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对吗?」段磊无所谓。
「当然不对!孤男寡女——」
「错!」他很快的拦截步姿的话,两手一摊,理直气壮道:「我们明明是三个人,如果我算孤男,自然就不会有寡女……」语气一转,煞是认真的低喃道:「也不对,也许璎子小姐说得上是寡女吧?只是,那我就不算是孤男了,你说是吧?」
她能说什么?涨红脸的步姿,努力控制随时会爆发的怒火,她别过头去,强自镇静的问:「这样子做有什么理由?我只要答案,不要废话!」
「那么你先告诉我,换成你是滨崎的话,又该怎么著手找人?」下巴微扬,眸光一绽,段磊肃容反诘,那种狂傲的霸气浑然再现。愣住的步姿,被引导的思路终于豁然,喱了声她猛地抬起头,接触他早巳守候的眼。
赫然发现自己的倒影,锁在那两泓深潭般的眸,她心里陡然一个抽动。像应风拂起的涟漪,某种陌生的颤悸掠过心头。
吧嘛?这男人的眼珠子装了电池吗?她快速地别开脸。
「明白了?虽然松本对外矢口否认,但我相信他早已动员所有的关系,就算要来个地毯式搜索,也绝对不是难事,那么,两个女人的宿登记,便是最显著的目标。」
「这就是你要我们搬到这间小旅馆的原因?为什么不干脆离开这儿?」
「到哪儿去?你上次在大街上被盯哨挟持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想彻底摆脱松本家的追杀,除非离开日本,只不过……我想现在你连出境都很困难了。」
「难道就要我们一直耗在这儿?」
「当然不。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到台湾,只是时机问题。」譬如将璎子一送回后……也许是步姿的眼光过于殷切,让段磊心里怪不舒服的。
「你说错了,是让‘我们’平安回台湾。」她纠正他的「语病」,口吻煞是认真。
「呃……」,他掉了头,该死!他居然发现那种不舒服是……心虚!?
这没道理!他段磊可没对不起她什么,拿钱就办事、办事好拿钱.他段磊哪里需要顺谁的心意来著?
语气一转,他又是一副欠扁的痞子嘴脸,「在这儿我有关系,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住下来。」
室内终于再度安静了下来。
段磊知道自己暂时说服了她们,但也只是暂时而已,尤其是对像只刁狐般狡狯的安步姿来说。
就他敏锐的观察,在安步姿顾盼的秋波里,不小心扫著他的,永远是「余波」——段磊不禁悄悄地苦笑。
他的游戏规则面临被颠复的危机!想他这一向风流倜傥的采花郎,居然在这个女人眼里只能「靠边站」?!第一次有女人不拿正眼瞧他。
此时,始终舀郁寡欢的璎子忽然说话了:「姿,我们听段大哥的安排就是了。」
「还是璎子小姐懂事多了。」段磊由衷道。
「璎子是很懂事,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天真、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肯定她是没听过小红帽的故事,她当然不知道会有披了羊皮的野狼。你说是不是?段、大、哥——」步姿故意拖长的尾音,听来酸溜溜。
「那种故事没什么好听的,那只野狼未免太糟蹋自己的本事,换成是我就省事多了,尖牙利爪一把扑到手,只要一口就能下肚了。」
床边故事的时间到了吗?乐得参一脚的段磊,道得可是声色俱权。
他「投入」的表情却让步姿打了个冷噤。身边的璎子安然入梦,而她却得自个人担心「狼」来了。
她终于还是开口:「虽然你的设想,但是我想……男女睡—起,还是不太妥当……」尤其是跟兽性特强的男人!
「哪有睡一起?有两张床的。」段磊朗声回应:「如果你觉得男女睡一起不妥的话,那……你可以过来。」语罢,他拍著床铺以示欢迎。
「段磊!」她真的冲动得想跳过去——好捶他两拳!「不要太过分!」
「生气了?」他躺子,以臂为枕,修长的腿叠合,颇是优闲的说了:「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被当成男人看待。」
他的话得不到任何回应。
充耳未闻的步姿,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的手在床头灯控处搜索。
「你干什么?」
「开电视。」
「睡不著?」
「是不敢睡。」她直截了当回答:「也许现在的狼人现身,不必等月儿圆。」
他怔了怔,忍俊不住笑道:「我以为你是最不必担心的人。」
「你……我担心的是璎子。」啊——气死她了!
