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04.21
小苦,在什么时候你会一个人想到病?
那种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你有过吗?
想著他,一个人傻傻地掉眼泪;想著他,一个人傻傻地笑;想著他,心就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好痛好痛;想著他,溺死在回忆和思念里;想著他,思绪翻扰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思考不了……小苦,你会这样子吗?
数不清楚多少次想著你,想著你现在在做什么、看什么……眼楮闭著,还是抱著那一丝丝莫名的希冀和那没多少的回忆。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悄悄重温著那些对白,纵使时间翻飞、人事全非,我还是带著那些旧事放不开……回忆究竞是幸还是不幸?
有人说有回忆总比什么都不留的好,可是小苦……有了回忆却像是在嘲笑现在的寂寞呵!
小苦,想著你心痛、看到你心慌……还不如别看的好是不是?
我好难过,小苦……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罗锡瑯还算有良心,还知道要牵著已呈现呆滞兼昏迷状态的陈晓喃进办公室里。
幸好另两个老师都有课,不然陈晓喃的脑袋八成又要被炸一次了吧?
她模著被他吮得红肿的唇瓣,脑袋又被轰炸机给轰了一次,不不不……讲轰炸机还算客气,应该是说被丢原子、不,是核子弹了嘛!
「回神啦!你下午要上的课准备好了没啊?」罗锡瑯不客气地拍了她的大头一下。
「噢——」晓喃皱眉扁嘴地捂住后脑勺,「很痛耶!你有没有人性啊!」
「抱歉,当老师太多年了,人性早就被学生给磨光了。」罗锡瑯一点也不真心地露齿微笑。
「想想也对。」晓喃颇为同意地点点头,「当老师会越当越没人性。」
「喔?」小苦微挑左眉,他倒是想听听她的感觉。
「你想想嘛,每学期都反复教同样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温习那些东西,教久了也会烦啊,所以只好每学期都茶毒学生以发泄自己的不爽!」晓喃整个人瘫进椅子里,把椅子转向面对罗锡瑯。
「我倒不这么认为。」罗锡瑯懒懒地半撇唇角,「我倒觉得是因为老师对学生的期待过大。」
「耶?原来你还会对学生有所期待啊?」晓喃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从没见你对我有什么期待过?」
「那是因为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好不好?我才不会期待你。」罗锡瑯反唇相讥的功力可从没随著时间的过去而退步。
「好啦好啦……对学生的期待过大,然后呢?」
「总是希望学生能够真正学到,而不是只是纯粹用来应付我们而已,否则这些都是没用的。」他慵懒做地微勾唇角,稍稍软化了脸上的那抹苦味。「拿你最擅长的背书来说好了,你想想,如果一段古文要你背,你是知道了里面在写什么背得比较快呢?还是光看字背,连内容在说什么你都不晓得背得比较快?」
「当然是知道意思背得比较快啊。」
「这就对了,现在的学生不懂得问,只要求老师快点把做题目的方法讲出来,而不去弄清楚它为什么而来,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就算懂了方法也会很快就忘记。听懂的还好,更惨的是听不懂却还是不敢问、不会问,甚至是连自己懂不懂都不知道……你说,我们如果不逼的话,学生怎么会去做题目,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懂了没、懂了多少?」
「嗯……」晓喃点点头,著迷地看著心上人讲话的肢体动作,也不晓得他那些话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所以当老师时间越长,看著学生一届不如一届,就会越来越没人性,这代表我对教书或多或少还有一丁点热情,要是半点热情都没有了,那我大可以放牛吃草,反正我领的薪水也不会因为学生到底会了没有而减少。」闷在心里的话一旦开了闸,就再也停不住了。
「说不定学生不会,你反而可以多拿一点薪水咧……」晓喃贼贼地掩嘴偷笑。
「为什么?」这个小女生就是这样,专门想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因为学生不会的话就会去补习啊,而你这种有钱赚不吐骨头的贼老头一定有去兼补习班的课对不对?去补习的人越多,你就兼越多课,荷包自然越满!」晓喃笑得好象钱是进了她的荷包而不是罗锡瑯的荷包。
「呵呵……」罗锡瑯被她完全无厘头的答案给逗得门笑不止。「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干脆上课时只要讲笑话就好了?」
「算了吧!你再怎么讲也不过那几个老笑话而已?」晓喃不屑地微挑右眉。
「吓——」小苦一脸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拜托!我还不了解你吗?」她好象忘记了刚刚把自己脑袋炸开的事,越讲越来劲了,「还不就是国音课作弊的笑话、摔断腿的笑话、家教的笑话……」
「喔?」罗锡瑯双手环胸,很是认真地看著她屈指细数。
「社团的笑话……顶多再加几个一点也不恐怖的鬼故事……」
「你还记得很清楚啊?连我早就忘记的那门课的名字你都知道?」
迸语说的好,得意之后必会忘形。而忘形之后的结果……自然是遭殃。
「呃……」老天,她今天是不是脑袋罢工了?老忘记一些该注意的事项。这下子,陈晓喃这个小白痴连刚刚被核子弹炸过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国音课啊?你怎么知道那门课叫国音课?我也是你刚才提了以后才突然想起来那门课的名字啊……」罗锡瑯贱兮兮地低笑,双肩不停地抖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知道那门课叫国音课?!如果她真的是白痴她才会乖乖对小苦招了!
