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皇宫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不时有笙歌飘进皇上的寝宫内。
由于夜色已晚,豆儿已经呼呼大睡,寝宫前后的守卫也早被有心人士支开,所以白公公能带著一行手下顺利地模进寝宫。
「快!快捂住她的嘴。」白公公低声地吩咐。「但别弄伤她的人。」
在所有情况未明朗之前,实在不宜得罪目前皇上的心肝宝贝,谁也不知道哪天她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年轻力壮的罗公公走近龙床轻轻捂住豆儿的小嘴。
「呜……」豆儿立刻被惊醒,一见有人对她不轨,马上泼辣地使劲挣扎。
可恶!哪个不长眼的人竟敢偷袭她?他难道没对她豆公公的大名闻风丧胆吗?
「小心一点!她前后面都有伤口。」白公公深怕她过于激动,扯伤了伤口,站在一旁干著急。
他们只是奉命送豆儿姑娘出宫,可没要弄死她,况且他们也承担不起杀人的罪名。
罗公公稍稍松开一点手劲,豆儿捉住机会,奋力地咬住他的手指。
「啊……」罗公公发出惨叫声,赶紧将可怜的手抽了回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豆儿环视站在龙床四周的几个男人,凭她在宫中「阅人无数」的经验,立刻辨出他们是太后身边的太监。
「咦?你不是白公公吗?」豆儿在神情上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因为她在挣扎中已听出白公公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否则她不可能轻易挣脱。
「是的,豆儿姑娘。奴才们是奉太后之命送你出皇宫的。」所有围在龙床旁的太监全矮了一个头,包括那白公公也跪了下去。「请豆儿姑娘见谅。」
他们虽是奉命行事,却也个个吓得浑身发抖,在皇帝的寝宫内密谋败露,必定是死路一条了,偏偏他们又没有勇气一拥而上,将豆儿姑娘绑出宫。唉!
豆儿双瞳倏地亮了起来。「嘿!你们怎么不早说,我正好想出宫耶!你们快起来帮我收拾包袱。」
「是!」白公公那伙太监全惊喜地起身,他们首次犯罪,就遇到那么合作的「受害人」,还真是幸运呀!
「你去那张小床上收拾我的东西。」豆儿兴奋得开始点名指派他们任务。「你去找一件皇上的便服给我换上,我这身单衣很难行动。」
「是!」第二名太监开开心心地做贼去。
「你们两个把我扶起来,我要穿衣袍了。」豆儿钦佩地瞄了那个行动迅速的太监一眼,才接过他手中的衣袍。
白公公跟另一名太监轻轻将她扶起,熟练地替她穿戴好衣袍,反正他们服侍太后惯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不然依豆儿姑娘那种笨拙的动作,准是挨到天亮也穿不好。
「谢谢你们。」虽然衣袍过于宽大,但她也只能勉强凑和了,如果穿著太监袍在京城中四处乱跑,太引人注目了!
豆儿把枕下的秘方本子塞入怀中,开始弯著腰寻找「大黄」、「小黄」。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我那两只狗?」她现在的伤势好了大半,即使弯著腰也不会痛,但是皇上就是爱大惊小敝,硬是命令她留在床上。
白公公与其他几名公公交换一个尴尬的眼神,他手指著躺在角落的那两只黄狗,「歹势」地道:「是不是那两只?为了怕惊醒豆儿姑娘,所以在一个时辰前我就派人迷昏了那两只狗。」
「嗯……这样也好,省得带它们出宫时,它们出声引起卫兵的注意。」豆儿反而感激他们的「不怀好意」!
