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一回到汽车旅馆就打电话到纽奥良。
熟睡中的达乐被吵醒。「什么事?」
「意想不到的事不断发生。」蒙克说。
「你在说什么?」
「有个联邦调查局探员和布塞奥在一起。」
「我的天啊!把名字告诉我。」
「还没查到。我听到几个家伙在离开酒吧时谈到他。」
「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吗?」
「还不知道,但他们好像在谈钓鱼。」
忧心忡忡的达乐说:「继续注意,我再打给你。」
「对了,有另一个情报或许能派上用场。」蒙克描述了葛氏兄弟和两个打手。「我听到其中一人告诉警察说他没有杀死布塞奥的企图,只是想使他受伤。只要稍加计划,必要时我们可以让葛氏兄弟成为代罪羔羊。」
「好。谢了。」
「不客气。」他嘲讽地回答。
蒙克挂断电话,拨好闹钟,然后闭上眼楮。他想著那笔钱,不知不觉地睡著了。
☆☆☆
米雪生平第一次失眠。都是布塞奥害她在三更半夜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为了使自己不一直想著他,她换了床单,又泡了热水澡,但还是毫无睡意。最后她只好下楼喝热牛奶。
塞奥的房里毫无声响,他可能已经呼呼大睡,作著美梦。可恶的冤家!
米雪蹑手蹑脚地上楼以免吵醒他。她回到卧室后打开窗户通风,再刷一次牙,换上一件粉红色丝睡衣,然后钻到被单下,发誓不再起床。她闭上眼楮,把双手交叠在胃部,不停地深呼吸。
又过了十五分钟,她还是非常清醒。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使空气饱含水气,她的皮肤又热又黏,筋疲力尽又睡不著使她想要哭。
她走投无路地开始数羊,但在发现自己急著把牠们数完时就停止计数。数羊就像嚼口香糖。她从不嚼口香糖,因为在潜意识里想要快点嚼完会使她越嚼越快,因而彻底破坏嚼口香糖使人放松的最初目的。
电视。对了,她可以看电视。深夜的电视节目向来沈闷难看,但一定有人在某个频道上卖东西。资讯广告正是她所需要的。它比安眠药还有效。
她掀开被单,抓起床尾的编织毛毯,拖著它穿过房间。她打开房门时房门发出嘎吱声。奇怪,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她把毛毯扔到椅子上,跪在走廊上缓缓拉上门。她认为是下铰链门发出怪声,于是在来回推拉房门时挨近倾听。
没错,是它。她决定顺便检查上铰链。她站起来,抓住门柄,在来回推拉房门时踮脚倾听。没错,它也发出嘎吱声。那罐润滑剂被她放到哪里去了?只要能想起上次在哪里见到那罐润滑剂,她现在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慢著……车库。对了,她把它放在车库的架子上。
「睡不著吗?」
他差点把她吓死。她跳起来,一不小心拉上门,门板撞到她的头。「唉哟!」她放开门柄,伸手去模额头有没有流血。
她转过身,怔怔地说不出半句话来。塞奥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靠在门框上,双臂交抱在赤果的胸前,赤果的双足交叉著。他的头发蓬乱,需要刮胡子,看来像是大梦初醒。他穿上了牛仔裤,但没有拉拉链。
他的魅力真的是无法挡。
发现自己盯著他的拉链开口时,她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上,发觉那样也不妥,最后只好凝视他的双脚。他的脚很好看。
天啊!她真的需要睡眠。现在连他的脚都令她兴奋。她需要治疗,密集的心理治疗,帮助她想通为什么随便一个男人就能使她变得如此疯癫。
但他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她早就知道性吸引力有多么危险。都是那该死的栅栏。如果他没有买栅栏给小强旭,她或许就能继续抗拒他。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她申吟一声。冤家,真不知她上辈子欠了塞奥什么,注定这辈子要不可救药地爱上他。
