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暖暖疑惑道。
「可是,乌苏生病了。」桑干摇摇头。
暖暖这才想起方才立了支矛的穹帐,阎风曾告诉她,那是乌苏长老的穹帐。
「生病并不表示不能发言。」雪姬道。
「我们说过,不出席就表示放弃发言。」冷魁毫不留情地道。
「他并不是故意缺席,他只是生病了。」雪姬僵硬地道。
「什么理由都一样。」冷魁静静地说,虽然他没有提高声音,但语调却是强硬的。
「或许我们该等乌苏长老康复后再作决定。」雪姬建议道。
冷魁摇头。「讨论就到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
雪姬抿紧双唇不再说什么,背脊僵硬地挺直。
「乌苏长老生了什么病?」暖暖为了缓和气氛,于是出声问道,她不希望冷魁和雪姬因此而有什么摩擦。
「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容我先告退。」雪姬道。
冷魁点头后,雪姬即站起身,离开穹帐。
「她在生气?」暖暖担忧道。
「别在意,她的脾气就是这样。」登利说。
「谢谢你们答应我的请求。」暖暖再次说道。
「我们并不是在帮你,我们只是想完成芷兰姑娘的心愿。」颉索澄清道。
暖暖颔首,「我明白。」
「你娘还好吧?」科罗问。
「她很好,爹还酿了许多酒,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到我家做客。」暖暖听母亲提过,狼族喜欢喝酒。
丙然,桑干呵呵笑道:「改天我一定去拜访。」
「这几天就可以啊!冷敖领主的骨灰坛什么时候可以移动呢?」她询问。
「后天。」冷魁道。明天似乎太仓促了,而且,得让萨满有个适应的时间也比较好。
暧暧点点头,她在心里为阿姨和冷敖领主感到高兴,他们两人等了十五年,终于可以相守在一起了。
「暖暖姑娘,留下来一道用膳吧!」登利邀请道。
暖暖绽开笑容回答:「叫我暖暖就可以了,暖暖姑娘听来好别扭。」
科罗微笑道:「你的名字听起来怪有趣的。」
「娘说,我出生那年,春天提早来临,而且异常温暖,倒像是夏季,所以她替我取了‘暖暖’,希望我一生顺遂。」她解释。
桑干模模下巴道:「领主是‘冷’,你是‘暖’,还真是凑巧。」
暖暖抬头望向冷魁,他正巧也凝视著她,她立刻羞红了双颊。
长老们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形,四人互看一眼,不著痕迹地微笑。
暖暖则有点气愤,她讨厌自己动不动就脸红,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闷热了。
冷魁不解而又饶富兴致地看著暖暖的双颊,她似乎特别容易害羞,这令他觉得有趣,他从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人。
「我们也该回去用膳了。」桑干出声道。
「是啊!」其他人也附和,四人一块站起来,向冷魁颔首后,随即走出穹帐。
沉默笼罩著暖暖与冷魁,就连星夜也趴在桌下动也不动。
暖暖绞紧双手,深吸口气,「你为什么一直看著我?」她低声问。
他摇头不语,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喜欢说话,是吗?」她抚著桌下的星夜,如果她再这么紧张兮兮的,可能会把双手绞断。
冷魁金色的眼眸闪了一下,回答:「我不习惯和人谈话。」自从认识她之后,他的话似乎变多了。
暖暖讶异道:「你也不和家人交谈吗?」
「我没有亲人。」他淡淡地说。
她摇头,「我不懂,你怎么会没有亲人?每个人都有家人才对。我以为你和冷敖领主有亲戚关系,你们都姓‘冷’,不是吗?」
「我没见过他,我只是承袭他的姓。」
「为什么?」她困惑道。
他耸耸肩。
「对不起,我无意刺探。」她感觉他不喜欢谈论这件事,「谢谢你今天为我说话。」她换个话题。
「不用谢我,只要记得你欠我一份人情。」
「我知道,可是我很怀疑,我能为你做什么?」她蹙眉道,「我不能为你上战场,我得承认,我不喜欢杀人,虽然翁朱认为那是光荣的。」
「我不会要你上战场。」他摇头,「而且,你不可能杀人的。」
她对他皱皱眉头,「领主大人,我想你误会了,我得说明我的弓法很准,虽然我不愿意吹嘘,但这是真的。」她为自己狂妄的说词感到难为情,但她真的很擅长弓法,「我不喜欢杀人并不表示我不能。」
他因她的话而露齿一笑,「我很怀疑。」他很难想象柔弱的她如何杀人,或许她连弓都拉不开呢!