白公公苍老的脸孔露出为难的神色。「豆儿姑娘,它们呃……可能装不进麻布袋。」
「麻布袋?」豆儿此时才发现有一人拿了一只大麻袋站在旁边,她戒慎地死盯著那麻布袋,猜疑地道:「你们该不会是想把我装进这个麻袋里,偷偷运出宫吧?」
白公公一群人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豆儿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行!这个计划不好。」为了避免不雅地被人抬出宫,豆儿断然否决他们的馊主意。「万一不小心你们手滑,摔痛了我怎么办?」
「经豆儿姑娘这么一说,似乎挺危险的!」白公公灰白的眉毛全皱成一团。
「不知豆儿姑娘有何良计?」
豆儿沉思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一个绝佳的妙计。
「用轿子吧!今晚皇上不是在宫中举行皇宴吗?我们伪装成大臣坐轿子离宫,岂不是既安全又隐秘?」
「还是豆儿姑娘想得周到。」白公公转身吩咐罗公公。「小罗,你去张罗一顶轿子来,动作快一点。」
「是!」罗公公带著几名太监快速离去。
唉!如果皇上知道豆儿为离宫的计谋奉献大半的心力,不知道会不会气炸了?
唉!唉!唉!豆儿的小是该有点「忧患意识」了!
☆☆☆
他们一路上通行无阻地离开皇宫。
出了宫墙,天空还黑蒙蒙的,豆儿看天色再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所以让服务周到的白公公他们先回去复命。
她如出笼的鸟儿欢叫一声才带著新鲜愉悦的心情边走边逛,她一手抱著「小黄」,一手拿著包袱,身旁跟著「大黄」,凭著一点模糊的记忆往「童府」的方向走去。
问了几名路人,豆儿才在天亮的时候找到「童府」,只见「童府」的外貌更形奢华了,它是一座翠瓦朱檐,红榴屋角微翘的大宅院,而且占地极为广大。
不过,这些豆儿全没放在眼里,她在宫里看到的比这豪华一百倍,她只是奇怪爷爷怎么舍得做那么大的改变——他老人家一向是精打细算的。
豆儿走上前敲门。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应门的阿德见她身著一身精美的男性锦服,心里虽觉得不伦不类,但以为她是来找童大爷,故摆出一副必恭必敬的脸孔。
「我叫童豆儿,是童靖远的女儿。这位大叔请让我进去好吗?」
豆儿清丽的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连一旁的「大黄」也谄媚地猛摇尾巴。
阿德搔搔头,一脸的困惑,他在童府工作三年来,还没有听说童大爷有个叫「童豆儿」的女儿。「你在外头等一下。」他关上门,走进宅中请示童大爷。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
「砰!」阿德气呼呼地拉开大门,忿忿地骂著。「你这臭女人竟敢欺骗我阿德,害我被童大爷骂,童大爷根本没有叫豆儿的女儿,你快给我滚!」
豆儿娇小的下巴滑稽地掉下来。
不会吧?她那游手好闲的爹竟然忘了她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太扯了吧?
「慢著!」豆儿赶紧以脚卡住他要合上的门。「那童老爷在家吗?」
爹不认得她,那一向疼她的爷爷总该认得吧!
「童老爷三年前就死了。」阿德不耐烦地瞪她一眼,要不是见她长得漂亮,他阿德早拿扫帚赶人了。
死了!
豆儿难过地眼眶红了起来,低喃道:「难怪一切都变了,连守门的梅伯也不见了。」
她爹素来就憎恨爷爷的专制严厉,爷爷一去世,她不难想像爹会换去府中所有的仆役。
只是没有了爷爷,不晓得娘在府中过得好不好?
