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啊──」
童嫩的嗓音带著无比慌急担忧,紧紧地催促著他的脚步,便咽凄怆的音调在这细雨蒙蒙的暮色里听来,格外令人闻之心酸。
只是,她的悲凄是出于真心的吗?
聂逸风眸光合恨,唇色轻轻扬起了超龄的阴沈冷笑,不经意地搬著前不久才痊愈的伤痕处。
是他太傻了,如果他够仔细够小心的话,就不难察觉到其实种种的破绽是那么明显地摊在他眼前。是他一直不愿去怀疑。或者说压根儿就不曾怀疑过他们,甚至当棠琛儿一剑挥向他的时候,他都还存著一丝丝的希望,告诉自己不可记恨,对方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啊!
然而时至今日他得到的是什么?
是伤痛;是绝望;是赶尽杀绝……「在那里,那小子往江边去了,快追──」
凌乱虚弱的脚步和猛烈的喘息声显示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他累了、跑不动了,身上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不在乎的。真正发自内心的痛,是他们的背叛,那样的打击对他来说真的太过沉重了。
他们实在卑鄙,亏他父亲对他们是那么地推心置腹、称兄道弟,想必此刻在黄泉之下一定懊悔万分。
而他也是。他痛恨这一切:痛恨背后追杀他的一行人。
难道世上再也没有天理了吗?难道公道荡然无存了吗?
脚步一个不小心因跟呛而跌倒,对著后有追兵却全身疲乏的他来说毋庸是个致命的一击。
「呵呵呵……小子。看你往哪里逃。」祁兴祖长满横肉的脸上扬著狰狞可怖的笑容,一步步地逼向他。
聂逸风不由自主地节节后退。不,他不想死,他们聂家上下几十条人命的深仇未报。叫他如何甘心地死去?怎么甘心?
「哼!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啊!」阴森的狂笑犹如阴曹地府的黑白使者,是那么地诡谲冷寒。「来来来!我就站在这里,来杀我啊,哈哈哈……」
聂逸风的黑眸让仇恨给烧红了,他提起了手中的剑。但又因此牵扯了身上多虚的伤,那撕裂般的痛令他根本无法出招。
仇人就在眼前,一心想要手刃仇人的他竟是如此的狠狈不堪、无以为力……杀不了他,他竟然杀不了他?
「哈哈……小子。认命吧!多让你苟活了这么一段时日,你也该心满意足了。」
此时天际闪光一现,按著轰隆地劈下一记闷雷,豆大的雨滴也跟著倾盆而落,似乎在哀悼这一切。
一模一样,现下的情境和聂府上下被毒杀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雷声都是那么地震撼人心、那么地悲凉……难道他们聂家注定都得丧命在这帮贼人之手?难道就不能有例外吗?
「来人,给我杀了他,丢入汪中喂鱼。」徒然的大雨让祁与祖失去了逗弄猎物的乐趣,他迅速地下了命令。
「不,大哥。他……」
「三弟,你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祁兴祖冷眼一扫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残酷地下令道:「来人,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斩草必须除根,才能杜绝后患啊!他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呢?
聂逸风绝望地往后退,他不怕死,但不能报仇雪恨叫他如何死的甘心?
可眼前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这一切仿佛早已注定了般。
不。他不愿,就算要死地也不愿死在他们手里,宁可自行了断。
他愤恨的目光怒视著眼前所有人。「我聂逸风在这里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必定让你们偿还欠我的千倍万倍代价。」
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今生无法报得血仇,下辈子他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话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住江里一跳,瞬间他的身影便随著滚滚的江流不知去向。
「逸风哥哥──」绝望的娇颜在看到他姚江后,凄烈地狂喊了声,心没来由地绞痛,整个人昏倒在地。
「哈哈哈……」祁兴祖同时发出阴侧测的森然笑声。「小子啊小子!你未免太过天真,瞧这江水如此湍急.就是一般人跳下也活不过啊!何况身负重伤的你.你不会有机会苟活了.更遑论报仇,真是个白痴.哈哈哈──」
凄风苦雨,冰冷的江水依旧滔滔不尽,沉浸在深仇里的灵魂带著满腔的恨意,不知漂流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