叩叩叩!
门被随意敲了两下便开了,也打断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这让晓喃松了口气!
「老师老师……」小麻雀似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闯进来。
一群可爱天真美丽活泼无邪聪明又大方的女学生快乐地进了办公室,嗯,讲一群可能多了点,因为总数加一如只有三个。
不过在晓喃眼中,她们可能不只可爱天真美丽活泼无邪聪明又大方,还仿佛天神临世啊……
算她走狗运!罗锡瑯在心中默想,然后沉下心思应付那三只小麻雀。
「老师——明天的考试延到下个礼拜好不好?」小女生向老师撒著娇。
在旁边闷声做数学的晓喃虽然高兴于自己不必被逼问,但还是很酸地想送一桶盐酸给靠近小苦的所有女性动物们,尤其是前两秒才被她视若天神的那三个女学生。
「不行,你们班已经拖了好几天了。」罗锡瑯的确狠心,微微笑地拒绝了,完全不在意女孩子们皱著一张俏脸。
「哎哟……老师,我们真的念不完啦……」
哼!借口借口借口借口!一天到晚用这个当借口来亲近别人的男人!晓喃很不是滋味地想。
不过她忽略了一件事,罗锡瑯也不是她自己的男人啊。
「哈哈哈……那就乖乖回去用功念书,别想再拖了。」哼哼!他倒是挺享受的嘛!陈晓喃扁著嘴,有点不屑地想,死色老头,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勾引无知小妹妹!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副打翻醋桶的模样看在罗锡瑯的眼里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老师啊……拜托嘛……下礼拜我们班一定会考得更好?」
「对嘛对嘛……」
「嗯……」
女孩们见他好象有点动摇立场了,连忙再加紧撒娇程度。
「老师,好啦……下礼拜考啦……」
「对啊……老师,我们要是没准备,你考了也只是白白让你生气而已嘛……」
拜托!你们根本不了解小苦!他才不会生气咧!他只会更加欺压折磨你们而已。晓喃在心中哼声,活像是她了解罗锡瑯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那我下礼拜考,考难一点的题目好了。」罗锡瑯点点头,很是高兴地决定。
「哎哟——不要啦!老师——」
「就这么决定了。」罗锡瑯那张苦瓜脸此时透著贼贼的光亮。
「老师……你这样的要求不合理啦!」女学生个个小脸紧皱。
唉唉,真呆啊……小苦听到这个一定会回答——「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炼。」罗锡瑯点点头对女孩们微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陈晓喃边听著他们的对话一边穿插著自己想的,然后一个人在旁边想得很愉快的样子,完全不晓得罗锡瑯其实一直默默投过来的视线。
幽幽幽
连上两堂的文书处理课让大家有点头晕,好不容易老师给他们十五分钟休息。佳倩疲软地离开坐位想休息一下,以便继续接收第三节计算机课的轰炸。
「晓喃,你在干嘛啊?」她在晓前旁边落了坐,只见她的双手不停地在键盘上飞舞,然后打在一个很奇怪的窗口里……而下面也有一些字不停地跑出来。
「打bb。」晓喃专注地盯著屏幕,手还是没停。
「打bb?」这是什么怪回答?bb又是什么鬼东西啊?
