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送去一整天了。麦隆再一次和其他人在约翰的书房等达乐来告诉他们蒙克的报告。
等待令他抓狂。天啊,他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他是怎么了?想当初他曾有满腹梦想与希望。从什么时开始一切都走了样?
现在的他仿佛被困在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残酷竞赛里。锒铛入狱的时刻越来越接近。闭上眼楮,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被关进牢房里。
「我们不能一直按兵不动。」麦隆说。「已经一天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必须赶快采取行动。」
「我提议我们今晚开车去宝文镇。」培顿附和道。
「到达那里之后呢?」约翰问。
「无论如何都比坐在这里等警察来逮捕我们好。」培顿说。「我们等得越久──」
麦隆打断他的话。「我等够了。如果必须亲自动手才能把事情搞定,那么我就要亲自动手。」
约翰一拳打在桌上。「不行。」他吼道。「我们在同一条船上,除非大家同意,否则你不可以轻举妄动。明白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我们的老大了?」麦隆本哝。
「这样吵于事无补。」培顿说。「大家都冷静下来,也许达乐会带来好消息。」
「那是另一个问题。」麦隆说。「为什么蒙克不能向我们任何一人报告?为什么非透过达乐不可?他领的是我们大家的钱,我们应该能随时掌握他才对。见鬼的!我甚至不知道蒙克的行动电话号码。」
「我觉得麦隆说的对。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跟蒙克谈?」
「你们两个太计较小节。」约翰说。「蒙克是达乐带进来的,记得吗?也许我们的杀手不喜欢跟我们四个见面,是因为他不信任我们。」
「胡说。」培顿说。「达乐就是喜欢支配他。依我之见,那只是无聊的权力游戏。」
约翰恼了。「只要他把事情办好,我才不在乎他向谁报告。」
达乐在门口听到他们的谈话。「你要蒙克的行动电话号码?二二三一六九九。满意了吗,麦隆?你呢,培顿?你要他家的地址?连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盯梢、查出他住在哪里。」
「告诉我,你有好消息。」培顿说,不理会达乐的讽刺。
「如果你问的是蒙克拿到包裹没有,答案是没有。」
「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些该死的文件?」麦隆不敢置信地问。
「包裹一定在医院里。」培顿说。「只有那里是蒙克无法彻底搜索的地方。」
「那就叫他再去那里找。」麦隆说。
「我叫蒙克继续监视雷米雪。」达乐说。「他又不能分身,何况,他已经搜过她在医院的衣物柜。麦隆,记不记得我说过他甚至请一个助手帮忙在急诊室里找过?他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进去翻箱倒箧。用点脑筋,好不好?」
「我不喜欢假设。」约翰说。「我不相信雷米雪在离开医院时没有把包裹带走。你认为蒙克搜查她家和她的诊所时有多彻底?也许他在匆忙之间……」
「胡说。」达乐说。「他是职业好手。他怎么会不彻底?他一交出包裹就能赚到一大笔钱。他跟我们一样想要找到那些档案。」
「都怪你的老婆。」培顿对约翰说。「她把我们害惨了。」
「我们杀了她,记得吗?」达乐说。
麦隆把脸埋在手掌里。「约翰,都是你这个王八蛋害我们陷入这场噩梦里。」
约翰依然冷静。「覆水难收,我们必须放眼将来。」
麦隆摇头。「什么将来?如果找不回那些文件,一切都完了。」
☆☆☆
塞奥的行动电话里有六个留言。他趁米雪准备晚餐时到书房听留言和做笔记。处理完留言后,他打电话给柯诺亚,要他开车从毕洛斯过来。
「晚餐好了吗?我快饿死了。」他走进厨房问。
「还没好。」她说。「这里不是饭店,你得帮忙。」她拿起刀开始切芹菜和胡萝卜,他靠在水槽上看她切菜。
「天啊,妳真厉害。」
「男生们都那么说。」
「妳用起刀来像机器人,快、狠、准。」
「你真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抓起一根胡萝卜送进嘴里。「妳要我做什么?我快饿死了。」
「那个双层汉堡没有用吗?」
「那只是开胃小菜。」
「你可以帮我点燃烤炉的火,你右手边的抽屉里有火柴。」
「烤炉在后院吗?」他狐疑地望向窗户外面。
「那当然。怎么了?」
「我需要担心外面有另一条‘露薏’吗?」
「不需要。」她向他保证,然后忍不住捉弄地说:「当然啦,猫王可能在附近。你可能会想带扫帚出去,以防万一嘛。」
他戛然止步。「猫王?」
她撕下一张铝箔,把蔬菜堆在中央。「本地的名人。上次看到‘猫王’的人发誓牠有十六尺长。」
「给鳄鱼取名为‘猫王’?你们这些人有毛病不成?」
