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纪之恋
静静悄悄地她凝视他的容颜
眷恋著每一个目光所到之处
他睡了可是他也该走了
便告上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这是世纪末对爱情的新诠释
她恪守著这世界对她的教育
漫画上说不懂得争宠只要默默为爱付出
便觉得幸福
她努力学习而幸福很短暂
他从不许下承诺那违反了游戏规则他说
反叛著一切却又从那一切中组合
他们这世纪末的恋情
静静悄悄地她亲吻他的容颜
小心翼翼不敢让世界知道她已悖离一切
不敢让他听见她的叹息
然后潇洒地用最平静的微笑……
懊走了你说
我再和你联络他说
当他转身走了出去
全世界的星子都在叹息
她落下了泪水
这绝望的末世纪之恋
他坐在阳台上,手握著冰凉的啤酒,在这种接近冬季的天气里喝冰啤酒有种萧索的苦涩,错过了夏日的狂野与痛快的冷清之后,连酒味都有点落寞。
对面的小鲍园已经完全沉入黑夜之中了,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极为苍郁。
他从不知道在尘嚣沉淀过后的世界竟是如此寂寞;他活得太精彩,至少在今夜之前他都活得莫名其妙的精彩,从来没遇过什么大挫折,即使是年少时风花雪月、轰轰烈烈的失恋,都像是打篮球时不小心撞伤的淤血,极易痊愈。
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年纪大了,或者该说是成熟了?
极少有男人会承认自己不成熟,而他却深知自己在处理感情上的确仍然幼稚。
每一次他都是那样到笃定,相信自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每每到最后却又发现,那不过是另一场荒谬的错误。
他现在那样笃定自己爱的、要的是阿敏,会不会到头来又发觉事实并非如此?
他不否认他常换女伴,因为在不同女子的身上他总可以发掘不同的特质,而那些特质经常吸引著他,却都很短暂。
当面对轻风和阿敏,过去的那一切悉数被推翻,他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迷惘和痛苦之中。
那天原本想对轻风说他们已结束,但望著她那纯稚的眼,他发觉那些话全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无法再像过去一样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就走;他无法背叛轻风对他那样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愈是这样他就愈是痛苦。
她爱的是谁?他爱的是谁?
而阿敏爱的又是谁?
他懊恼地将啤酒一仰而尽,正要进去时,却发现楼下有个男人正走进这栋楼,那是谷之瀚……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啤酒罐,想也不想便开了门冲到楼下:「谷之瀚?」
正要上楼的他停在电梯口:「谁?」
「是我。」他一出声才发觉他们根本是陌生人,完全不认识:「我住在你们楼下,我是……」
「罗威庭?」
他一楞:「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常听姑婆和小怀提起你,上次不是也在阿敏那里见过?你找我有事吗?」谷之瀚倚在电梯口打量著他。
他又太冲动了,他在心里斥责自己,他到底叫住他做什么?难不成问他到底还有没有意思和阿敏破镜重圆吗?
罗威庭用里耙耙头发苦笑:「没什么,我只是正好看见你要进来,所以想认识你。」
比之瀚微笑,眸子深邃:「我也想认识你,小怀说你对她很好,我正想找个时间去向你道谢呢。」
「那没什么……」他敷衍著,既然已和他面对面,不如就索性问个明白吧,只是——怎么问?想了一想,他下定决心地开口:「你有没有时间和兴趣上来喝一杯?」
之瀚有些迷惑,但仍点了点头:「当然好。」
上了楼,他站在酒柜前倒酒,思索著下一步该如何做,到底要如何开口?
