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来了?」
雍容华贵的皇太后,正端坐在内殿里喝著茶,忽然,她抬头对著角落笑道。
「皇太后身体真健朗,耳聪目明,我才刚到,太后一下子就发觉了。」何凤栖笑著从角落的暗处现身。
「本宫正在喝茶,一起来品尝吧。」皇太后热诚地招呼他。
何凤栖落落大方地坐下。
「这是皇儿今日刚赠给本宫的,是南方今年最好的茶。」皇太后亲手斟了一杯茶给他。
「多谢太后。」何凤栖接过茶后,便放在桌上,对于皇太后亲手斟的茶,踫也不踫。
皇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被他搁置在桌上的茶杯,然后抬眼笑道:「小伙子今天来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何凤栖也不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太后,有一件事情想请教。近日,我那三个月后即将与我大婚的未过门妻子,全家突然被不明对象给灭了门,她自己则被人施了禁制术,而我‘烟波阁’在皇城的重要据点‘花雨楼’,也被人当街掀了底,不知是不是因为您将我‘烟波阁’的行踪及秘密,告诉一位痛失爱子的老王爷了?」
「那位老王爷痛失爱子,认为他儿子的死与皇上关,因此跑来跟本宫吵了一顿。本宫实在是因为爱子心切,怕他对皇上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所以不得不以一些消息来安抚他。」太后露出为难的表情。
何凤栖冷笑以对。
「太后实在高招,先将诛杀小王爷的‘烟波阁’供出来,将老王爷痛失爱子的恨,从您及皇上的身上转向‘烟波阁’,然后再利用老王爷的势力,想要一口气挑了我的‘烟波阁’,永除后患,是吗?」何凤栖眼神犀透地看著太后。
「本宫并没有想得这么远,当时只是想保护皇儿罢了。至于老王爷做了什么事,绝对不是本宫授意的。」太后无辜地摇摇头。
「我知道,老王爷灭杀我未婚妻子全府,又神通广大地找了同样会禁制之术的人来制住我,这全是老王爷他自己谋划复仇的举动,皇太后并没贡献任何计策。」
「你能了解就好。」太后笑道。
「太后,下令灭了我未婚妻子一家二十余口的人,我不会放过,但太后借刀杀人的这笔帐……凤栖也不得不算下去。」何凤栖轻声说道,笑意逐渐变冷。
发觉他身上开始透出杀气,太后这才收起笑容,严肃地叹了一口气。
「‘烟波阁’是收钱帮人办事的杀人组织,当初本宫能出价请你们帮忙,别人也一样能对你们出价。」
「太后应该知道,我们‘烟波阁’做生意并非来者不拒,想要接哪一笔生意,还得看我的心情,不想接的生意,就算捧上天价,‘烟波阁’仍是不会接。当初既然接了太后的委托,就已经表明‘烟波阁’的立场了。」
「话虽如此,本宫仍然无法完全确定‘烟波阁’是不是能成为本宫的盟友。本宫在后宫待久了,不轻易信人,所以只能想办法让你选择与我站在同一边而已。」太后无奈地说。
「我可以选择与老王爷对立,但也可以选择与太后对立,甚至选择接下太后敌手的暗杀买卖。皇室的确势力庞大,但受制也大,总比不上‘烟波阁’这个同样势力庞大,但却更加随心所欲的江湖组织吧?若是相斗,谁也没好处。」何凤楼的脸上仍然带笑,但语气已开始透著狠厉。
听见他放肆又大胆的威胁,皇太后眯起眼看著他,脸上有一瞬间浮起怒气。
何凤栖也不说话,就只是半笑不笑地回视她。
不一会儿,眼底怒气慢慢平息后,太后缓缓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好吧,本宫承诺,以后绝对不再动‘烟波阁’。为了赎错,本宫劝告你,快点赶去‘皇恩湖’湖畔的废楼船。你心爱的未过门小妻子,恐怕已经被老王爷请去废楼船作客了。」太后语气平缓地说道。
她的语音刚落,角落里的暗道突地「砰」的发出好大一声声响,差点惊动了门口的侍卫及宫人。
楚逸浪气急败坏地从暗道闯了进来。「凤栖,刚才有数批内侍高手,以调虎离山的方法打进‘烟波阁’,趁乱挟走了均均姑娘!」
闻言,何凤栖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楚逸浪也立即跟著向暗道奔去,跑到一半,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回头。
「皇太后,失礼了,这是危急情况。」他很抱歉地对她行了一个礼后,才又匆匆地向暗道跑去。
皇太后扯了一下脸皮,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挥了挥手,目送楚逸浪跟著何凤栖身后,消失在暗道里。
当他们走后,皇太后才蹙起精细威严的柳眉,看著桌上另一杯完全没动过的茶杯。「那小伙子还真精,浪费了本宫一杯好茶。」
太后将残留于指甲内的白色粉末尽数挑至杯中,随手将那杯已暗中掺了毒的茶水倒在地上,然后召来内侍,很不满地碎碎念。
「真是的,本宫这儿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随意地让人来来去去了?」
「禀、禀太后,上、上回已经听了太后的令,将,将……将暗道给封死了。」内侍抖著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呀!