「不是每一只都有名字。」她辩道。「只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那些。」
「鳄鱼叫‘猫王’的事是妳在开玩笑,对不对?」
她甜甜一笑。「可以算是。」
「拿鳄鱼捉弄害怕鳄鱼的人可以算是很残忍的,米克。」
「我宁愿你叫我米雪。」
「我宁愿妳别拿鳄鱼开玩笑。」
「好。一言为定。」
「为什么我不能叫妳米克?大家都那样叫妳。」
她仔细折好铝箔的边缘。「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米克。」
「为什么?」
「那个名字太不女性化。你认识的男人中有几个会想和一个名叫米克的女人交往?」
「什么?」
「算了。」
「我不想算了。妳刚才说妳想和──」
她打断他的话。「不,我没有那样说,反正别叫我米克就是了。去点火吧!别那样看我,好像你认为我神经病发作了。如果你害怕,尽避放声尖叫,我会带扫帚出去救你。」
「男人不尖叫,而妳,米雪,有病态的幽默感。」他再度瞥向窗外。「见鬼的!鳄鱼在夜间出来活动,对不对?我才是神经病发作,没事跑来这个……」他本来要说穷乡僻壤,但及时改口。「……荒郊野外做什么。」
但她已经猜到他原本要说的话。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钓鱼的,记得吗?我没料到会有鳄鱼挡路。」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她指出。「而且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钓鱼。」
「妳说的没错。」
「然后呢?」
他耸耸肩。「也许我是来寻找某样东西的。可以吗?」现在他听来充满敌意了。
她转向水槽。「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他不发一语地走出去,她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紧张。前一分钟他们还在开玩笑,下一分钟塞奥就变得严肃无比。他在表面上是那种悠闲自在、从容不迫的人。就像一泓深藏不露的静水……她心想。布塞奥绝不是只有好看的外表而已。
她决定放轻松。如果他愿意,他自然会告诉她他的问题是什么。她不会像泼妇似地对他唠叨不休。
闷热却迷人的夜晚,他们在阳台的锻铁桌上吃晚餐。他们的谈话内容肤浅而勉强,但塞奥的胃口完全不受影响。他像她父亲一样狼吞虎咽,把晚餐吃得精光。
「如果我像你这么会吃,我就得把门加宽了。」她说。
他靠在椅背上闭起眼楮。「这里好平静,倾听著牛蛙和蟋蟀的叫声。」
她不想害他反胃,所以没有说明从远方传来的其实是鳄鱼的叫声。从小在沼泽地带长大的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些声音,但她有预感实情会吓坏大都市先生。
他坚持洗碗。她没有洗碗机,他只好用手洗。收好调味料后,她拿起毛巾开始擦干他洗好的碗。
「妳为什么还没有结婚?」他问。
「没有时间。」
「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
「没有。」
好极了,他心想。他不打算在宝文镇久留,但当他在镇上的期间,他不希望有别的男人碍事。只有薄情寡义的混蛋才会有那种想法,他心想。
「你在想什么?」她问。「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凶恶。」
我在想我是个自私的混蛋。「我在奇怪为什么没有男人追求妳。任何男人只要看妳一眼,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他咧嘴一笑。「妳有真材实料。」
她赏他一个卫生眼。「你真会赞美女孩子。」
「嘿,我来自波士顿,记得吗?男人从小就被教导成直言不讳。这一带有令妳感兴趣的男人吗?」
「为什么想知道?」
「只是好奇。」
「我猜聂邦恩对我有意思,但我不会鼓励他。邦恩是个好人,但我们不来电。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懂。不像我们这样来电。」
「请再说一遍。」
「妳听到了。」他递给她一个盘子擦干,注意到上面残留有肥皂泡时,又把它夺回来重新清洗。「从我走进‘天鹅酒吧’的那一刻起,妳就想跟我上床。」
他的话正中要害,但她不打算承认。「跟你上床?不是那样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哪来那个念头?」
「从妳的眼楮里看到的。」
「不可能。」
「为什么?」
她微笑。「你忙著看我的腿。」
他毫无懊恼之色。「一双修长的美腿。」
「我承认有某种吸引力,但那是很正常的。」
「这是荷尔蒙讲座的开场白吗?」
「那要看我得在这里站多久等你把那个碗洗完。你很少洗碗,对不对?」
「妳的重点是?」
「你洗得真慢。」
「我做任何事都是从容不迫。」
令她心跳加速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他的语气。他在床上也是从容不迫吗?
