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铁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铁桥垮下来,就要垮下来……
呐呐,阿济,我们小宝贝的床头音乐用这首歌好不好?
好啊,我们跟音乐盒店的师傅订做,这样就不必烦恼找不到这样的音乐了。
「她该醒了,为什么还没醒呢?」
我也想去美国!
水水?
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你一定要等我!学长,你一定要在美国等我!
学长!我一定一定会努力用功的!总之你要等我!
「也许是麻醉药的关系,再等等吧,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
日本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回新加坡。
要回去就回去,没人拦你,想想也是,你这种资质来日本念书真的很浪费,还是回新加坡去比较不会浪费钱。:
姐……你很聪明当然这样说,我一来就被五十音给打败了,这比英文的豆芽莱还难学。
「你不吃的话,可没有体力照顾她哦。」
「我还撑得过去。凡恩,她皱著眉头,是不是快醒了?」
不要!不要!不要伤他!我走……我走……我走……
快点!
小耀要听音乐才睡得著,我放完就走。
别耍花样!
伦敦铁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铁桥垮下来,就要垮下率……
「呜……」好痛!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
水倾染逸出一声痛吟,自混乱的梦境中转醒,羽睫扇动,缓缓上扬,一道白光斜射人她满是黑暗的视界,为她指引一条明路。
「水水。」辛济清的脸呈放大状态出现在她眼前。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觉得自己的头、右半边的身子都像是雷打到一样痛,看见辛济清,有种深深的情感立即升起占据她的心。
「阿……阿济……」她无力地唤著他的名,一颗心因这叫唤而剧烈收缩,泪,止不住地猛掉。「阿济……」
「我在,我在。」握住她插著针头的左手,辛济清眼眶含著湿意的回应著。
「好痛……」水倾染喃声诉苦,身体好痛,头好痛,脑子闹烘烘的让她很难清楚思考。
「对不起……」辛济清看她这样,恨不得自己替她痛。「对不起……」
「呜……」水倾染的头痛到有恶心的感觉,就算她不动,那股恶心感还是不放过她,她皱著脸,好困难、好困难的说:「阿济……我……我好爱你……好爱你……可是我要走……要跟他们走……他们才肯放过小耀……我……」
「水水,你……」辛济清听她这样说,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恢复记忆了?」
没想到下一刻水倾染竟皱著眉,满脸泪水的哭道:「小耀……小耀他没事吧……车子……车子……」
「水水?」辛济清被她前后不一的话语给弄混了,但见她激动的挣扎著想起身,什么事都先抛到脑后再说的轻压著她,不让她动。「你受了伤,不要乱动,小耀没事,只受了点轻伤。」
水倾染喘息著,刚刚那一动让她原本就疼的身子更痛,不用辛济清出口告诫,她已痛得不能动弹,但听见辛济清唤她的名很亲密,顾不得疼痛的说:「你……
你叫我水……水……」
「水水,是呀,我叫你水水。」辛济清没有否认,关怀和深情写在眼里、面容上。
「好……好好听……」水倾染不知道从一个男人口里吐出的名会让她觉得摘到了天上的星星。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即教黑暗入侵,卷走她的意识,但即使是昏迷,她仍是无意识的发出梦呓,口里说的尽是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
「水水,水水?水水!」辛济清见她昏迷,立刻按下床边的叫唤铃,请医生过来看她。
一旁没有出声的凡恩微皱起眉来看著极不安稳的水倾染,若有所思。
「我妻子她不会有事吧?」辛济清在医生检查过后忙问,一双眼离不开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水倾染。
「似乎除了车祸的伤之外,她的精神方面还受到刺激,我替她施打了镇定剂,让她好好睡一觉。」医生拍拍一脸惊惶失措的辛济清的肩后离去,而护士也在替水倾染盖好毯子后离去。
辛济清坐回床旁的椅子,望著打了镇定剂安静许多的水倾染,伸手抚平她仍是聚拢的眉头,俯身亲吻她的眉心。
「凡恩。」
「嗯?」凡恩了然于心的回应。
「刚刚不是我幻听吧?」适才水倾染那虚弱却清晰的话语让他产生错乱感,却无法忽视。
「不是,而且她前后的话语差异太大。」凡恩也不明所以的指出其中的怪异。
「我有种不祥的感觉……」将手伸到毯子里寻到水倾染冰冷的手,握住,辛济清的面容也跟著染上那份冰冷。「六年前,水水的失踪,不是出于她自愿,也不是意外。」
没有说出口的是,而是有人蓄意制造出来的。
「你有仇人吗?」凡恩正经但觉好笑的问。
为人虽不圆滑但也不至于与人结大仇的辛济清,不可能树敌,若说仇敌寻仇,找上他或是向湛云还有可能,但辛济清——绝对不可能。
「没有。」辛济清向来以和平为最高处事原则,即使是看对方不顺眼,他也有方法让对方服气而不破坏彼此的情谊。
「所以是阿水的仇人?」凡恩思前想后,只有这个可能性。
「水水的仇人?」辛济清没听水倾染说过和谁处不好,而对方恨她恨到得用这种方式。
「嗯……或许,是你们俩的仇人。」凡恩再提供一个可能性,蓝眸流转著,他倒是想到一个可疑人物,只不过……
不,不可能,再怎么样奸诈卑鄙狡猾强势,那个人也不太可能会……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在商场苞私底下的行径太让他看不过眼了,所以他才会想到那个人,但是在事实真相披露之前,人人都是没有嫌疑的。