「你在取笑我吗?」她皱眉道,「如果你愿意和我比一场杯法,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他不由得摇摇头,他们的对话几近荒谬。
暖暖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话,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她不再辩解,「翁朱说你们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躺在床上死去,这是真的吗?」
「是的。谁是翁朱?」他问。
「他是鹰族的萨满,他对我就像孙女般,是很好的人。我不得不说你们的想法很奇怪,虽然我认为我已经蛮了解你们的文化和习俗,但这点仍让我不以为然。」她摇头道。
「这是英勇的表现。」他点点头,「没有人想老死在床上,那是种罪恶。」
「杀人不是罪恶吗?」她反问。
「那是必要手段。」他冷酷地回答。
她摇摇头,「不是的,但我想,你不会认同我的说法。你恨鹰族吗?」
「不恨,但我们无法在这儿共存,一定得有人退出草原。」他不带感情地说。
「但是——」
「领主。」此刻,门外有人唤道。
「进来。」冷魁道。
处蒙是名还未受训练的十四岁男孩,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加入军队接受训练,他的面孔和善,但似乎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端食物进来领主的穹帐。
他拿著托盘,上头摆了两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另外还有一大碗烤羊肉。
他走到小桌旁,却没注意到趴在桌下的星夜,一不小心,他踩到了星夜的尾巴,它痛得怒吼一声。
「啊——」处蒙大叫著往后跳,只道底下藏了怪物。
冷魁迅速站起来扣住处蒙的手,用力拉向自己,「小心。」
处蒙差点撞上火架,他被冷魁拉住时,手中的托盘立即翻落,打在冷魁的右手臂上,碗盘碎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处蒙紧张地直嚷著,「我马上收拾干净。」他立刻弯身捡碎片。
「别踫。」暖暖喊道,她也已站起来,「小心被割伤。」
星夜这时也已从桌下站起,它对著处蒙咆哮,吓得处蒙不敢乱动。
暖暖命令道:「星夜,安静,坐好。」她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她蹲下来收抬碎碗,手指却被洒在地上的肉汁烫了一下,她急忙将手放入嘴中,「好烫。」
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冷魁的手臂,惊呼一声,「你烫著了。」他右手臂的袖子全湿了。
冷魁只是甩甩臂上残留的肉汁,皱紧眉头、她站到他身前,想撩起他的袖子,却突然又改变主意,伸手探向他腰间的匕首。
他敏捷地扣住她的手腕,「我只是要割开你的袖子。」听了这话,他才放开她。
「我没事。」他摇头。
「别说这种蠢话.你被烫伤了。」她有些生气,拿起他的匕首割开贴在他手肘上的袖子。
他对她的说词,挑起双眉,从来没人敢说他蠢。
暖暧回身对仍坐在地上的处蒙道:「快去拿一大桶的水,快点。星夜,坐好。」
星夜仍对处蒙虎视眈眈,处蒙被吓得不敢动,一听见暖暖的命令,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我去拿水。」处蒙紧张地喊。
暖暖看著冷魁红红的手臂,不由得惊喘一声,「老天,你起水泡了。」她担心地注视他。
「这没什么。」他觉得她太小题大作了,比这严重好几倍的伤,他也没放在心上过。
「别说这种蠢话——」
他扣住她的下颚,「别再说这个字!」
「我无意对你无礼,大人,可是你的态度让人气愤。」她直视他。
「你希望我为这种小伤大呼小叫?」他皱眉。
她为他的话微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别这么漫不经心的。」她很难想象他大呼小叫的模样。
