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许羡恩愉快又悠哉的吃著清粥,轻轻的夹起—块葱蛋放人嘴里,她看向站在厨房刷洗锅子的滕奔。
「喂,男高中生,你煎蛋的技术需要再加强。」她捧著碗,仰头喝了一口粥……
滕奔哀怨的刷著锅子。这个女人真怪,清晨五点就把他挖起来,然后还穿了一袭古装,更恐怖的是,那衣服竟然还是白色的,长长的头发也没梳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七月半才会出现的、某种俗称好兄弟的东西。就在他硬生生被吓了好大一跳后,她还能趴在床上笑得像个孩子似的顽皮。
于是,他这个从来没为别人下过厨、手拿锅铲的次数用手指加脚趾数得出来的人,在她大小姐笑完以后,只丢下一点都不负责任的威胁,然后就出门去练功了,留下他一人和凌乱不已的床褥,那个时候,一阵莫名的空虚捏住他的心脏。
就像……那种身体玩弄过后的空虚感。
滕奔轻轻叹息,以小指揩去眼角的一滴泪光后,继续沉默的刷著锅子。
他是不是该庆幸,还好她们的厨房是现代化的,至少他不必砍柴生火?
「耶?」
轻轻柔柔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是许羡棋。
「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醒?」许羡恩惊奇万分的盯著妹妹。
「昨夜太早就寝,以致今天如此早起,这算是正常的吧。」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呵,真香,你不也很早就煮早膳了?通常这时候,你差不多还在厨房煮食吧。」
「不,今天早餐是他煮的。」她努力的喝粥,好不容易能享受到一个轻松的清晨,许羡恩绝对不会感到对别人有任何亏欠的。
许羡棋闻言轻皱黛眉,看了看站在厨房拿著菜瓜布、一脸无辜的男人,然后轻掩小嘴说:「不会含怨,然后一举毒杀我们两个吧?」
「你没说,我倒忘了可以放毒:」
滕奔冷不防的站在许羡棋身后,吓了她们俩好大一跳。
「你干嘛跑过来吓我们?锅子洗好了吗?」许羡恩冷笑数声。
「洗好了。」滕奔坐了下来,自在的为自己舀了一碗粥,「羡棋,坐啊,吃早餐才健康喔。」
皱了皱眉,许羡恩有点防备的看著他。「用不著你招呼,这是她家,她知道要坐下来吃早餐。」
这又是姊姊和妹妹的差异了,姊姊比较会防备,就像为了要防护亲人,而在周遭竖起——根又一根的刺;而妹妹不同,娇憨又不懂提防别人。
滕奔心里想著,一边观察她们两人的动作。
「喂,不要把我们当猴子!」许羡恩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不悦的瞪他。
她很讨厌被别人盯著看,特别是和妹妹一起被盯著看的感觉,总是有种又被人家拿来比较的不悦。
「呵呵……」他笑了笑,「我只是在想,等会儿要回家收拾几件衣物过来,一天还好,我不太能忍受自己两天以上没洗澡。」
「喔,那去啊,干跟我们报告?」她冷冷的丢出话,夹了一小块菜脯塞进妹妹嘴里。
「唔。」突然被咸到,许羡棋皱起小脸。
「还发愣,粥快冷了喔。」许羡恩挺满意自己的恶作剧,笑得像只小松鼠。
幽幽的瞪了长姊一眼,许羡棋踩著小步轻移向厨房。
「呃……我不想用走的,你可不可以骑车载我啊?」滕奔很努力的用著最具诚意的口吻对她说话。
「不可以。」许羡恩连考虑都没有,直接拒绝他。
他的诚意十分直接的被她丢到地上踩?
