抖著唇,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滚烫烫的呼吸吹拂过敏感的颈窝,吹红了玉耳,小脸也胀得通红。「雷聂……你……你不可以……」
她的脑袋乱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因这结结实实的拥抱而惊慌失措,难以招架。
「我刚由高雄回来……」颈窝处传来他低低的嗓音。
夏昕娉没多想,艰难地扶著他,他脸颊上隐约带著几分暗红,空气中弥漫著酒精的气息。
「你喝醉酒了?!」
「是啊。」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抱著你不冷。」
天啊……「雷聂,我们——」
「一整天,你的身影占据我的心,昕娉。」
她推著他想逃,一股力量却随即钳制而来,根本动弹不得。
雷聂的手臂压著夏昕娉的后背,另一只大手,则是轻柔却不容反抗地托著她惊恐的小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怕?」
她不说话,但眸心里的畏惧真真实实。
「你应该不是胆子这么小的人?」
王八蛋!她胆子再大,也做不到和妹妹的未婚夫纠缠不清!
「雷聂放开我!」
「好凶。」他饶富兴味地欣赏她丰富的表情,一下害怕,一下愤怒,眸底浮现宠溺的笑意。
「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不可以抱我,不可以吻我,不可以该死的诱惑我!
「放开我!」夏昕娉大声怒吼。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再睁开眼时,已被这个男人抵在墙壁和他之间,牢牢封锁著,两具灼烫的身躯紧紧相贴,昨夜未满足的激情温度开始窜升。
他目光灼灼,黑眸里燃烧的欲火,哪怕她不经世事,也认得那是什么!
她咽下喉中的苦涩。「雷聂我们不能这样子……」
雷聂勾起唇角,粗糙的指腹轻摩过颤抖的唇瓣,干干净净,柔软可口。「这事早就由不得你说「不能」了,我的昕娉。」
他俯身封吻住她的唇——
满足且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