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情郎 第七章

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楚薇没见到欧席亚,一股浓烈的失望情绪几乎要淹没了她,再低首望见自己赤果的身子与凌乱的四周,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激情过后的自己。

「醒了?」

就当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抹温柔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她含著泪的眸子倏地抬起,望进欧席亚眼底那无尽的深情里。

「你……没走?」她的手紧紧抓著被单,心情的转变就在一刹那间,一会像是入了地狱,这会又像飞上天堂。

欧席亚见到她眸中闪现的泪光,了然的一笑,优雅的走向她,连被带人的拥进怀中,「真是个爱哭鬼。」

被他取笑也无所谓,楚薇用双手圈住他的腰,好像他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好怕……怕你离开我。」那种恐惧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便如此深切,虽然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对他会如此的患得患失,仿佛曾被他狠狠抛弃过似的恐惧著。

他望著她的眸中有著浓浓的歉意,但始终低著头的她并没有见到,她只是贪恋的霸著他,将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我不会。」他温柔的承诺著。

「真的?」

「真的。」他托起她带著泪的小脸,「吃早餐了,嗯?我替我们两个弄了三明治和荷包蛋,饿了吧?」

「你……弄三明治、荷包蛋?」楚薇讶异的看著他,也看见他身上穿著她平常用的红色HOLLOKITTY围裙。

「有什么不对吗?」欧席亚淡雅的笑著。

「你是香港欧氏财团总裁,竟然亲自下厨?」她还是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他总是高高在上的,不是吗?光他家里的佣人可能就有好几十个,他竟然跑去厨房弄三明治?

「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他倾身在她眉间吻了一记,对她忘记他们过去的一切,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难过。

「我好感动,可是……」她古怪的瞅了他一眼,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可是什么?」

「你做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她的眼神是乱瞧不起他的,没办法,叫她如何相信,一个堂堂含著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会弄出一顿像样的早餐呢?

对于她的嘲弄,欧席亚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拉起她,「这一点你亲自尝尝就知道了。」

「等一下,我还没穿衣服。」她差一点就春光外泄,缩回被他拉著的手,她紧紧的将被单抓在胸前。

「我不介意的,薇。」他的眸子轻轻地扫过那白皙浑圆且起伏不已的胸线,下腹部一下子变得紧绷。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楚薇被他这声薇叫得全身酥麻不已,脑海中转的全都是昨夜的云雨,不知不觉间便红了容颜。

她这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压住她再要一次吧?欧席亚的眸子在瞬间变得深沉,压抑了好久才毅然的站起身,决定稍稍远离她,浇熄自己在瞬间被她点燃的欲火。

「我去泡咖啡。」他拍拍她的脸,柔柔的一笑转身走到厨房。

其实,她不介意他再踫她的,事实上,应该说她很期待他再抱她一次……

想著,楚薇将脸埋进被单里,为自己这种的心态感到羞惭不已,要是他知道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会怎么看待她?

真是羞死人了……

欧席亚才一踏进办公室,一向温婉的庄雨荞便泪如雨下的飞奔到他怀里,「席亚,你终于出现了,我好担心啊!我打了你的手机一整夜,你都没回我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推开她,反而温柔的拍了拍她那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

「忆风病了,他在半夜里突然大哭特哭,烧得好厉害,我紧张死了,想找你又找不著,我……」

欧席亚皱起眉打断她,「现在呢?他在哪里?退烧了吗?」

「我请司机载我带忆风去医院挂急诊,医生说他差一点就染上肺炎,在加护病房观察到早上才被推出来。」

「他在医院里?」

点点头,庄雨荞自责不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更小心的,否则他也不会染上风寒,我……」

「别说这么多了,我去医院看看他。」

「我也去,席亚。」她怯生生的拉住他,「我可以去吗?你不会生气不让我跟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他母亲,高兴什么时候去看他就去看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他给了她一个温柔且包容的笑容,伸出手拉住她的柔荑便往外头走去。

他并不怪她,怪的是自己,将手机关机了一整夜,为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他跟楚薇的相聚,然而,他却自私的忘了忆风,忘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吵著要自己说故事,要他抱他……老天,他真该死!