「水来了。」处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他提了一桶水,水花还溅出了些许。
他将水桶放在冷魁面前,暖暖示意冷魁蹲下,她将他的手臂浸在水桶中。
「对不起,对不起。」处蒙愧疚地站在那儿直道歉。
暖暖觉得他好像快哭了,遂道:「这不是你的错,别在意,领主大人不会怪你的。」她看著冷魁。
他知道她话中的请求之意,遂道:「别再犯了。」他可不希望他的部下如此鲁莽。
「不会的。」处蒙保证道,才破涕为笑,蹲下来收拾残局。
暖暖掬起水泼著冷魁的手肘部位,因为水桶太小,他的手臂无法完全浸入。
冷魁觉得够了,他想站起来,「不行,再一会儿。」暖暖的双手压著他的肩膀,这才注意到他左边的脖子似乎也溅到了肉汤,有些泛红。
她模模他的脖子,冷魁反射地拉开她的手,他的眼神是警戒的。
「你的脖子也烫著了,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她柔声道。他防备的眼神让她联想到星夜,她知道动物是不让人踫咽喉的,除非是信任的人,因为那是他们的致命要害。
他凝视她许久,才轻轻放开扣紧的手。
暖暖浅笑著将湿润而略带凉意的手覆在他的脖子上,她温柔的抚触让他一震。他沙哑地道:「够了。」拉下她的手。
「可是——」
「我不碍事。」他站起来,顺手拉起她。
他起水泡的手臂让她蹙起眉头,「别弄破那些水泡,否则会感染的。」她叮咛道。
她似乎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我知道该怎么做。」他强调。她站得如此近,以致他又闻到她淡淡的香味,他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你连上臂也烫伤了!」她这才注意到他手肘以上大约一寸的地方,皮肤泛红,她卷起他割破的衣袖。
「那是胎记。」他回答,他的上臂有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她吁口气,「还好。」她的脑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但一闪而逝,她也没放在心上,转身想帮处蒙收拾碎片时,却滑了一下。
冷魁迅速环著她的腰,暖暖惊叫了一声,「真可怕!我竟然踩到羊肉腿。」她仰头看他,对他愁眉苦脸。
他却回她一笑,她那假装吐的表情,让他莞尔。
「领主,我再去拿份食物过来。」处蒙已捡完碎片,擦拭过地板。
暖暖这才惊觉她仍在他怀中,她立刻后退一步,却又撞上水桶,好在冷魁即时握住她的上臂,「小心。」
「谢谢。」她迅速站好,双颊又嫣红一片。她今天怎么慌慌张张的?她转头一看,才发现处蒙不知何时已走出去了,星夜则在一旁啃咬掉在地上的羊肉腿。
「你去哪里都带著星夜?」他问,不懂她为何又脸红了。
「是的,我尽可能都带著它,它不喜欢被人忽略。」她忽然想起殷荣,遂道,「狼是如何评断对人的喜恶呢?」星夜从来没喜欢过殷荣,她不知道为什么。
「味道和感觉。」他回答。
「你是说,比较臭的人它不喜欢?」她皱皱眉说。
「不是这个意思。」他微笑道,「这很难解释,喜不喜欢这个人的味道和感觉通常都是主观的,由它自己决定。」
「噢!」她点点头,又想起一个问题,「男人是不是无法拒绝诱惑,领主?’」
他挑高眉毛,「什么诱惑?」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问这个做什么?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殷荣一样。
「女人的诱惑。」她小声道。
他惊讶地看著她,「为什么问这个?」他真的很好奇,「你想诱惑谁?」他对这个可能性皱起眉头。
「不是的。」她羞红了脸,「我只是纳闷……我……算了,不提这件事了。」她绞紧双手。
「我很好奇。」他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她抬头,直觉地踫著他的手臂,「你不该这么交叉双手,会压破水泡的。」
他不习惯有人这么关心他,不耐地摇摇头。「我没事。」
「我有烫伤药在‘飞翔’那儿,它是我的马,我去拿来。」她才走过他身边,就被他抓住手臂。
