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机场。
两个女孩结伴走向候机大厅,她们一身简单的衣装却轻易衬托出她们的身价不凡——
长发女孩全身的迪奥牛仔布料新装,里面秀著大大「Dior」的T恤,脚上是同品牌的牛仔布拼接高跟鞋以及肩上的同质料弧形马鞍包……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用满身名牌堆出一身骄纵气息——败家女一名。
这是大家看见了这位长发女孩的感想。
至于另一位,一头亮眼红色短发,脸上戴的是celine的新款圆弧型太阳眼镜,手中提的是Gucci的当季新款方型包,身上穿的则是俐落的同牌Gucci黑色休闲式服装,高雅大方而不贵气,还带著几许的帅劲。
她脸上表情酷酷的,只要有多看她两眼的人,一律遭到冷眼伺候。
两人特殊的气质身分,引起机场不少人的注视。
她们一同由「头等舱、商务舱」的舱门快速进入,另一边的经济舱处则大排长龙,不少羡慕兼憎恨的眼神望著她们的背影,轻叹一声:贫富差距轻易的在此就表现出来了啊……
两个年轻女孩在头等舱里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前头的阿伯频频回头张望,引起红发女孩不悦,她皱眉瞪著阿伯,警告他别再不礼貌乱看,等到阿伯乖乖回头坐好,她才得到平静。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红发太刺眼,让阿伯闪到眼了。
张婉欣望著身旁整张脸臭到不行的朋友,眉头一皱,「漾,要渡假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开心点嘛!」
司徒漾然重重一叹!「怎么开心得起来?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坐头等舱出国了。」
「为什么?」张婉欣一脸茫然。司徒家可是有名的大财团,所以她们这群年轻的有钱人家孩子才会熟识嘛!
司徒漾然摘下墨镜,用极度不耐烦的眼瞥向朋友,「你还不知道吗?我家破产啦!而且很久了。」
「破产?我怎么不知道!?」张婉欣大叫,引起安静的客舱内不少人的注视。
「哇咧,你是怕全世界不知道啊!再大声一点啊!再大声啊!」红发女送上拐子,外加一掌拍在她头上。
哪个人愿意让人知道她家道中落?所以她近来很少与过去那些败家千金女的朋友搅和,就是因为她已经从千金女降级为生产阶级了。
「那你还坐头等舱?你哪来的钱?」张婉欣没有接收到她的警告,继续扯著不小的嗓门乱吼。
「去卖身啦!你再大声一点,我把你从飞机上踢下去!」司徒漾然的火气被她吼上来了。
「你也不小声啦……」张婉欣表情一变,贼兮兮的靠向朋友,「喂,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的头等舱帅哥不少唷!平常都是一些老人家,一点意思都没有。」
司徒漾然揉揉她的亮红短发,一脸不耐烦。「你每次坐上飞机后都要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腻吗?」
到底是因为她们的身分不同了,还是财力影响智力,让她智商减退,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跟她这些「高级」朋友没办法沟通?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还有钱跟我们去纽约shopping?你刚去世的妈有给你遗产?」张婉欣又回过头问她老问题。
白目的女人!以前她怎么不这么觉得?
司徒漾然咬著牙,瞪了她许久,才恨恨的开口:
「我妈和我爸离婚以后,就把我爸的钱骗光光了。我爸撒手人寰时口袋空空,我妈去世的时候比他好一点,有一栋摇摇欲坠的古宅和三个娇生惯养的女儿,以及一家严重负债的空壳公司。我是把以前收过的一些礼物卖掉,才得以成行的,因为我不甘心我的富家千金梦说断就断。」
「像你那些钻石?」难怪这几次见面,漾然身上的首饰一件比一件小。
张婉欣垂眼望著司徒漾然手指上的小戒指,八成是三十分以下的,卖不出去,她才加减戴吧?
她眼底窜过一丝不屑。
「对!我把钻石用七折出售,换的钱让我去挥霍,行了吧?」
司徒漾然气呼呼捧起机上的杂志翻阅,每翻一页,火气就增强一分。
从现在开始,她开始后悔跟这个大嗓门的朋友出门,现在全舱的人,包括空服员都知道她是个破产兼爱撑面子的穷人家了。
「呀!我很喜欢你那串红宝石手链耶!你怎么不卖给我!?」张婉欣气得跺脚。那串手链可是全球限量的呢!
