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恩一走往偏殿,就见偏殿外面站了数名京亲王的侍卫,她心中有底,这所谓的「见面一叙」,谈的绝不是简单的事。
她走进偏殿厅堂,见到京亲王父子立即礼貌的屈膝行礼,桌上就见有一小盒精致却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
「这是一些外地进贡来的珍贵珠宝。」两鬓斑白的京亲王姜重弘示意她坐下,将那盒珠宝推到她面前,摆明了要笼络。
但她看也没看一眼,「妍恩还有事,请亲王单刀直入的说吧。」她直至一口。
「苏姑姑坐一下,我爹要说的事需要花点时间。」
相貌俊逸的小王爷姜睿更是为她移动椅子,而基于礼貌,她不得不坐下。
姜睿就坐在她身边,几近著迷的看著她。他想要这个女人,但是父亲却要他不能躁进,因为她太高傲,连皇上都要不到这朵山中百合,他若真要攀折,就要比他人多花一些心思,偏偏她太难以亲近,对他这名俊美过人的小王爷也无另眼相看,见到他的唯一反应就是淡漠。
但他不灰心,尽避有不少王公贵族使出浑身解数争得头破血流,就为了获得她的青睐,然而直至目前无人得到她的芳心。
姜重弘看著她,「太后将你视为心腹,凡事都交由你处理,包括照顾她的床第之欢……苏姑姑年已十八,朝夕与太后在一起,对男女情爱难道没有憧憬?」
她语气冷淡的响应,「这是妍恩的私事,不劳亲王费心。」
他精光湛然的黑眸闪过一抹不悦,但随即被笑意掩饰,「呵呵呵,本王知道,只是在想你已过及非之年,也该有个好的归宿了。」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想起身了,「妍恩还有太后交付的事--」
但姜重弘立即伸手示意她坐下,「太后交付的还能有什么事?后宫婬乱,朝中人心知肚明,苏姑姑最大的事,就是来回奔波的为太后寻找俊男,满足太后的好胃口。」对于这一点,他是嗤之以鼻。
苏妍恩无言驳斥。事实上,太后交代给她的事的确没几样,除了要她尽其所能的去找些英俊又年轻力壮的男人外,再多也只是送膳食的事而已。
见她沉默下来,姜重弘笑了笑,「看来苏姑姑还是无心于终身大事,那么我很乐意跟苏姑姑谈谈另一件搁在心里许久的事。」
她静静的看著他,等待下文。
「你一定知道过去杜丞相利用阎冥所制的毒药,控制了朝中多位要臣,又进贡美人给皇上,让皇上无心朝政,妄想由他自己取而代之,成为皇上身后的实权皇帝--」
「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何况这些不过都是传言。」她主动打断他的话,虽然这些事她也知之甚详。
「并非传言。当朝丞相有异心,甚至还曾经是太后的入幕之宾,为的也是想笼络太后,毕竟皇上非太后所出,两人有嫌隙已不是秘密,皇上揽权却滥权,而在杜丞相的煽风点火下,导致太后也插手干政,皇上的权力被完全架空,这便是杜丞相要的--」
她倏地站起身来,「京亲王所言都是传闻,恕妍恩无法再听下去。」
「本王还没说完呢!最奇怪的是,就我得到的消息,尽相也想拉拢你,但你不受利诱,所以他想以毒逼你就范,怪的是,你不仅毫发无伤,反而是他派去下毒的探子暴毙而亡。」他若有所思的笑看著她,「也因如此,尽相近日沉寂许多,外传他是尚未从丧子之痛走出来,但就我所得到的情资,他应该是在调查你了。」
苏妍恩脸色微微一白。久未上朝的杜恒竟是在调查她?上回要伤她的,难道就是杜恒的人?他们在以毒相逼,却因她早一步服下义兄给她的解药因而无惹后,再一次动了杀机?
那京亲王呢?同样汲汲营营于帝位的他,为何向她透露这件事?难道,他也开始怀疑她的另一个身分了?