「那我娘芷君呢?她在不在?」她著急地追问。
阿德又赏给她一记厌烦的白眼。「没听过这个人,你快离开吧!」
「噢!」豆儿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转身离开童家,打算另外想办法。
☆☆☆
「皇上饶命!」
一大票的卫兵、太监和宫女都跪在地板上……他们工作的范围全在寝宫内外。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连人不见都不知道?」韦端己的俊容上满是震怒。
他与二皇弟密谈后,立即回到寝宫,谁知豆儿已不见踪影,他是又惊又怒,深恐豆儿出意外,所以口气难免穷凶恶极了点。
一名显然是统领的卫兵低著头禀告:「皇上,有人持著您的旨意,命令我们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属下们只好离开。」
所有跪著的人全附和地点头。
「谁那么大胆?竟敢假传朕的旨意?」韦端己忿恚的怒火高涨到了极点。
「属下不敢说。」卫兵头头低声道。
韦端己严厉的黑眸突然沉思地扫视他们一遍,稍微放软口气。「你们全退下吧!」
待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退出寝宫,韦端己转而命令贴身侍卫。「马常,你带人去太后寝宫悄悄擒白公公来,不要让太后知道了。」
他的情绪由盛怒渐渐冷静下来,自然明白此事与太后脱不了关系,要马常去偷偷逮来白公公,是为了不想在临走前与太后撕破脸。
「是,皇上。」马常轻悄地离去。
江义一听说豆儿姑娘失踪了,连忙赶过来伺候皇上,也看到皇上的脸色随著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愈来愈阴沉,让他不禁为白公公胆战心惊起来。
「皇上,早朝的时间到了。」江义壮著胆子道。可恶!马大个儿怎么还不回来?
韦端己沉著一张紧绷的俊脸。「说朕病了。」
江义走到外头吩咐小昆子去传话。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马常总算拎著白公公的脖子出现了。
「马常,你可回来了,皇上快急死了。」江义忍不住叨念他几句。
马常把他当作烦人的苍蝇般视而不见,放下白公公,拱起双手行礼后,就静静地退到一侧。
「皇上,饶了……奴才一命吧!」白公公吓得双腿一软,瘫跪在玉石地板上。
他再怎么想也料不到皇上会那么快知道豆儿姑娘是被他「运」出宫的,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
「你把豆儿带到哪里去了?」他霍地站了起来,黑眸中燃满熊熊的怒火。
「奴才……奴才奉太后之命……把豆儿姑娘送出宫……」白公公愈紧张,结巴愈严重。
「哼!」韦端己急怒攻心。「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女人都敢踫!把他拖下去砍了。」
他这次气得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饶命啊!」白公公拼命地磕头。「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而且豆儿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出宫的,她甚至兴致勃勃地收拾包袱,带著两只狗一块儿离去,奴才真的没有强迫豆儿姑娘。」
韦端己闻言,剑眉皱得更加厉害。「先把他放了。」
卫兵松开白公公的身子,退回寝宫外。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豆儿是自愿跟你离开的?」
「是的,豆儿姑娘一出皇宫侧门,还开心地欢呼一声。」白公公见有一线生机,便不敢隐瞒任何事实。
这丫头!韦端己的头部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为她担心著急一个晚上是为了什么来著?她根本是欢天喜地的出宫嘛!亏他在宫里胡思乱想、穷操心!
「豆儿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他语气干涩地问。
他的怒气有一半转移到那个没心肝的丫头上,要走连封信也没留给他,真是气煞人!
「没有。」他不敢乱动,深怕皇上又降罪给他。
韦端己揉著发疼的太阳穴。「算了,你回去吧!」
这不可麻烦了!京城那么大,他要从哪里找起啊?
白公公战战兢兢地离去后,寝宫内笼罩著一股怪异的气氛。
「皇上。」江义勇敢地打破沉默的僵局。「不如奴才去‘净身房’查查看有无豆儿姑娘当年进宫的资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去吧!」韦端己挥著手,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当年豆儿连性别都敢欺瞒,甚至是收买净身太监,她还有什么事是不会顺便保密的!