如果,他当真因为儿女私情而让忆风有什么差池,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两只胖嘟嘟的小手紧紧的缠在欧席亚的脖子上,近似他缩小版的眉眼飞扬的笑著,似乎在告诉每个人,可以每天见到父亲是他小小心灵里最快乐的事。

「爹地,风风不要再打针针,打针针好可怕。」欧忆风指著手上红色的针孔,想起连续打了几天的针就觉得余悸犹存,缠在欧席亚颈项间的手更紧了。

「不怕,爹地不会再让风风打针针,但是风风也要听爹地、妈咪的话,要乖乖的,下雨天不可以跑出去玩,天冷了要加衣服,才不会感冒,知道吗?」欧席亚温柔的对怀中的他说著。

「风风知道,风风是想爹地,所以才在门外吹风感冒了,爹地不要让风风等,风风就不会感冒。」欧忆风抓著欧席亚的领带玩著,把自己住院打针的事都怪在他这个爹地头上。

「谁要你这样说的?风风。」欧席亚失笑,但也没怪他。

「没有啊,舅舅没有要风风这么对爹地说。」欧忆风像是在澄清什么似的拼命挥著手,却挥不去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安与慌乱。

舅舅?欧席亚眉眼一敛,整张脸微沉了下来,走在一旁的庄雨荞则有点不自在的沉默不语。

就在一家三口快要走到医院门口时,突然间不知从何处拥来一大群手拿照相机、摄影机的记者,将他们团团围住,镁光灯此起彼落,凑上前的麦克风让原本从容的欧席亚不悦地皱起眉。

「请问一下欧先生,您身旁的女士和您怀中的小孩是您的妻子和儿子吗?」

「请问一下欧先生,您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尊夫人又是哪家的千金?为什么媒体从来没有报导过?」

「请问欧先生,您刻意避开媒体对您婚姻的报导是什么缘故?尊夫人对您这样的态度又有什么样的看法?」

「欧先生,那日在募款晚宴中的女子尊夫人也认识吗?她在你们之间扮演著什么样的角色和身份?」

一句比一句更犀利的问话不断的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欧席亚一手抱著欧忆风,另一手则轻拥著快要被人群挤散的庄雨荞。

「怎么办?席亚。」庄雨荞被他揽在怀里的身子显得有些瑟缩,「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关你的事。」欧席亚微笑的安抚她,将欧忆风抱得更紧,「各位请让让,我儿子正在生病,请你们不要打扰他。」

「欧先生,这么说你怀中的小男孩真的是你的儿子喽?」一名记者决定死缠到底问出她要的答案。

「他当然是。」

「那这位女士呢?她是你的夫人吗?」

「是的。」欧席亚还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终于,医院的警卫出现替他赶人,司机也将他的车开了过来,他将欧忆风交给庄雨荞要他们先上车,自己才要跟上,眼角就望见不远处站立著一个孤单的身影,他的心微微一震,却还是别开眼上车离去。

「对不起。」等怀中的欧忆风睡去,庄雨荞才淡淡地开了口。

车内的气氛原本就凝重,而她的这句抱歉,更是让车内的气压一下子显得低落许多。

「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你别再自责了。」

「那些记者……」

「总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当然不是。」庄雨荞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所以你真的不需要自责。」

「可是……」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不过这是小事,你本来就是我欧席亚的妻子,而风风是我儿子,只不过晚了几年让媒体知道,也不算什么新闻了,一阵子就会过去。」

「你真的这么想?」

「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想?」欧席亚终于转过头来看著她,「这几年是委屈你们母子了,我虽然娶了你,可是还是过我自己的生活,也不让媒体知道你们的存在,我很自私,不是吗?」

「不,自私的是我,我和风风都不该拖累你一辈子……」

「好了,别再说了,记住,风风是我的儿子,他永远都是。」

这是不是意谓著她也永远都是他欧席亚的妻子呢?庄雨荞多么企盼他可以这么说,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他对她的承诺。

原本就显得阴霾的天空陡地下起了大雨,雷声连连伴随著闪电,让车窗外的景色看起来份外模糊。

她,还站在那里吗?