「那些我都不想管,我只要水水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管她的记忆有没有恢复,我都要她。」辛济清已烦乱的不愿再多想,只愿将心力全投注在水倾染身上。
「爱情使人盲目,连你这么冷静的人也中毒太深。」凡恩夸张的吁口气,「你跟阿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和阿向给了你什么好的MoralLesson?」辛济清语带笑意但绝非善意的问。
「你对阿水的恨完全消失了吗?」凡恩皱眉问著,显然想到辛济清的态度转变太快。
「没有。」辛济清不否认自己对她还残留有恨意,「但失去她的可能性让我宁愿爱她也不要恨她。」
他看著水倾染的目光一直是爱恨交加的。
「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让阿水恢复记忆吧。」凡恩连忙转移话题,省得一个不小心又引出辛济清内心那只名叫「仇怨」的野兽。
「我说过,水水有没有恢复记忆,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她好好儿的,健健康康的活著就好。」辛济清直到她满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时,才了悟有许多事情不需要那么在意和追究。
如果水倾染死去,那他先前的坚持又有何用?如果不能让他看见听见抱著水倾染,那他要水倾染恢复的记忆有何用?
「但是,我听小耀说,他会跌倒在车道上是因为有人要抓走阿水。」凡恩的话引来辛济清的分神倾听,「可见,要抓走阿水的人已经发现到阿水。」
「是吗?」辛济清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纠结,端整的面容一旦染上杀意,即成鬼般的狰狞,突地,他轻笑两声,那笑声却让凡恩鸡皮疙瘩全冒出来。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能不能别这样笑,我还想好好的睡一觉啊!」凡恩环抱住自己,不住的发抖,觉得病房的温度突然下降。
「这次,我不会让该是属于我的幸福再次从我手边溜走。」辛济清语带平静,但脸色绝不平静。
凡恩见状,开始觉得惹火辛济清的人要倒大霉了!
***水倾染再度醒过来时,已是隔天下午,病房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右手右脚还有头都很痛,但没有痛到让她难以忍受,还在想这儿是不是医院的她——
「水水,你醒了?」辛济清突来的声音和挤进视界的脸孔让没有防备的水倾染吓了好大一跳。
「噢……」这一吓,让她扯动伤口,发出一声痛呼。
「水水,你还好吧?」温暖的厚实手掌复上她的颊,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还好……」她吃力的回答,喉咙干涩的让她想咳嗽。
辛济清的脸突然消失在她眼前,不一会儿又出现,这回他拿了沾水的棉花棒在她唇上轻点,水湿润了她的唇,也滋润了她的喉间。
「还要吗?」
「嗯。」
辛济清弄来更多的水,直到她能正常的吞咽口水为止。他握著她的手,眸里盛满无语的情意与难解的纠葛,像海潮般一阵又一阵的袭向她,让她受宠若惊又不知如何解读那份复杂的情绪。
「你……」她不想开口,不想破坏这一刻,然而,另一方面,她也想确认这不是她在做梦。
「嗯?」辛济清的手指轻拂过她的发鬓,替她将头发往后撩塞在耳后,动作轻柔但皱著眉,问道:「出院后,你想不想剪头发?」
虽然及腰长发让水倾染看来更加的楚楚可怜、娇弱可人,但辛济清记得水倾染不喜欢留长头发。
她想剪头发想好久了。水倾染眨眨眼,再眨眨眼,用眼神确认眼前的辛济清是真实的。
「你……你真的是辛济清吗?」禁不住心中那反复的猜疑,水倾染还是问出口了。
「是啊。」辛济清回答她这个很呆的问题,有些不自然的笑著。
「噢。」她躲避著他的注视,却瞧见他略带迟疑的说:
「对了,叫我阿济,我不喜欢你连名带姓叫我。」
「啊……」水倾染心一凉,皱起眉儿,「我一定在做梦,没错,是做梦,不然阿济不可能对我那么好,虽然这些天他对我的态度有改善,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唔……」
她的喃喃「自」语被辛济清俯身以一个吻封缄住。
她只感受到唇上有个柔软的东西踫触,直到他拉开彼此的距离,她才知那是他的唇,「我我我……」
她的心跳得好快,几乎快不能呼吸,她无法言语的瞪著辛济清,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问题想问我?」显然辛济清也讶于自己会这么做,他先是别开脸,好一会儿才转回头,眯眼笑问。
她点点头,水眸盈满问号。
放手吧!即使不能那么快消弭恨意,但是……至少他要试著原谅极有可能是被害者的她……
辛济清这样对自己说著,微敛的眼眸变幻不定,然后,当他再次扬睫抬眸之时,原先藏在眼底的那份深意消褪而去,只余留些许。
「觉得我转变得很快?」辛济清替她问了。
「嗯。」而且变得很恐怖。
「觉得我很恐怖?」辛济清轻易看出她的想法。
他是很恐怖没错,即使明白自己爱她,在见著她清醒后,心底那份恨仍蠢蠢欲动,策划著谋反他的爱。
看著她,他想掐她又想吻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要吻她还是要掐她,但他的身体显然是比他诚实得多,选择了「吻」而非「掐」。
「我没有那个意思……」水倾染忙辩解。
「我知道。」辛济清点住她的唇,微笑,「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水倾染瞠大眸,不解的问。