「快快快!他们叫我要快快快,奉茶迟了,亲王会生气的——」
厅堂外,突然传来小豆子紧张兮兮的叫声,下一秒,他高瘦的身影就冲进厅堂内,双脚还因为绊到门坎,整个人踉跄一下。
「啊啊啊--」他边叫边往前冲,手上的漆盘一个拿不稳,盘上的三杯热茶竟全飞了出去,还好死不死的一致泼向京亲王。
脑门轰地一响,小豆子头皮发麻的呆看京亲王满脸、满身的茶水,这茶水虽然应该不会很烫,但京亲王的样子看来也够狼狈了。
「爹。」姜睿急著起身。
「小豆子门苏妍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这一叫,小豆子这才回神,赶快将漆盘放到桌上,再急急的拉起衣袖上前为京亲王擦拭脸上的水渍,一边擦还猛道歉,「奴才该……死、死,奴才该死……」
姜重弘火冒三丈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粗暴的将他扯到跟前,「你该死的用什么在擦本王的脸?」
小豆子颤抖著手,瞪著近在咫尺的冷酷脸庞,吓得说不出口来。
怒哼一声,姜重弘用力的将他甩开。小豆子砰地跌扑在地上,但诡异的是,京亲王自己竟也抱看左脚唉痛一声。
姜睿连忙关切的问:「怎么了,爹?」
姜重弘恨恨的瞪著眼前的小太监,「好大的狗胆,竟敢瑞本王的胫骨?」
小豆子吓得连忙爬起又趴跪著,「奴、奴才不是故意的,是一下子被、被亲王抓上前,一下子又突然被甩开,这脚一不小心就……」
不小心就能让他痛得眼泪差点没狈出来判姜重弘咬著牙,目露凶光的怒斤道:「该死的!来人,把这死奴才给我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堂堂京亲王,有必要跟个奴才生这么大的气吗?」苏妍恩先前保持沉默,是太了解京亲王动辄发肿气,但听到他要打人,不容忽视的怒火也在她脸上显现。
姜重弘浓眉一挑,开口却是对著两名进来的侍卫说:「给我拖下去打」
他摆明了不将苏妍恩放在眼里,即使皇太后是她的靠山又如何?他可是未来的帝王!
「这里并不是京亲王府。」她握紧双拳,就怕自己失控出手。
「这里是皇宫,但一个亲王教训个小奴才,难道还得奏请皇上恩准?!苏姑姑,就算你是太后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也未免失了分寸。」姜重弘也不悦起来。以官阶来看,就连她已逝、任职高官的父亲在他跟前也还不够看。
苏妍恩抿紧了唇,无法驳斥。没错,一介亲王乃皇亲国戚,打奴才几个板子算什么?就算打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奴才讨公道。
「不要……亲王饶命啊……」一听到要被拉下去开打,小豆子吓死了,又摇头又挥手,脸色发白,但两名侍卫还是将他拖了下去。
虽然看不到,但外面传来的打板子声让苏妍恩心情更是沉重。她可以想象小豆子肯定是浑身颤抖的被按倒在地上,让人拿了两根大板子一左一右、劈哩啪啦的径往他上打。
板子声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的力道还要大,怕痛的小豆子忍不住发出唉唉叫疼声,她的心也跟著揪疼起来。
姜睿看著她凝重的脸色,为博美人欢心,他上前拱手为小太监求情,「爹,既然打过就好了,免了那小奴才的杖责,别再打了。」
姜重弘一顿,笑看点头,「好吧,既然连你都开了口……妍恩,你可欠了我儿一个大人情。来人,叫外头别打了」
一名下人立即走出去,外头的板子声跟著停了。
苏妍恩绷著脸看向唱起双簧的父子,屈膝行礼,「多谢亲王、小王爷。」
尽避她仍板著脸,但生长在皇宫内院,那股天生的尊贵气质还有一身的凛然威仪更是令姜睿心动,他难掩倾心的说:「苏姑姑如此善良,那小奴才
真是好狗运,遇上你这样的好主子。」她若也能对自己那么好就好了。
姜重弘突然上前一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这几日家中荷花池的荷花正盛开,还有多种夏日花卉,你可以邀苏姑姑明日过府赏花,人约黄昏后,夕阳西下别有一番诗意。」
「是啊,不知苏姑姑意下如何?」姜睿附和,兴致勃勃的邀问。
