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幸豪在看到桌上的辞呈后,几乎在第一时间内便约谈了孟琪。
「孟琪,这是什么?」
是辞呈,他不会不知道,但孟琪明白他问的不是这个。
「整个美食街的运作已进入常轨,这与我们当初说的情况相似,你答应过我,整顿好之后,我可以朝我原先较有兴趣的路走。」
应幸豪想到那时孟琪刚来公司两个月,原本要离职时他开出的条件。
「你有别的工作了?」应幸豪失望的口气很明显。
孟琪知道这位老板在意的并不是工作上的考量,而是他一直都不避讳的想追求她的进度。
她也苦恼过这件事,为何自己就是没办法爱上别的男人。
应幸豪十分英俊,个性温和,行事得体,家世又好,是每个女人心目中不可多得的白马王子,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与他交往,却在几次约会之后,彼此都知道,他们当朋友要比当情人适合。
他们在沟通上,客观冷静得有如学生交论文时与指导老师的对话,条理分明,虽可畅谈及交换意见,但却不见爱情的火花。
见孟琪不回答,他随意地问道:「我听说了你天天收到礼物的事,这……和你换工作有关联吗?」
孟琪悄悄咬牙,摇头否认,「医院里的闲言闲语一向多如牛毛,这是大家调剂生活的娱乐,不然如何在药水味里过日子?所以你听听就好,别当真。」
应幸豪笑了,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看待生活的态度。
和这样的女人结婚真的不会是件坏事,他冷静,她平淡,他们可以享受生活中最单纯的那一面。
「孟琪,那我们的另一个约定还算不算数?」
孟琪扬起最近难得出现的笑容,「你是说,当我三十五岁若还未婚,你也未娶,我们就凑合凑合结婚的事吗?」
应幸豪修正她的说法,「不是凑合,孟琪,是水到渠成,我一向有足够的耐性等到我想要的。」这是他颇为自豪的一点。
「幸豪,你是白马王子,但我不是公主,而且你知道,在爱情里若需要付出耐性,只能说你不够爱那个女人,你懂得的,所以就别浪费时间了。」
而且,她早已不习惯寻常的男人,这种感觉实在很难说个明白。
应幸豪虽出色,但仍是在社会规范下教育出来的人,无奈她爱上的是一头野性不改的兽,这已是根深蒂固的坏习惯,怎么改呢?
应幸豪交握著双手,对于眼前这蕙质兰心的女孩有说不出的喜欢。没错,他是冷静的分析过自己,他不会爱她爱得痴狂,但在他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身旁有个知心伴侣可以聊聊也不错。
没想到这个女孩似乎比他还要冷静,更常是一语便道出他对婚姻的将就。
是的,将就,因为爱情在他的人生规画里在最末端,所以他可以将就。
这样想来,他那个与他同性子的妹妹似乎一个样,他在妹妹的眼里好似也看不出爱情的样子,而且妹妹是已经订婚的人了,但一点也没有众人所形容的,那种恋爱中的模样。
爱情,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岁月里,竟没能占上一席之地。
「孟琪,你爱过人吗?」他万分好奇,爱情会在这个女人身上产生什么反应。
看来老板今天很有谈天的兴致,孟琪只好拉了张椅子坐下,犹豫几秒后,决定说出过往。
「我拿过一个男人的孩子。」这算不算答案?
应幸豪眼里有著些许讶异。
孟琪笑了,「应先生,你行医多年,纵使不是妇产科医生,但对于这种并不困难的手术,不该这样惊讶。」
「我……我惊讶是因为你……」
「竟然告诉你这个答案?」孟琪替他说出未完的话。
应幸豪点点头,这才发现,她脸上有著一丝不常见的憔悴。
不过,这和爱不爱那个人有什么关联?若以现代速食爱情来说,那很有可能是一夜下不小心的产物,但是……
「因为我只爱过那个男人。」孟琪坦然地道。这个认知她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只能告诉一个并非十分熟悉的朋友,只因他不知道她爱上的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那为何要拿掉小孩?」
「因为时间不对。」就如同厉撼誉的母亲所说的一样。她苦涩的一笑,「所以,经验告诉我,对的人该在对的时间相遇。」
「所以?从此不再爱了?」那他如何才能在她脸上再看见爱情的样子?
「所以我只在那时候爱过人。」孟琪咬咬唇,知道自己还是没有说出事实的勇气,因为事实太令人难堪了。
「嗯……」应幸豪陷入沉思。
「老板,你若用你的逻辑与冷静是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因为这一切都没有道理可循,也许你会想,既然过去了,那就再另起炉灶,换个对象啊。」
「不是这样吗?这样不是简单得多?」
爱上一个人若如此简单,那一切就好办了。
「我不止说过一次了,老板,有朝一日你会遇到的。」孟琪推开椅子,以羡慕的眼光看著眼前这个没有被爱情折磨过的男人。
「等等,孟琪,那你非要和所爱的男人结婚吗?」
孟琪一愣。
她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就像当年她也没想过要嫁给那个男人一样。
一时她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了。
这就是她的症结。
当时她真的错了,她并不是如厉撼誉的母亲所说的那样理智地不想绑住年轻的厉撼誉,其实,她一直想嫁给他,而且是只有他。
她想一辈子守在这头野兽身边,纵使她一直是个蹩脚的驯兽师。
「当然,这点坚持至少我还有。」
「那……」应幸豪皱皱眉问:「你现在还爱那个男人吗?」
爱有没有用?若向上帝借时间,它会让她的爱情酝酿出香味来吗?
「爱。」
「那……就去爱啊。」
孟琪注视著眼前这对于爱情看法单纯的男人。
「可是时间点又错了。」她回来得太晚,而他决定未婚妻决定得太早。
「老天,爱情哪来这么多条件啊!」
孟琪被他困扰的表情逗笑了,「你这才知道?」
「那……」
不要再问下去了!孟琪急急打断他的话,「老板,我们不该在此时开起这种爱情座谈会,我们该谈论的重点是我要离职了,而你该给我一个来交接工作的人。」
「不,不行,孟琪,我不答应,而且已经年底了,尾牙的事需要你来安排,何况今年不同以往,今年我们要和博格一起办,你还要和我一起出席。」应幸豪笃定地道,「所以,你不可以在这个最忙的时刻离开。」
「为何我要和你一起出席尾牙?」
「因为我不想像去年那样一个人出席。你知道,被全医院的人传言我是个黄金王老五,实在很困扰。」
这会造成他的困扰?他几时担心闲言闲语了?
孟琪讶异地看著相处了好一段时日的老板。
怎么又是一个任性的坏分子?他本来不是的啊。
「这根本是借口。」
应幸豪笑得很斯文、无辜,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会让人气死。
「是啊,是借口没错。」他悠哉地往椅背上靠。
「你……」
「所以你不可以走。」
孟琪简直看见另一种形式的野蛮出现在眼前。若厉撼誉是明白地将人生吞活剥,那么她相信,应幸豪会是慢条斯理却依然将猎物支解的男人。
她倒吸一口气,「我……过去有错看你吗?」
应幸豪扬扬眉,「没有啊,有吗?」
有!她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