「你结过婚,对不对?」她脱口而出。
「对。我并不是个好丈夫。」
「你的妻子死了。」
「没错。」
她伸手把另一个盘子放进碗橱。「那是爸爸告诉我的。她是怎么死的?」
他递给她一个洗好的碗。「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她承认。「如果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当我没问。」
「没关系。她在车祸中丧生。」
「哦,塞奥,真是遗憾。意外发生多久了?」
「那不是意外。」他的音调毫无变化,就像在谈漏水的水龙头。
「不是吗?」
他叹口气。「不是意外。知道吗?这是从四年前出事以来,我第一次大声说出来。」
她可以从他态度里看出他希望她改变话题,但她不会迎合他的意思。并不是她有病态的好奇心,而是她觉得如果他花了四年才能承认事实,那么现在或许该让他一吐为快。
「自杀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递给她另一个碗。「我想她不是故意自杀,至少不是用那种方式。她用的是比较慢的方法。」
「意思是?」
「酒精和药物。」
她不发一语地等他说下去。
「她混合了酒精、药物和天知道已经在她体内的其他东西。那是致命的组合,至少验尸报告上是那样写的。她在驾驶座上失去控制,开车冲过桥边的护栏掉进海湾里。好一个惊心动魄的自杀方式,妳说是不是?」他不等她回答就继续说:「我怀疑她连自己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只能感谢上帝当时她的车上没有其他人。」
听了他的话之后,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不露出任何的反应。塞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知道如果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他就会立刻把自己封闭起来,而她不希望那种事发生。
「你的朋友和家人……他们有人知道实情吗?」
「没有。」他说。「我十分肯定尼克猜出事有蹊跷,但他什么都没说过。」
「也许他在等你跟他谈。」
「也许吧!」
她不知道该逼他到什么程度。她靠在水槽边,缓缓折著湿毛巾问:「你自责吗?」
他耸耸肩,好像那个问题不重要。「我已经接受了事实,那使我了解到我不适合结婚。我把婚姻摆在最后,我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但我忙著工作,一天工作二十小时,没有注意到家里出了状况。我知道她喝酒,但不明白已经到了酗酒的程度,我想我是不愿正视问题吧。」
「那是她做的选择。我知道这样说很没有同情心,但把药或酒灌进她的喉咙里的不是你,而是她自己。」
「婚姻是合伙关系。」他说。「我没有尽到我该尽的责任。她很……脆弱。是的,脆弱。她需要帮助,但我看不出来。也许我不想看出来。」
「我觉得你终于能够谈这件事是有益的,也许你现在可以摆脱掉了。」
「摆脱掉什么?」
「愤怒、伤心和内疚。」
「少跟我来心理医师那一套。」他放掉水槽里的水。「洗完了。」他说。「妳还有问题要问吗?还是我们可以进行下个节目了?」
她想要问他爱不爱他的妻子,但是不敢。「好,下个节目。」她说。「现在告诉我,你对诊所破坏案的看法。」
「我马上回来。」他离开厨房往楼上走。
「你要做什么?」她在楼梯口问。
「我要把我的笔记型电脑安装在妳的书房。」他在楼梯上回答。「我得检查一下电子邮件,希望已经有答案了。」
米雪回到厨房清洗流理台。洗完后,她关掉电灯上楼。她站在客房门口说:「忙了一整天,我要去洗个澡。」
他俯身在床边打开公事包的锁。他已经把旅行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五斗柜上。
房间里乱七八糟。纸箱高高地堆在俯瞰后院的窗户前面,地毯还没有用吸尘器吸过,墙角的蜘蛛网也没有清掉。
「我把这个房间当储藏室。」她说。「那张旧床会害你背痛,你的脚会挂在床尾外面。床垫凹凸不平。」
「没关系。我什么地方都能睡。」
「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猜你可以睡我的床,我的床是特大号的。」
「是吗?」
他站直身子,用那种眼神看她。她看过许多深夜电影,也跟许多猎艳的男人相处过,所以立刻就认了出来。塞奥的那种眼神比梅尔吉勃逊的还要性感,天知道她有多么迷梅尔。
「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她命令,然后笑了出来。
「哪种眼神?」他装傻地问。
她能说什么?好像我刚刚叫你脱光衣服跟我翻云覆雨的那种眼神?
「算了。」她说。「你想怎样?」
「睡在妳的床上吗?多诱人的邀请。」
「请再说一遍。」
「妳想要我跟妳同床吗?」
天啊!她真的想。她想不起来上次和男人有情感瓜葛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因为上次的灾难收场,使她故意忘记那段记忆。
从容不迫。天啊!