「这殿里的暗道怎么这么多?上回他使用过的暗道封住了,这次那小伙子又是从哪里钻进来的?」皇太后忍不住抱怨。
「小、小人不知……」内侍几乎趴在地上,已吓得冷汗直流。
「算了、算了,赶快再找出暗道,给本宫封死,别再让人进来了!」皇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
说归说,其实她还挺好奇,下次何凤栖那小伙子如果又想来的话,神通广大的他,会从哪里冒出来呢?
「唉呀,年纪大了,怎么对这种事开始期待起来了呢?」
太后摇摇头,继续喝著她的上品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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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凤栖带著楚逸浪来到「皇恩湖」湖畔的废楼船时,厉痕天早已在楼船下等著。
「凤栖,是我的错,没有守住‘烟波阁’,让均均小姐被人抢走了。」厉痕天一脸自责,嗓音低沉地说道,脸上还有一道为了救回均均而被划下的伤痕。
「不怪你,你和楚逸浪在下面守著,有任何状况发生的话,随时应变。」何凤栖拍拍他的肩。
抬头看了看楼船,何凤栖的眼眸微微一眯。
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吧?你砍我,改天换我砍你,恩怨纠缠,摆脱不了,甚至还会累及亲人……
看来,退隐江湖,当个平凡夫子的梦想,必须放弃了。
何凤栖对自己苦笑,摇摇头,登上废楼船。
来到楼船里的大厅,就见一名头顶金冠,神态威严的白发老者,正坐在当年他儿子惨死的主位上。
老人的身边,则站著一名其貌不扬的青年。
何凤栖只看了他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的挑衅眼神,和在「花雨楼」下假冒易子康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小师弟,师父近来可好?你很厉害,青出于蓝呀!」何凤栖对著青年一笑,赞美了他一句。
青年原本倨傲的表情,立即变得十分戒备,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何凤栖,你果真来了!本想帮你们两人好好引见一下的,原来你已经知道他的身分了,真不愧是‘烟波阁’啊!」老王爷挑挑眉,冷冷说道。
「请问王爷,我未过门的妻子呢?」何凤栖问道。
「在这里。」老王爷指了指身后,几名卫士便将她带了出来。
只见易均均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嘴里也被塞住,整个人被半拉半拖地带到老王爷身旁。
何凤栖脸上的表情未变,眼底却已燃起熊熊怒火。
他仔细地搜寻她全身上下,除了她眼中一见到他就咬牙切齿的愤恨目光没变之外,似乎一切都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抓来这里。
转头看向害得他心爱的均均用那种眼神看他的罪魁祸首,眼眸闪过一抹不明的光芒。
青年一看到他眼神有异,神情立即变得更加戒备。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王爷会用女人来威胁,原来是跟老王爷学的呀!」何凤栖不轻不重地嘲讽道。
老王爷的脸色一下青、一下红,几乎暴怒。深呼息好几次后,才稳下情绪,冷冷一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是能用的棋,没有放过的道理。」
「好吧,算是凤栖愚昧,老王爷费尽心机找来我师弟,对我未婚妻子施下禁制之术,又灭了易府上下二十余口人,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何凤楼摊摊手问道。
他用眼尾察觉到均均听到他的话后,身子明显一震,露出混乱不解的表情,但苦于嘴巴被塞住,无法开口问话,只能「唔唔唔」地叫道。
他忍不住想蹙眉,叫她安静一点。这个小傻瓜,难道她不怕让人觉得她吵,把她一把推下「皇恩湖」了事吗?