她用力吞咽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楮。她想要他把她拥进怀里,吻得她心荡神摇。她想要他把她抱到床上,脱掉她的睡衣,她的每一寸肌肤。也许她会把他扔到床上,扯掉他的牛仔裤,他的每一寸肌肤。她想要──
「米雪,妳在做什么?现在都凌晨两点半了。」
她的幻想戛然而止。「你的门没有嘎吱叫。」
「什么?」他问。
她耸耸肩,拨开脸上的一绺发丝。「我没有听到你,因为你开门时房门没有发出声响。你在那里站了多久?」
「久到看见妳在玩妳的房门。」
「它嘎吱叫。」
「对,我知道,妳的房门嘎吱叫。」
「对不起,塞奥,我不是有意吵醒你,但既然你醒了……」
「怎样?」
「想不想玩牌?」
他眨眨眼,然后缓缓露出迷人的笑容。她开始感到头重脚轻。
「我不想玩牌。妳呢?」
「不大想。」
「那妳为什么问?」
他犀利的凝视令她紧张万分──那种期待被吻的紧张。「别再用那种眼光看著我。」她的脚趾在地毯里蜷曲起来,她的胃开始做后空翻。
「哪种眼光?」
「我不知道。」她咕哝。「我睡不著。在我想睡之前,你想不想做什么?」
「妳有什么主意?」
「除了玩牌以外吗?」她紧张地问。
「嗯哼。」
「我可以做三明治给你吃。」
「谢谢,不用了。」
「煎饼。」她接著说。「我可以做煎饼给你吃。」
从一到十,她的焦虑已经超过了九。他知不知道她有多么渴望他?快别想了,找事情做。「我做的煎饼很棒。」
「我不饿。」
「你说你不饿是什么意思?你总是肚子饿。」
「今晚没有。」
她快没辙了。她咬著下唇,拚命想著主意。
「电视。」她脱口而出,好像刚刚答对了百万奖金的问题。
「什么?」
「你想不想看电视?」
「不想。」他回答。
她觉得他好像刚刚夺走了她手里的救生索,她长叹一声。「那你出主意吧!」
「在妳想睡之前,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
「对。」
「我想要上床。」
她没有尝试掩饰失望。看来她只好回去数那些该死的臭羊咩咩了。「好吧。晚安。」
但他没有回到他的卧室。他像只懒散的大肥猫般离开靠著的门框,两个大步就来到她面前。他伸手到她背后开门时,脚趾踫到她的。他闻起来有刮胡水、肥皂和男性的味道,她发现那种组合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在骗谁呀?此时此刻,一个喷嚏都能使她兴奋。
他牵起她的手,但没有抓得很紧。她可以轻易挣脱,但她没有。事实上,她紧握著他的手不放。
他把她拉进她的卧室,关上房门,把她压在门板上,两只手臂放在她的头部两侧。
她的背贴著凉凉的木门,她的肚子抵著他热热的肌肤。
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低语。「天啊,妳好香。」
「我以为你想要睡觉。」
他亲吻她的颈窝。「我没有那样说过。」
「有,你有。」
「我没有。」他亲吻她耳下的敏感部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他轻咬她的耳垂,使她喘不过气来。
「没有?」她喃喃地说。
「我说我想要上床。而妳说……」他捧起她的脸蛋,凝视她好几秒,然后说:「……好吧。」
她知道她完了。他亲吻她的唇,用热情的长吻让她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她。她轻启唇瓣让他的舌头探入她的口中。她搂住他的腰,然后开始抚模他结实的肌肉。她的臀开始不安分地抵著他扭动时,她可以感觉到他在颤抖。
那个吻一直持续到她全身颤抖地抓住他的肩膀。欲火中烧的感觉令她感到堕落和害怕,因为她不曾体验过这种激情,不曾有过这种紧抓不放的急切。天啊!她真的爱他。
当他抬起头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看到她眼里的泪光,他一下子愣住了。
「米雪,妳要我住手吗?」
她猛摇头。「那会要了我的命。」
他嗄声道:「我们可不能要了妳的命。」
她拉扯他的牛仔裤,但就是无法把它脱下。