「不需要。」他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在想……」她嗫嚅道,「男人是不是……嗯……喜欢……」
「领主——」处蒙冲进来,打断暖暖的话。
暖暖吁一口气,冷魁却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他正想听暖暖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他不由得怒声道:「什么事?」
处蒙慌张地喊:「乌苏长老咳血了。」
※※※
暖暖观察躺在床上的乌苏长老,他年近六十,满头灰发,但面貌枯槁,脸上皱纹很多,形容樵悴,原本强壮的身体,而今却是瘦弱,且盗汗、咳血。
暖暧又细察了一会儿,这才宽心。乌苏长老应是痨瘵(肺痨),幸运的是,病情仍算轻微,如果早点医治,痊愈的机会很大。
乌苏长老的四周站满了人,有其他四位长老、雪姬、冷魁、暖暖和乌苏的家人,暖暖并没有去细听其他人在说什么,因为她正忙著诊察乌苏的症状,当她回神时,雪姬正好开口说话。
「今晚我将跳神治病,乌苏长老的病应是恶魔为厉。」她斜了暖暖一眼又道,「我认为这是因为咱们得罪了祖先神灵,所以神发怒了。」
「怎么会呢?」乌苏的太太问道。她是个矮胖的妇人,满脸忧虑。
「因为长老们决定移动冷敖领主的骨灰坛,所以祖先生气了。」雪姬冷声道。
长老们全都倒抽口气,面面相觑,「这……」
暖暖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是这样的,乌苏长老只是得了痨瘵,若及早医治,很快就会痊愈。」
暖暖知道在崇奉萨满信仰的民族里,人们总是把生病或灾祸归咎于神鬼的责罚或侵扰,而由萨满跳神驱鬼祟,在萨满信仰中,有超自然的一面,也包括零碎的医疗知识。
但总体而言,几乎都是靠萨满跳神治病,例如以烧红铁器治病,就是萨满的一种巫术,虽然在她看起来是有些野蛮,但那毕竟是他们的信仰,她不能妄加批评。
可是,雪姬却将此归咎于祖先的愤怒,她只好出声反驳,她不想长老们答应她的事又反悔了。
「这是我们狼族的事,没你说话的余地。」雪姬不客气地说。
「她是我的客人。」冷魁的声音犀利地像把伤人的剑,虽然他根本没有提高音量。
雪姬握紧拳头,怨恨的眼神让暖暖打了个冷颤,她靠向冷魁,挺直背脊,心里提醒自己她不能示弱。
「暖暖姑娘懂得草药?」站在冷魁左手边的登利问。
「是的,娘从小便教我草药之理。」暖暖颔首道。
「我记得芷兰和芷梅姑娘也都会,是吧?」桑乾道。他站在登利身边,再过去是颉索长老。
「嗯,我们世代都只传女脉,娘在城里是很有名的大夫。」暖暖道。虽然娘身为城主,但她只对研究草药有兴趣,所以城中大小事,都由暖暖一个人处理。
「芷兰姑娘也曾为我们……咳……」立在乌苏长老床头边的科罗,话只说了一半,就尴尬地不再说,因为在他身边的雪姬显然很愤怒。
他们在萨满面前谈论这种事毕竟不妥,以前雪姬就曾为芷兰姑娘替族人治病而心中不快,现在他们又在她面前提起,难怪她脸色会很难看。
所有人全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乌苏长老打四场道:「我这病没什么,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大家不用为我大惊小敝。」
「可是……」
「我很好,多玛。」乌苏看了妻子一眼,责备道,「这种小事别劳烦领主、萨满和长老,别老是慌慌张张的。」
多玛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了下来。
暖暖则已下定决心要医治乌苏长老,这种病拖愈久,治愈的机会就愈渺茫。
「我——」暖暖想开口说话,冷魁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开口,她困惑地看著他。
「萨满决定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冷魁沉声道。
雪姬胜利地看了身旁的暖暖一眼,暖暖则对她怒目而视。
暖暖这才感受到雪姬的敌意及厌恶,她不懂为什么,但她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
冷魁握紧她的手,暖暖对他皱眉,他到底怎么回事?