「还有,把心宁公主叫来,她或许知道的比较多。」
江公公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若真遇到要紧之事,跑起来可不输任何年轻人,只见他矫健地奔出寝宫。
「马常,你去把二王爷秘密请来,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是的,皇上。」
☆☆☆
豆儿遭到门房的驱赶后,她毫不气馁地绕著童家的围墙打转,试著找出她儿时所挖的「狗洞」,好钻进去找她的娘亲。
找了将近一个时辰,豆儿才在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树后找到那个小洞,难怪那么多年了还没有人发现它。
豆儿拨开洞口的杂草。「‘大黄’,你说这洞口是不是迷你了点?」
她与「大黄」一同勘察狗洞的大小,她甚至把头塞在洞里,看能不能硬挤进去,直到她弄得灰头土脸,她才不怀好意地盯著「大黄」看。「‘大黄’,换你来试试?」
「汪!汪!」大黄狗欢欣地猛摇尾巴。
突然……
「‘大黄’,你的体型太大,钻不进去的。」韦端己柔声地劝告它。
他在宫中逼迫心宁公主说出豆儿可能的去处后,立刻要二皇弟掩护他出宫之事,并且在三日后发布他病重身亡的消息,至于他自己则带著马常与江公公悄悄离宫。
马常跟著他一同离去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马常是他爹皇甫尧的大弟子,是最近一年来他频频遭人行刺,他爹派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但江公公要跟著他走,就令他有些为难了,偏偏他老人家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他只好答应他了。
他们三人均作轻便的打扮,一路朝京城三大富豪之一的「童府」走去,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他远远就看到豆儿在围墙边探头探脑的,基于某种程度的好奇心,韦端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皇上。」豆儿惊呼一声,开心地跃进他的怀中。「你怎么有空出宫啊?」
一见到豆儿那盈盈笑脸,韦端己俊容上的愠色慢慢消失,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豆儿平安无事,他的怒气就生不起来。
「你就这样出宫,难道不知道我会操心吗?」韦端己的大手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灰尘。
豆儿无辜地咋咋粉色香舌。「人家急著要出宫,所以忘了留封信告诉你。」
「皇上为了豆儿姑娘连皇帝都不做,就急急忙忙出宫找你了,豆儿姑娘,你好好劝一下皇上回宫继续当皇帝吧!」江义在一旁插嘴。
他一直不懂皇上怎么会对帝位一点都不眷恋?就算他没有皇家血统又怎么样?反正又没有人知道皇上的秘密,皇上真的是太诚实冲动了!
「多嘴!」韦端己轻斥他一声。「不准再叫我皇上,今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哇!」豆儿简直是受宠若惊。「你真的不做皇帝啦?太好了!反正皇宫内一点都不好玩。」
江义翻个白眼。听她说的是什么鬼话!
「以后我再把详细原因告诉你,你暂时叫我韦大哥好了。」韦端己含笑地整理著她凌乱的发丝。「你刚才在做什么?」
「啊!对了!你们来的正好。」豆儿想起自己的「不良企图」,赶紧拉著韦端己的大手跑到狗洞前。「你们快帮我把这个洞挖大一点。」
除了豆儿,韦端己他们三人全蹲下去研究那个狗洞。
「豆儿姑娘,你为什么不从大门进去呢?」江义纳闷地问著。
豆儿的小嘴瘪了起来。「我爹忘了我这个女儿,我只好钻狗洞进去找娘!」
「你不要伤心,我陪你光明正大地走进家门。」韦端己起身搂著她安慰。
豆儿皱起俏鼻子,嘟嚷几声。「我才不伤心呢!我只是想进去把娘带走,省得她在府里老是被人欺负。」
「豆儿,就算你的娘亲不受宠,你也不能随便带她走。」韦端己为难地叹口气。
从她的言辞中,韦端己多少可以猜出她与她母亲在童家似乎不受重视,说难听一点,她们可能饱受欺凌,无怪乎豆儿会想带她母亲走。
皇上,呃……韦大哥真是个老古板!
