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小心啊小姐!」她目不转楮的看著主子爬上靠在茅屋墙上的木梯,一手拿著茶杯爬上阶梯,想要拿水给阙穆沙喝。
她提心吊胆,猛念著「阿弥陀佛」,没想到主子竟一脚踩到自己的裙摆,失足摔了下来!
她吓得尖叫,下一刻,阙穆沙长身一纵,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的抱住了差点坠地的官紫熏。
「该死的,下回不许再爬梯子了!」他凶狠的瞪著她。
她也吓傻了,喘著气,直直点头。
小蓉早就软脚了,她跌坐在地上,拍抚著惊魂未定的胸口,「我一定会被小姐吓死……」
辟紫熏的眼前只瞧得见阙穆沙,见他眼神冒火,脸色异常难看,她眼圈一红,泪水立即跌落脸颊,「对不起。」
他抿紧了薄唇,突然抱著她往另一边的茅屋走去,「我没有凶你,不准哭!」
虽然他的神情紧绷,口气霸道,但他的动作却温柔又小心翼翼,这让那些跟来的侍卫个个的下巴差点没吓掉了!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魁首对女人这么在乎,他们跟了主子好多年,就算再令人心动的女子,他也于向是冷漠以对的。
辟紫熏突然意识到有不少人的目光直往他们身上瞧,她粉脸羞红的拉拉他的袖子,「放我下来。」
他知道她脸皮薄,就将她放下来,但让她坐在茅屋前的长木椅上,远远的看著小蓉被几名老奶奶叫著去收陈在衣竿上的衣服。
「吓到了吗?」他的口气变柔了些。
她轻轻点头,「没事了,可是,我还真是个小麻烦,对不?」她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傻瓜!」
她侧转头,看著他让阳光照得更清楚的俊逸侧脸,突然嫣然一笑,「也许吧,但是,我一直都相信我是一个让上苍眷顾的幸运儿喔!」
「此言差矣,你曾被人下毒,成了大人们争食利益的无辜牺牲者。」
「可我活过来了,有那么多人疼惜著,只要一不小心病了,家里上上下下都担心极了……」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突然浮上一张稚嫩但斯文的俊逸脸孔。「还有旭伦哥哥也是,他疼我宠我,在之前我一直找不到发病原因而卧病在床时,是他彻夜守著我,陪我谈天解闷,虽然后来他到外地习艺多年未见,但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
她羞涩的瞟了他一眼,「总之,一直有好多人在守护我,我要是再忧郁自怜,小心会被老天爷收回这条命,说我不知足呢。」
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俏皮的表情,分外令人心动。
他静静的注视她,没想到楚楚动人的她竟有此开朗的心境,知足又乐观。但那个旭伦哥哥是谁?从她口中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心中隐隐有著不悦,但男人的面子让他无法像个吃酷的女人一样追问对方是谁,看来得派人去查查了。
「有这样的病体不算坏事,至少让我体悟到生命自有出口,许多事强求不来,也不需强求。」她眨巴著那双灵活大眼,愈说愈多,就希望他能更了解她,明白她不是一无是处的木头娇娇女,她是有能力听他说话,分享他喜怒哀乐的人。
何况她爹就要回来了,她可能没有机会跟他聊这么多了。
突然,他开了口,「你应该还没有听过有人刻意把自己困在黑暗处,不肯向著阳光,怕会眷恋温暖吧?」
辟紫熏蹙起柳眉,听出他的话中有话,「我想不是他不想向著阳光,而是他一旦成为黑暗中的唯一光源,就
会被周遭虎视耽耽的黑给吞噬了!」
她竟然懂他叫他不得不承认跟她相处得更久、再多了解她一分,他就被她多吸引一分。
此刻他不想说话,只是将她拥入怀里。
如她所言,他身边围绕太多心有城府、阿误奉承之人,而人情、亲情薄如纸,他不强硬凶狠,只能被人当成站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他只能隐身于黑暗中。
但这样的心情,她却能了解!
辟紫熏脸儿娇红,心脏怦怦狂跳,此刻,被他的阳刚气息包围,她的心跳已够紊乱了,偏偏她又注意到这里是外面,许多老人家的眼楮就张得大大的盯著他们相拥,她又羞又喜,想要他放开她,可是她感觉到这个拥抱有点不太一样,特别的温暖,让人眷恋,她不由得合上眼眸,静静地感觉他的心跳。
小蓉好不容易摆脱几个老奶奶跑了回来,没想到一眼就瞧见主子被阙穆沙抱在怀里,想也没想的,她冲上前要去阻止,但才跑几步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见到这几天老是叫他喝她做东做西的胡爷爷又扯著她要她缝衣服。
「胡爷爷您等等——」她一转过头,却见那对俊男美女已然分开,相偕往另一边开满白花的山坡上走去。
「快点帮我缝,我的衣服破了啊……」胡爷爷不依不饶的缠著她,就是要她现在帮他缝好衣裳。
小蓉被老人家纠缠不过,只得去帮他补衣裳,心中暗自祈祷她纯真的主子不会被阙穆沙吃干抹净。
「这些应该不会成为侵入你体内的病邪吧?」阙穆沙拉著官紫熏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眼前满山遍野都是一朵朵的小白花,衬著蓝天白云线草地,好不美丽!她笑著摇头,眸光熠熠发亮,「不会,这里真美!对了,我听奶奶们说,你差人将那些葛藤都处理掉了?」
是谁这么多嘴……他突然有点不自在,「那是小事,我不想看到你又发病。」
「可是就算我真的发病,你可能也看不到了。」她突然低如蚊蚋的低语。
「为什么?」她说得小声,但他仍一字一字的听入耳。
她眼眶一红,咬著下唇,「本来明天才要跟你说的,我爹后天要回来了,之后我就不能往这里跑了。」巡园的时间一向是固定的,但绕到这里时间无疑会加长,父亲一定会起疑的。
「真巧,自明日开始我也有一阵子不会来这里了。最近商会事务众多,且村里该做的修缮工作都巳完成,日后金总管会固定派人送来米粮,将平静的日子还给老人家,以免每次来他们都劳师动众的,所以你也不必再操心他们的生活了。」他语气平静的说著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辟紫熏的心却揪结起来。这样的话,以后他们要怎么见面?