「可是,用走的要走很久,而且我最近发现我好像有点贫血,我怕我会走到半路就晕倒耶。」滕奔轻抚额际,就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他的唇似乎也开始发白了。
许羡恩有点防卫的瞪著他,心里犹疑不定。
看出她的心软,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卑鄙的轻喘著气。「我看我还是自己用走的好了,反正据我猜测,大概只要走一个小时就到了吧……
再加上迷路的时间,也许不到两个小时......」
理智在许羡恩的脑袋里不停的尖叫,但终究还是不敌心软的速度,「我载你过去好了,不过,你自己走回来喔!我可不会把机车借你喔!」
「谢谢。」滕奔笑得灿然。
许羡恩竟然一时间看呆了。
「没想到我家大姊也到了思春的时候,竟也学会看男人流口水了。」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出声的,总之,滕奔和许羡恩都吓了一跳,后者还红了脸。
「你……你别乱说……」许羡恩很不自然的斥责著妹妹,然后方才的悠哉已不复见,胡乱的喝完剩下的清粥。「我……我要去换衣服了,喂,滕奔,你要搭便车动作就快点。」
「大姊害羞了。」许羡棋笑呵呵的轻移到许羡恩身边取笑她。
「你!」她的蜜颜更为炽红。
许羡恩又羞又气,而滕奔竟然也坐在一旁跟著笑,她气不过,揪起妹妹的衣领,左脚一拐,将她撂倒在地。
站直身子,她拍了拍衣裳,转身走回房间。
滕奔呆在一旁看著从地上爬起来的许羡棋,手指颤抖的指著许羡恩离去的方向。
「她……她平时都是这么对你的吗?」
微微一笑,许羡棋坐到他身边,从锅子里舀出已经稍冷的清粥。「是啊,等你再住久一点就习惯了。」
「你姊姊……真的有武功吗?」他瞪大双眼,刚刚这样看,她真的好有女侠的架式啊。
「一点也没有,她只有蛮力和体力。」许羡棋喝著清粥。
「但……她刚刚……」滕奔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许羡恩的房门。
「那个只是皮毛罢了,没什么的。」
「但你瞧见她眉宇间的气势没?英挺有力,风姿飒然,以我这外行人来看,倒觉得她是个满有说服力的习武者。」滕奔重新捧起碗,继续他吃食的动作。
许羡棋默默的看著他,轻轻踩著小步走向悬在墙上的宝剑。
「你拿得动吗?」滕奔关心的看著她。
没料到,剑在许羡棋手上仿佛不具重量似的轻盈,她轻扬著剑,几式惊虹剑法流泄而出,让滕奔惊诧不已。
「好……好厉害……」他愣愣的看著她舞动著剑。
「呼。」她只使了几下就收手,动作迅速的把剑收回剑鞘,而后又回到木桌旁安坐。
她才一坐下,许羡恩就开门出来了。
这样的巧合,滕奔不禁怀疑起是不是她的听力太好的关系。
「喂,你还没吃完啊?未免也太慢了吧?」许羡恩深深的皱了皱眉头,「算了算了,我先去外头发动车子,你快吃。」
看著她急匆匆跑到门外,滕奔想也没想的就想追过去,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碗筷,他又停下脚步。
「呃……碗筷麻烦你收,我回来了再洗碗。」他对著许羡棋点了点头,然后飞也似的冲出去。
默默盯著门口,许羡棋微微一笑,继续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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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许羡恩根本就没自己嘴巴上说的这么有原则。
的确,原本她将滕奔送到他家门口就想把车骑走了,没料到他只一个哀求的眼神,就能让她兵败如山倒,还外加海水倒灌、龙卷风。
于是这个看起来铁石心肠的女人,就这么放弃了自个儿交通工具,干脆用她过人的双腿跑到工作的地方。
然后,一天悠悠忽忽的过去,就在她下班累个半死之际,站在大门口,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蠢到把车倒贴给那个笑起来比自己还美的死娃娃脸!
「真想砍人……」许羡恩闷闷的叨念著。
敝哉,她明明没这么好心的啊,就算自己有侠骨仁心好了,从来就没有像这次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啊。为什么这个烂高中生一来,她的原则就统统跑去南极陪企鹅玩了?
先是蠢蠢的答应他留下来住,然后又笨笨的跟他同睡一间房,再来竟然把自己的交通工具五条件让给他!老天,她不敢想像自己还会做出哪些白痴到不行的事。
深深的吸口气,她肯定是男高中生那双漂亮大眼给蛊惑了。
回想起那双漂亮而暗黑的眸子,睁著让人心动、心疼的无邪光彩,睫毛像小扇子般,轻盈的、轻盈的眨动……令人心醉啊……
「恩恩,你真的到了思春期了吗?」
小扇子又迅速的眨动,那双大眼直瞅著她。
「啊?」她轻喊。
「看来真是思春期到了。」滕奔毫不留情的拉扯她两边耳朵。「醒醒哟,我来接你下班了!回家咯!」
啊……漂亮眸子来接我下班了……下班?下班?!