「嗯,那倒是,璎子的确是个让男人心动的美女。」他平心而论。
飞快睨了他一眼,步姿嗤之:「我劝你最好别动她的主意,否则……」
他有说到自己吗?不过段磊却对她的「恐吓」倍感兴趣,「否则怎么样?」
「否则小红帽的故事就要改版了,到时候装在野狼肚子里头的,绝对不是石头。」
「是什么?」
「炸药!」
段磊眨眨眼,做了个吹口哨的动作,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看来你对璎子是真的……用情至深?」
「不劳你费心。」她终于找著电视控钮,一个开启,代表拒绝交谈。
事实上,从电视里头传出的声音,已经具备足够的力量去终结任何声音了。
荧幕在暗室里乍现跃动的光影像,像电磁波一样,同时把段磊和步姿两人给「电」麻了。
那是啥?
「哼……不行、不行啊……」
「啊……喔、喔——」
一连串婬声秽语传自荧幕里那对交缠的男女。
步姿来不及反应,隔壁床传来怪笑声了:「你确定要让他们陪著守更?」
深深吸了口气,她不理会他的揶揄,掉头重新调转频道。
终于换了不一样的——
「别怕,姊会疼你的……」
「嗯嗯……」
不同的是,角色换成了两个女人。
「也许你认为这样子会更好。」身边那个人又多话了。
后——这家旅馆是不是真的想换新电视了?忍著砸电视的冲动,步姿索性关上电视杜绝所有「闲话」来源,然后倒头就睡。
侧过身,借著两床中间小茶几上的夜灯,段磊望著裹在棉被里的人形。
「你真的放心睡了吗?」
棉被火速掀开,她压低嗓门,咬牙切齿:「你呢?你一样不放心睡觉?是不是生怕睡著了,脖子一不小心就给人扭断?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有时会犯梦游的。」
暗夜里他绽著格外醒目的一口洁牙,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室内。
「那你可得小心点,梦游时别游到我床上来,我的睡癖一向不太好,一不小心还可能把你当成棉被。」
步姿望了望那条他蜷在裤裆间的棉被,全身一僵,耳根处的灼热感也迅速扩开。
翻过身去,这次她真的决定再也不出声了。可是,躲入被窝里,她却更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哼!怎么搞的,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像个小女生一样「小鹿乱撞」起来?
肯定是近日过劳所引起的「心律不整」,对,她只需要好好休养,等明朝旭日高升,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翌日,当步姿醒来睁开眼楮的同时,她第一个动作便是望向彼床——
咦?人呢?
「你在找段大哥?他早就出去了。」坐在梳妆台的璎子转头说。
她有说找他吗?步姿揉揉眼,呆坐在床铺半响。
「一大早就发呆,你在想什么?」璎子纳闷著。
「我在想……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在怀疑,我真的睡著了吗?我怎么可能睡得著?」而且还睡得这么沉?
璎子一听失笑道:「你当然睡著了,而且你看……」指著窗外一片明朗的阳光,又摇头;「都已经快中午了。」
「那……你起来很久了?’步姿忽然想到什么,语气紧张起来;「姓段的那家伙他……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嗯?」眨眨眼,终于意会过来的璎子,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醒来的时候,段大哥刚好要出门,他只是交代两句就走了,瞧你把人家说成那样,我觉得他不像个坏人啊!」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啊,再说,有时候最可怕的,不一定是坏人。」拨著乱发,步姿冷冷勾笑。
「我还是不懂。」
「你……」望著一脸茫然的璎子,步姿忽然开始欣羡起她那种不知人间险恶的单纯,就像一块纯净的白布,让人不忍蒙尘。
叹口气,步姿轻快跃下床,挨近璎于笑道:「简单的说,如果我们知道他是坏人,那么我们就知道防范,自然就能减去杀伤力,这样子你明白了吗?」
璎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马上又皱眉:「可是这样于生活不是太累了吗?」
「生活就是这样啊,不断的挑战、不断的学习,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了,学走路,学识字……」盥洗室不断传出步姿的声音,直到被哗啦水流声取代。
经过一番梳洗更衣,步姿再度恢复神采奕奕,黑色皮革裤装套上马靴,无瑕的姿容融人自成一格的英气,她,帅气得让男人嫉妒。
「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她勾著璎子,意气风发。
可是璎子却迟疑了,「不行呐,段大哥他出门时;还特别交代我们不要随便出去。」
「又是他!那……出去吃个东西总可以吧?你早上吃过了吗?」
璎子低下头,可怜兮兮的说:「我一个人不敢去吃,所以只好等你醒来。」
「你可以叫醒我嘛。」步姿抚额低吟。
「我看你睡得那么沉……」璎子低下头,声音愈来愈小:「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用这么累,都是我连累你的……」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你忘了啊,当初我们在美国念书时,要不是有你照顾,我恐怕早就病死在异乡了。这次既然来了,我就不可能不管你的事。」
「可是……」璎子忧心忡忡,「我是真的很害怕,你不了解,我父亲他现在一定恨死你了,我实在不敢想像他会怎么做……」.