「你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谈吧?」之瀚看出他的犹豫,索性替他开口问道。
他转过身来递给他一杯酒:「恩。」
「关于什么?」
「志敏。」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两人都楞了一下,四目相对。
威庭无奈地耸耸肩松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我以为你和欧阳轻风在一起的不是吗?」
「原本是。」
比之瀚蹙起眉打量他,罗威庭有张令女人心仪的脸,他看起来有些稚气,眉宇之间十分清朗,不像是玩弄女人感情的骗子,可是他现在说的话却实在很难令人理解。
「你还爱她吗?」罗威庭开门见山地问。
「那对你很重要?」
罗威庭想了一想:「不重要,但我希望能知道,我需不需要和你竞争。」
他走到他的沙发上坐下:「我恐怕不很明白你的意思,据我所知,你是志敏室友的男朋友,而你现在却和我讨论这些,你不觉得这有些唐突怪异吗?」
罗威庭干笑:「我也不想,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很奇妙,我自从见到志敏之后就一直在挣扎,非常痛苦,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和轻风之间并没有承诺……我知道这让你感觉上很恶劣,但我是真心的,你可以信任我。」
「我信不信任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志敏信不信任你,她不是那种会和别人共享爱情的女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会和轻风分手的。」
比之瀚放下酒,已不想再谈下去:「对不起,我必须走了。」
「谷先生……」
他凝重地望著他:「罗先生,我无法帮你上任何忙,因为事实上,我恐怕无法同意你的做法。」
罗威庭懊恼地叹息:「我又搞砸一次,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谈话的内容,但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你和志敏好像。」他苦笑著摊摊手。
比之瀚点点头:「所以你已经知道她择偶的标准了。」
必上门,他简直气得想去撞墙。
不行,他一定要扳回劣势,他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谷之涵像谁?」她迷惑地望著他:「什么意思?你指的是什么?」
林皇宇坐在她的面前很认真的:「像凌思的谁?朋友或同学之类的。」
阿敏恍然大悟,睁大了眼:「像凌思的妹妹,之涵和凌思的妹妹周凌芬好像。」
「真的?」他大喜:「她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她死了。」
「什么?」
阿敏黯然地苦笑:「除了凌思之外,他们家的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凌思只说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我猜那一定是一段很伤心的往事,要不然她不会那么难过。」
林皇宇蹙著眉沉思,谷之涵长得像她的妹妹?
而她妹妹又已经去世了,这其中包含了什么样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事伤害她如此之深?
「皇宇?」
他回过神来,志敏正关心地望著他:「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很希望知道答案而已。」
「有那个必要吗?」她不太赞成地摇头:「把令她痛苦的过去挖出来是很残忍的,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我也希望有,可是她现在根本不理我,连电话都不接,完全将我排拒在外,我别无选择。她的伤口正在化脓,而荼毒的是我和她的未来,我不能接受这种方式。」
「可是……」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她有些泄气地垂眼摇头:「没有。」
他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那对她很不好,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她那水泥脑袋是需要有人敲点东西进去。」
「正好,一个是水泥,一个是石头。」她捉狭道。
林皇宇一楞,忍不住失笑:「真的,我和她不知道是谁比较固执。」
阿敏无奈地叹息:「固执也有好处的,若不是她太固执只怕早已为他人妇,怎么还轮得到你?」
「是啊,我还真该感谢她的固执呢。」
他们相视而笑,彼此都为这份新生的友谊感到愉快。
「你是真的很爱凌思对不对?」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我这种问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这样问我。」
「我希望看到我的朋友幸福。」她笑笑。
「那你自己呢?」林皇宇指指外面:「那个男人站在那里至少有十分钟了,我猜他不会是对你卖的东西有兴趣吧。」
她不明就里地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罗威庭正站在外面犹豫著要不要进来,她在心里申吟一声……
「之瀚下星期一就正式到我那里上班了。」
她回过神来面对他那深思的眼:「真巧不是吗?」
他看看外面:「需要我帮忙吗?」
她摇头叹息:「谢了,我想我还是自己应付比较好。」
「这话听起来不太愉快。」
「事实上是颇不愉快。」