「慢慢来,甜心。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要的不只是一夜,她要的是永远。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决定珍惜他们拥有的每一刻。她要用其他女人都做不到的方式爱他,用她的心、她的灵魂和她的身体,使他在离开她时,永远忘不了她。
他们分享了另一个唇舌交缠的热吻。他退后一步,脱下牛仔裤。看到他健美亢奋的身体使她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他的肌肤在月光下闪著金光。她把手伸向睡衣的细肩带,但被他拦住。「让我来。」
他缓缓脱掉她的睡衣,把它扔在地板上。
「我对妳有无数幻想。」他低声说。「妳的身体比我想像中更美。妳贴著我的感觉也比我想像中更撩人。」
「告诉我在你的幻想中,我们做些什么,然后我会告诉你,我的幻想。」
「不,我宁愿用做的。」
他的胸毛逗弄得她的痒痒的,但她很喜欢那种感觉而用身体摩擦他。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亢奋抵著她,于是移动臀部紧贴著他。像这样被拥抱著的感觉真好。
「在我的幻想里,我这样做。」
他把她抱起来走向床铺。他跟著她来到被单上,分开她的双腿,置身其间。他再度吻她,直到她再度不安地扭动。然后他翻身侧躺,抚模她的上腹部。「我还这样做。」他的手指轻画著她的肚脐,然后往下游移。
她倒抽口气。「不要。」
「不喜欢吗?」
他有神奇的手指。「喜……喜欢,但你不住手,我就要……」
她说不下去。他的挑逗和探索逼得她快要疯狂,也使她的身体做好准备。他低下头开始亲吻她的。
「在我最喜欢的幻想里,妳真的好喜欢这样。」
他亲吻她的,用舌尖她的,直到她弓起身子。她的指甲戳进他的肩膀里,她不停地尝试使他移动,好让她能用唇舌他。但塞奥不肯移动。
他解释说在他的幻想里,她比他早达到高潮。他用亲吻化解她的抗拒,然后从她的胃部缓缓往下游移到她两腿之间。
那种感觉令人无法抵挡。高潮来得又凶又猛,她叫喊著抱住他,让他的激情吞噬她。
塞奥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接下来他开始折磨她。他使她再次攀上激情的巅峰,但就在她濒临爆发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等我,甜心。我马上回来。」
「不要停。不要……」
他亲吻她。「我必须保护妳。」
然后他就离开了。她闭上眼楮,发烫的身体因他的离去而寒冷。她开始发抖,正要拉被子盖时,塞奥回到床上用他的身体盖住她。他好像离开了一世纪那么久。
「好,我刚刚做到哪里了?」
他的自制和压抑令她惊讶,接著她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汗珠。他的眼神因激情而蒙胧,他的牙关紧咬著。她看出他为她忍耐到什么程度。
他的手开始重新点燃她体内的激情。这次她努力抗拒,企图支撑到他失去自制。但他比她强多了,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温柔,她也不要他温柔。愉悦的波涛仍在她体内汹涌,他粗鲁地分她的双腿,抬起她的臀部,然后冲刺进她温暖的体内。
他的头垂靠在她肩上。他在甜蜜的屈服里闭上眼楮,自负地大声申吟。
他抓住她的臀部强迫她静止不动。「我可以撑下去……只要妳……合作。」
她望著他露出笑容。天啊!他真是可爱,然后她开始移动。
「不要……天啊,甜心,慢一点……」
她再次移动,这次的动作更大,弓起身体使他更加深入她的体内。他再也克制不了,需求变得太强烈。他抽身后退,然后挺进深入,一次又一次。
他想要告诉她,她有多么完美,但他说不出话来。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感觉强烈得令人无法抵挡。她不让他放慢速度,他喜欢她的豪放不羁。他把自己埋在她的体内,在最后一次冲刺和一声按捺不住的叫喊中,他在她紧紧的拥抱里达到高潮。