「只要我们登上飞机,然后咻地走得远远的,想怎么做都随便他,只是他就没那个能耐断送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了!放心,一切有我在!」拍拍璎子的肩膀,步姿豪气万千道。
「谢谢你,姿。」璎子还是很担心,「可是段大哥说这可能很费事,以我爸的势力,只怕我们连出境都有困杂……」
「干他们那行的,不这样子说怎么能敲到好价钱?你别信段磊那套唬人的本事,而且话说回来,就是有困难才会找他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段磊他要负责处理好的。」想想,步姿改变主意:「这样子好了,你还是在这儿等我买东西回来。」
在璎子的叮咛下,步姿单独跨出旅馆。
从餐馆外带点出来的步姿,走在街道上,却在不远处瞥见一抹不算陌生的身影。
是当时段磊座车内的那名俏女孩。她正和一名平头男子低头私语。
步姿正在犹豫是否要绕道闪人,那名男子忽地朝她的方向走来,她一惊,本能地往店家招牌隐匿。
棒著巨型盆景的步姿瞄了眼,只见他怪是神秘的压低著头,疾步走去……臀著那男子的侧影,她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男子究竟是谁?可是,步姿就是记不得曾在哪儿见过面。
掉头再望去,已经不见俏女郎的身影。
步姿加速脚步回到旅馆,一进房间她整个人就被震住了。
是那名平头男子?!
一见步姿出现,男子顺手将璎子扯到身后,戒备的目光紧紧锁著她,他操著特殊的日语腔调:「安小姐,我是来接璎子小姐回家的,警告你别乱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哇哩咧!想她安步姿自懂事以来,什么时候能够「别乱来」了?
她哼著笑,「那正好,我还担心你要是太客气了,那我就不好意思劈了你的狗腿呢。」又是一条走狗!
马步一跨,安大小姐拚啦!
段磊伫立在房间门口,五根手指头,留著四缝;缝里有他惨不忍睹的表情。
唉、唉、唉——瞧著那头正在搏命厮杀的纤细身影,他叹息连连。
懊出手吗?
从金吉野只守不攻的招术看来,段磊信在已达某种默契的情况下,他不至于会伤著她,不过,并不代表安步姿就不会受伤。
谁让她这只小母鸡不自量力,拍拍翅膀就妄想一飞冲天抓老鹰?
「唉啃——」砰地撞墙,接续著她的惨叫。
金吉野两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不是说了,别伤著她?段磊揉著眉心,他该怪吉野闪得太快,害她扑空吗?还是骂那个该死的蠢女人净使蛮力?不知安步云是否介意送回来的妹妹脑袋撞坏了?
「住手!不要再打了!」惊魂甫定的璎子总算代替他喊出声。
要始终没在「打」的吉野服从没问题,只是步姿可不依了。
「璎子,你别怕,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她抹了把脸,再上!
「姿……」璎子抓住步姿,然后抚著她臂上的瘀伤,不由得悲从中来,「没有用的,你打不过吉野的,他是我爸身边功夫最好的保镖,我不要你再为我受伤,我还是跟他走……」
「不行?」步姿紧紧握著璎于的手,坚决地道:「你不能跟他走!就算我打不过他,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由著他把你拖往地狱去啊!」
她哭了?!段磊眸中加深了颜色。步姿哽咽的语调,让他倍感震撼!