「凌思,你回去吧,我没事了,你们不用老是浪费时间照顾我,我家的人会来,而且医院里有医生护士在,我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傻瓜,反正我和阿敏都没事,伯父伯母年纪又都那么大了,来照顾你有什么关系?又不麻烦。」她削著梨皮说道。
他已经可以坐起来,身旁也不再有那么一大堆仪器,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阿凯有些歉疚:「那么辛苦你们……」
「好了,少婆婆妈妈的。来,吃梨。希望这些病病痛痛赶快离你而去。」她略为俏皮地说,将水果送至他的唇边,他乖巧地张口吞下。
她满意地笑了起来:「很乖啊,为什么阿敏老说你阴阳怪气的?是不是因为来的是我啊?你看阿敏人善可欺,所以努力铆起来欺负她对不对?」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两天情绪的确很差,阿敏脾气好所以才能忍受我,我妈都不知道有多生气。」
「你意思是说我脾气很恶劣?」
「不是……我是说……」
她轻笑,很开心看到原来的他:「逗你的啦,看,又开始结结巴巴的,看你这样子想不取笑你都难。」
他忍不住摇摇头:「还说阿敏人善可欺,我才真是人善可欺呢。」
「不服气?」她要挟道。
他大笑摇头:「当然不敢。」不小心扯动伤口,立刻痛得他龇牙咧嘴地。
「小心点。」她连忙扶住他:「伤口要是裂开就惨了,搞不好脑浆四溢。」
「凌思……」他申吟。
她笑著扶他躺好:「不逗你了,你乖乖躺著。」
阿凯躺在床上,心思灵活了起来;「我听阿敏说有个男人在追你,条件很好,可是你不接受,为什么?」
她顿时沉默下来,连手上正在削的梨也不削了。
「凌思?」
「没什么,不来电而已。」
「是吗?」
「那你和轻风呢?」
「我和她的电池已耗尽。」他立刻回答。
她一楞,没想到他竟回答得如此利落:「真的没希望了?」
「你不是一直劝我吗?如今我大彻大悟你反而怀疑了。」
「劝归劝,我并不期望真有这么一天。」
「要不然怎么样?去和罗威庭打个你死我活的?」他涩笑:「就算我没出意外,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话中有话。
凌思沉默地垂眼,从他的态度中可以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死了心;原本这样也好,但阿敏的话又浮现在脑际,连她都开始为轻风担心:「如果轻风和罗威庭分手呢?」
「那也不会改变什么的。」他顿了一下将脸转向她:「为什么你和阿敏都好象对他们不抱有什么信心似的?他们处得不好吗?」
「不是不好……」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只是自然没有像你那么好。」
他干笑两声:「好有什么用?如果我不想当皇帝,那么即使当皇帝可以长生不老,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思;合适就是最好的,而我和她并不合适。」
「你真的不后悔?」
「真的。」阿凯重新将脸转向天花板,表情有些悲伤但却是笃定:「真的不后悔。」
她不再说话,知道他的心意已定。阿凯并不软弱,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事情一旦决定,任何人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凌思?那你呢?你也不后悔?」
她沉默许久才缓缓回答:「我没有后悔的资格。」
「威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正在背叛我最要好的朋友,而理由居然是为了我,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我不觉得,我只知道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感情,我和轻风从来没有海誓山盟,虽然我对不起她,但那并不是背叛。」他十分固执坚持。
「你真的很不负责任。」她开始感到生气地轻嚷:「轻风那么爱你。」
「我知道,可是我……我没有办法。」他痛苦地抱著头:「我并不想这个样子,我只是晚了一天和你见面……轻风太耀眼,我被迷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并不想对不起她。」
「那就停止你现在正在做的事。」
「我办不到。」他大吼:「你看不出来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就爱上你了吗?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吗?如果我能够控制这一切,我何必如此痛苦?」
阿敏望著他,心里挤不出半丝同情。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或许他的每一次恋情都很认真,但那并不能引以为借口,她不能相信他才与轻风在一起没多久便又移情别恋。
「阿敏……」
「我不会爱你的。」她静静开口打断他:「你甚至没问过我是否和你一样陷入痴迷之中;事实上,我甚至不同情你,你太幼稚残酷,根本就是把轻风的心当地毯似的践踏,太过分了。」
「阿敏,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
「请你出去。」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全无转圜的余地:「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也不认为其中有任何误会,请你走吧。」
罗威庭伤痛地垂下眼,从一开始他便错了,弄到现在自然不能怪她对他怀有那种想法;这些日子以来,甚至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做法,又怎么期望别人?