幸好,老王爷和青年忙著与他戒备对峙,没空理她。
「不为什么,只是一报还一报,让你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我派人跟了你许久,当我得到消息,知道你喜欢上易家小泵娘,在她面前杀了几个小混混后,不仅特地施了禁制之术,消抹她对你的恐惧感,甚至还打算要娶她为妻的时候,我就知道机会来了。」老王爷得意地笑道。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何凤栖苦笑地承认道。
或许是他待在平凡、毫无威胁性的易府太久,才会丧失惯有的警觉心,让人乘虚而入。
转头看了看均均,叹息著她受制于禁制之术的控制,现在正处于是非黑白完全混淆的状况下,神智懵懵懂懂的,恐怕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当年,你在这里将我儿子击杀而亡。今天,在我儿惨死的同一个地方,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逃出生天?」老王爷狠狠地瞪著何凤栖,满眼的疯狂。
「当年,听说小王爷意图谋反,霸占王位,不知道老王爷知不知道此事?」何凤栖不慌不忙,学著他的语气反问道。
「胡说!我儿只是贪玩,喜爱游历江湖,哪有什么谋反野心?」老王爷脸色铁青,「砰」的一声,用力拍击椅背。
「唔,皇太后没有跟老王爷提起这件事吗?皇太后为了保护皇上的帝位,不得已牺牲了小王爷,还将小王爷的企图掩盖了下去,可说是对老王爷用心良苦啊!」何凤栖装模作样地说道。
他果然没猜错,皇太后四两拨千斤,将击杀小王爷的责任,全都担到他的头上了。这会儿揭开了所有的底,就让他们皇室迳自去内斗吧。
「不可能……我儿……只是贪玩,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老王爷浑身发抖,脸色灰败,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有胆做出这种连他都不敢想的天大荒唐事!
「谋反」是个多重的罪名?要诛连九族的!
「老王爷,我们‘烟波阁’是专门接受委托,拿钱办事的组织,出一次任务的成本不低,所以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地随意耗费人事物力,去做赔本生意。」何凤栖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王爷似乎震惊于自己儿子曾经做出的傻事,不言不语地发著愣。
「冤有头、债有主,老王爷如果要追究的话,还是去找皇太后吧。」
「我会去问清楚的!如果事实不像你说的,我会再回来挑掉你‘烟波阁’!」老王爷怒哼一声,掉头而去。
「老王爷!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得到‘烟波阁’吗?」青年错愕地吼著。
「你的事,你自己处理!」老王爷拂袖而去,急著去找皇太后确认。
「老王爷,请留下我未婚妻子。」
老王爷使了一个眼色,侍卫便随手将易均均推向何凤栖。
何凤栖正要上前去接,没想到另一只手却将易均均抢了去。
「她还不可以还给你!」青年拿出一把刀子,紧紧的抵在易均均的脖子上。
「均均……」何凤栖心疼地看著她发白的脸色。「能不能先松开她?她被绑很久了。」
她回望著他,眼眸混乱又迷惘。
罢才她在一旁听了很多,似乎懂了一些,却又被自己跳脱紊乱的记忆搞得晕头转向。
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她听见是老王爷派人杀了她全家,但她记忆中,却是何凤栖动手杀人的画面。为什么耳里听到的,和她脑中的印象会如此的诡异相悖?
她明明记得他杀了她的家人,他看著她的眼神为什么又能如此的坦荡柔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闭上眼,她忍住脑际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别想!」青年拒绝他的请求。
「小师弟,要不是看在我们的同门情谊,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你不敢,因为你还需要我解除她身上禁制的暗语。」青年得意扬扬地说道。
「你要什么?」何凤栖眼神凌厉地看著他。
「我想要你的‘烟波阁’!」
「什么?」何凤栖挑挑眉。
「我学习禁制之术的天赋比你高,应该更有资格掌管‘烟波阁’!」青年仰起头说道。
「掌管‘烟波阁’,不是只靠禁制之术就成了。」何凤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你不是不想要‘烟波阁’了吗?那就把阁主之位让给我,至于能不能掌管,那是我的事。」青年眯眼看他,颇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味道。
「行啊!」何凤栖大方地同意道。
「什么?」青年反倒愣了一下。
「‘烟波阁’是我创立的,我本来就不想做‘烟波阁’阁主了,打算想给谁就给谁。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当‘烟波阁’阁主的原因。」
「因为……师父留了一手不教我。他说他最得意的弟子是你,除非我的成就超越你,他才肯将最后一手全部教给我。」青年不甘愿地说道。
「最后一手啊……唉,听师兄的一声劝,师父没教你的最后那一手,对你而言,学不学都没有差别的,最后那一手根本是耍人的,没人能学得起来。」何凤栖叹了一口气说道。
「废话少说!将‘烟波阁’给我!」青年执意地说道。
「我刚才就已经同意了啊!」何凤栖摊了摊手。
青年先是面露喜色,但一看到何凤栖轻松自若的神情,不禁又戒备了起来。
「我不信你!你先废了你自己,再将‘烟波阁’让给我,我再告诉你禁制的暗语。」
「唔唔——」易均均听到青年的话之后,感到惊恐万分,直觉地就对著何凤栖猛摇头,眼中浮出近似哀求的神情。
何凤栖看著她,温柔地笑了起来。「可爱的均均,虽然你受困于错乱的记忆,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我吗?怎么办?我已经无法没有你了,你赶快清醒过来,记起我们彼此相爱的事吧。」
均均忍不住急得猛跺脚,用眼神骂他有毛病。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对她……调情吗?