「你以为我很喜欢让所有人知道我穷到要卖家当了吗?」司徒漾然再度后悔出国旅游时找错伴。
奇怪,过去跟她们在一起时,没有这么糟啊……
是太久没和她们见面了,还是她的心态有改?
「那你还出来玩!」呵呵,要不是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不能打电话,她早就昭告世人,那个过去不可一世的司徒漾然已经out了!
「就是最后一趟豪华之旅嘛……」司徒漾然把脸埋在杂志里,再也不愿意抬起。
哇咧!她身边这个人水准怎么这么低?从前的自己,该不会也是这副德性吧?
她后悔找了这个人作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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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位年轻女孩正在叽叽喳喳之时,头等舱里的另一个座位上,一名男人正饱受身心煎熬。
严立祺希望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没有露出一丝的紧……张……
紧抓著椅子扶手的手,因为飞机起飞而抽搐,他……怕……坐飞机。
拜托拜托!飞机不要再上上下下了,他还年轻,不想英年早逝,但是他快……心脏病发了,好不容易挨过起飞时,飞机在空中的起起落落,他的脸色也由青转白,但离正常神色还差一段距离,呼吸也比刚才喘不过气时顺畅多了。
不过离他正常的优雅冷静还差一段很远的距离。
要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根本不想坐飞机,偏偏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搭飞机,每回都饱受惊吓。
他的搭机恐惧症可是打从小时候培养来的。
从他第一次出国,搭的飞机就巧遇极强烈的乱流,空姐们掉了一地、惊叫声连绵不绝,他幼小的心灵从此受到极严重的惊吓,提到飞机便心惊。
至此之后,他搭的飞机似乎从未平安到达过——
好像全世界的飞安事故皆与他脱不了干系。
仿佛是他带衰。
「年轻人,你会怕呵?」他旁边的阿伯笑呵呵地看著他坐立不安。
「呵呵。」他干笑两声,不想再多做解释。说给谁听谁都不敢相信,他与机有缘,偏偏又与意外更有缘。
「啊坐飞机也没什么啦!你想想,台湾一年有多少因为车祸送命的?我们从这边掉下去的机率很小啦!」阿伯很豪迈的安慰他。
飞机突然一阵摇晃,系紧安全带的灯号响起,机长透过广播告知乘客前方有乱流,请乘客系紧安全带。
「呃……」严立祺掩唇,他突然想吐了。
拜托别再说了,飞机已经很会晃了。
「而且呵,我们坐飞机,万一怎样了,赔的钱还多咧!不怕找不到肇事者……阿伯说得口沫横飞。
「呜……呕……」他的胃在翻腾,不应该在上机前贪嘴吃早餐。
「还有哦……」阿伯停下叨念,上下打量他。
「哎,年轻人,你的脸变青色了耶!」阿伯打量他绷紧的身体笑了笑,「你怕乱流哦?」
「嗯。」飞机又是一阵摇晃,严立祺僵硬的脸微微抽动,发青的脸上冒著冷汗,两眼发直……
又要开始了!又要开始了!
飞机往上飘,又向下坠;向上飘,再向下坠……
哇咧!今天的飞机是飞在台风云层里是吧?
一面要与身体强烈的反应抗争,耳边又有阿伯不停的叨念……
他快受不了了!
正当严立祺起身要往厕所冲去时,走道旁座位的人先他一步起身,顺道一把将摇摇晃晃的他推回椅子里。
他呆呆看著顶著一头红发的女郎,怒气冲冲地冲向舱前,一时间倒忘了身体的不适。
她要干嘛?
空姐见一位怒目小姐冲了过来,连忙制止她:「小姐,现在有乱流,请你回到座位上,把安全带系好。」
「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坠机了吗?」司徒漾然受不了了,她从来没坐过晃成这样的飞机,她已经很不爽了,飞机居然还在上下飞,她快被烦死了!
「小姐!」空姐脸色一变,快抓狂了。
「那飞机干嘛上上下下的?吓死人了!要害人晕机吗?」司徒漾然一脸杀气,杀得空姐想转身逃跑,可是公司不准……
「因为乱流……」飞机又是一阵摇晃,大家再度发出惊呼。
空姐的回答并不能让司徒漾然满意,她双眼一眯,「该不是飞机有问题吧?」常常听说航空公司隐藏飞机的意外,把乘客当傻瓜!