「为我先前的态度。」辛济清怜惜地伸手,以指轻拂她的颊,流连不已。
即使他不是很有诚意的道著歉,水倾染还是感动不已。
「没……没关系……我能理解……如果是我……我也会……」水倾染因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而双颊发热。「只是……真的有点过分……」
「哈哈!」辛济清干笑两声,带著心酸倾身抱住她,「你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可是你却想不起我是谁,小耀是谁。」
「小耀没事吧?他没事吧?」提到辛起耀,水倾染终于想起那场意外,忙不迭的询问辛起耀的情况。
辛济清闻言眸一黯,有些伤感的看著她,让水倾染心一揪,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最糟的情形,「天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小耀,小耀……」
「小耀没事。」辛济清笑笑地接下去。
「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让我参加小耀的丧……呃!」水倾染说著说著,突然查觉到辛济清刚刚说的话,「小耀没事?」
「你希望他有事?」
水倾染大力的摇头,摇到原本不怎么痛的头更加头昏脑胀。
「那就好,你的伤比较重。」辛济清固定住她摇晃的头,直视她。「你很担心小耀?」
「他是我儿子,我当然担心他。」可恶的男人!竟然骗她!要不是此刻她身受重伤,肯定捶死辛济清,打掉他的笑脸。
「小耀是你儿子,那我呢?」辛济清淡淡的问,但他的神态认真中透著丝紧张。
「我的丈夫……」水倾染接得很顺口,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第二度被辛济清给捉弄,霎时整张脸红得像只果。「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辛济清柔了眼眸,像要淹没她一样,不可否认的,他很得意。
「你好奇怪……」水倾染不能适应他突来的情感投注,毕竟先前他对她的怨念不必言语就能刺得她如坐针毡,就连前些日子他尝试要与她相处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这样的幸福缱绻,让她倍感宠爱,即使他没有说出口,但他的举止和眼神在在说明了他很爱她。
「你失踪之前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辛济清笑答,「有时会有争执,但最严重的一次是我高中毕业后申请到美国的大学,你知道后整整一个月没有跟我说话,无视于我的存在……」
「我哪有,是因为先前完全没有预兆,而且你、阿向、还有我姐都在同一所大学……咦?」水倾染倏地住口,见辛济清眯起眼,忙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
她好怕,怕辛济清又回到那个恨她人骨的辛济清……
「别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辛济清轻抚她的发,安定她惶然的心。
「你……你相信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水倾染战战兢兢的口吻让辛济清心一痛,他颔首,懊悔难当。
「那就好。」水倾染终是放下心中大石,迎上他的眼眸,探出他眼底的真意,于是她微弯唇角,抬起受伤的右手轻触他的眼角,「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记忆不是你造成的……」
「那是谁造成的?」辛济清拉住她的手,见到她缠著绷带的右手,眼里刻划著难以愈合的伤痛。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水倾染失落的垂眸,「我的脑袋,像有人把我过去的一切都抽掉,再装上新的东西一样……一年多前我突然发现我没有名字、没有一切、谁都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就像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诞生一样……我好怕,于是我逃……我流浪……」
「直到遇见你,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告诉我,原来我有名字,是什么人……我很开心,可是我更害怕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知道吗?」
「你先前那么待我,让我对‘自己’很没信心……可是我想,我应该不至于那么糟吧……我一直要自己乐观的想。」
「你是没有那么糟,只是……谁想得到你会突然失踪?」辛济清苦笑,「六年,我很恨你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失踪六年,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对不起。」水倾染明白辛济清的痛苦,他看著她的眼神,总是让她难过不已。「但是我真的……」真的无法想起过往。
「慢慢来,先养好你的伤吧。」辛济清不想强求,轻叹口气。「我不想说不必道歉,因为我太爱你,以致于让我无法轻易原谅你,但我会尝试,你能等我吗?」
「嗯。」水倾染坚定不已的点头,散发著连自己也无所觉的深情凝望著辛济清。
辛济清心一悸,克制不住自己再次吻上她柔软的美丽唇瓣。
破碎的心开始聚合,也许就像泥偶一般,能再重新塑造一个。
而这次,再次契合的心灵,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