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物俱寂,管家美英子整理好事务也依惯例回家去,段磊打开这些天来搜集的资料,嵌在壁面的隐藏式荧幕,却忽然发出了不寻常的讯号。
眉一挑,他眸中乍凝的厉光,就像野兽嗅著猎物般的亢奋——居然有人敢擅闯他的地盘?
待他完全看清采人时,抿了抿嘴,摇头苦笑。
安步姿!
她在干什么?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假设侵入。
她「又」饿了?还是她又想「逃」了?
丙然她模向大门的方向。
她以为自己能够解开这里里外外独门设计的暗锁吗?
只是她为什么要逃?段磊闭目吁口气。肯定是为了璎子的事,她听风他和帜月的交谈。
取饼浴袍一套,决定现身的他往房门走两步,忽然踅回盯住荧幕,望著她正一把握住大门上头的红铜把手时,他的眼底闪烁某种诡笑。
段磊在心里开始倒数。五、四、三、二……
「哇——」在楼下传来女高音之后,他才不疾不徐的将脚步踩出。
见鬼了!真的是活见鬼了!
不会吧?真的应验了自己那句「地煞恶灵」?这好端端的楼梯卸是通往地狱之门?她不过是想打开大门的,登时,忽明忽灭的灯影笼罩著整个大厅,乍起的呜咽低吟才刚夺去她的呼吸,映在壁面交错的光影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哇……别、别过来——」烂鬼、死鬼、肮脏鬼!怎么可以只欺负「弱女子」,这要找,也该找「地主」吧?好歹她也算是客人啊。
段磊……在这一刻,她心里、脑里申吟的都是他的名字。
紧闭著眼,身体瑟缩不已,直到感觉肩膀的压力时,一个名字就冲破嗓门:「段磊——」
「找我有事?」
「走开走开!鬼才要找你——」
ㄜ?这声音……睁开眼,她望见了一张笑吟吟的脸。
「你——」先喘口气再说……不,干脆让拳头去说。
他逮著她飞来的拳头,「嗄,怎么一见面就打人了?」
「你为什么不先出声一下?还有这……那……」她的指头绕著灯、墙壁还有整个大厅。
「你指的是这个吗?」他拿出一个方形遥控器,按下一个键,让方才的场景再现,一边煞是详尽地解说:「平时我不在,白天只留下管家打理,所以总得特别加强保全措施,这个只能算是设计里的小戏码,拿来吓吓那些蠢小偷罢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领受的,不过只是「小意思」喽?步姿瞪著他,眼珠开始转呀转地,然后眼一眯,拳头跟著飞去。
嘿嘿,算准了自个儿的拳头难逃他的掌控,她膝盖已经同时曲起,狠狠地往他鼠蹊部奋力一顶——
球门进球!
一时大意的段磊,著实挨了一记,神色大变的松了手,然后转身弓身。
「谁让你装神弄鬼吓人的?难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哼,我就不信每次都打不中!」
久久不见他转过身来的步姿,逞强的语气开始支吾:「欺,你、你怎么了?我只是小小撞——」出其不意间,他猛然倒转的头颅吓住了她的话。
段磊恶狠狠的一把搜住她,然后一步步将她逼至墙角。「只是小小撞一下!?有些地方是撞不得的,你到底懂不懂?」
「我……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她看没那么严重吧,这举凡「孽畜」一类;都没那么脆弱的。
「有一句话说以牙还牙,你听过吧?」他阴著脸。
「听过,那又如何?」她尖叫了。「啊?你要干什么?」
他将她箝制在墙,然后膝骨强势架开她两腿,对著敞开的「通道」,他笑得像魔鬼。「你确定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吗?如果我也跟你一样,来那么一撞……」
他是想以「以膝还膝」!?天呐,他怎么可以!?只消两秒钟的联想,就足以让人昏死。
「段磊!你到底算不算一个男人?你有没有一点男人的风度?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喂,我是女人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没修养的男人!
另一种不预期的感觉,却直接在彼此摩蹭的身躯间暗暗泛起。
仅著浴袍的他,敞露的胸肌正紧紧压迫著她的胸脯,让她每次的呼息都得承受那种结实强劲的挤迫,而他大刺刺侵人两腿间的膝盖,正顽固的紧抵著她最隐私的部位……
「很好,我很高兴你终于能确认自己的性别了。」
「有什么好确认的,我本来就是女人!」而且还是那个最最争气的女人!