「小姐」空姐脸上出现肌肉不协调的抽动。
这个客人是想干嘛?引发全机暴动吗?
「小姐,我保证没事,只是今天的乱流大了一点,请你先回座位上,好吗?」空姐快抓狂了。
「嗯。」司徒漾然突然觉得自己在耍白痴,只是身边的张婉欣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她有点被惹火了,才会出这种状况。
「对不起哦,小姐。」她悻悻然转身,看著同行的朋友,那张脸上的幸灾乐祸一直没改变过,一想到要跟著她度过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她就头痛。
「唉唷!」走道另一边的男乘客突然起身,撞著了她,她尖叫著被压倒。
严思祺原本想要起身冲向厕所,却刚好踫到走回来的临座乘客,飞机同时又重重一晃,两个人跌成一团。
「喂你——」司徒漾然举拳一槌。
「对不起对不起!」严立祺努力想爬起来,飞机的摇晃却让他无法如愿,两个人在地板上扭麻花,转移了被乱流吓得尖叫连连的乘客们的注意。
「说对不起就没事了吗?你快起来啦!」司徒漾然手脚并用,拼命槌打他。
死男人,故意吃她豆腐!
「我也想啊……」可是他……噢!到底哪个混蛋发明飞机的?如果没有飞机,他就不会坐上飞机,不会得飞机恐惧症……
司徒漾然准备开口来个泼妇骂街,结果发现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脸色像是……
「你怎么啦?见鬼啦?」她长得就算没有倾国倾城,应该还算是沉鱼落雁,没那么吓人才是。
「我……没事。」严立祺挣扎著爬起来,也分不清是自己在晃,还是飞机的晃动加剧了。
他绅士的伸手把被他压倒的女郎拉起来,嘴巴里道歉声不绝。
可爱的红唇微微一咧,「你……害怕?」
她款款落坐,打量满脸惊慌的男士。
他平常应该不会这样吧?否则就得接受精神科医生治疗了。
司徒漾然上下打量一脸生病样的男人,再看他力持镇定的模样,笑容更加开朗。
真可爱!
罢才也在看热闹的张婉欣挪了过来,「喂,这个好这个好!年轻又英俊,坐头等舱的,身价应该不低,应该不会像你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司徒漾然再也压抑不住对身边人的愤怒,转头瞪她。
再说她就当场开扁!
杀气腾腾的双眼终于让张婉欣发现她的愤怒,乖乖闭上尊口。
转个脸,司徒漾然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先生,你被吓坏了吧?」
「没有!」严立祺为了面子,不得不坐回位子。
「你确定?那你不要起身啊?」司徒漾然笑看他想起身,又逼自己黏在座位里的模样,呵呵……
这个女人,看他的笑话!他正要开口,飞机突然急速下降……
「#@!#%$……」他抓住司徒漾然的手,劈哩啪啦说了一串。
「什么?」她自认英文不错,很确定他说的不是英文。
「You-retoomuch!」飞机拉住斑度,严立祺松了口气。
喔!这句听得懂。
「会吗?」她双手一摊,「怎么啦?是你自己说没事的啊!我怎样toomuch了?这里是toomuch啦!」她骄傲的挺挺胸前。
「$%@#!」严立祺指著她又说了一句。
「啥?」听得出来是西班牙语,可她还是不懂其意。
这女人……唔,飞机怎么又在晃?
严立祺嘴角发白,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
「这回你又在说什么话了?」很像西班牙语,又好像不是,义大利语吗?
「#$%!@#……」
「喔!日语?我也不行唷!」
「$#@$!@……」这日换成德语。
「天哪!你到底会说几国语言?」司徒漾然被他搞疯了。「喂,你一直抓著我的手,不觉得掐了我太多油了吗?性骚扰唷!」她垂眼瞪著被他握在大掌里的手,挑挑眉,他还是第一个这么大方吃她豆腐的男人。
可怜的男人,吓坏了吧?「你怕坐飞机唷?别怕啦!掉下去的机率比中彩券头奖还低一万倍啦!」
飞机逐渐平稳,她好整以暇的笑容也让严立祺渐渐恢复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的手。
「对不起。」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对个女人动手脚,他真的不能坐飞机,可是他又不能不坐……
司徒漾然一手支著下巴,继续欣赏他依旧不安的模样。「冷静了呵?你一直在说奇怪的语言,你到底会说几种?」
「中文。」
「嗯哼。」她抬抬手指,要他继续数。
「英语、俄语、西班牙语、义大利语、日语、德语……」没了。他摇摇头。
「哗!你好厉害唷!」司徒漾然拍手,「加起来七种语言了耶!能不能再挤出一种来?快!」
「我想想……」
「快想快想!一定要想出来!」司徒漾然拼命催促。
严立祺骄傲的抬头。「唔,法语。」
美女双掌一拍,「太好了!快译通!」
「什么?」一双浓眉皱得快速成一线。
他听错了吧?