在这当下,她能说什么?何况她一向不愿欠人情,即便这个人情根本是京亲王父子刻意制造出来的,她也只能说:「我会准时赴约。」
「太好了门姜睿眼楮一亮,没看见父亲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狡诈光芒。
苏妍恩心系小豆子的伤,也没注意到,在离开偏殿后,她先行找了御医,便匆匆赶赴小豆子所住的仆役楼。
仆役楼内,干净朴拙的木造房间里,烛火通明。
小豆子被打了好几大板,只能趴卧在床上,裤子已渗出血迹,痛到浑身发抖的他,脸上苍白得不见血色,一见她进房来,急急的就要从床上起身。
但她动作更快的按住他肩膀,「好好趴著,若一急翻身跌下来,不是又要挨疼了?」
「谢谢苏姑姑……」他很感激她,却也觉得好丢脸,好像他愈急著要在她面前表现,愈老是出状况。
「小豆子从被人扶回来到躺在床上,可是咬著牙没再哼一声,是条汉子呢。」小顺子也在房内,朝她举起大拇指,一旁还有这里的管事太监。
「你们都先下去吧。」她朝两人点点头。
两人明白的全退出去,再将木门给带上。
「你还好吗?」苏妍恩站在床榻边,瞧小豆子明明痛得都快奄奄一息了,仍硬挤出笑容。
「我没事,苏姑姑不必太替奴才担心。」
她转身走到桌子旁,从怀里拿出一包药,再倒了杯茶走到床边坐下,「你先吃个药,这是我刚刚去跟御医讨的,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一点,也能止疼
「谢谢。」他强忍住泪水,努力的撑起上半身,喝了水将药给吞下去。
可没想到下一刻,她的手竟模到他裤挡来,他吓到弹跳起身又扯痛伤口,痛得大叫。
「噢……」他急忙压低音量,再次趴回床上,苦著脸道:「苏、苏姑姑……你、你在干什么?」
她一脸正经的指示,「把你的裤子解下,我还跟御医要了镇痛去瘫的药膏。」
要脱他裤子吗?他愕然的倒抽口气,赶紧揪住裤头,「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你还是男人?」她突然瞪他一眼。
他睑儿羞红,呐呐的解释,「太监、太监也还、还是男人。」
她忍俊不住的勾起嘴角,「也是,不过男人的……」她瞄了他的一眼,「我已看过不少。」
他倏地瞪大了眼,但继而想到上困在荷花树的情形,可以想见她看过不少的肯定不只是男人的而已。
「我是太后的心腹亲信,进出她房里的机会多,其实你也看过的,太后在那方面没有节制,也不在乎我看到男欢女爱的画面。
这是实话,她在太后身边长大,就等于在一个扭曲荒婬、悖理叛德的环境中成长,她从惜懂无知到懂得害羞,再到已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可见她对男人的身体早已冷感。
「所以不须大惊小敝,你那儿肯定皮开肉绽了。」她边说又边伸手。
但他抓裤挡的手可是更紧,还觉得全身血气都往脸上直冲,脸颊烧烫不已。
「我娘……我娘说过……女子的身体若被男人看到,男人就、就要负责,而女人看到男人的……」他屏著气息,一脸惊吓。若要他每晚都趴著让她换药,光想到那画面,他整张脸都羞烫到要冒烟了。
苏妍恩敛起笑容,「大家都说你憨厚,但其实是笨吧?早说你不是男人了。再说了,就算你是男人,我也不会负责的,我只是把你当弟弟看待。」
自从父母离世后,身为独生女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但从答应小豆子的娘要关照他后,她就把他视为自己的责任,总担心他会被欺负,也不时为他的一切捏把冷汗,时日一天天过,这股像亲人般的感情竟愈来愈深厚,而这是一开始她从未预料到的。
「弟弟吗?」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迷惑,再加上不知是害羞还是感动,一张脸儿红红的,眼神竟也愈来愈热烈,让她莫名的益发不自在,心也跟著狂跳起来。
「算了,还是别为难你了。」她倏地起身,「我叫小顺子帮你上药。
她快步的开门走出去,将药膏交给小顺子,再交代几句便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