她感到喉咙发紧。「我想那不会是个好主意。」
他朝她靠近一步。「为什么?」
如果老个三十岁,她会认为自己正出现更年期的热潮红。她全身燥热,呼吸困难,头重脚轻。如果他再靠近一步,她知道她就会开始换气过度。需要洗冷水澡压制的不只是男人,她这会儿就觉得自己需要一头栽进冷冻柜里。
都怪他害她胡思乱想,因为是他用那种眼神看她的。
他慢慢地往前走,显然在给她时间打定主意。她的脚像是在地板上生了根似的,她的心开始小鹿乱撞。「那会使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为什么?」
「我们会,然后──」
「美妙难忘的。」他更正。
他害她幻想起来,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也在幻想。她点点头,想要吞咽,但喉咙太干。她的心在狂跳,可能每分钟一百六十下,而且忽快忽慢。太好了,她心想,一个大帅哥在跟她调情,她却出现心室纤维性颤动。他再靠近一步,她可能就要心跳停止而当场毙命。
他在离她一英尺处停下,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然后抬起她的下巴逼她正视他。她感到难为情和不确定,直到看见他眼中的笑意。
「妳在想什么?」他问。
明知故问。「你快把我逼疯了。塞奥,在事情进一步之前,你必须了解……」
「什么?」他轻声问,用温暖的手指抚模她的颈背。
她开始起鸡皮疙瘩。「我天生不适合一夜。跟一个男人上床前,我必须先跟他建立稳固的关系,我不相信娱乐性的性行为。」她挤出一个笑容,希望能使气氛轻松起来。「我是老古板。」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老古板?」
天啊!她在心中叹息。天啊!
他的手指拨弄著她颈背的发丝。「妳的头发好柔、好软。」他喃喃地道。「颜色像火。」
「我的红发和雀斑得自母亲的遗传。」她回答。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有雀斑的女人?我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亲吻每一颗雀斑。」
「我全身都有雀斑。」
「我不会放过它们的。」
她又开始头重脚轻起来。「那种事不可能发生。」
「到时候就知道。」
他太自负了。他需要改善那个缺点,她打算等头脑清醒时告诉他。但此时此刻,她正忙著站稳脚。他只是触模她就使她全身细胞都兴奋起来。
发现自己想要扯掉他的衣服时,她后退一步,轻轻拨开他的手。虽然两条腿软绵绵的,她还是设法转身走向她的卧室,但她不该在关门时看他的。他靠在门框上对她微笑。
她不打算让他知道他的踫触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她要给大都市先生一个教训,他休想为所欲为。
「勾搭我就得承担后果。」她说。「你可以在我洗完冷水澡之后洗个冷水澡。」她发现自己露出马脚时已经来不及了。「我要洗冷水澡是因为我很热。」她解释,然后发现自己是越描越黑。
「米雪?」他慢吞吞地说。
「什么?」
「我还没有开始勾搭妳。」
她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天啊!」她低声说。
米雪列举出她不该和塞奥有情感瓜葛的各项理由。她列举到第二十项时,他来敲浴室门。
「我还没洗澡。」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妳要不要我替妳把妳的电脑接上。」
「你找到它了?」她抓紧浴袍的前襟,把门打开一条细缝往外瞧。
「想不发现也难。我把衣服放在洗衣机上时,被其中一个箱子绊倒。到底要不要?」
「把我的电脑接上吗?好啊!」
她当著他的面关上门,重新开始列举。第一个理由:那个男人会伤她的心。
她跨进浴白,把莲蓬头的水开到最大。冰凉的冷水使她龇牙咧嘴地急忙调高水温。
洗好头发时,她已经是越想越愤慨。勾搭她,真是的。她可没有那么好骗,她在吹头发时,心想。
他可能是个需索无度的情人……
「真要命。」从容不迫。她什么时候才能忘掉那几个字?它们就像歌曲般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重播。
她刷了牙,在脸上擦了保湿霜,然后凝视著镜中的自己。「承认吧。」她喃喃自语。「妳想要跟他睡。」
她摇摇头。不,应该说是她想跟他发生性行为。那有什么不对?没有。她只是在幻想。幻想是很正常的。
把幻想付诸行动则是另一回事。第一个理由:他会伤她的心。她被男人伤过心,不想重蹈覆辙。
不,她不要和布塞奥有任何瓜葛。因此她舍弃平时睡觉穿的短睡衣,套上从底层抽屉翻出的蓝色的中国式丝绸长袖睡衣裤,扣上每一粒钮扣,包括领口那一粒。接著她又从衣橱里找出白色法兰绒厚睡袍,同样地扣上每一粒钮扣,甚至系上腰带打个死结。趿上厚重的白色毛巾布旧拖鞋后,她往穿衣镜前一站。很好,她看起来像修女。