「我想……也是。」他的口气明确附和,眼神却是氤氲一片。
她当然是个女人,而且可能还是个会勾魂摄魄的妖女。否则,怎么会让他一下子就管不住肾上腺素了?在他胸怀里的女性柔软、每一个起僚都让他难抑、隐痛……
「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他脸上布满贼笑,手在她脸颊上轻抚,「我一向喜欢顺著感觉走,而现在的感觉只有一个,我很好奇……」指头滑在她唇瓣间摩挲,「这儿的滋味。」
好奇什么?她小嘴的滋味?步姿马上弄懂他的意图,倏地睁大眼:「如果……你是想温习一下怎么调戏女人的话,那么,你是找错对象了。」
「那恐怕是你要更正自己的认知。你以为调戏女人就是这样子吗?还有其他更多,我敢做的,你不一定敢知道!」他的指头轻轻描绘著她美丽的唇线。
不!她当然听得懂。步姿想大声说不,可是,她被自己那种心颤的感觉给震住了。
一种让她自觉不齿的想像,随著他邪恶狂佞的撩拨萌生。
「没什么敢不敢的,只是想不想而已!不要拿你对女人的那一套来对我……那不管用的。」好不容易地,她拼凑出字句来。
「为什么不试试看?」
试?试什么?在她回过神前,已然被一股温息给包围。
「像这样子呢?」他的唇瓣摩擦著她的,他拿捏的够准,总在轻轻摩蹭间咬合著眩人的气息,然后一波波地植入她讶张的小嘴。
「什么怎么……样?」
「像这样子靠近我,你不敢?你在退缩?为什么?」他抽出另只手.按住她退缩的背。
「如果你真的有那个自信,那么,你大可不用回避什么,因为一切是没感觉的,可是……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覆在她背上的掌心,巧施力道的来来回回轻挲。
那个天杀的说她没感觉?迷蒙间,她唯一的感觉是——她快死了。
他的每一下踫触都让她浑身轻颤、匹肢疲软,都让她呼吸困难、热燥难安。
可是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张口,就会汲人更多让人昏眩至死的「毒素」,可偏偏胸肺间挤迫的呼息不吐不快,睁著迷蒙的美眸,她好无助、好无辜的望著他。
「现在的你,是不是觉得男人跟女人之间,有什么不同?」
近在咫尺间,段磊知道他绝对可以搂著她狂吻,他可以深入那张倔强的小嘴儿恣意翻覆;然而这一刻他却忽然有另种迫切的意念——他想要的更多,譬如,一朵象征邀约的美丽笑颜……
他明明可以感觉她在怀里的娇颤,他绝对相信她有感觉,但他要让她自个儿去面对并且说出口。
他要征服的,是她的心。
他在期待什么?看她紧张的昏死?研读了他的表情,步姿心念一转,强迫自己镇定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角色,我哥是你的委托人,你的责任是护送我回国,如果你敢对我乱来,我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错了。」他的食指轻轻搁上她的唇,「情况可能会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要是对你乱来了,安步云肯定会感激我一辈子的。」
「你、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就因安步云说你是这项任务的附赠品,害的我差点落跑。」
步姿猛眨著眼,多给她一点时间吧,她需要好好调整一下这双重打击。
老哥居然拿她的终身来个热情大相送?而最可恨的是,还是眼前这个天杀的臭男人。
而他居然「不知好歹」想来个落跑,让她于家族中再成为笑柄?呜……偏偏安氏一族里,永垂不朽的绝对是「别人的笑话」。
不,她也必须让这个笑话成为「别人的」……「段磊的」更好。
她过分安静的反应,却让段磊感觉不可思议,最离奇的是,她居然不再挣扎回避,而且还拿赤果果的眼盯住他,小嘴儿微微噘起
「你在想什么?」接下来呢?段磊可没忘记郊外她那场诱敌脱困的戏码,光这个表情就足以让那头秃驴终身难忘。
「跟你一样,顺著感觉走,你猜得到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我猜你想……」想让他怎么死法?佯作无知的段磊,十分配合的扮了个色眯眯的贼脸,「你也跟我一样好奇,如果你想尝试另种乐趣,我个人绝对乐意倾力赞助……」
当他的唇瓣凑上时,步姿惊地头—偏。
呼!还好躲得快。
「不会吧?你忘了自个儿说过那只蜜蜂什么吗?这……这要让人知道你这个采花郎,居然抱著树干发情的话,那可是笑话一桩。」她千辛万苦的「草拟」出笑话大网来。
他的炙唇落往她颈子上轻吮,吮出她的惊悸,她的颤栗……
不不不,稳住脚啊,安步姿你敢软了腿,就甭做人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许那只蜜蜂就是爱树皮呢!」这般的柔细滑嫩,如此的芳香诱人,这般的树皮也许会让人从此不闻百花。
「那,你呢?你也……爱上我?」关键时刻到了。
步姿在等著段磊点头说爱的那一刻,然后她就能够来个三声大笑,两腿踢去、一吐秽气!