欧席亚的脑海闪过方才在医院外头惊鸿一瞥的孤单身影,心,微微的疼了起来。

从医院淋著大雨走回家,楚薇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什么叫做悲伤,知道他有妻子、孩子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抱著他的小孩、搂著妻子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要了她、抱了她,然后就整整消失了一个礼拜,她每天到他公司楼下去等他,却总是扑空,要秘书传话也见不著他一面,最后却在医院大门口前见到了那一幕,他与亲人和乐融融的在一起。

这一个礼拜他都是陪著妻子和小孩吧?压根儿忘记他答应过要陪她一起吃晚餐、早餐,忘记他对她的承诺——永远不离开她。

她该企求什么呢?她只不过是他的情妇之一,或许连情妇两个字都沾不上边,只不过是他的一夜而已,她能要求什么?期待什么?只有像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傻子才会把他的话当真,以为他会为她这么一个平凡女子守候一辈子。

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背上,冰冷得令楚薇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蹲坐在租处一楼的石阶上,她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她不想上去,不想回去那个冷清的套房,那里还残存著他的气味、他的微笑、他的温热与心跳,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著他、念著他,抱著枕头哭到天明才能睡去。

一支大大的黑色雨伞伸了过来,替她挡住天空不断落下的雨滴,楚薇仰起脸,纪子嵩那关心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你很像只流浪狗。」

「我是啊。」一只没有人要的流浪狗。

「你这样会再度感冒的,我送你进屋去。」纪子嵩伸手要拉她起身,却被她激动的甩了开。「我不要回家,我不要!」

「那就到我那儿,你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你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

「你明知道我跟欧席亚……」楚薇别开羞红的脸,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错不在你,在他,你不必觉得羞愧。」

「不,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他没有骗我,是我自己傻傻的爱上他,傻傻的编织著两人的未来。」可是她还是恨啊!恨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待她,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很多事不是只有表面这么简单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

「不懂没关系,总会懂的。」纪子嵩再次拉起她,「不想回家就跟我回去,你若又生病了我可会心疼的。」

就算只是为了哄哄她的甜言蜜语,楚薇还是感动得直想哭,此时此刻,任何一个人的温柔和臂弯都会让她觉得可靠而安全,毋关乎爱与不爱。

「我跟你回家,你会不会欺负我?」擦去眼泪,她故意瞅著他,一副拿他当采花贼的提防模样。

「这我可不保证。」他朗朗而笑,伸出手臂将娇小的她拥进怀中,「先去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么大方?」

「是啊,有个爱哭鬼在,不大方点都不行。」

爱哭鬼……楚薇苦笑一声,欧席亚总爱这么唤她,现在连纪子嵩也是如此,她是不是真的很爱哭?总觉得这样的称呼在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跟著她似的,连梦中也是。

深夜,等欧忆风睡去,欧席亚就开著车离开欧家别墅,来到中环的一家蓝调PUB,一坐上吧台便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酒吧里最烈的酒。

「先生很少来吧?这酒最多只能喝两杯,否则会醉的。」见欧席亚衣冠楚楚,举止优雅贵气,酒保忍不住开口提醒。

「酒吧不卖酒,那卖什么?」欧席亚带笑的眼眸望了眼前看起来似乎不到二十岁的小酒保一眼,为他的好心肠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这个世上这样的人很少了吧?看到金主,不大削一顿已经够道德了,还有劝人少花点钱的,这不得不令他感到有趣。