她下楼时,塞奥已经在书房里接好了电脑,正在盯著萤幕看。她走进书房,他从眼镜上缘瞥向她,视线就此停留。他立刻注意到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小地方──蓝色睡衣使她的蓝眸更蓝,披肩秀发在柔和的光线中闪著金褐的光泽,脂粉不施的她更显清丽脱俗。
她一副准备上床睡觉的打扮……如果床摆在南极。米雪虽然是医生,但她显然完全不了解男人的心理,那么多的衣服只有使他对衣服底下的东西产生更多的幻想。
他开始想像她在上床前脱掉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真要命,别想了,他告诉自己。天啊,别去想衣服底下温暖柔嫩的肌肤。
米雪走向书桌。他的眼神使她不自在地玩弄著腰带的死结。「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他没有回应,只是盯著她的拖鞋看,脸上挂著奇怪的笑容。
「塞奥,你怎么了?」她问。
「今晚有暴风雪要来吗?」
她伸手揪紧领口。「我会冷。」
他大笑。
「真的。」她嘴硬地说。「冷气吹得我直发抖。我把它关掉,以免你冻著。」
「嗯哼。」
现在她觉得自己好蠢,因为他不相信她撒的谎。
「好可爱的兔子拖鞋。」
「谢谢。」她说。「嘲笑够了就回答问题。你觉得我的……电脑怎么样?」
「老骨董。」
「别再看我的拖鞋了,好不好?」她恼怒地靠在桌边脱掉拖鞋。塞奥看到她穿著袜子时,再度放声大笑。
「你又在笑什么?」她问。
「我只是在想妳是不是把卫生衣也穿上了。」
「我没有卫生衣。」她回嘴。「好了,回答我的问题,我的电脑能不能用?」
「妳从哪里弄来的这台电脑?」
「我的大哥瑞敏上次回家时给我的二手货,我一直没空把它装起来,我搬进这里才两个星期。蓝柏要把地板再上一层亮光漆,如果你认识我二哥,你就会知道他做事有他自己的时间表。我一直在用医院的电脑。我知道这台电脑过时了,但等我买得起时,我迟早会买一台比较新的。」
塞奥把显示器移近桌角,把键盘调整到他认为她想要的位置,然后往后靠在椅背上。「言归正传,跟踪妳的这个人……他是不是某个被妳抛弃的伤心人?」
「这个已经谈过了。」
「现在要再谈一遍。」
她没有争辩。「我没有和任何人有情感瓜葛。此外,我是医生,我不伤人的心。」
「我知道,妳修补它们。」
「不,我专诊它们。」
他放在桌子另一边的笔记型电脑突然「哔」地叫了一声。
「你有电子邮件。」
他伸手按一个键,看看是谁寄来的信。她在他按键清空萤幕前看到名字。她不知道他决定待会儿再看信,是因为知道它不重要,还是不想让她看到。
「诺亚是谁?」
「朋友。」
「你先前跟他通过电话。」
「对。他一定是坐在电脑前等,因为我在妳洗澡时寄信给他,他现在就回信了。」
「如果你现在要看信,我可以去别的房间。」
「没关系。妳可以一起看,但妳不会看得懂。」
「太专业?」
「太诺亚。如果妳认识他,妳就会看得懂,那家伙有变态的幽默感。」
「听起来像是恭维。」
「确实是。」他说。「做他那行的,变态一点很有帮助。」
塞奥按键等待。米雪俯身在他肩后看信,错综复杂的内容看得她模不著头脑。
「那些是密码吗?」
「不是。」他粗声回答。真要命,他希望她走开。他可以闻到她清新的洗发精香味,感觉到她的体温。
靶官的刺激令他全身绷紧。他幻想自己把她拉到腿上吻得她喘不过气来,然后进一步想像著他想要对她做的事,从她的脚趾一路往上,直到解开她所有的钮扣──
「玫蓓是谁?」
「妳说什么?」
「诺亚说他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在他上次到波士顿时让他用玫蓓。你们男生共用你们的女人?」
「玫蓓是一艘钓鱼船的名字。我邀诺亚开车到宝文镇来钓鱼。我告诉他钓鱼大赛的事,他要我替他报名。他在毕洛斯快抓狂了。他在上训练课,他恨死它了。」他转向萤幕,脱下眼镜放在桌上。他无法专心,只能拚命阻止自己对她伸出魔爪。他是怎么了?米雪只会使事情复杂,而他现在只想过单纯的生活。她不是那种你可以爱过就算了的女人,他却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他知道他在自相矛盾。他为了她来到宝文镇,但是……
她戳他肩膀引起他的注意。「祭司是谁?」
「梅达民神父。」他回答。「他就像弟弟一样。他上小学时搬到我们家来住。他和尼克同年,他们两个是知己好友,他们一起上宾州大学。尼克即将与达民的妹妹结婚。」
「诺亚为什么叫他祭司?」
「故意气他。但无论诺亚怎么找碴儿,达民都不会和他计较。」
「为什么?」
「因为诺亚为了救达民而差点送命。他逼得达民快发疯,但他们其实已经结为好友。他们三个有时会一起去钓鱼。」