虽然他不懂,也真的无法理解两个女人间的情深义重,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头有种模糊的不快——针对老爷子这次的任务安排。
冷眼旁观的吉野,似乎很不服气,「我是带她回家,不是拖她去地狱。」
「那就是地狱!」安步姿火大的掉头吼了:「她这一回去,就要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么接下来呢?那种日子跟地狱有什么两样?」
「璎子小姐……不喜欢滨畸先生?」簇火在吉野眸底跃动。
「废话!她要是喜欢他,我又何必带著她逃出来?那个滨崎根本是个表里不一的坏蛋,他对璎子根本不是真心,璎子要是嫁给他,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那么,跟著安小姐,她就会幸福了吗?」
「我……」步姿吉野问倒了,她支吾了老半天,「至少我不会害她,我是真心为她好。」
「如果真心为她好,就该让她回家去。就算小姐不想结婚,也不能一走了之,对她对你,都是最坏的方法。」吉野掉头对著璎子,表情也缓和多了,「夫人为了小姐,担心的病倒了,如果我今天无法带你回去,那么照著老爷的吩咐,你应该知道安小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耳闻母亲病倒,复加对步姿不利的现况,璎子哭出声来,「好,我走,吉野,我跟你走就是了。」
「不,你不能——」步姿应声倒地。
吉野终究还是出手了,就这一拳。
四周归于沉寂,只剩段磊静静的接著怀里那个「讨打」的女人。
片刻后。
段磊忽然好怀念方才的气氛。
「你为什么不在?你去哪儿了?你刚刚怎么不出现?你说啊!你说过要保护我们的,结果呢?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连个鬼影也不见……呜……璎子她带走了啊……」她醒来乍见他的那一刻,就破坏了原来静谧的气氛。
任由著她发泄的段磊,心里开始想著——真亏吉野刚才那一拳,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也有小鸟依人的恬静模样。
他可明明记得清楚,刚才静静依偎时候,她梨花带泪的可爱样子,让人怀念得想再重播一遍……也许必要再补个一拳?
应他的念头,拳头果然挥出——但不是来自他的。
步姿抢著拳头往他的胸膛一阵胡乱捶打,段磊只是皱著头检讨自己——自己哪来的耐性容她这般撒泼?
这头打人的倒先喊起疼来了:「啊,好痛——」
「歇个手,先擦个药吧。」他望著她手肘一大块的瘀血。
她真的歇了手,只因为他过于温柔的嗓音。一个抬头接触他的眸子,「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少假惺惺!」她抓著他的上衣胡乱一抹,然后快速起身忿忿地道。
低头望著那件喷满眼泪鼻涕的顶级羊毛衫,段磊咧嘴笑了,「还好,被打个半死,总算捞到这件挺有价值的衣服。」
这男人在扯什么鬼话?
「能收藏安大小姐的眼泪,当然很有价值了。」他说的是笑话。
可是步姿却笑不出采。她一想到璎子,就难掩鼻酸。
她忽地想起什么,上前猛然捉住他的手腕。
「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些五四三的,我要你现在就去救回璎子,不论你要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她的手顿时被大力挥去:「啊——很痛唉,你在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忘了痛的滋味。」段磊心里有种莫大的不痛快,虽然无法理解缘由,但他就是开始无法容忍这个蠢女人的过度痴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干嘛?他的脸臭成这样?步姿摊著手,好笑至极的口气:「我现在是给你生意耶,而且我敢说我忖的酬劳绝对能让你满意——」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满意?」一种疯狂的念头让段磊脱口而出:「如果说我不要钱呢?」
「那你要什……」尾音没出来,瞠眸的步姿,显然已经知道答案:「你下流无耻!」
后!他要人!单看他那副色眯眯的样子,她就知道他想动她的念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这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我总得计算一下投资报酬率。」
「乘人之危,你算什么君子?」至于「窃窕淑女」嘛,步姿仰著小下巴,可骄傲了,「怎么?阁下现在不采花,对铁树开始有胃口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璎子是铁树了?」他眨眨眼,表情好无辜。
「你——」她的眼睫跟著他扇呀扇地,声音开始走调:「你是你要的人……是璎子!?」
「不然呢?我还会要谁?」他又有了个新发现——原来憋笑也不是简单的事。
尤其是看著那活似了几吨火药,在眼前「闷爆」的扭曲嘴脸,段磊就真的忍不住了。
「有什么好笑的?」恼羞成怒的步姿,狠狠瞪著他,然后掉头走人,「我自己去救她总行了吧!」
「不行。」他挥出的手臂,像探囊取物,轻易地将她攫获。
「你放手,放开我……」擅在他胸膛的步姿嚷嚷:「再不放手的话,我叫非礼了喔。」
「那一定会有人来恭喜你的。」段磊笑得好开心。
「段磊你!」步姿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却又苦无力量去反制,甚至她发现自己愈是挣扎,压迫感也随之增大,尤其是他顶住自己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