跺脚跺到一半,她口中的布竟然掉了出来。
「咳咳咳……呸呸……咳咳咳……」嘴巴一得到自由,她马上开骂。「你……你这个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虽然我跟你有血海深仇……呃,可是刚刚听起来又好像不是……不管啦,总之你不能伤害自己,听到没有?」
「嗦!」青年反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得跌到地上。
「啊——」被打了一巴掌的均均,脸颊顿时一片火辣辣,晕头转向地坐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另一声惨叫扬起。
一抬头,就看见那青年满脸痛苦,脖子被何凤栖紧紧勒住。
再往下一看,他打她的那只手上,则血淋淋地插著他刚才拿在手中威胁她的刀子。
见到血,易均均差点尖叫出声,作呕感迅速涌上喉头。
「均均,抱歉,忍不住刺了他的手。我本来其实是想砍了他这只手的,怕你受不住,所以才打消了念头。我可不想再施禁制之术,让你忘记我杀人的画面。」何凤栖对均均道歉。
「你……你……」均均惊骇莫名地看著他,说不出话来。
何凤栖转头对青年说:「要不是均均怕血,我不会只在你手上插一把刀,我会将你直接砍成两半,永绝后患。想要掌管‘烟波阁’,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心狠手辣,你不够狠,所以,很抱歉,你不能胜任阁主之位。」
「早知道,我刚才就直接杀了你心爱的女子!」
「来不及喽!」何凤栖耸耸肩。「对了,你想学师父的最后一手吗?其实,最后一手并不是什么秘传之术,而是禁制之术的最后破解方法。除掉禁制的方法,并非完全无法可解,还有最后一招,便是以性命相赌。」
「以性命做赌注?什么意思?」青年一愣。
「你如果诚心诚意地来问我,我会毫不保留地将师父所谓的最后一手全告诉你,可惜你用错方法了。现在,我们师兄弟就一起来实地练一回师父那最后一手,怎么样?」何凤栖笑意阴冷地拉著他走向楼船边缘。
「你要做什么?」青年被他的笑给凉透了骨髓。
「楼船下面是‘皇恩湖’,你知道这湖的奇妙之处吗?湖上没有水上人家,不是因这湖名叫‘皇恩’,而是因为他们太了解水性,知道这湖底长满水草,只要一沉入水中,便会被水草缠入湖底,连尸体都捞不上来。」何凤栖望向均均,解释得十分清楚,仿佛是在说给均均听的。
生长在城里,易均均当然知道这座驰名的「皇恩湖」。
「凤……凤七……」她不知不觉地喊出他以前假扮夫子时的化名,一脸惊恐地看著他。
「怎么样?敢陪我一起试试吗?我们师兄弟以命相赌,看看是你下的禁制之术无可破解,还是我的命能破解你施下的禁制?」
「你……你疯了!」青年惊恐地叫道。
「想出来混江湖,就要有绝命的准备,难道没人告诉你吗?」何凤栖笑道,拖著他又靠向船缘一步。
「凤七……不要啊……」均均整个脑子完全空白,什么血海深仇,都不再真实,只能确确实实地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自绝念头。
他……他太疯狂了……
他的意思是……是想拉著他师弟一块儿跳湖自尽,用性命来赌什么鬼禁制之术能不能破解吗?
如果他死了……她、她怎么办……
「……不要啊……拜托……」她挣扎著,不停地流泪,狂乱地摇头。
她想要过去拉住他,但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无法奔到他身边去。
「我的好均均,要记得想起我,否则我会很寂寞的。」何凤栖对她扬起一抹遗憾又温柔的微笑。
「别……别这样……我可以不恨你……但是你不要……我只剩你了……」她盲目地说著自己也不甚明白的话,奋力地在地上挣扎,只想要更靠近他。
她的心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什么都无法再思考,只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何凤栖笑得更温存了。
「好均均,别让我失望。」
接著,他拉著惊恐嚎叫的师弟,向后坠入「皇恩湖」中!