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我会对轻风解释,求她原谅我的,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送走罗威庭,她开始明白当初轻风的心情,面对一个自己不爱却又死命痴缠的人的确是件痛苦的事。
有人说被爱比爱人幸福,至少在这种时候这句话是不能成立的。
她不敢想象等轻风回来时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她悚然一惊,连忙冲了出去:「罗威庭。」
他狂喜地转过头来,那神情令她有些不忍,但她仍狠下心走到他的面前:「轻风过两天就回来,我希望你先不要急著转变态度。」
「为什么?」
她叹息:「你不觉得那实在太残忍了吗?阿凯不肯原谅她,你又要离开她,至少等她平静一些的时候再开口,你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对她公平点。」
他别开视线,不让所有的伤心尽岸她的眼底:「我明白了。」
阿敏恢复了她的温柔:「再考虑一下,轻风是唯一的,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罗威庭没有说话,只是背转过身去,迅速离开她的视线。
斜阳中,他的身影拖成一道很长很长的阴影。
凌思低著头走在医院的长廊之中,心情十分低落,和阿凯的交谈并未能使她心情愉快,相反地却增加了无限萧索……
「好快,一晃眼十年都快过去了,我还记得你刚入学的时候那模样,可真是令人惊艳,那时我死也要之瀚将你介绍给我,他被我烦得想把我从三楼扔下去呢。」远远地就听到林皇宇的声音。
「还说呢,那时候你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才吓人,建筑系的高才生、篮球校队、校际辩论赛冠军,光是这些丰功伟业就已经压死人了。」谷之涵微笑的旁白中有种少女的神采:「当我哥说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时候,我吓得三天都没睡好,结果去见你的时候长了满脸的青春痘,足足令我懊悔三个月。」
「是吗?」他爽朗地笑了起来:「早知道彼此那样‘心心相印’,我当年实在该多加把劲儿,你太挑剔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是没缘分吧,你一毕业出国就淡然了,大学生涯全给你破坏了,人家知道我是有名的‘皇宇学长’的女朋友,谁还敢追?害得我医学院那几年,年年拿第一,简直丢脸丢到家了,摆明了没人要,没别的事做只好猛啃原文书。」
林皇宇笑得更开心,谷之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会晓得几年之后他们再相见,过去的那些情事竟都变成一则则的笑话。
凌思定在当场,脸色刷地惨白……
多相似的情节啊。
大学那年她爱上大她两届的学长,而凌芬也同时爱上了他,那年他们……
「凌思?」他们走过转角惊见呆立在那里的她。
她抬头,双眼写著恐怖的惊惶,仿佛回到当年。
凌芬和学长在一起——凌芬自杀了——凌芬的遗书上说——她恨她。
手上的水瓶「砰」地一声,跌在地上砸个粉碎。
「凌思,你怎么了?」林皇宇上前一步,被她那恐怖的神色吓呆了:「你……」
她呜咽一声转身就跑。
「凌思。」他追了上去,用力捉住她:「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我。」她尖叫,不断地捶打他:「放开我。」
他用力拥住她,她满面泪痕,双眼写满惊恐,仍挣扎著要摆脱他:「走开。」她吼得声嘶力竭地。
比之涵赶了上来:「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
凌思用力踹他一脚,他哀号一声蹲子,她转身狂奔……
「凌思。」他大吼。
比之涵追了上去,正巧两名医院的工作人员从廊底走了出来,她立刻喊著:「拦住她。」