「玩bbs啦!我现在在talk,你看,下面的部分是另一个人讲的话,上面是我的。」她突然转过头来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看佳倩,「你该不会没玩过bbs吧?」
「呢……我对bbs没兴趣嘛……」佳倩像是看到恐龙似的猛摇头。
「喔。」
「那你们在聊什么?」
「我在跟我同友讲小苦以前那个作弊的笑话,呵呵呵……你看他说那门课其实叫‘国语语音学’耶!」晓喃很高兴自己终于知道那门念ㄅㄆㄇㄈ的课叫什么课了。「简称国音课。」
「他怎么知道小苦讲的那门课叫国音课?」佳倩还是搞不懂。
「因为我是上师大数学系的bbs啊。」晓喃快速地回了话,又转头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佳倩。「然后他也是师大的学生啊。」
「晓喃……你中小苦的毒也中得太深了吧?」佳倩受不了地揉揉太阳穴。
「深?你还不知道更深的咧!」晓喃眯著眼,得意地说:「我的呢称叫什么你猜?」
「你这样问的话……该不会就叫小苦吧?!」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老天,这女人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出来。
「宾果!」晓喃热情地回眸一笑,手指指向窗口的中间,左边是她的呢称和id,「你看!」
「呃?还真的咧……那你网友不就叫船长?」佳倩看到右边的昵称。
「对啊!佳倩我告诉你,我的id还叫sc咧!」晓喃看到船长回话,手指又迅速地动了起来。
「sc?」佳倩皱紧了黛眉,「这又跟小苦有什么关系?」
「s就代表小啊,c就是苦啊。」
「我的天哪!我认识了怎么样的疯女人啊!」佳倩捂著额头头痛地想,「一天到晚画苦瓜娃娃、规定学弟妹叫你小苦学姊、三天两头讲的话不离小苦、把我拖去找任何苦瓜造型的相关产品……这些都算了,现在你竟然……」
「我告诉你,我的密码还是他的车牌号码咧!」晓喃露齿而笑,完全不在乎外人说她疯。
她是疯了没错,这就是一个女人在暗恋一个男人而特有的执拗!
「你干脆告诉我你连他家电话号码都背得一清二楚算了!」
「是这样子的没错。」晓喃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地址该不会也背了吧?」佳情从没暗恋过人,完全没法体会晓喃的疯病。
「当然!」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佳倩开始结巴,「我甚至不敢相信你之前告诉过我的,你和小苦才真正相处……」
「只上过他一个月的课,后来都是遇到才聊个几句而已。」
聊到罗锡瑯就让晓喃有想画小苦娃娃的冲动,她迅速地和船长道别,然后把窗口切到绘图软件里画她最爱的苦瓜娃娃。
「那你竟然连、连他家地址你都知道?」佳倩吓到了。
有时她真同情小苦,被这么一个聪明又执拗、不疯则已一疯不可收拾的女孩子暗恋不知道是多么可怕的酷刑。
「当然是不小心看到、不小心抄下来、不小心背起来的啊。」晓喃的脸上分明写了满满的「故意」啊。
「那你有没有打过?」
「笨!当然有!」晓喃偷偷窃笑了两三声。
「然后呢、然后呢?」佳倩好紧张地看著她。
「然后?」
「小苦的反应啊。」
「我想他八成只会骂脏话吧?」晓喃握住鼠标的手利落而平稳地移动。
「啊?」为什么?
「因为我一听到他声音就慌得挂掉啦!」晓喃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
「呵!你这种人还会惊啊?我以为你一疯起来就不顾一切了咧!」佳倩取笑地看著她,虽说如此,其实她还是很佩服晓喃喜欢一个人的执著和勇气。
就像晓喃说的,喜欢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勇气。
「拜托……我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晓喃一脸受不了地看著佳倩。
「你看你看!又在学小苦说‘好不好’了。」佳倩也很受不了,「我快被‘好不好’这三个字给淹死了。」
「没有这么夸张好不好?」晓喃低头浅笑。
「我的天……小姐,我拜托你别又想到小苦然后笑得像猫偷吃到鱼一样的高兴好、不、好?」嗯……她也来玩一下‘好不好’游戏。
听得出佳倩是故意加重后面那三个字的音。
「好啦好啦!」晓喃睨了她一眼。
让她讲讲小苦的事又不会怎样……真小气。
「哟!上课了,我回去啦!」佳倩拍拍她,「别又想到小苦兴奋了起来,小心鼻血狂流啊!」
「去你的!」
幽幽幽
陈晓喃坐在罗锡瑯家里的客厅,桌上排著的自修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和图形,橡皮擦被丢在一边,而此刻应该是案牍劳形的家伙却很快活地在玩狗。
早知道那时候她就选择到小苦家做题目了……晓喃有点晕陶的地想著。
「唔……」她含著刚塞进去的樱桃,抱住罗锡瑯的爱狗有一把没一把地抚模著。
「晓喃,想不想吃消夜?」邵璀是个好脾气的老妇人,很疼晓喃。
「妈,她来是来念书不是来享福的。」罗锡瑯真的后悔把陈晓喃带回家来了,瞧她现在对他的话根本就是视做狗屁、不予理会。
为什么?
