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提著水果走进傅君逸的病房,夏羽纯又一次见到病房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他的家属或是朋友在照顾他。
这就奇怪了,她纳闷地想到自己前后也来探视他几次,印象中还真没见过有人在照顾他。
这外表看似很吃得开的傅君逸,该不会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吧?
「喂,都没有人在照顾你吗?」将水果放在桌上,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也未免太可怜了,长得这么帅,竟然没有半个朋友。
「我是个孤儿,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你没有畏罪潜逃,还肯来探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傅君逸抿紧嘴巴,忍住想发笑的情绪。
他故意不联络他的红粉知己,更没将自己受伤的事告知家中的母亲,所为的就是这一刻,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他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深信她和他是最适合的一对,见过她和其他男孩子相处的样子,就足以了解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只求恋爱过程的刺激与欢笑,不会特别重视承诺。
让彼此都不重承诺的两人在一起,肯定是最好的搭配,到最后即使彼此不再喜欢对方,谈及分手也能省下不必要的麻烦,这便是他傅君逸择偶的基本原则。
「真的没有人来照顾你吗?你的朋友呢?」听到他竟是一名孤儿,她很讶异,一股同情也油然而生。
「我当然有朋友,但是他们白天都有工作,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来探望我。」
「那怎么行?白天即使有护士在,还是无法应付你一切需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很无奈地回道。
「不然我请看护来照顾你……」才提议出口,她马上又挥挥手道:「不行,我没钱请看护。」她的视线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上,咬了咬牙终于下决定道:「我来照顾你好了,反正我白天没事。」顶多牺牲和朋友逛街的时间罢了。
暗君逸努力佯装出讶异的表情,睁大眼楮看向她,他早算准她肯定会这么说,毕竟她对于撞伤他的事,一直愧疚在心。
「这样好吗?」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人照顾,你放心好了。」她说得好像他很可怜似的。
若不是此刻这情况不允许他大笑,傅君逸恐怕早捧腹大笑了,凭他这猎艳高手也会沦落到没人照顾的地步?教他的那些狐群狗党知道,他们肯定反应更激烈。
再者,倘若他肯把他受伤的消息传达给他那些红粉知己得知,此时此刻这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病房早已人满为患了。
然而,此时他只会将计就计,自是不会拿石块砸自己的脚。
「照顾人很麻烦,你真的应付得来?」他这算是好心地提出警告。
「你别看轻我,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我的。」她丢给他一道自信满满的表情。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只能说谢谢了。」
「不用谢我,就当是我撞伤你的赔偿好了。」
既然她无法提供金钱,以劳力代替也挺好。至少这么做,她的心里会舒坦一点。
当夏羽纯低头暗自思忖时,却也同时错过了傅君逸眼里所闪过的狡黠精光。
当天晚上,正当傅君逸仍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时,他母亲马玉苓的突然到来,著实令他错愕得差点从病床上跌下。
「妈,你怎么……」他没把话说完,就先被他母亲的眼泪给吓得不知所措。「妈,你干嘛!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他连忙想起身。
「躺好不要乱动,你这孩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出了事被人送进医院都几天了,你就没想过打通电话给我!如果不是隔壁的王婶的女儿正好在这当护士,认出了你,你是不是打算等到自己死了,才托梦告诉我?」马玉苓痛斥了一堆,泪水仍是停不了。
「妈,没这么严重好不好?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才决定不告诉你。」
「你以为你这样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就不会担心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肖子,完全不了解我这做母亲的心,都已经受伤了还不肯让我知道。」马玉苓骂儿子功夫一流,哭功更是了得。
「好好好,妈,全是我的错,你就饶了我吧!让你儿子耳根清静清静,这里是医院,我也是个伤患,你不会希望你儿子的伤好不了吧?」他只能求饶道。
经儿子一提,马玉苓这才想起儿子身上的伤没好,的确需要好好静养,就算再想教训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她上前关切地检查他的伤口。
见儿子身上一处处伤口,眼眶又是一红,心疼得不得了。
「妈,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所以他才不想通知他母亲啊!