她点点头,然后问:「诺亚最后那句‘至于另一件事,没问题’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知道我在这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他要替我办些事。」
「你的回答和他的信一样含糊其辞。」
她从书桌边走开,打开连接书房和客厅的落地窗。沙发上散布著医学期刊。她拾起它们叠在茶几上,然后坐下来吐口大气。
她撩起颈背的头发通风。天,她快热死了。厚睡袍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拿起一本期刊准备搧风,但在想到那样会露出马脚时又把它放下。
塞奥靠在椅背上望向客厅。「妳还好吗?妳的脸满红的。」
那家伙真是观察入微。「我只是累了。」
「妳几点起床的?」
「四、五点。」
他打了一会儿键盘。「先这样摆著。」他说,然后站起来伸懒腰,活动肩膀。
他使她想到老公猫。「为什么带著你的笔记型电脑?打算在钓鱼时检查电子邮件吗?」
「它就像我的行动电话,出门一定带著。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谢谢。你要喝什么自己去拿。」
塞奥进入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健怡可乐,又从橱柜里翻出一盒未开封的低盐低脂脆饼干。他拿著可乐和饼干回到客厅。
他坐进安乐椅的软垫里,踢掉鞋子,把脚搁在脚凳上,把可乐放在椅子旁边的纸箱上,举起饼干盒问:「要不要来一点?」
「我刚刚刷过牙。你的肚子吃不撑吗?」
「吃零食不会。」
他打开盒子抓起饼干往嘴里送。「我找了几个朋友替我打电话和上网调查。希望今晚就会收到回音,明天一切都可以准备就绪。」
「你休假时司法部照常运作?」
「糖厂也照常运作。」
她坐直起来。「你认为你能够帮忙岱尔和他的家人吗?」
「我尽力。妳对葛氏兄弟知道多少?」
「不多。」她承认。「你应该跟爸爸谈,他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宝文镇很小,打听消息很容易,每个人都知道别人在做什么。」
「偏偏没有人知道诊所破坏案的内情。」他说。「我仔细想过了,我认为这件案子不是不良少年的恶作剧。」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
「单人行动。我有可能是错的,但我认为不大可能,从现场可以看出模式。」
「我不懂。你所谓的模式是指什么?」
「乱中有序。他从后门进入──」
「但是候诊室的窗户破了。」
「从里面打破的。玻璃碎片可以证明。」
「还有呢?」
「我的专长不是调查,而是起诉。」他说。「如果是不良少年找寻麻药,就像妳的朋友聂邦恩和爸爸认为的那样,那么诊疗室为什么完好无损?」
「药柜的锁和玻璃门遭到破坏。」
「但针头和药棉块还在。还有,那些病历怎么解释,米雪?他们为什么要费事把病历翻得乱七八糟?」
「也许他们只是在乱丢东西。」
「在我看来不像单纯的破坏案。打算破坏的不良少年……他们会自备工具。」
「比方说?」
「喷漆。这家伙用妳的喷漆在诊所里涂鸦,这一点使我认为他并不是为了捣毁诊所而来。后院的垃圾袋看来被翻过,后门的门锁却毫无刮痕,由此可见他懂得使用正确的工具。」
「也就是说他是职业的?」
他避而不答。「诺亚明天会到。如果妳不介意,保留现场让他看。」
「好。」她的朋友后天才会来帮忙,她可以等到那个时候。「诺亚是做什么的?」
「联邦调查局探员。」
「联邦调查局探员?」她吃了一惊。「那么你一定是认为──」
他打断她的话。「别妄下断语。他是我们家的朋友,我觉得让他看看诊所也无妨,听听他的看法。何况他就在毕洛斯,他喜欢钓鱼,在宝文镇待一、两天对他来说会是休假。」
「我会很感激他的协助,还有你的协助,但我们这样会不会是小题大作了?」
「妳不是真的那样想吧?」
她揉揉额头。「大概不是。我认为邦恩也不相信是不良少年干的。他和我一起巡视了现场,我们都注意到窗户外面没有鞋印。昨晚下过一场大雨,草地仍然是湿的,应该会留下鞋印才对。」
「那么,妳为什么不赞同我对他如何进入诊所的看法?」
她耸耸肩。「我猜我只是希望案情单纯合理。知道我在看到办公室时的第一个念头吗?有人对我恨之入骨,这一点令我害怕。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会是谁,而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月,不可能已经树敌了。两、三个月后,我相信我的敌人就会有一长串。」
「我怀疑。那个人在妳的办公室里完全失控,诺亚会看出端倪来的。」
他把另一片饼干扔进嘴里。没有乳酪或花生酱,饼干吃起来像木屑,但他还是继续吃。
「诺亚那种人逮捕罪犯,你把他们关起来。」
「差不多。」