只是……有必要等得这么紧张吗?她感觉胸口快爆掉了。
爱?段磊闪亮两眼,笑吟吟,「我?我当然爱,我爱上你……」
恣邪的手开始不客气的游走她周身,轻咬著她雪白的耳垂,私语:「我爱上你的身——」话才脱口,他颀长的身躯瞬间抽离。
漂亮!宛如狡兔跃身,乍似游龙翩飞,姿势美呆了。
霍霍唐牙、张爪欲扑的步姿,被钉在原地,她感觉全身血液已然凝结。
一看即知他早有防备,而他竟然还扮猪吃老虎?而她白白让他吃了老半天的豆腐……突然领悟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开始有种冲动再爬上那棵树——跳下来死了算。
不成。要死之前,也得跟这个无赖把帐算清楚!
走向沙发里那个「鸣金收兵」正开酒庆功的段磊,她大声质问:「你说谎!璎子找过你,她明明出事了,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她要嫁给滨崎是事实,我没骗你,只不过是省略了一些不必要告诉你的事罢了。」
「什么叫不必要?段磊,你混蛋!你表面上答应帮我们,可是却暗中设计让人带走璎子,你这是陷她于万劫不复!你跟刽子手又有什么两样?我不该相信你的!」
砰地一声,酒杯重重擅上茶几面,同时也打断了她的咆叫。
他生气了?步姿愣在原地。
他起身走向她,紧蹙的眉宇下燃著骇人的火焰。
「没有人要你相信我,我要的只是你的配合!」
他托起她下巴,凌厉的目光让人心颤,「我是混蛋,我是刽子手,你说的全没错,可是你呢?你自以为是救世主吗?你当真以为自己只要把璎子带走,就算解救她了吗?你想过你台湾的亲人会因为你的愚蠢,而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吗?」
「是我哥……他怕被连累,是他要你这么做的?」
「安步云要的只是个平安归来的妹妹,他是聪明人,自然会掂著事情的轻重,带璎子走本来就不明智,虽然能先阻挠这桩婚事,但最根本的法子就是挖掘滨崎的真面目,让松本知堂主动取消婚事,那对璎子来说才是真正的帮助。」
「滨崎的真面目?是什么?」
他放开她,冷眼瞥了她,重回座椅,哼道:「我用了这几天的工夫才换来的情报,你想就这样轻松的一句知道?看来我这桩买卖是愈做愈亏本的了。」
这就是这些天的「用途」?原来他一直暗中在调查璎子的状况?步姿回想他和帜月的对话,开始觉得自己对他可能有所误解。
「喂……」蹑手蹑脚的模到沙发旁,连著喂了好几声,不得回应的她,指头也爬呀爬地,越过椅背,然后爬上他的肩轻轻戳点。「喂——」
「从来没有女人这么喊我的。」这酒真香,再啜一口。
「那……她们都怎么喊你的?」
「喔,那可多了。」他不吝赐教:「有段大哥、亲爱的、磊、磊哥哥、阿娜答、老公……嗯,另外比较特殊叫法就是‘天’——」
「天?天——」雾煞煞的她喃喃念著。
「不不,不是这样子,要大声一点,尖锐一点,歇斯底里一点才像。」最好是弄张床来。段磊低著头,好想纵声大笑。
怎么搞的?他居然跟著这个「女人」愈「玩」愈快乐?
「那我还是叫……段……大哥好了。」她很困难的挑了一个。
「那很好啊。」他跷著二郎腿。
「段……段……」这一「断」可够长的了。「大哥。那……你得到什么样的情报,说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早就亏本了啊,璎子这一桩你不是不收钱的?你明知道我很关心璎子的,那……不让我知道璎子的状况,我就是回去了也不安心啊。」
瞄了她一眼,心头有种猛然的悸动——这个女人摆出「小女人」的姿态时,竟然远比任何娇娃更让人心动?
「我可以考虑让你知道,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你说。」或许该说她的明媚之外,另有股旁人无法模仿的豪迈吧。
他弯,凑向她,「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部听我的。」
「全部听你的?」
「你可以拒绝,反正这样子对我来说也许会省事多了.你老哥早就先说了,就等我拿到有关滨崎贩毒的情报,我给一通电话,他甚至可以亲自飞来日本接你回去。」
他的话是压力,她就是那颗皮球,一颗猛然空中弹跳的皮球。
她嚷嚷道:「什么?贩毒?哇靠!这人渣居然搞这种害死人的玩意儿?怎么能够让这种人逍遥法外?一定要让他接受制裁!」
登时,金光闪闪、瑞气千条,正义女神诞生于此时。
胸脯一拍,她一口答应了:「OK!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依你的!」
段磊笑了。拍拍身边的坐椅示意。
当她听话的立即挨坐时,他的笑意更浓了,朗声道:「好。那我们可以准备回台湾了。」
炳?步姿睁圆眸子。他在……装肖嗄?