「你好好休息。」冷魁对乌苏道。
「我会的,不晓得领主何时要攻打鹰族?」乌苏问道。他宁愿死在沙场,也不愿躺在这儿病死。
冷魁了解他的想法,简短地道:「快了。」
「我——」暖暖又想插嘴。
「我再来看你。」冷魁再次打断暧暖的话语,他拉著她走出穹帐。
多玛似乎想叫住暖暖,但又闭了嘴,没说什么。
这一切全落在雪姬的眼里,她注视著冷魁牵著暖暖走出穹帐,双眸进出恨意。
※※※
「领主大人,请你走慢点。」暖暖怒声道。她死命地想止住步伐,却被冷魁拖著往前走,好像她是把残破的扫把。
冷魁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她充满怒气的脸。
「你在生气?」他感兴趣地问。
「你有看过这种笑脸吗?」她喊道。
她气呼呼的模样,让他不解,「我不懂你在气什么?」
「为什么你不让我——」
他抬起她的下颚,打断了她的话,「你想在这儿谈?」他的拇指不自觉地抚著她细致的下巴。
暖暖这才发现,好多人全望向他们这儿,她尴尬地羞红了脸,「不——」
「那就走吧!」他放开她的手,往前走去,暖暖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语,也不敢随便乱瞄。
两人回帐后,暖暖这才觉得舒服多了。她还没回神,星夜已从桌下奔出,扑向她,高兴地吼叫。
「星夜——」暖暖想制止它。
冷魁在星夜快扑上暖暖时,伸手将她拉过来,于是,星夜扑了个空,但它丝毫不以为杵,它以为他们是在和它玩耍,星夜立刻改变方向,再次跳向暖暖。
冷魁敏捷地抱著暖暖旋身,星夜又扑空了,冷魁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他想起以前常和狼群玩耍的情景。
「星夜,别闹了。」暖暖训道,但星夜仍不死心地在那跳来跳去,看起来像只猴子。
冷魁总能在星夜扑上他们之际,迅速移动位置,这让暖暖张大双眼,随即,她也因为这个游戏而哈哈大笑;她可以看出星夜似乎有些懊恼,因为它从没遭受过这种挫折,以往只要星夜扑向她时,都会成功地压倒她。
「你好厉害,领主。」她开心地说,双手紧抓著他胸前的衣裳,整个人被他的左手环著。
冷魁快速地变换位置,他好久没玩这个游戏了,他的笑容始终没有退过,他听见暖暖愉悦的笑声在穹帐里回荡著。
「领主,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可不可以教我?」她笑得好开怀。
她的问题让冷魁一愣,这时,星夜趁机扑向他们俩,冷魁因无心理准备,而被撞倒,但他却在笑。
暖暖也和他一起被压在地上,星夜站在暖暖身上,高兴地吼叫。
「噢!」暖暖哀叫一声,「星夜,下去,你好重。」她整个人趴在冷魁身上。
「你没事吧?」冷魁含笑问道。
「我很好。」她抬头注视他带笑的脸庞,「你呢?」
「我没事。」他说,他觉得愉快极了,他好久没这么放松自己。
从他被带回狼族的那一天起,他就被教导要克制自己,不可以放任,或失去理性,因为他体内的兽性一直都在,长老们怕他失去控制后,后果会不堪设想,所以,他始终在压抑,没想到今天在昔日的游戏中,找到了放松的愉悦。
暖暖撑起身子,想爬起来,奈何力不从心,星夜实在好重,「星夜,走开。」她喊,再不起身,她的脸就快著火了!他们两人的姿势太亲昵了,若是让娘知道她趴在男人身上,娘可能会气得中风。
星夜又吼了一声,才从暖暖身上跳下,但暖暖才撑起身子,星夜又调皮地再踏上,暖暖霎时哀嚎一声。
「噢!」她的鼻子好痛,她撞上冷魁的下巴了。
「你没事吧?」冷魁关心地问道。他推开星夜,坐直身子,托起她的下巴。
暖暖捂著鼻子,痛得掉了一滴眼泪。他拉开她的手,这才放心地吁口气,还好,只是鼻头红红的。
「很疼。」他拭去她滴落的泪水。她的脸软软滑滑的,而且她的皮肤很白嫩,和狼族棕色的肌肤不同。
「好多了。」她害羞地道。他专注的眼神让她的心怦然一跳,她注意到他们靠得太近了,他扎起的头发,因方才的玩耍而有些凌乱,有些发丝散在他的耳边,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狂野,她冲动地将他垂下的头发撩至耳后。
冷魁凝视她,双手围著她的腰。暖暖突然觉得脸颊一湿,只见星夜不耐地吼叫,舌忝著主人的面颊,它不懂他们两人坐在那儿要坐多久。
冷魁微笑地拉起她,柔声道:「用膳吧!」
处蒙在他们离开穹帐不久,便已将午膳放在小桌上。
两人坐定后,星夜又钻到桌下趴著,它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暖暖喝口牛乳,双颊仍然酡红,想起方才两人躺在一起的情景,更让她尴尬不已。自从认识他之后,她似乎老赖在他身上,为什么会这样呢?