「我听说,你爹正积极的在为你挑选夫家。」
她飞快的抬头看向他,一脸错愕,「夫家?」
阙穆沙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要说的话,甚至日后要做的事,可能会引发一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但是紫熏,你相信我吗?」
她虽然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但她是绝对相信他的。她用力点点头。
「我要找媒人上你家提亲。」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又重量十足。
她的眼中已隐隐泛著泪光,「这、真的吗?你是真心的?还是因为你曾经那个……我们……」她说不出那些亲密事儿,但她不想他是因为道德良心而勉强自己娶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胸口顿时暖烘烘的。在她眼中,他竟如此善良……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你是你,」他看到她的泪水要溃堤了,赶紧将她拥入怀中。「但我可能不是个很温柔却是个绝对忙碌的丈夫,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辟紫熏感动不己,频频点头,「我可以,只要我能看著你、陪著你就好了。」
「这么不贪心,难道你对我别无所求吗?」他好笑的在她耳边轻喃。
她希望他能很爱她,但她说不出口。每次面对他时,她都丢下了女子该有的矜持,这样直接的示爱,她实在说不出口,怕他以为她恬不知耻。
然而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他却洞悉了她泪眼婆娑里的希冀。真是个可爱单纯又温柔的小女人啊!
一抹温柔缓缓的浮现黑眸,他倾身,轻轻的吻上她沾染了泪珠的眼角,一路往下直至那甜美柔软的红唇。
她注定该是他的,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翌日,阙穆沙一早就进了书房,叫来金滔安排说媒下聘的相关事宜,另外安排了两名暗卫在成亲大典尚未举行前,继续暗中监视及保护官紫熏。
他在交代完事情后吩咐道:「备马,我要到商会去。」
金滔蹙眉,「七爷不乘轿,可要安排随侍?」
「不用了。」
「是。」金滔立即退下去准备。
片刻后,阙穆沙翻身上了马背,策马前往商会。
他才刚奔驰过大街,就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微微倾斜的停在路边,他没有停留,继续策马疾行,眼角余光却见到一名身著鲜红绸缎罗裙的女子背对著他,怒气冲冲的对著两名车夫及丫头狂骂。
「死奴才,我要是伤到了,你们有几条贱命都不够赔!还杵著干么?!还不快去把轮子给本郡主弄好!」
张涵湄气愤的转身,就见一名挺拔的骑士奔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消失在转弯处。即使是背影也很吸引人,就不知正面长得如何?
阙穆沙一路奔驰,一刻钟后来到商会。
他与其他的商会代表谈论著新生意,不过才商讨半个时辰,就被下人打断。
「肃王府郡主到访,说一定要见七爷。」
他顿了一下,不悦的道:「我没空,请她离开。」
话语乍歇,张涵湄就在两名车快强行护卫下走进来,那一身鲜红罗裙可真令人印象深刻,阙穆沙神情一冷。
而张涵湄对他身上的紫熏衣袍可也印象深刻。原来他就是那名英挺的骑士!
尽避昨晚才风尘仆仆的抵达长安,但今儿个她特意早起梳妆打扮,就是为了来见他。
她神情亲昵的走到他身旁,哪管还有他人在场,神态娇媚的展示著她自傲的雪肌玉肤。
身为金枝玉叶,不少皇亲国戚想与她共结秦晋之好,但是她只对阙穆沙芳心暗许,她就爱他冷漠残酷的模样,虽然他庶子的低下出身配不上她,可他出色的容貌才华可以勉强抵过这个污点。
「既然郡主已经不请自入,有事快说。」他皱眉显得不耐。事实上,除了官紫熏他对女人一向就没耐性,更甭提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刁蛮郡主。
他无视她的态度让她心头火起,但她强忍住不满的情绪,故作优雅的要所有人退下,但甭说那些商会代表不动,就连其他下人也没动,她杏眼圆睁的斥道:「你们还不下去!」
几名下人在心中嘀咕,她跟阙府的少爷们还真是一个样,但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他们只听主子的吩咐。
「你不说就出去。」阙穆沙也没要他们退下,只是懒懒的说著。
张涵湄咬牙,「我爹说,你要坐上阙家大位,不是只有官织坊能帮忙,依我爹的能力也成——」
他冷笑,「王爷的好意阙某心领了,但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她虽然长得冶艳妖挠、一身贵气逼人,但官紫熏在他眼里更加赏心悦目。「送客!」
她气得眼眶发红,「不管如何,我爹有句话一定要我带给七爷,他现在被几笔重要生意缠著走不开身,请七爷三思而后行,在他回京前别急著下任何决定,若是想要缔结鸳盟,肃王府一定会是更好的选择。」
这句话其实是她爹交代总管过来转达的,但她迫不及待自己先来了,因为在回城的路上,阙穆沙刻意接近官紫熏想接收官织坊的谣传甚嚣尘上,让她很担心。
难不成肃王爷认为他一定会买他的帐?!「我的事不劳王爷费心,届时我会请王爷来喝一杯喜酒。」
她脸色刷地一白,愤怒不已的瞪著他好一会儿后,才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阙穆沙凝盼著她离去的身影。看来他的动作可得加快,至少要在那只老狐狸回京前,让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