他们一楞,立刻反射动作似的伸手拦住她,她已全然处于惊惶的状态,不假思索便硬闯了过去:「怎么回事?」他们叫了起来。
她狂奔到转角处,一名洗衣妇推著洗衣车走了出来,她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景象,「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欧阳轻风下了机便直接往医院跑,带著一身的疲惫到了医院。
阿凯的病床上没人。
她吓了一跳,难道在她不在时他已出院?不可能的,他还没开完刀啊:「护士小姐。」她转身奔到柜台:「请问三0一的病人呢?」
「还在动开刀手术。」
「什么?」她一楞,阿敏正好走出电梯:「阿敏。」
「轻风?你怎么来了?」
「我一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你怎么了?」她意外地看著她:「才四天不见,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阿敏疲惫地苦笑:「阿凯开刀,凌思又昏迷不醒……」
她大惊;「昏迷不醒?怎么回事?」
阿敏黯然地往病房的方向走:「已经两天了,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可是其他的原因并不清楚……」她推开一间病房的门。
周凌思躺在病床上,她的床沿坐著比阿敏更憔悴疲惫的林皇宇。
「看来你们可真过了人仰马翻的四天。」她喃喃自语走到床边,凌思的手臂上注射著点滴,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脸色惨白,看起来并不乐观:「凌思?」她轻唤。
「没用的,我们已经叫了两天。」
「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跌倒。」
「跌倒?」轻风轻声怪叫:「跌成这个样子?从摩天大楼上跌下来吗?」
阿敏放下手中拿著的东西轻轻推推她,望著正痛楚不已的林皇宇:「我们先出去吧,阿凯进开刀房很久了,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轻风了解地点点头:「凌思,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她们轻轻关上门,他仍一动不动到凝视著她。
这两天以来,他寸步不离地守护著她,而她全无起色。
医生调出她在别家医院的病历这样告诉他:「病人过去曾因酗酒及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而就医,时间长达一年。那一年间,她多次发生无法自制的行为,比如说歇斯底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等等。她这次撞伤并不严重,但她的精神状况很糟糕,我们担心她可能会封锁自我不肯醒过来,这并不是没发生过……」
比之涵说她透过关系查证了一下,凌思的确没有家人了,唯一的妹妹在五年前自杀,而父母也在三年内相继去世,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一直强调凌思并不是精神病患者,只不过是因为无法承受过度打击而失衡,至于那「过度打击」是什么,她便再也不肯说,因为那涉及职业道德和个人隐私。
他不在乎她过去到底是不是个精神病患者。
他只在乎她的未来,只在乎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变成了今天这模样。
看著她无助而柔弱地躺在他的面前,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地痛楚难受。
他渴望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小心呵护,他渴望为她挡去那一切伤害她的梦魇。
可是……他到底该怎么做?