「你会八国会话,不就成了翻译机了吗?」司徒漾然双手一摊,对自己的推论十分得意。
「小姐……」帮忙忙好不好?她在说什么鬼话!
「不要这么不情愿嘛!这是你的骄傲唷!多少人连个英语都学不好,你会说这么多国语言呢,佩服佩服。」
严立祺觑著她明亮的笑容许久,最后点点头,用力指控她:「你是在取笑我。」
「没有哇!」她一脸无辜。这个帅哥认真又气呼呼的,很可爱唷!
「你的眼楮在笑!」他指著她大叫。
「嘘,我们现在在飞机上,不要吵到别人。」他们的声音已经引起不少人的瞪视,太吵了。
飞机?
呃……又被提醒身在何处的严立祺身子一紧,脸色渐渐变青。
「漾然,你们在聊什么?」张婉欣见他们玩得开心,耐不住寂寞凑了过来。她也想跟帅哥玩。
司徒漾然白眼赏赐她。
「没你的事!」
「噢……」张婉欣模模鼻子缩了回去。
然后她才有空好好逗这个帅哥。
飞机向左、又向右一歪,她也被晃得头昏,接著一双手臂横过走道,把她提了起来。「我说你……呜啊!」
「啊——」严立祺一张脸严重扭曲,眼前看到什么,就抓什么。
「喂,先生,你你你……别抱著我啦!」司徒漾然胀红了睑,双手拼命拍打那个把她当小鸡一般抓起来的男人。
炳她也不用这么明显吧?他们在飞机上,有很多观众,她会害羞啊……
「救命……」严立祺五官扭曲变形。
喔!还知道说国语,那没多怕嘛,「好吧!如果飞机真的要掉下去了,我就抱著你一起死吧。」
她索性在宽敞的座椅里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还顺便送给邻座的阿伯一记无奈的媚笑。
「你……还说!」严立祺双手收拢,扭曲的脸布满冷汗。
噢!这辈子还没被男人这样抱得紧紧过呢!
司徒漾然伸手拍拍他抽搐的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有缘搭同一班飞机,她就好好开导他一下,算他幸运!
「别再说了!」呜,他要下飞机。
「噢,可怜的帅哥,你会怕呵?」面对可口又可欺的帅哥,她当然不会放过吃豆腐的好机会了。
「不怕。」颤抖的嘴角颤颤吐出两个与他现况彻底相反的两个字。
美女眨眨双眼。
「那你是色鬼喽?」
「不是。」
「那你干嘛抱著我,还会发抖呢!」她越玩越开心,反正此人无害,旅途还长,她就陪他玩玩吧。
司徒漾然干脆大方趴在他身上,食指尖勾勾他形状不错、可是也在颤抖的下巴,「喂,你要当色鬼还是男人,你自己选。」?「我是……男人!」嘎?她怎么趴在他身上?
「你离我远一点!」他抓著司徒漾然,想把她推开。
离他远一点?司徒漾然快吐血了。
「喂!是你自己抱著我不放的唷!是我被你吃豆腐的唷!你叫谁离远一点?」这个男人是有健忘症,还是脑容量只够储存两分钟的记忆?所有头等舱的人都看见是他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抓到他怀里的。
飞机又一阵摇晃。
「我……恶……」严立祺全身猛烈抽搐。
「你要干嘛?」司徒漾然突然发现自己不该惹他,快闪!可是他越抱越紧……
「离我远一点!」她尖叫,手脚并用,开扁了。
「呕……哇啊!」
「啊——」
司徒漾然掩面惨叫,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沉鱼落雁的她,一身名牌被秽物沾满身,在飞机上被一个男人吐了整身。
嗯……
周遭人看到这景象,都觉得嗯心极了。
而她,司徒漾然,决定与这个胆小如鼠、神经质外加没水准的男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