安步姿没有发飙的余地,甚至,听完他的叙述,她不得不「全部听他的」。
她支著腮帮子,专心地思考著方才段磊的每句话。
「原来松本那老家伙坚持要璎于嫁给滨崎泓,不过就是为了自己,他想从滨崎那儿获得竞选的经费,还有桩脚。」
段磊颔首,「不错,而对滨崎来说,他只是想利用松本的政治庇护,可以让他安心做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比如贩毒。虽然目前还没直接证据,不过据我调查,滨崎这次要到台湾接洽的马达,却是个毒枭。」
步姿问:「那松本知道吗?」
「这就是璎子找我的用意,她希望我能找出说服她父亲的理由,也就是有关滨崎的罪证。」
「那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那个坏蛋?」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他慢条斯理的倒著酒,目光从睫毛处射向她,「如果说她是为了金吉野呢?」
「金吉野?」后!她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来带走她的那个混蛋!?」
「来,也喝一杯吧。」
取饼酒杯一仰而尽,步姿神情愤慨地说:「要是让我踫上了,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在羽婆婆那儿,你不是已经踫上他了?那么吉野掉了几颗牙?」
「嗯?」这个嘛……咽著口水,她瞪著酒杯,「嗯,这酒挺香的!喝起来很顺喉呢。」
转得这么快?憋住笑意的段磊,漫不经心接口道:「璎子是想救吉野。」
「救他?可是他把她抓回去……」
「吉野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他一定也认为这样子对璎子比较好,因为吉野其实是爱著璎子的,你看不出来吗?」
对著茫然摇头的步姿,他接口说:「不过吉野很快就后悔那么做了,为了让璎子快乐,所以他开始想法子帮璎子逃走。」
「那后来呢?」她问得好紧张。
「功亏一箦,被滨崎发现,最后被冠上背叛的罪名,吉野被滨崎带走,自愿接受裁决。」
她一听马上吆喝:「这是什么社会了?滨崎凭什么动用私刑抓人?还有那个吉野的是死人啊?居然乖乖的等别人来处置?他不是很能打吗?像我身手这么好的人都打输他了……」
输了有必要嚷得这么大声吗?
他笑著接口:「吉野的身手想逃当然不是问题,我想,是顾忌连累他母亲吧。」接著段磊又大致提起有关吉野和组织的渊源,以及组织安排他带走璎子的经过。
「原来那小子还是个孝子……难怪你们会帮他……」步姿逐渐释怀。「那怎么办?要是他被……那……」
「滨崎拿吉野的性命威胁璎子,所以她不得不妥协,表面上先答应婚事,然后私下找我帮忙救回吉野,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老爷子无意插手。」
「为什么?你刚不是说吉野死去的老爸,跟老爷子是好哥儿?」她纳闷。
「怕只怕这样子的特殊礼遇不是永远的,对老爷子来说,他已经尽饼那份情分了,接下来的,他必须尽本分,尽一个领导人维护组织权益该做的。」
她愣了老半天,顿悟之后开始喳呼:「我知道了,就因为吉野知道太多你们的事,所以那个死老头根本就巴不得能灭口,吉野要是杀了只是刚刚好而已,对不对?什么嘛,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到底有没有一点仁义道德!?」
段磊舐著唇边的酒液,品尝个中涩味,轻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本事的人才能生存下去,恐龙是群居的动物,但是它们却一样为了生存,最后开始吃掉同伴——」
「所以恐龙绝种了,请记住我们是人!」这个猪头,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弭他的兽性呢?「是人就该有侧隐之心,你懂不懂啊?」
他也许不懂,但是至少他懂得她此刻的激昂,是怎么地让人动容。
「你这么想救吉野?」
「废话。」
「那要是璎子对吉野真的动情呢?」情敌耶!他很认真的看著她每一个表情。
步姿先是一愣,然后皱著眉头很认真的思考。
段磊等了老半天,始终得不到她的结论。
「需要想这么久?」他忍不住开口。
「当然。这总是要考虑一下姓金的那小子到底行不行,不过也许试一试就知道……」
段磊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她知道自己刚才说什么吗?