「至少你不必担心有人对你开枪。」
「没错。」他撒谎道。他在工作时遭人开枪、拳打脚踢和吐口水,甚至有职业杀手要干掉他──他记得的就有两次──孙利昂的案子更使他天天遭到恐吓。
「我有个推测。」她说。
「说来听听。」他从盒底挖出最后一片木屑。
「骆医师的某个病人想要窃取他的病历。」
「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得了某种传染病或不治之症不想让保险公司或家人知道。我知道我的推测有点牵强,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使病历被翻得乱七八糟。」
「骆医师有没有给妳,他病人的名单?」
「有。用胶带黏在其中一个纸箱上的牛皮信封里有一份电脑列印的名单。就他在这里开业的时间而言,他的业务量并不大。据我听说,骆医师需要上些促进医病必系的课程。他得罪了不少病人。」
「等诺亚看过诊所和提出看法后,妳得比对名单和病历,看看有谁的病历不见了。」
「如果名单还在。」
塞奥点头。「妳还应该打电话给骆医师,问问看有没有不好处理的病人。」
「好。他说不定有病人名单的副本。」
他注意到她在按摩颈背。「头痛吗?」
「可以算是。」
「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他起身坐到她身旁的沙发上,把靠枕放在两脚之间的地板上,然后叫她坐到靠枕上让他替她按摩。
那个建议令人难以抗拒。她坐到他的膝盖中间,伸直双腿。他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又收回去。
「把睡袍脱掉。」
她解开钮扣和系带,脱掉睡袍。
「现在脱掉睡衣。」
「你想得美。」
他咧嘴而笑。「好吧,那么解开上面几粒钮扣。」
她不得不解开三粒钮扣让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发觉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太迟了。他温暖的大手踫触著她赤果的肌肤,天啊,那种感觉真是舒服。
「妳真是细皮嫩肉。」
她闭起眼楮,心想应该叫他住手,这样做真傻。塞奥是她紧张的原因,现在她却让情况更加恶化。是的,她绝对应该叫他住手,可是她却转头让他按摩她僵硬的脖子。
「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妳时是怎么想的吗?」
「觉得我的魅力无法挡?」她打趣道。「因此不得不吐在我身上?」
「妳永远不会让我忘记那件糗事,对不对?」
「大概吧。」
「我那时痛昏头了。」他提醒她。「但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手术后,妳到我的病房来,妳谈到妳的诊所、宝文镇和住在这里的人……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希望我闭嘴,好让你能睡一下?」
他轻扯一下她的头发。「我是认真的。我要告诉妳,我到宝文镇来的真正理由。」
他的语气显示他不是在开玩笑。「抱歉。你在想什么?」
「我想要妳所拥有的。」他说。「我在妳身上看到我曾经拥有、却在一路走来时逐渐失去的东西。在遇见妳之前,那不曾令我困扰。妳使我想要找回它,如果可能。」
「你看到什么?」
「热情。」
她不懂。「对工作的热情?」
「使事情有所不同的热情。」
她停顿片刻。「我不想改变世界,塞奥。我只是希望我能改变它的一小蚌角落。」她屈膝跪起,转身面对他。「你觉得你没有使事情有所不同吗?」她惊讶地问。
「我有。」他实话实说。「我猜我只是失去了对工作的热忱。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被我送进监狱的那些人就像杀不完的老鼠,每关一个就会有三个取而代之。真是令人泄气。」
「我想你是心力交瘁。自从妻子去世后,你就不停地工作,不让自己有片刻的放松。」
「妳怎么知道?」
「你说过你喜欢做手工,但也说过你四年来都没时间从事那项嗜好。换言之,从你的妻子去世之后。钓鱼也是,你说过你以前很喜欢钓鱼,但你的语气好像左说上辈子的事。你惩罚自己够久了,塞奥,你非放手不可。」
他的直觉反应是叫她少管闲事。她的话一针见血,但她说的都是他已经知道的事。四年来他不停地往前冲,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想未能拯救妻子的失败。内疚一直在啃噬著他,消耗他的精力、热忱和热情。
「你需要抛开俗务,过两星期悠闲自在的日子。」
「医生的嘱咐?」
「没错。你会觉得活力再现。我保证。」
他可以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担心他。天啊,她真是温柔可爱。他该怎么办?他开始比预期中还要喜欢她了。