前所未有的狂喜令他死去活来。他从来不曾如此彻底地释放自我,他总是保留住一小部分的自制。但跟米雪在一起,那根本不可能。他们过了好久才从激情中平复。他知道他一定快把她压扁了,但就是没有力气移动。
米雪不停地抚模他的背。她喜欢他光滑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更喜欢他对她的温柔。
她的心脏如擂鼓一般,好似要撞破胸壁冲出来。那个荒谬的念头使她忍不住笑出来。
她的笑声使他微笑。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抬头注视她。「什么事这么好笑?」
「跟你会要了我的命。我可以想见报纸的标题写著:导致外科医师暴毙。」
他皱起眉头。「不好笑。」
她用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吻他。「好笑。」
「妳必须保持强壮的体魄,因为我们还有九百九十九个要完成,我不能让妳在我们完成前崩溃。」
「完成什么?」
他的眼楮一亮,她开始期待地微笑。「实现我的幻想。」
她笑了出来。「一千个幻想?」
「没错。至少一千。」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布先生。你应该去性治疗诊所寻求帮助。」
他咧嘴一笑。「妳就是我需要的所有治疗。」
「很高兴我能帮上忙。」
「米雪,妳呢?妳有没有幻想?」
「有。」她承认。「但我的幻想没什么创意,基本上都是和刚才的情形大同小异。但在我的幻想里……」
「怎样?」
「我把你抱起来扔到床上。」
他大笑。「我至少比妳重两百磅。」他夸大地说。
「我们外科医师经常切割骨头,因此锻炼出惊人的臂力。」她开玩笑道。
「好吧,如果妳想抱我,我很乐意配……」
她摇头解释。「我告诉你那个幻想是要你知道,不会每次都由你发号施令。」
「意思是?」
「轮到我使你如痴如狂了。」
「到时就知道。」他快速用力地亲吻她一下,然后下床把她抱起来。
她用手指梳理他的乱发。「我们要去哪里?」
「我一身汗。我们去洗澡。」
此刻的她满足又爱困,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同意。「我帮你擦背,你帮我擦背。」
「不,我想要擦洗妳的正面,妳可以──」
她伸手摀住他嘴巴。「我了解。」
十分钟后,他们都非常干净。水凉了,但他们的热情却没有冷却。她顽皮地踮脚在他耳边轻声细诉她的幻想。她说完时,塞奥很惊讶自己还站得住。
她把他推到壁砖上,然后热烈地沿著他湿滑的身体一路往下吻,逼得他快要疯狂。
他没有力气把她抱回床上。他们在热吻间随便擦干身体,互相扶持、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塞奥仰卧著。她用一只手肘撑起上半身,用指尖轻画过阑尾切除术在他腹部所留下的细小疤痕,然后她俯身亲吻它。
他闭著眼楮,但脸上挂著笑容。「妳对每个病人都那样做吗?」
「亲吻他们的疤痕吗?」
「嗯哼。」
「那当然。我非那样做不可。」
他打个呵欠。「为什么?」
「那是我发的誓言之一,亲吻它使它好起来。」
她拉起被单,翻身仰卧,闭上眼楮。塞奥轻推她时,她已经睡著了。
「米雪?」
「嗯?」
「我发现妳最迷人的部分了。」
「哪里?」她睡眼蒙胧地问。
他拉下被单,把手放在她的上。要不是太累,她就会要求他解释为什么男人都如此迷恋,但接著她恍然大悟他的手按在哪里而热泪盈眶。她怎么可能不爱这个男人?
他的手放在她的心上。
第二天上午,米雪十点一刻才醒来。她伸个懒腰,翻身抱住塞奥躺过的枕头,再度闭起眼楮,回想昨夜的激情。想到一半时,她突然跳起来。糟了,她和朋友约好八点在诊所踫面。现在都十点一刻了。媚安会宰了她。她还坐在车里等吗?当然不,她会开车到她家来找她。
二十分钟后,米雪已换上卡其短裤、蓝色无袖罩衫、白色短袜和一只球鞋。她跑下楼,在洗衣间里套上另一只球鞋。
她找寻塞奥,发现他坐在书房的皮椅里讲电话。诺亚跟他在一起。他靠坐在桌缘,看到她时露出微笑。
「早安。」
「早安。」她回答。
她坐到沙发上,弯腰绑鞋带。她从眼角瞥见塞奥挂断电话,但不大敢正视他。昨夜的激情仍然历历在目。
都是因为诺亚在场,她才会感到难为情,米雪心想。