「啊——」总算回神的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发春的丢脸模样,就有种想跳河自尽的冲动。「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啊,你今早的壮烈牺牲令我铭感五内,所以我就问羡棋你在哪里工作,然后就按地址找了过来啦。对了,这里真难找,我还是间问一个老伯伯才找到的。」滕奔嘴里念著,手也没闲著,从踏垫上拿起安全帽,戴在她头上。
「快上车,回家了。」
「啊?」
「还发什么呆啊?」这个女人,有时候挺像少一半大脑的小笨蛋。
「喔……」默默爬上后座,许羡恩皱了皱眉。
没感觉到她抱住他的腰,滕奔疑惑的转头看她。「怎么了?你今天常发呆喔,还是你又在思春啦?」
「不是啦!」她凶巴巴的捶他后背一下。
「不然是什么?」他挑挑眉,然后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腰际。「抱好,不然摔下去我可是不会停下来等你的。」
「……我很久没坐后座了。」
她还是有些呆滞的看向天空,小手静静的抱住他的腰身,对他的态度,感觉起来没有那么别扭了。
「喔?为什么?」
她没回答,就只是抱著他,静静的倚在他背后。滕奔也没再问,反正她想说的话,总有一天他都会知道的。
就这样,两人伴著夕阳余晖,一路静静的骑回家。
「呼,好久没坐后座,好痛!」许羡恩整张脸皱了起来,用力的揉著两边的肉。
「有人当你的司机,还嫌!」滕奔停好摩托车,脱下安全帽,再接过她的安全帽放好。
「我又没说错,真的很痛啊。」许羡恩一点都不淑女的踢他,「你要是不想来,大可以不要来,我又没强迫你!」
滕奔默默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姊姊不但个性粗鲁,又老爱说反话践踏别人的好心好意。
她的大嗓门,老早就被屋里的人听见了,许羡棋浅笑吟吟的为他们开了门。「快进来用膳吧,菜快冷掉了。」
许羡恩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棋……你煮饭?」
她这个妹妹宁可去挑水、种菜、喂鸡、洗衣、扫地、抹地,就是死都不进厨房也不下厨,连做个凉拌豆腐都不肯的女人,今天竟然能烧出一桌子菜?
「我有说过是我做的菜吗?」许羡棋有点嫌恶的掩嘴,「厨房乃是非之地,生人勿进。」
这的确像是许羡棋会说的话。
「那敢情好,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生人咯?」许羡恩冷笑著,——边折著手指发出「喀喀」的声音。
「不不不……」早晨被蛮力伺候过的教训记忆犹新,许羡棋连忙干笑著。「大……大姊工作一天辛苦了,快入内准备用晚膳吧。」
苞在许羡恩身后进屋,滕奔笑了笑,「是我煮的啦。」
「听了她那句‘生人勿进’,我再蠢也知道是你煮的。」许羡恩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真是不像话,让客人煮饭。」
「你不也是让客人睡地板?」滕奔好笑的逗弄她。
「呃,这个跟那个完全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许羡恩头冒冷汗陪笑著。「来……吃饭了,哈哈哈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逝,用完餐、做完了一些家事,再东模模、西模模,梳洗过后,许羡恩总算不得不爬上床准备入睡。
说实在的,她说不出这样的感觉,自从滕奔来了以后,她变得有点不喜欢上床睡觉,却又有点喜欢睡在黑黑的房间有个人陪的感觉。
暗黑而寂静的空间,冷而阴沉的氛围只会让她感到孤独,即使妹妹就在对面的房间也一样,随著年纪愈大,许羡恩就愈害怕这种感觉。
「喂,你要睡了吗?」滕奔开门进来。
前两秒在心里的感性完全不见,许羡恩瞪著她的室友。「你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要先敲敲门吗?」
「可是……这里也是我房间啊!」他一脸无辜的看著她。
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无赖到非留在这里不走,这里有可能变成「也是他的房间」吗?许羡恩冷眼看著他,墨眉高高的挑起。「喔?所以你就可以不用敲门吗?那你从今天起,麻烦请睡外面。」
「别这样嘛,算我的错,以后我进来都会记得敲门好不好?」滕奔苦著脸求饶,他知道她的同情心泛滥到不行,所以只要他捞演弱者,一向都可以让她退一步。
这不知道算不算以弱欺强?