「如果你决定回波士顿,你会有崭新的人生态度。」
「如果?」
「我是说等你回去时。」她改口。
他不愿去想波士顿、工作或他的将来。事实上,他什么都不愿去想。这太不像他了。他向来是个计划者,但现在他不想计划任何事,他只想照米雪的建议,抛开俗务,悠闲度日。
「不可思议。」
「什么?」
「妳……我。仿佛命运使我们相遇。」
她微笑。「你是个矛盾的人,塞奥。谁会想到检察官也有浪漫的一面?」
塞奥决定使气氛轻松一点。捉弄米雪是那么容易和有趣。他喜欢使她难为情。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容易脸红的医生。
「知道我遇见妳时还在想什么吗?」他顽皮地咧嘴一笑。
「什么?」她狐疑地问。
「妳很性感,非常性感。」
「啊。」她叹息著说。
「啊什么?」
天啊!「宽松的绿色手术袍,对不对?那套服装很容易使人产生性冲动。」
「面罩遮住了妳最迷人的部分。」
「雀斑吗?」
「不,嘴巴。」
天啊,天啊!塞奥无疑是调情高手。他可以使她在坐立难安的同时脸红心跳。
她甜甜一笑。「你还没有见过我最迷人的部分。」
他耸起一道眉毛。「是吗?这下妳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妳不打算告诉我,妳最迷人的部分在哪里,对不对?」
「对。」
「妳想害我为此失眠吗?」
没错,她希望他失眠,希望他坐立难安,就像他每次看她时她的反应一样。她知道她今晚一定睡不好。为什么只有她该失眠?一报还一报。她突然觉得很得意。塞奥或许是调情高手,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勾搭我就得承担后果。
「想要找乐子吗?」他问。
她笑著回答:「不要。」
「那么妳最好把钮扣扣好。」
她低头一看,申吟一声。丝质睡衣的前襟全开了。那些该死的丝质钮扣总是扣不牢。半露的酥胸羞得她慌忙扣好钮扣。
她脸颊绯红地望向他。「为什么不早说?」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剥夺自己大饱眼福的机会?别那样看我,钮扣又不是我解开的。我是无辜的旁观者。」
她坐到脚跟上穿回睡袍。「我要去睡觉了。」
他倾身捧起她的脸蛋亲吻她。她的唇是那么柔软温暖,她的味道像薄荷糖。他从容不迫地诱哄她做出回应。
她完全没有时间做准备。她没想到他会吻她,直到两人的唇瓣接触,她没有抗拒。她应该抗拒,但她没有。她不自觉地轻启唇瓣,当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时,她毫无招架之力。
此刻的她任他予取予求,而且他们两个都知道。
他突然抽身后退。「祝妳好梦。」
「什么?」
「晚安。」
「哦,对,我要去睡觉了。」
他的眼中闪著笑意,很清楚刚刚对她做了什么。她只差没在他面前融化。天啊!如果他们会怎么样?她说不定会精神崩溃。
他怎么能这么如此收放自如?靠经验和自制,她在起身走出客厅时心想。多年的经验和自制。而她的自制力显然跟兔子差不多。只不过是一个吻,她就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天啊,她真是丢脸。但他非这么会接吻不可吗?如果她不管好自己,大都市先生会把她活活吃掉。她并非毫无经验,她谈过恋爱,那时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嫁给那个男生,但他的吻功远不及塞奥,他也没有让她觉得如此充满活力和魅力。
冤家。米雪在上楼时被睡袍下摆绊了一下。她一进卧室就脱掉睡袍,扑到床上。她躺了大约五秒就起床下楼。
塞奥已经回到书桌边,正在敲著笔记型电脑的键盘。
「你给我听著。」她几乎是用叫喊地说。
「什么?」他问,手悬在键盘上方。
「我只是要你知道……」
「什么?」
「我是优秀的外科医生。当你在到处鬼混累积经验时,我……」
「怎样?」他问,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她用手指戳戳胸膛。「我在忙著学习如何使用手术刀。我只是要你知道……」
「知道什么?」
她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几秒钟悄悄过去,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我不知道。」
她二话不说地转身走出书房。
她还可能出更大的洋相吗?「我怀疑。」她咕哝著爬上床。她觉得自己就像要去杀巨人歌利亚却忘了带弹弓的大卫。大声申吟一声,她翻身拉过枕头盖住头,然后闭上眼楮。
她快被他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