「睡得好吗?」塞奥问。
「好,但我早该到诊所了。」
她太紧张而解不开鞋带的系结。深呼吸,她告诉自己。妳是成年人,表现出成年人的样子来。
「媚安──」
「在诊所里,诺亚让她和她的朋友进去。她们在八点半左右到这里来找妳。」
她终于解开系结,重新绑好鞋带。她没有听到塞奥过来,但突然之间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他左脚的鞋带松了,她不假思索地伸手过去帮他绑好,然后站起来。
塞奥不打算让她继续忽视他。他抬起她的下巴使她正视他,然后低头亲吻她。他好像不在乎诺亚在旁边,他从容不迫地诱哄她合作和回应他的吻。
诺亚悄悄离开书房。塞奥拥抱著米雪轻声说:「想不想鬼混?」
「我以为我们昨夜鬼混过了。」
「还好啦。我们可以再来一次。何况,昨夜只是热身运动。」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他收紧手臂不让她走。「米雪,妳该不是为昨夜感到难为情吧?」
她瞥向他,看出他有多担心。「塞奥,我是医生,任何事都不会使我难为情。」
她给他一个热情的吻,当她离开他的唇时,很高兴看到他又露出那种「我想要脱光妳的衣服」的眼神。
「我有事要做。」她在成功挣脱他的怀抱时说。
「事实上,妳没有。媚安告诉我,如果妳不在场,她和她的朋友辛蒂可以更快把病历整理好。我应该绊住妳。」
「她没有那样说──」
「她有。她说妳吹毛求疵又爱挑剔。她说的,不是我说的。妳爸爸打电话来说蓝柏把妳诊所里的家具搬出去了,他会尽量把它们修理好。」
「他一个人不可能抬得动沙发或办公桌。」
「一个叫亚廷的家伙帮他忙。这么说来,妳没有难为情吧?」
「没有。」她撒谎道。
「那我刚才吻妳时,妳为什么一脸难为情?」
她走向厨房,塞奥紧跟在后。「我想到诺亚,我不希望他难为情。」
塞奥觉得那个想法好笑极了。诺亚听到笑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米雪挤过他身边进入厨房。她打开冰箱,伸手去拿可乐时,怔了一怔。冰箱昨晚几乎是空的,但现在装满了食物和饮料。她从最里面捞出一罐健怡可乐,关上冰箱门,然后又把门打开,确定不是她眼花。看到一条条真正的奶油时,她猜出这是谁的杰作了。
「诺亚不知道什么是难为情。对不对,诺亚?」塞奥问。
「为什么事难为情?」
「。你知道是什么吧?」
「当然知道,以前在书上看过,正想在近日试试。」
他们两个取笑她取笑得很乐。她在桌边坐下,这才注意到流理台上的三层巧克力蛋糕。诺亚抓了一条毛巾走向炉子,掀开一个大铁锅的锅盖,秋葵汤的辛辣味立刻充满整个厨房。
「妳哪来的时间煮这个?」诺亚问。「闻起来好好吃。」
她不记得爸爸是怎么交代她的。她应该说蛋糕是她烤的或秋葵汤是她煮的?接著她听到诺亚问她要不要来一片手工面包,这才注意到水槽边的蜡纸上摆著一条法国面包。
「秋葵汤有没有附带卡片?」
「没看到。」诺亚说。
「那么它就是我煮的。」她微笑著说出那个谎话。
塞奥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放在桌上。「妳昨夜还真忙。蛋糕也是妳烤的吗?」
米雪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但她还是问:「蛋糕有没有附带卡片?」
「没有。」
「那么我猜它也是我烤的。」
「面包呢?」
「没有卡片吗?」她尽可能面不改色地问。
「没看到。」
「我最喜欢在三更半夜烘烤蛋糕了。」
塞奥在桌上摆出各式各样的早餐谷片供米雪选择,然后把汤匙递给她。
「所以带著面包从后门溜进来的那个妇人说,面包是妳昨夜在她家烤的、但忘了带走时,不是在瞎说了?」
米雪觉得自己傻到不能再傻。那些该死的卡片都到哪里去了?难道是爸爸决定改变战略却忘了通知她吗?现在她该怎么办?如果她告诉塞奥实话,爸爸一定会认为她不配合他把塞奥留在宝文镇的神圣任务。她可不想让爸爸有理由指责她不合群。
「没错。」她说。「就在你睡著后,我下楼煮秋葵汤和烤蛋糕,然后开车到……」
她突然住口。塞奥没有告诉她送面包来的妇人叫什么名字,而米雪想不起来爸爸把那个任务指派给了谁。她情急生智地接著说:「……一个朋友家烤了两条面包。」