豆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机灵的脑袋瓜子转了几下,决定暂时先敷衍他一下,免得他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嗯,那我先进去看娘过得好不好总行了吧?」
「好,我跟你一同进去。」韦端己牵起她的小手。
「哎呀!这种偷偷模模的举动你做不来的。」豆儿摆出一副体贴煞人的脸孔。「我看你们待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后我就出来了。」
其实她是怕极了韦端己在身边会碍手碍脚的,所以不让他当跟屁虫。
韦端己扯了扯嘴角,他生平第一次遭到那么明显的嫌弃与歧视。
「爷,我们就听豆儿姑娘的话留在外面好了,万一我们潜进去被人逮到,不就糗大了!」江义又有话说了。
「不要紧。」韦端己看到豆儿那瞬间垮下的小脸,差一点爆笑出声。「我陪豆儿一起进去比较安心,你跟马常待在这里等好了。」
他搂著豆儿的纤腰,双腿微微一弹便跃过围墙,落在童家的庭院中。
豆儿惊喘一声,还来不及感到害怕,人就「咻!」的一声飞进墙内了。
「哇!你这样做贼一定很方便,不用爬上爬下的。」她忍不住发出赞叹声,以韦大哥这种身手做皇帝似乎可惜了点!
「别开玩笑了,快办正事吧!」
「嗯!你跟我来。」豆儿带著他走最僻静的小径,往她母亲所住的厢房奔去。
谁知那个房里早已布满灰尘与蜘蛛网,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这里没人。」韦端己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不敢相信豆儿以前竟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简直比佣人房还不如。
豆儿注意到他诧异的眼光,解释给他听。「从前我们母女不受重视,所以住在这种寒伧的住所,即使后来我受爷爷的宠爱,我们母女也没想过要换舒服一点的地方。」
「为什么?」韦端己奇道。
「一来我年纪小,觉得住这里比较不用看大娘、二娘的脸色;二来我娘的脾气温柔善良,不喜欢与人计较,所以我担心爷爷死后,娘一定会被她们欺负得很惨……」
说著、说著,豆儿的眼眶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
「你想哭啦?」韦端己心疼地模模她的俏脸蛋。
「嗯。」豆儿噙著泪水不敢点头,深怕它们不小心会滚下来。「人家好想念娘喔!」
韦端己一脸怜惜地拥她入怀。「你想哭就哭吧!」
「哇……哇……」豆儿的泪水如泉涌般猛烈地冒出来,她自然地往韦端己的胸膛擦去。
他一见豆儿这种「唏哩哗啦」的哭法立刻后悔了,瞧她哭得肝肠寸断,快把他的心给哭拧了。
「好了,好了,不许你再哭了。」他人一慌,那种当皇帝时的命令口吻又跑出来了。
「鸣……为什么……呜……」她难得这么痛快哭上一次,眼泪好像止不住了。
「你这样哭会伤身体的。」韦端己轻柔地抬起她泪湿的小脸,一点一滴地吻去她水晶般的泪水。「把眼泪留到下次吧,嗯?」
豆儿破涕为笑,被他的动作与话语逗得心情好了一些。「你这样舌忝好痒喔……」
若不是这趟是来找豆儿她娘,外头又有人等著他们,韦端己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那俏脸上的每一寸柔嫩肌肤的。
「我们去找看看有没有你熟识的人,问一下你母亲的下落。」韦端己显现当机立断的决心。
「好。——豆儿想了一下。「我们去书斋找三哥,小时候他待我最好。」
「带路。」
豆儿带领韦端己蹑手蹑脚地东躲西闪,避过好几个迎面而来的仆役,历经重重险阻,才来到童瓖之的书斋。
豆儿拉著韦端己一起蹲在窗子下,她轻轻敲了几声——
「谁?」一名年轻清秀的男孩推开窗户。
「是我,豆儿。」她大剌剌站起来,七手八脚地攀进书房里。
童瓖之站在一旁,面露迷惘之色。
这位擅闯他书房的怪异姑娘是谁啊?
「咦?韦大哥,你怎么还待在外面?」豆儿回头看见韦端己还傻愣在窗外,贼兮兮地道:「你快爬窗户进来,不然会被人发现。」
她实在忍不住想破坏韦端己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换句话说,她就是想看他出笑话。嘻!
