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男孩的朋友清了清喉咙,止住笑。「你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的行程你们去就好,玩得尽兴些,连同我的份。」拉上拉链,男孩子走向镜子前的洗手台。
他的朋友挑起眉,压低嗓音。「你……你要放她鸽子?」
男孩横了他一眼,「要是你自愿帮我送她回去,我也不反对。」
「嘿嘿,饶了我吧。」他还想和今天认识的女生进一步了解彼此的兴趣、个性,或许她就是他的真命天女呢!
「待会儿帮我跟小楼说一声,我先走了。」
丙然不出他所料。狄阙面无表情地对著镜子整装完毕,转身走出洗手间,搭乘电梯到地下二楼的停车场。
那个贪吃鬼只知道吃东西,活该被人放鸽子!
狄阙开著车子,才一驶出饭店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劈哩啪啦地下起雨来了。
被联谊的男人放鸽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尴尬了点、丢脸了点、难堪了点,应该不碍事。
但是,一想到她只身站在饭店大门口,看著同学们一个个上了男伴的车离去,只有她的男伴不见踪影的难堪窘境,还得忍受其他同学怜悯同情的眼光……他不自觉放慢车速。
那样对一个年轻女孩似乎太残忍了。
要是他不知情也就罢了,偏偏让他听见,倘若让花翎得知他冷眼看花容陷入这等难堪的处境而没有伸出援手,肯定会立刻从爱丁利亚飞回来找他算账……
他慢慢地踩下刹车。
算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就帮她这一回好了。
狄阙随即掉转车头,往回走。
稍后,当他返抵饭店门口,果然就看见花容独自站在那里,望著外面未曾减缓的雨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把车子开到她身边停下,降下车窗。「上车。」
「你──」她相当意外。
要是她再敢问他一句「你是谁」或者「我们见过面吗」,他发誓一定会二话不说,马上把油门踩到底,不再管她的情况有多狼狈,就算花翎会飞回来找他算账,他也不会对她伸出援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她问话的语气,应该记得他是谁,原本要窜起的火气顿时灭去了一大半。「我来这附近和客户谈事情,你要去哪里,我顺道送你一程。」
她一脸怀疑地颅著他,「你有什么企图?」该不会是记恨她让他为了一个巴黎铁塔蛋糕三天睡不好觉,想要趁机报老鼠冤吧。
企图?他难得善心大发,她竟然怀疑他有不良企图,真是好心没好报!
狄阙的回答是把车窗关上,踩下油门,车子徐缓地往前滑行。
「喂喂──」花容赶紧小跑步追上,拍打车窗。
车子停下,车窗再次缓降。「还有事?」他轻哼,脸超臭。
她火速堆上笑脸,「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嘛,你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为免我把你载到荒郊野外去放生,还是请饭店的柜台小姐帮你叫出租车比较安全。」他嘲讽地道。
放生?她又不是小猫或小狈,而且随便遗弃宠物是不道德的。
「不要这样嘛,从这里坐出租车回家很贵的耶!我只是个穷学生,坐不起。」她的零用钱有百分之九十都花在食物上面了。
看她一脸讨好,狄阙才好心地打开车子的中控锁,但口气还是很差。「上车。」
花容立刻开车门,坐进车内。
他没再理会她,专心地开车。
她也识相地端坐在副驾驶座上,当个安静的乘客,免得半途被赶下车。
只是约莫过了十分钟之后,花容才赫然想起──
他又没问她家的地址,怎么就一直开一直开?「你要载我去哪里?」
没见过警觉性这么低的女人。「你现在才想到会不会太后知后觉了一点?」要真是坏人,她早被载到人烟罕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了!
「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的好。」她小声嘟嚷。「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他坏坏地一笑,恫吓道:「我刚刚不是说了,要载你到荒郊野外去放生?」
此话一出,花容却没有惊慌失措地拍打窗户叫救命,反倒是打开手提袋,开始翻找。
「你在做什么?」找电话讨救兵吗?
「打电话报警,说有人要把我丢到荒郊野外去自生自灭。」
闻言,他赶紧出声阻止。「喂──」
顿了顿,花容好笑地抬起头。「你真的以为我要报警?」
难道不是?他瞄瞄她还放在提袋里的手。
她的手从提袋里抽出来,居然拿了一包梅子,打开拉链袋,笑笑地问:「要不要吃一颗?」
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要。」
花容乐得不必把食物分给别人,拈了一颗梅子放到嘴里含著,咸咸、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口腔里的唾液急速分泌。
瞄到她一脸满足,狄阙忍不住啼笑皆非,「你就只想到吃东西,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吗?」他很怀疑,她的头脑构造是不是异于常人?