「别忘了食品杂货店。」
「什么?哦,对,我还顺道去了食品杂货店。」
塞奥跨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把手臂搁在椅背上缘。「这就是妳的说法吗?」
她开始微笑。「除非或直到你发现几张‘欢迎来到宝文镇’的卡片。如果是那样,我的说法就会改变。」
「告诉杰可说我谢谢他。」
「谢什么?」她装傻地问。
「嘿,米克,要不要来碗秋葵汤?」诺亚问,在抽屉里翻找汤杓。
「当早餐?不了,谢谢。」
「塞奥,你呢?」
「好啊!」他说。「知不知道秋葵汤配什么最好?洋芋片。」
「抱歉,我没有洋芋片。它们对人体不好,钠太多。」
「但,正好可以平衡秋葵汤里的钠。」诺亚告诉她。
「但妳确实有洋芋片。特大号的两袋,而且是真材实料,不是那种低脂的硬纸板货色。妳忘了妳昨夜在食品杂货店买的吗?」
「一定是。」
「知不知道秋葵汤和洋芋片配什么最好?」诺亚问。
「什么?」塞奥问。
「冰啤酒。」
「我也要。」塞奥起身走向冰箱。
米雪摇头。「上午十点半就吃秋葵汤、洋芋片和啤酒?」
「十一点。我们起来几个小时了。别皱眉头,甜心,让我们使妳堕落。一起吃吧。」
「她是不是健康狂?」诺亚问。
「恐怕是。」塞奥回答。「她的生活信条是‘好吃就吐掉’。」
「等你们接受冠状动脉绕道手术时,别忘了这段谈话。」
「我跟骆医师谈过了。」诺亚说。他找到了汤杓,正把秋葵汤舀进两个碗里。塞奥已经拿出了一大袋洋芋片,正在撕封口。
「然后呢?」她追问。
诺亚把碗放在桌上,抓来两枝汤匙,在桌边坐下。「他只想得出两个真正给他惹过麻烦的人,我正在调查他们两个。名叫艾乔治的老先生是难缠的病人。妳认不认识他,米克?」
「不认识。」
「艾乔治不肯付医药费,因为骆医师没有治好他的消化不良。他有酗酒的毛病,但同样怪罪于骆医师。他告诉骆医师要不是痛得厉害,他也不会每天喝得醉醺醺。总之,骆医师把他欠的债转给一家讨债公司,那令艾乔治无法接受。他大发雷霆,打电话恐吓医师。」
「另一个人呢?」塞奥问。
「他在挂号时填的名字是唐强恩,但我怀疑那是他的真名。他只去看过一次病,就在骆医师歇业和把病历寄给米克的前一、两天。唐强恩是纽奥良来的吸毒者,我猜他大老远开车到宝文镇来是希望这里的医师会比较马虎。总之,他告诉骆医师,他背痛得厉害,需要止痛的处方药。他要求骆医师开药性强劲的麻药,在被骆医师拒绝时,勃然大怒而出言恐吓。」
「骆医师有没有报警?」
诺亚喝一口啤酒后说:「他应该,但没有,因为他就要搬离宝文镇了,不想横生枝节。那是他告诉我的。」
「我敢说唐强恩找过圣克莱镇其他的医师。」米雪说。
「我也是那样想,所以已经查过了。」诺亚咧嘴一笑。「我好喜欢大清早把医师从床上挖起来。总之,唐强恩找过别的医师,但用的是不同的名字。没有人记得治疗过他。」
「换言之,死胡同。」
「我想你们两个该让这个案子结案了。」米雪说。「我要去清理诊所,给门窗换上比较牢固的锁,然后继续过生活。我劝你们也这样做。」
由于塞奥和诺亚都没有唱反调,所以她推断他们是嘴硬不肯承认她说的对。
「要下雨了。」塞奥,喝了点秋葵汤。
「外面有太阳。」诺亚说。
「对,但我的膝盖痛,所以要下雨了。我的肩膀也痛。」
诺亚大笑。「你们两个真是绝配。疑病症患者和医生送作堆,真是天作之合。」
「我可不是医生。」塞奥挖苦道。
诺亚不理会那自作聪明的言论。「米克,有没有去过波士顿?」
「没有。」
「妳会喜欢那里的。」
她思索了几秒钟后说:「如果去开医学会议或度假,我相信我一定会喜欢那里。」
诺亚来回打量塞奥和米雪。她听来充满自卫性,但眼神中透著哀愁。他认为她是还没有开始就要放弃。塞奥的反应同样耐人寻味,他全身都紧绷起来。
「这么说来,只是两艘船在黑夜里擦身而过喽?」
「差不多。」米雪说。
「别再问了,诺亚。」
他点头,然后改变话题。「如果星期六下雨,比赛照常举行吗?」
「雨中钓鱼更有收获。」米雪说。
「谁说的?」诺亚问。
「蓝柏。」
「我有机会见到妳二哥吗?」塞奥问。
「我看很难。你星期一就要走了,记得吗?」
她在自找苦吃。他并非临时拆台,她早就知道他要走。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如此难受?