韦端己又好气又好笑地横睨她一眼,捞起衣袍下摆,一个俐落敏捷的纵身,便已从窗口翻进屋内。
他的身手之漂亮让豆儿与童瓖之看得瞠目结舌,豆儿勉强合上张得大大的小嘴,心里开始有些不平衡。
啧!这家伙还是不是人啊?居然能在空中翻滚一圈,然后潇洒地落地,连一颗尘埃都没沾上身?!
太……太令人嫉妒了!
「三哥,眼楮别瞪那么大,小心掉下来。」豆儿受不了他那副挫样,跳过去戳他的额头。
「噢!」童瓖之回过神来,揉揉疼痛的额头,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为什么称我三哥?在下并不认识姑娘啊?」
「连你都忘记我啦!三哥。」豆儿失望地嘟高了嘴。「我是童豆儿啊!那个小时候跟你一起读书习字,教你作弊的那个豆儿啊!记得了吗?」
她卯足了劲提醒他,只差没把他的糗事全抖出来——这完全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
「豆儿?你真的是豆儿?」童瓖之惊喜地双手握著她的肩膀,细细打量她的五官。「这五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家里的长辈都三缄其口,怎么都不肯说。」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爷爷派我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这可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喔!」豆儿小小的吹嘘一下。
韦端己没理会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子,直接走过去掰开他停驻过久的双手,即使是兄妹,他也不喜欢他们有过于相亲相爱的举动。
「豆儿,别忘了问你娘的事。」他占有性地环住她的柳腰。
「好!」豆儿转向童瓖之,急切地问:「三哥,我娘呢?她现在住在哪里?」
「你娘?」童瓖之为难地沉吟一会儿。「好,我告诉你,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爹在爷爷死后,就把三娘送回青楼了。」他尽量不让这种丑事听起来那么不堪入耳。
当年三娘是红透半边天的青楼歌妓,他爹童靖远花了大把银两才把她迎进家门,谁知过了几年,就嫌她年老色衰、浑身是病,将她丢回青楼去。唉!
「青楼?什么是青楼啊?」豆儿本能地询问身旁的韦端己。
「出去再告诉你,别紧张。」韦端己在她耳边低语,轻声安抚她。但不可否认的,他内心觉得十分惊愕,怎会有人把自己的侍妾送到青楼妓院呢?
「哪一家青楼?」
童瓖之同情地看了豆儿一眼。「好像是‘彤玉坊’,不过听说三娘在那里过得不错,每晚负责弹琴而已。」
「好,我们走。」韦端己决定这次从门口走出去,不再攀爬窗户、围墙了。
「慢著。」童瓖之叫住他们。「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豆儿,我这个兄长就作主将她许配给你,望你好好善待她。」
他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瞧这位公子卓尔出众、仪表非凡,一看就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贵,再看他呵护疼惜豆儿的模样,他怎会不放心将豆儿交给他呢?
「三哥,你在胡说什么?」豆儿娇嗔一声,脸上的红云不受控制地泛滥开来。
她不好意思地偷瞄韦端己一眼,想知道他有何反应……
「放心,我会照顾好豆儿的。」韦端己俊颊含笑地望著脸蛋红咚咚的豆儿,发觉她娇羞的时候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以后别带豆儿回来了。」童瓖之慎重地嘱咐,年轻秀气的脸上带著少有的严肃。
「怎么说?」韦端己比豆儿快一步发问。
童瓖之凝重地道:「我怕爹知道他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儿后,会把豆儿送给京城首富钟福全当侍妾,借以取悦那老色魔,年初五妹就是这样被送进钟家的,即使二娘拼命阻止也没有用。」
「真是可恶!」虽然小时候五姊最爱暗地里欺负她,但她仍忍不住发出不平之鸣。
「哼!他敢?」韦端己半挑起愠怒的剑眉,轻哼了一声。「今后你想见豆儿,就到芜湖的‘飞剑山庄’吧!」
「好,你们一路小心啊!」
豆儿依依不舍地朝他挥挥手。「三哥,保重。」
韦端己打消原本的念头,决定偷偷模模地走原路回去,免得他的小新娘被她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