「我真希望你说不好。」许羡恩捶了下枕头。
「可惜我是说好。」滕奔绽出一抹无害的可爱笑容,像个乖孩子似的把他的棉被摊开,为自己铺床。「睡觉咯,睡觉咯!」
「等……等等!」她惊叫,手带点颤抖的指著他。「你……你没洗澡!」
「有啊,我今天一回来就先洗澡了。」他也学她拍拍忱头,他发现她睡前好像都很喜欢拍枕头。
「那个哪算洗澡?!」她瞪大双眸,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不爱干净的人。
「为什么不算?一天洗一次澡就够啦。」他把嘴咧了个大大的笑弧,看起来就是一副无害的模样。
「可是你后来又有出去了啊。」她皱著眉看他,「我劝你最好再去洗个澡。」
「为什么?」他不解的看著她。
说实在的,她穿起古装来,还真的比她穿现代的衣服来得好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在假期和睡觉时穿。
顺著他的视线,许羡恩用力的皱眉,紧紧抓住自己的中衣。「你……你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穿古代衣服比平时的衣服还要好看。」他认真的对她微笑。
「喔……」她松下防备。
「好咯,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要是再不睡的话,明天就爬不起来练功了喔!」伸过手去,滕奔半起身拍拍她的头。「明天可以请你要出门了再叫我起来煮饭吗?让我多睡十分钟也好。」
被他有点过分亲昵的动作吓傻的她,脑袋仍然呈现半空虚的呆滞状态。「啊?喔……」
滕奔钻进被窝里,发现她还是呆呆的坐在床上。
「恩恩!还不睡?明天我可不叫你起床。」
他突然喊得这么大声,把她从呆滞状态喊醒了。「喔!我……我睡了……」
拉起被子,许羡恩乖顺的躺了下来,脑袋里还不停的转著。他的笑容,很漂亮的一种笑容,感觉带了些包容和了解,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是却给她没来由的心安。
脑袋里这么胡思乱想的,一边听著他低浅小声的鼾声,许羡恩一边沉人梦乡。
梦里,大片红紫天地映入眼帘,滕奔站在花丛里对著她笑,群花轻轻随风舞动著、摇曳著。许羡恩想和他说话,却开不了口,只好冲著他笑,她向他走近,但是花儿们却开始摇摆,而且愈来愈剧烈。
她没感觉到不对,继续向他走去,但他却不见了。
许羡恩有点无助的站在花丛里四处张望,但他不见了,他还是不见了。
「恩恩——」
他的吼叫声从天庭灌入她耳际,但许羡恩还是看不到他的人,她著急的绕著圈子找他。
你在哪里?滕奔,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啊。
「恩恩!快醒醒!地震了!」
「啊——」她急喘著,汗水自她颊边滑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还好吗?」他著急的看著她,先把她用被子包起来,再从床底下拖出粮食,扔到墙角。
「你在干嘛?!」她挣扎。
「你这个大笨蛋!还没感觉到地震啊?你家建得真烂,我差点被砸死在你床边。」他第一次口气这么凶恶的对她。「快点,赶快躲到墙角。」
她抱著被子跟他跑到墙角,缩成一团,这才发现自己的家被震成什么样子。
「怎么会这样?!」
房门口已经被一整堆的砖瓦给占据了,四周还有零星的残砖破瓦,屋子上方开了个大口,其他的砖看起来也岌岌可危。
此时,疾剧的摇晃再次发生,而且有加剧的趋势。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两个是出不去了。」滕奔皱起眉头看著她,「不知道羡棋那边有没有事?」
「棋?我要去看她。」
一讲到许羡棋,她的意识就回复大半了,许羡恩义无反顾的站起身子。
「你疯了!你是想被砸死吗?」滕奔凶恶的拉住她的手臂。
「我就是没疯才要去,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耶!」许羡恩扯开嗓门吼回去,她一个拐子,滕奔就被她撂下了。
「你干听这么冲动!不想活了吗?羡棋才没你笨,她自己会找活路的啦!」他从她身后抱住她,利用男人天生的力道压制住她。
「我就是笨、我就是蠢!」她用力挣扎著,担心妹妹的安危,她急得掉泪。「我知道她比我聪明,可是我是她姊姊,就算天塌了我也得替她顶著!」
「我知道你急,可是你就不能等等吗?现在摇得这么厉害……啊喔!」手上传来一阵疼痛,滕奔一个没注意又让她从身子底下溜走了。「可恶!你咬我!」
许凑恩根本不管他有多痛,急匆匆的就要跑出去,完全没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恩恩——小心——」
数不清的砖瓦兜头落下,砸得她好痛,许羡恩昏倒前的最后一抹意识就是——他抱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