「我们卖的不只是酒,还卖友情,只有朋友才可能会常来,光靠酒是吸引不了人的。」

「说得好。」欧席亚一笑,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让一旁想要拦阻的酒保已然不及。

「你这样喝很伤身的,先生。」

「心都伤了,算得了什么,痛一会就过去了。」欧席亚温柔的说著,「再给我一杯一模一样的,麻烦你了。」

「也给我一杯吧。」任之介不请自来的坐上欧席亚身边的位子,替两人各点上一根烟,「拿去吧,只有酒没有烟,少了抹颓丧的气味。」

「颓丧?」欧席亚不以为然的勾起唇角,「我很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是吗?那你三更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任之介好笑的看著他。

「我来放松自己。」

「如果你的家庭幸福美满,根本就不需要来这里藉酒浇愁,割舍掉最爱,选择一个外表看起来甜蜜无比的家庭,这都是你自找的。」

欧席亚眯起眼瞧他,不否认的点点头,「就像当初你死守著阙氏企业不放一样,也是自讨苦吃。」

「我跟你不同,阙老爷对我有著莫大的恩情。」

欧席亚吐出一口烟,道:「而我对雨荞和忆风有责任,我不觉得有何不同。」

「你不会打算让这份责任牵系你一辈子吧?就为了一场意外?那个错并不在你,没有人会怪你的。」

「别人怪不怪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怪我自己。」

「若是这样,那一夜你就不该放纵自己抱了楚薇,你该像五年前一样,冷漠的转头就走,继续在她的生命中当个陌生人。」

任之介一语中的,道中了他的心事。

他难堪,也痛苦,就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对楚薇不闻不问,尽避过了五年,当她再次走进他的生活中,他的心依然深深的受到她的吸引,无法视而不见,甚至在她差一点属于别人的同时,失去了理智,冲动的抱了她,想要许诺她一生一世。

错,大错特错,不是吗?

至今他都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委屈她当自己一辈子的地下情人……

他珍爱的薇、疼惜的薇,曾经,他说只要看她幸福就满足了,这让她哭著跑了出去,口中不断说她恨他,然后她就差一点死在巨大的卡车车轮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舍不得看她痛,舍不得再伤害她,他趁她失去记忆的同时,舍下了自己对她的爱,彻底的远离了她的生活,冷眼旁观著她的成长、她对他的遗忘……

被一个自己深爱著的人忘记,是一种常人无法明了的痛,被一个曾经相爱至深的人当成陌生人般对待,更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他一直以为自己受得住的,也受了五年,不是吗?但是他的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的告诉著自己——他多么希望她想起他来,想起过去的一切。

然后呢?他不知道,也没想过,五年前的伤痛是否因此得再来一次?

不,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著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该怎么办?」他低声询问著,像是在问任之介,也像是在问自己。

「离开那两个母子,重新找回你的心。」

「我不能。」

「你可以,你哥哥欧席风的死不干你的事,你没必要为他的未婚妻负责任,更没必要为她肚子里的小生命负责任,而且庄雨荞跟著你跟活寡妇有什么不同?你不能给她爱,也不曾抱过她,不是吗?

「你不先放手,她永远都不会找到自己的出口,一时的痛总好过一辈子的孤单,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她想,为楚薇想,你以为楚薇会永远等在那里?老实说,这一点我可不太乐观,今天晚上她跟著纪子嵩回家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以为真的可以相安无事?就算一次可以,两次、三次以后呢?」

「够了,任之介。」

任之介当没听到的继续说:「受不了了?那如果我告诉你,你对庄家的牺牲奉献并不能制止庄家对楚薇的迫害,你是不是该懊悔你所做过的一切?」

「你说什么?」欧席亚的眼不再温柔无害,在刹那间染上一抹风暴,「说清楚点,任之介,他又想对楚薇做什么?」

「只要威胁到他庄家利益的他都会做,包括五年前让楚薇失去记忆的那场意外车祸。」

「不,」欧席亚震惊不已的望住他,「不可能的……」

「事实可以证明一切。」

「你有证据?」欧席亚寒了心,他可以包容现在庄家所做的一切,却不包括五年前那场差一点让楚薇命丧黄泉的意外。

「嗯。」任之介应了声,将酒保送上的酒饮尽,率先起身,「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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