「凌思。」他唤著她的名字,将她的手放至唇边:「求求你,醒过来吧,我们的仗还没打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走在医院的通道上,轻风蹙著眉问道:「那男的就是你提过的林皇宇?」
「恩,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凌思到医院照顾阿凯,林皇宇来找她,凌思出来的时候正巧听见皇宇和之涵在说话,她好像是为了躲他们,在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倒洗衣的推车,然后就撞在这大理石板上。」
轻风听得一楞一楞的:「三角问题?」她问。
「也不是……」她挥了挥手,无奈地:「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不是三角问题就是了。」
轻风一头雾水地跟著她走。
「你看来心情不错,日本好玩吗?」
「好玩?真是奇怪的问题,你改行了?」她咕哝:「累都累翻了,不过……」她神秘一笑:「我现在领略到在国外打电话给男朋友的心情了,真的好甜蜜,难怪老看同事一下机就猛往电话亭冲。」
阿敏不太自在地笑笑:「你打过电话给罗威庭?」
「当然啦。我多乖啊,一天一通呢。」
「那他……」她还想问些什么,却已走到手术房前,手术灯正好在此时熄灭,她们和阿凯的家人全都屏息以待。
昂责手术的医生和谷之涵走了出来,神情都是松了一口气:「没事了。」
「那阿凯他……」
比之涵拭拭汗笑了笑:「我们救回他的右眼,不过他的左眼因为伤得太深,所以视力可能会很差。」
她们立即黯然下来。
她安慰地开口;「至少他没有全瞎,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还能看得到这个世界,可能不太方便,但这已是我们唯一所能做的。」
「没关系,没关系。」阿凯的母亲含泪猛点头:「只要还能看得见就好,只要不要变成瞎子,我们就很高兴了。谢谢,谢谢。」
比之涵点点头:「你们回去吧,他的麻醉剂还要一段时间才会退,不用你们留下来了。」她说著朝他们颔首,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之涵。」阿敏追了上来;「我想跟你谈谈,你累不累?」
「还好。」她放慢脚步,和她一起缓缓走著:「你想问我凌思的事是吗?」
「她到底怎么样了?」
比之涵歉然地望著她:「我不是脑神经科的医师,所以不能给你很正确的答案。我猜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那刺激不一定是外来的,很可能是她内心本来就一直压抑著的,她不愿去面对它,索性就把自己封死。」
「是跟她妹妹有关的吧?」
她一楞:「你知道?」
阿敏摇摇头:「我猜的,我照顾她的时候听到她在求她不要死。」
比之涵沉默,她无权将病历上的记录透露给任何人知道,那不在她的范围之内,而这次她已做了够多超越权限的事了。
「我不会勉强你说任何事的,只是我猜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知道内情的,而我实在很担心她……」
「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如果她五年前可以熬过,那么这次她必也可以度过这一切,凌思很坚强,你可以放心。」
阿敏叹息:「也只有如此了。」
「威庭,威庭你在不在?」轻风站在他的大门前拍著门叫。
好半晌之后他才出来开门,那憔悴狼狈的样子让她吓了好大一跳:「威庭?」
「你怎么现在来?不是才下飞机吗?」他有些阴郁,勉强地笑著让开一条路让她进门。
「你不要紧吧?」她关心地模模他的额头:「看起来好糟。」
「是吗?」他苦笑避开她的手:「可能是有点累了,这几天公司比较忙。」
轻风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打电话回来时已有些异样,但她以为是因为她冷落了他,现在才发觉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扮出开心的笑脸:「我一下飞机就到医院去了,阿凯的手术已经完成了,他仍可以看得见,虽然少了一只眼楮,但并没有失明。」
「哦?是吗?」
「你怎么了嘛?」她嘟起唇拥著他的手臂,仰起甜蜜的笑脸:「一点都不替我开心的样子。」
罗威庭勉强平静地微笑:「没有,我很替你高兴,你以后就不必再担心他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轻风转到他的面前,将他那闪避的眼神转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又问一次。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他不耐烦地推开她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啤酒,拉开它猛灌著。
他们都不是善于隐藏的人,望著他,她知道必定发生某件事而他不愿承认,而那件事是关于她的。
她走到他的面前。握著他拿著啤酒的手:「你到底怎么了?我才离开四天,这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要瞒我。」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又躲开她走到阳台上看著外面。
轻风勉强地笑了笑:「我是什么,瘟神吗?连踫都不让我踫你一下。」
他晦涩地回过头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心情不太好,你先回去,我明天再和你联络。」
她沉默著,他的脸隐在光线之中,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拉得好长好长……
是什么改变了?
「我……做错了什么了吗?」她困难地开口,天知道要她说这样的话有多困难。
「没有。」他长长地叹息:「你先回去好不好?」
欧阳轻风定定地望著他许久,终于一转身僵硬地走到门口。
「轻风……」
她背对著他,忍著满眶的泪水。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仍似一声叹息。
她笔直地走出去。
而他,将啤酒罐狠狠地砸在墙上,那酒溅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