「怎么不吃肉?」冷魁问。和她在一起,他似乎完全不需要刻意压抑自己,能够尽量放松,可是,一方面他又想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担心若罔顾理智,潜藏的兽性可能会被释出。
十岁以前的他是凶猛而无情的,和狼群一起生活、猎杀、咆哮,他担心若让她看见这一面,她会害怕,她娇弱得承受不起凶残的他。
冷魁皱眉地想,他为何在担心这些,这一点道理也没有。
「我不习惯吃羊肉。」她回答,「你总是一个人吃饭吗?」
他点头,又恢复了先前冷漠的态度。
「为什么呢?」她不解,「一个人吃饭很孤单的。」
「我习惯了。」他淡淡地说、从小到大,他都是自己一个人,他的族人都有些怕他。
他自然的态度让她怒气腾腾,「为什么长老们不和你一块用膳?」
「他们有自己的家人。」他不懂她在气什么。
「可是,他们怎么能弃你不顾?」她皱眉。
「我不懂你为何这么愤怒?」他挑眉。
「你该得到平等待遇的,即使你没有亲人,即使你是首领,他们都不该这么待你。」她怒声道。难怪他看起来总是不可亲近,而且有些孤单。
她的话让他讶异,也让他心中一暖。原来她在为他抱不平,「我习惯一个人了。」他哑声道。
「不要再说你习惯了,你根本不需要习惯这种事,我不懂他们怎么能放下你一个人?」她愈说愈大声。难道从小到大没人关心过他?「我去同他们说。」她已经气昏头了。
冷魁扣住她的手,阻止想起身的她。「我去去就回来。」她仍在生气,她真的不懂,为何他的族人不关心他?她只看见他们对他尊敬和畏惧的表情,却从没见过关怀的眸子。
冷魁凝视著她,突然拥她入怀,暖暖惊愕得不能动弹,他紧紧地抱著她,内心是感动的。
「你怎么了?」她的脸被压在他的胸膛上。
他抬起她泛红的脸,嘎声道:「你关心我吗?」
她垂下眼睑,不敢注视他的眸子。
「你关心我吗?暖暖。」他再又问一次。
她点点头。「是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为什么?」他柔声道。
「我不知道。」她紧张地抓著他胸前的衣裳,「可能是你和星夜很像。」
「怎么说?」他好奇地问。
「我第一眼看见星夜时,它好小,可是它锐利的眼神和戒备的神态让我印象深刻,你和它是一样的,连眸子都相同,我想,或许是这样……我不知道。」她低下头。
「你不怕我吗?」他紧张道。
「不怕,你很好啊!」她害羞地说。
「如果有一天,我的性情变得和星夜一样凶残——」
她抬头,不悦地反驳,「星夜不凶残,它对我很好。」
他叹口气,说:「用膳后,我送你回去。」他放开她。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不懂他为何又变得冷淡。
「你没说错什么。」他摇头。
冷魁不知道该怎么待她,暖暖是特别的,至少对他而言;可是,他有所顾忌,他不习惯敞开心房,但她却以飞快的速度闯入他的内心,这让他不安。
他需要时间理清头绪,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狼族和鹰族的战争,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情感这种事,一切等战后再说吧!
或许那时,他会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