亲眼看著何凤栖消失在她眼前,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神智瞬间进散,再也无法思考,也没了任何感觉。
眼前一黑,易均均坠入浓稠厚重的绝望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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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易均均混乱的记忆全部归位,想起了何凤栖假扮夫子,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包括何凤栖在她面前杀了四个欺负她的混混、包括花雨楼的那一夜、包括在何凤栖阻挡前,推开大门,见到家人惨死一地……
还有……
他从她眼前跳下「皇恩湖」……
从她醒来后,便失神落魄地睁著眼,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应,只有眼泪一直没停过。
「均均小姐,别再哭了,跟我说话。你现在记得什么吗?」别缇坐在床边,握著她的手问道。
她很有耐心,已经重复地问了许多次,可是均均谁也不理,教人完全不知道她的记忆究竟回复了多少?
「均均小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别缇又问了一次,仍然得到同样的沉默与眼泪。
「怎么办?」她回头询问丈夫雁鸣飞。
「她不能再一直哭下去了。」雁鸣飞抓抓头,已经无计可施。
「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让均均小姐静一静吧。」
均均没有动,失神地听著他们两人离开房间的脚步声。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忘记全部的记忆,当一个无知无觉的痴儿……
幽幽地闭上眼,眼泪仍然从眼角不停流出。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有人进门来,走到床沿边坐下来。
那人一动也没动,似乎在看著她。
她没有费力张开眼,只想就这样睡过去,最好能直接睡落黄泉底下,和她的家人及何凤栖相聚……
突然,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叹息,紧接著,一双熟悉的长臂将她从床上揽起,拥进充满熟悉气味的胸膛里。
她不是……在作梦吧?
还是……他从黄泉回来看她了?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不敢张开眼,深怕眼楮一张开,这个熟悉的怀抱就会消失不见了。
「还没醒过来吗?傻均均。」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接著,有什么凉凉软软的触戚来回刷过她的唇瓣。
她震惊地张开眼,一张俊美的脸瞬间映入眼中。
「凤栖……」
「你醒来了?记得我了吗?记得所有事了吗?」
「你……你还在……」
「我在呀。」他的嗓音,安抚了她所有的伤痛。
她说不出话来,更多的泪水急涌而出。
「别再哭了,你已经哭太久了,很伤身的。先告诉我,你现在记得了什么?」他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什么都记得了……」她哭著说道,想起无辜惨死的家人,心碎哀痛无比。
「别哭了……从今以后,由我来代替你的家人照顾你。我已经安排好你家人的后事,等你心情平复一些了,我再带你去看看他们……」他紧紧地抱住她。
她攀附著他,哭著点头。
饼了好久后,她的泪水终于渐渐止住。
「你……你怎么没事?我看见你跳进‘皇恩湖’了……」她哽咽地问道。
她的哭得眼楮红肿,他看得万分心疼。
「痕天和逸浪他们就在湖边等著我,一看我跳进湖里,马上就下水救人了。」
「那你的师弟……」
「也救上来了,不过有些惊吓过度,我请师父把他接回去了。」
她直直地望著他,接著「啪」的一声,她的小手掌印清晰地印上他的左脸颊。
虽然她是个弱女子,但用尽吃奶的力道,仍然将他的脸打偏了过去。
「好痛啊,均均……」他转回头来,一脸无辜地揉揉脸。
「知道痛就好!」她骂道,甩著又红又痛的手掌。
「又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以后……以后不准这样骗我,听到了没有?你知不知道,看你跳下去的时候,我的心痛得几乎要死掉了!我……我痛得……想跟你一起跳下去……」她气呼呼地骂著,说到后来,她几乎说不下去,整个人甚至开始颤抖,无法再度回想起生离死别的那一幕画面。
他拥住她,叹息地说道:「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她伸出手紧紧地攀附著他。「我只剩下你了……」
「我也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们都别任意地抛弃对方,好吗?」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嗯……」她埋在他怀中,用力地点头。
「我何凤栖,今生今世,只甘心与你生死相随。」他深情地在她耳畔轻声地起誓。
「我也是……只做你的妻,生死相随。」她抬起头,眼中闪著泪花,与他一同起誓。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倾尽所有的诚心与温柔,以天地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