因为他妈给她当靠山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好象有股魔力,教他妈妈又喜欢又疼爱的,天知道她们才相处没几天而已,现在感情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好!
「阿锡!你怎么可以这样讲,人家晓喃也是很认真的啊。」邵璀斥责自己的儿子。
晓哺像个顽皮的小表似的在邵璀背后对著他做鬼脸。
「你!妈,你看她还……」罗锡瑯万分委屈地指向晓喃。
她转过头去,发现晓喃张大无辜的眼楮,手里还认认真真地拎了颗樱桃准备塞进嘴。「她还怎样?晓喃不过是念累了休息一下嘛,你怎么对人家这么严苛啊!」
「罗妈妈,没关系的,老师对我一向很严格的。」陈晓喃倒是很晓得什么叫做火上加油的功夫。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晓喃是个多么乖巧的孩子啊,哪像你,一点也不懂得贴心。」邵璀边念著边走向晓喃,「来,小黑,妈妈带你去睡觉。」
小黑懒懒地睁开眼楮,然后摆动它热情的四肢跳进她的怀里。
「晓喃,如果太晚了就留在家里睡吧,罗妈妈累了要先去睡觉!」
罗妈妈的微笑好温暖呵!和她儿子比起来一点也不像啊。晓喃突然领悟了什么叫做基因突变。
「好,谢谢罗妈妈。」晓喃十分有礼貌地点点头,还附赠热情的笑脸一枚。
「妈晚安。」
「罗妈妈晚安、小黑晚安!」
目送了那温馨的一人一狗,随即而来的竟是可怕的地狱啊!客厅原来那美好、温和的气氛不晓得何时开始燃烧起雄雄的大火……啊啊,那是地狱之火呵!
「陈——晓——喃!」真凶狠的声音。
「老师……嘿嘿嘿……」她无辜又小可怜样子地干笑著。
唉呀!早该记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机重又爱报复嘛……
「嘿什么嘿?你和我妈相处得‘很好’嘛,啊?」
「呃……托、托你的福,还不错啦……」嗯……至少她们以后不会有可怕的婆媳问题就是了,晓喃沉醉在自己的幻想里,过得很是美妙。
「好到用我妈来欺负我?」罗锡瑯非常阴险地点点头。「嗯……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老、老师……冤冤冤、冤枉啊……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你啊!」不错不错,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还是没有退步,晓喃很是安慰地想。
罗锡瑯龇牙裂嘴地缓缓逼近她,「是吗?」
「真、真真的啦……」看著越来越近的人型狼犬,晓喃害怕得以自修相抵抗。
「别挡,你以为一本小小的自修就可以挡住我吗?」罗锡瑯「十分温和」地拿开自修,「嗯……今天就做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留著明天做。」
「真的吗?」她如释重负地一笑,然后愉快地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老师拜拜!」
「哎哎哎……没说让你走啊。」罗锡瑯舌忝舌忝嘴唇,按下晓喃的肩膀,像个变态老头似的在她耳边低喃。「太晚了,就留在这儿过夜吧。」
「呃……这,这不太好吧?!」晓喃盯著自己肩头上的那双大手。
怎么她越来越觉得小苦变了好多的感觉呵!
「没什么不好的啊……」罗锡瑯搭著她的肩,「住下来吧,你爸妈那边我帮你跟他们讲。」
「你不用讲,我老爸一听到你的大名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肯定什么都答应了。」拜托!她老爸多么感谢小苦啊,肯教她这个数学白痴!
「既然你爸妈那边不会有问题,那就留下来住吧。」
他的声音里透著一丝丝古怪,让陈晓喃越来越毛,总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
「嘿嘿……这……这于礼不合啊……」
「怎么会于礼不合咧?」罗锡瑯唇边的微笑勾痕越大,晓喃的心里就越多疙瘩。
「呃……」
「一句话,住不住?!」
「好!住!」
凶巴巴的口气加上阴恻恻的苦瓜脸,的确是令人折服的组合啊,莫怪晓喃总是被他给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