「星期五在‘天鹅酒吧’可以见到她二哥。」诺亚说。「杰可告诉我,蓝柏在周末时会充当酒保兼保镳。」
米雪摇头。「爸爸知道蓝柏这个周末不会现身。蓝柏现在已经知道你们为谁工作,所以他会躲得远远的。」
「妳二哥该不会正好是通缉犯吧?」诺亚问。
「当然不是。」
「他和联邦调查局有什么过节?」塞奥问。
「这你得问他了。」
「先决条件是我得见到他才成。」
「蓝柏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他想跟你见面时自然会去找你。」她说。「失陪了,我有事要做。」
她站起来把空罐子扔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收拾脏碗盘。塞奥起身帮忙。他在水槽里注水时,门铃响了,诺亚去应门。
米雪把碗盘放进水槽里,转身准备回到桌边。塞奥从背后将她拦腰抱住,低头用鼻子磨蹭她的脖子。「妳怎么了?」
她不够世故,不会玩游戏,也想不出高明的谎言,只好实话实说。「你把我的生活搞复杂了。」
他把她转过来面对他。她往后退,他跟过去把她困在水槽边。「妳没有后悔──」
「没有。」她低声说。「很美妙。」
她无法直视他的眼楮,只好盯著他的下巴。「你我都是有健康冲动的正常人,当然啦,那是……」
「健康正常的?」
「别闹了。这些冲动……」
「是,我记得这些冲动。」
「我们不能老是屈服于这些……」
「冲动?」
尽避沮丧,她还是忍不住微笑起来。「你在取笑我。」
「我是。」
她推开他。「我不会让你伤我的心,塞奥。回去跟大都市女孩玩你的游戏吧!」
他大笑。「大都市女孩?」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我在努力告诉你,我们不会有结果,所以你不该再招惹我。」
他捧起她的脸蛋,热情地亲吻她。当他抬起头时,他在她眼里看到泪光。
「妳要哭了吗?」
「没有。」她坚定地说。
「那就好,因为我可以发誓我刚刚看到眼泪。」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坏,我在努力告诉你停止──」
他摇头。
她杏眼圆睁。「不要?为什么不要?」
他再度亲吻她,一个迅速而严肃的吻。「妳是聪明人,妳自己想。」
诺亚在这时走进厨房,腋下挟著一个快递大包裹,手里托著一个盖著铝箔的大金属盆。
「塞奥,包裹拿去。开门时看到它靠在门上。站在门外的一位妇人把这盆炸鸡交给我,但我还不及道谢,她就跑掉了,有够紧张兮兮的。」
「她有没有说她叫什么名字?」
「孟茉莉。」诺亚回答,把盆子放到桌上,掀开铝箔。「好香喔。」
「炸鸡有没有附带一张给塞奥的卡片?」
「没有,她说炸鸡是妳做的,但盆子是她的,要记得还给她。」
塞奥坐在桌边拆包裹。诺亚抓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大口,然后用手肘戳戳塞奥。「知不知道茉莉还说了什么?」
「什么?」
「她要我代她向布教练问声好。你听到没有,塞奥?她叫你教练。」
「我知道。宝文镇的每个人都叫我教练。」
「好啦,这下我不得不纳闷为什么了。」他说。
塞奥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终于把包裹拆开时,他吹了声口哨。「尼克找到了。」他说。「攻守秘笈。」他拿起其中一本翻阅。
「足球攻守秘笈?」诺亚满嘴鸡肉地问。
「对,改天再解释。米雪,妳可以坐诺亚的车去诊所,他今天都会陪著妳。」
「他不需要浪费时间──」
塞奥打断她的话。「他陪妳去。」
诺亚点头。「妳和妳的朋友整理病历时,我先开始清理妳的办公室。如果时间够,我会粉刷墙壁。」
「很高兴有你帮忙,但是──」
「不要争辩。」塞奥说。
「好吧!」她同意。「麻烦你了,诺亚。」接著她转向塞奥问他今天要做什么。
「一点要和葛氏兄弟和他们的律师开会。」塞奥说。「我必须在两点半前开完会,因为我答应康磊三点会去看练球。妳和诺亚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校长出价表示愿意与塞奥订立契约,」米雪微笑著说。「但塞奥还没有签字。」
「妳瞎掰。」诺亚说。
「我认为塞奥在等更高的价码。」
认定他们两个在跟他开玩笑,诺亚等著听关键语。「好吧!」他说。「我们会过去看看。练习什么时候结束?我答应今晚要帮忙照顾吧台,所以最迟得在五点前到达酒吧。」
「我以为你今晚要和媚安混。」塞奥提醒。
「塞奥说你要和媚安混是什么意思?」米雪不解地问。
诺亚耸耸肩。「她问我想不想在她的朋友被丈夫接走后和她聚聚,我建议她到‘天鹅酒吧’坐坐,如果我不忙──」