所幸她接口的话,让他得以保留嘴里的美酒。
「虽然我一时想不出来什么工作最适合他,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替他另外安排个工作才行,搞什么特务、保镰之类的,璎子要是嫁给这种人,就真的是疯了。」
什么叫「这种人」?段磊哼笑,「照你这么说,那我这辈子是娶不到老婆了?」
「娶得到。疯了的那一个。」她快言快语。
段磊吁口气,故作无奈:「那……好吧,反正要真有那么一天,那我肯定也是疯了,这样子一来也算是很配。」
又是那个「配」字,一种微妙的感觉悄悄在她心头滋生。
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是跟他配呢?
眼楮直往他身上瞟呀瞟地,然后她没头没脑的冒了句话:「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就是……」嘟著小嘴儿,她煞有介事的侃侃而谈:「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样的刺激?比如失恋、还是从小女人被虐待啦等等。专家说过,不健全的人格发展,往往是有蛛丝马迹可循,比如生长环境,或是后天的打击,才会让你仇视女人,把玩弄女人当乐趣?」
「我的人格不健全?」他指著自个儿鼻子摇头失笑,接著反唇相讥:「那你呢?是不是曾经被男人欺负得很惨,所以才像个惊弓之鸟,开始往女生身边靠?」
很好,这样子唇抢舌战,有一股属于战场的烟硝味,格外让人精神抖擞。
段磊才准备奉陪到底,不料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寂。
她手肘抵著膝盖,缩著两肩,唇瓣贴著酒杯,迷茫的目光漾著波光……
嗅、不!不能让她哭!
霎时一脸戒备的段磊,无法想像这女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力,在这大半夜将如何荼毒方圆百里内的无辜居民?
「嗄,这个……」段磊学著她的姿势凑近,努力的想表达那种诚挚。「我说……其实过去的就算了。」该死,谁让他逞口舌之快的?
猛然觉这种「自责」,让段磊萌生另种恼意——呿,他怎么跟帜月一样不争气,居然这般心软?
「我是很想让它过去,可是你的话让我又想起了那个男生。」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好伤心。
「那就现在再忘一次,多想一些你觉得最开心的事。」比如……也许有必要再叫一桌外烩料理过来。
她摇摇头,「不,怎么忘得了,其实我一直记得他的样子……他、他怎么能够那样子……」往下栽落的头,传著模糊微颤的字句。
天可怜见,她肯定是被伤透了……段磊终于忍不住靠过去,揽住那削瘦的肩头。「没事了、没事了,这人生当中总有起伏的嘛,没什么过不去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谁说的?可严重呢,都从四楼跳下来了,虽然侥幸没死,可是已经摔坏头壳了。」
跳楼?他一脸无法置信,「怎么可能?像你这种人哪会……」突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地抬起她的脸。
「你确定……头壳摔坏了?」
「当然,否则怎么会时好时坏,有时很清醒,可是有时候就是疯疯癫癫的……」
「嗯,的确是这样子……果然是……」他恍然。
沾著泪花的密睫眨了眨,步姿仰头,直接对上他过于专注而呈现的「斗鸡眼」,发现他对著自己竟然有著难能可贵的「体谅」神色,她马上意会过来。
手肘狠狠的撞了他一把,啐骂:「你才爬带咧!我说的是那个男生啦。」
「那个……欺负你的男生?」
这一问,她又是那种无限哀怨的表情,然后断断续续的诉说:
「你知道吗?大家都说像他条件那么好的男人,我再不动心,就真的是有毛病了,可是……我就是跟他不来电,这哪有法子?我也说过我只是试著跟他交往而已啊,我并没骗他……谁知道他会一个想不开,就跳楼了……害得我成为千古罪人,你说,这男人多可怕?」
段磊听著听著,然后他终于弄懂了。「然后你就开始排斥男人?开始只跟女人交往?」
「这有什么不好的?跟女生在一起就自在多了。女人聪明、多情、又体贴,比起男人来说,优点多得说不完,你想想,女人就像上帝的杰作,丰富强韧的生命力,还有优雅迷人的身体,那才是一种艺术。」
靠!这提起女人,她居然比他还「色眯眯」?这……让段磊实在一下子很难平衡过来。
他揉著眉心,吐了口气。「你这就叫因噎废食吧!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来这么一套的,不过话说回采,你们女人还真难伺候,眼里心里都弄著一把尺,量深度、量距离,希望爱到心坎里却怕少了氧气,一旦拨出距离来,恐怕又嫌爱得不够深……」
他的话忽然让她有了种联想。
「如果是你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认真的爱上一个女人,那又会如何?」
那么,跳楼的是谁?被他爱上的女人?
「我会离她远远的。」他的回答让她大感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