「我一没钱财,二没美色,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笑笑地耸肩。
她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你怎么会在那里?」他试探地问。
「来联谊,认识新朋友。」
「结束了?」
她摇头,「下午还有节目,不过载我来的那个男生大概有事先走了。」只是忘记跟她说一声。
她的心地会不会太好,太善良了一点?都被人放鸽子了还在替对方想理由、找借口。
「大概有事先走了?那叫放鸽子吧!」
她又耸耸肩,吐出一颗梅籽,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他放我鸽子了。」平静温和的语气嗅不出一丝火气。
「你一点都不生气?」不觉得被羞辱了吗?
又丢了颗梅子进嘴里,花容扬起笑,隐藏在白里透红圆润双颊里的可爱酒窝浮现。「有什么好气的?我本来就是来凑人数,主要是为了吃饭店的Buffet。」
她还真乐观。「就算是这样,他也该送你回去,这是基本礼貌。」
「没关系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酒足饭饱之后,其他的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当初,她那个见鬼的巴黎铁塔蛋糕砸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她怎么就没这么好说话,活像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下次见到他,不用客气,狠狠踹他一脚。」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恐怕……不行。」
「为什么?你喜欢他?」现在才想保持形象,太迟了。
「不、不是,我……我根本不记得他的长相。」
「……」狄阙一整个无言。她……好样的!
这时,花容忽然发现窗外的景色极为眼熟……这、这不是她每天回家的路吗?「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里?」
他知道的可多了。「我还知道你有三个姐姐,老大花漾、老二花翎、老三花色,还有一个弟弟花橙。」
「你、你你……」为什么那么了解她的家庭状况?花容呆望著他,脑海里忽地掠过一丝什么,却快得来不及捕捉。
直到狄阙把车停在她家门口,她还很认真地在想。
「到家了还不下车?」要选良辰吉日吗?
花容回过神来就要开车门,没有注意到外面雨势仍然很大。
「等等。」狄阙探手从椅背模出一把放在车上备用的雨伞交给她。「拿去。」
「不用了,很近的,我跑回去就好……」
「叫你拿去就拿去,唆什么!」
「好吧。」她接下伞,「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花容迅速地下了车,撑著伞走向大门口,正要找钥匙,门就已经打开来了。
「容容,你不是和高材生去联谊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花色的声音在瞧见雨幕中驶离的车子时戛然而止。那辆车子很眼熟,好像是……是狄阙的车子。
他怎么会载容容回来?
「这个……简单地说,就是我们提早解散了。」把伞收好置入伞架里,拍拍衣服上溅到的手渍,花容决定把事情简单化。
「送你回来的是狄阙吧?」别说他就是跟容容她们系上女生联谊的高材生其中之中。
花容诧异地睁大眼,「三姐,你也认识他吗?」
什么叫她也认识他吗?这句话有语病。「你……该不会不知道他是二姐的师兄吧?」
「他是二姐的师兄?」她震惊重复。
「也是二姐夫的同窗好友。」
「也是二姐夫的同窗好友?」
花色好笑地看著她,「你变成鹦鹉啦?干嘛一直重复我的话!」容容一向只关心和食物有关的事,和狄阙踫面的机会并不多,不记得他也是正常的。
她想起来了!「啊!他有来参加二姐的婚礼。」
「你恢复记忆啦?真是太好了!」花色戏谑地道。
「三姐──」干嘛这样取笑她啦。
「好吧、好吧,说正经的,怎么会是阙载你回来?」
「他刚好……」花容才一张口就被抢话。
「别跟我说他就是你联谊的对象。」太荒谬了,鬼才会相信!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嘛!」她也觉得很好笑。「我被联谊的对象放鸽子了,又突然下大雨,我被困在饭店大门口,他刚好在附近办事,看见我站在饭店门口等雨停,所以才会顺道送我回来。」
哦?也许……花色的眼底立时有抹光芒亮起,饶富兴味地瞅著妹妹。
花容不经意捕捉到姐姐眼底那抹太过刺眼的光芒,又觉得浑身不对劲。三姐一定又在算计些什么了。
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免得被卖掉还得帮忙数钱。
「妈,有什么点心可以吃──」扯开喉咙,花容沾沾自喜地往厨房跑,边跑还边佩服自己的机智。
狄阙把车子驶进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熄火准备下车之际,发现副驾驶座前的脚踏垫上有一包梅子,是那个贪吃鬼遗落的。
他倾身捡了起来。刚刚在路上就看她一颗接著一颗吃不停,这个……真有那么好吃吗?
他纳闷地瞧了好半响,打开拉链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下一秒立即皱起脸,把嘴里的梅子又吐出来。
「呸、呸!」差点封喉。
见鬼了!他瞪著那一包梅子,这么酸的东西怎么吃啊?感觉就好像直接把醋拿来喝,虽然他没喝过,不过应该相去不远了。
但是,花容刚刚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一颗接一颗……她的味觉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