「她约你出去?」她惊讶地问。
「对呀!这很难理解吗?我可是好人啊!」
「不是难以理解,而是她……你又……我是说,你……很……」
诺亚觉得她的窘迫很有趣。「我很怎么样?」
她想到的是「经验丰富」这类的字眼。媚安那种女人根本不是诺亚这种男人的对手。米雪知道她太武断,而且有可能是错的。「你……」
「怎样?」诺亚追问。
「妳的朋友很哈诺亚。」塞奥解释。
诺亚点头。「没错。」
「拜托。」她不悦地说。「只因为媚安待人亲切,你们就遽下结论说她很哈诺亚?」
塞奥微笑。「我没有遽下结论。真的,媚安对我说:‘喂,塞奥,我很哈诺亚。他结了婚或什么的吗?’」
诺亚再度点头。「事情就是那样。」
悲哀的是,米雪认为塞奥说的可能是实话。媚安确实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恼人习惯。米雪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
「我们得去诊所了。」她说。
「等一下,米雪。」诺亚翻著秘笈说。「塞奥,看看第五十三页。你记不记得──」
「布塞奥,把那本书拿走,叫你的朋友赶快行动。」
连名带姓叫他果然有效。塞奥夺走诺亚手中的秘笈,从椅子里站起来。
诺亚深感佩服。「她听起来像士官长。」他说,望著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用脚拍打地板的米雪。
「她在必要时可以很强硬。」塞奥赞美似地说。
「那可是真本领。」诺亚说。
「她很会以牙还牙,从不让步认输,我喜欢那样。知道她还有什么本领吗?切菜。」他穿过客厅走向前门。
「你刚刚说切菜吗?」诺亚问,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对。你真该看看她拿刀切菜的样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诺亚跟著塞奥来到门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刀法快、狠、准。」
诺亚大笑。「乖乖!」
「怎样?」
「你这回的跟头可栽大了。」
☆☆☆
诺亚和米雪没赶上看练球,诊所有太多事要做。她的两个朋友真是了不起,她们把病历归好档,按照字母顺序排在箱子里,所以新档案柜送到时,她只需要把它们放进抽屉里就成了。塞奥开车到诊所来载米雪。诺亚先回汽车旅馆洗澡更衣,再去「天鹅酒吧」帮杰可忙。
塞奥和诺亚都没空去钓鱼,使米雪觉得很过意不去。她把那个感受告诉塞奥时,他叫她别放在心上。星期六他从日出到日落都会在小船上,何况,期待和活动本身一样有趣。他滔滔不绝地列举他想要放进钓鱼冰箱里的物品。
他把车停在她的车道上。他们刚刚下车,苗爱莲就停下她的小汽车,按喇叭吸引他们的注意。
「米克医师,」她喊著绕到前座那侧。「可不可以叫妳的小伙子把这个箱子抬进去?」
「箱子里有什么?」米雪问。
「妳没听到我的留言吗?我从医院打电话给妳,在妳的答录机里留了话。」
「妳也看到了,我刚刚才到家,爱莲。」米雪回答。
「我受够了你们医师把我的急诊室搞得凌乱不堪。这个箱子里装满散布在柜台各处的邮件。」她用双手指向汽车后座。「从妳开始,我下星期一要处理蓝医师的垃圾。」
米雪介绍塞奥跟爱莲认识,说明秘书想要整理急诊室。
「医师,期刊为什么不能寄到诊所?邮件为什么不能在下班时顺手带回家?这些要求会很过分吗?」
「不会。」米雪回答,觉得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塞奥搬起箱子,她在看到里面的杂志时说:「妳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留在医师休息室里就算了?」
爱莲在塞奥背后关上车门,然后坐进驾驶座。「因为我刚刚清理完那里的杂物。」她说。「你们医师……」她倒车离开车道,没有把话说完。
「我会改进的。」米雪大声说。
不满的情绪得到安抚,爱莲挥挥手,沿著车道加速离去。
塞奥跟著米雪进入屋内,把箱子搬到书房的办公桌上。她挤开他察看箱子里的东西。几本医学期刊、两家药厂的包裹和一堆垃圾邮件。没有任何需要她立即处理的东西。
「妳的钓鱼冰箱在哪里?」塞奥问。
「车库,但需要清洗。」她在走向楼梯时说。
「妳先去洗澡。我洗完钓鱼冰箱再洗澡。对了,别把热水用完。」他在她背后喊。
他在她家作客才两天就企图命令她。她边笑边摇头。不错,她心想,有他在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