看吧!她一来果然哭得唏哩哗啦,让他觉得自己受伤住院,好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
「你这孩子为什么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好好地也会出车祸,连相亲也不到场,还让君去替你赴约,白白错失一个好女孩。」见儿子没大碍,马玉苓又开始叼念起来。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女友一堆,根本不必你再为我安排饭局。」他不住翻翻白眼,他母亲就是这么爱发牢骚。「你啊!不要老是抱著玩玩的心态和人家女孩子交往,伤人家的心是不对的事。」即使儿子会赚她唠叨,她还是不得不老调重弹。
「我和她们交往,彼此都是心甘情愿,谁也不必为谁负责,这种事她们心里都很清楚。」
「什么心甘情愿!没有哪个女孩子甘心被人玩弄,嘴里会说出心甘情愿的女孩,八成是因为她们早已经爱上你,才会说出这种傻话。」她也是过来人,怎会不了解女孩子的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玩弄她们的感情,大家在一起合则聚,不合则散,这规矩一开始就说好,没有人会傻到去期待我给她们承诺。」
他或许说的太现实,但他岂会不懂母亲的语意,所以他总是和那些经验十足,对于没有约束、没有承诺的恋爱游戏早已习惯的女孩交往啊。
因此尽避在他身旁来来去去的女孩,已多得如过江之鲫,却从未有人攫获他的心,自然也没有传出有人为他所伤的事来。
「你就是有你自己的一套说法,我说不过你,这几天是谁在照顾你?不会是你那一堆女友排队轮著照顾你吧?」马玉苓不以为然地指出。
「妈,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是有人自愿要照顾你儿子,但还不到排队的地步。」他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夏羽纯就会陪他一整天,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看你这表情也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女的,好好对待人家,既然人家肯来照顾你,就表示她对你有那分心,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暗君逸但笑不语,不便说出那夏羽纯对他就只基于一分愧疚,什么一片心意根本不可能。
不过一提起夏羽纯,他随即想到自己在她面前谎称是孤儿的事,因此他当然不能让母亲和她有踫面的机会,于是他思索了下,便开口道:
「对了,妈,有她照顾我,白天时间你就在家休息,不必来陪我,我相信她会把我照顾得很好。」
「是,我不会不识相地跑来当你的电灯泡,你尽避和你的女友谈情说爱,我也懒得来看你这个不肖子。」马玉苓冷哼道。
早知道儿子是有女人后,就不再需要她这个母亲,她可是早就认命了。
「送我到这里就行了。」夏羽梅在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暗君将车停靠在路旁,这才带著笑意侧头看向她,打趣道:
「终于肯开口了,我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开车呢?」
夏羽梅斜睨他一眼,却被他一手靠著方向盘,侧身望向她这看似极为平常,却帅呆的一幕捉住了视线,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按住心口,有一度差点以为她的心会跳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警告自已不准有这种感觉,这种事千万不可以发生。
于是她连再见都说不出口,就怕一开口自己激越的情绪便会显露出来,她连忙握住车门把,想打开车门下车。
暗君适时抓住她另一只手臂,问道:
「明天要教琴吗?」
「不用,所以你不用来……」「接我」这二字都尚未说出口,她已听见他浑厚的嗓音径自打断她。
「好极了,明天我正好休假,我带你四处走走。」
「我没空。」她连忙拒绝道。
「明天早上十点,我会在这里等你。」傅君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自顾自地约好时间及地点。
「我不会赴约。」她咬了咬下唇。
「如果等不到你,我会亲自去你家找你。」
夏羽梅顿时傻了眼,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光明正大地威胁人家跟他出去,他是恶霸转世不成?
气唬唬地瞪他一眼,她拨开他的手,未发一言地打开车门下车,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明天十点,我等你。」他在她背后再一次提醒道。
闻言,夏羽梅走得更快,像是恨不得赶快远离他似的,头也不回地直奔回家。
望著她的背影远远走开,傅君这才收回目光,幽幽然叹口气。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态度太过强势,只怕会使她更加想逃离他的身边,但为了化解她想抗拒他的念头,他必须要这么做。
倘若见不到她,那么什么也别想继续下去了,因此尽避会惹她生气,他仍只以强势的态度,强迫她出来和他见面。
就算追她的道路隔著无数道坚硬的城墙,他的决心也不会因此动摇。
棒天坐在客厅的夏羽梅,一整个早上就直盯著墙上的时钟,眼看时间愈来愈接近,她就越发地坐立难安。
心里打定主意不去赴约,但又怕他真的会亲自找上门来,在双重忧虑下,她显得局促不安。
「羽梅,有什么事吗?你怎么一直在注意时间?」李群芳很快就发觉她的异样。
「没事,妈。」她马上收回视线,不敢再猛盯著时钟看。见母亲走进厨房,才松下一口气。
随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夏羽梅感觉到自己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冒汗,好怕他真会闯上门来。
而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屋子外头传来一阵汽车声,吓得她花容失色地连忙跳起,急急往外冲。
不敢相信他真的找上门,夏羽梅此刻惟一的念头,就是以最快速的时间,将他拉离她母亲的视线范围。
不料,她这一跑却直直冲进傅君正好挡在门口的怀里,她身子一个不稳,直接往后倒,却教他及时伸手扶住她,才免除她恐怕会跌个四脚朝天的糗状。
心跳加快的她仍不忘拉著他走向他停在几步远的车子。
「羽纯,你在做什么?」傅君好笑地任由她拉著自己。
「我不是请你不要来我家吗?」她直喘大气,好险!
「你在紧张什么?我进去和伯母打声招呼是礼貌,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事?」他笑笑地指出。
「我就是不想让你和我妈见面,你上不上车?」她留意著四周,不想教不必要的人撞见他们两人。
「我在等你上车。」他一副和她耗上的样子。
担心会教其他人撞见这一幕,然后间接传进她母亲耳里,夏羽梅无法和他比耐力,她不能冒这个险,于是努努红唇便坐进车里。
暗君满意地咧嘴而笑,这才回到车内,将车子开上路。
又一次被迫上车,夏羽梅突然有一股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好像注定逃不掉他的纠缠。
而为什么这份预感令她有著说不出是悲是喜的感受呢?
这种模不清自己的情况,是不是代表著她有点动心了?才这么一想她猛然打住思绪,不敢再往下想。
医院里,夏羽纯费尽全身力气,总算把傅君逸从床上扶起来,就只为了帮他换件干净的病服。
不过,他老兄真的很不合作,在她帮他换衣服、需要移动他的身体时,他竟然连动也不动,就躺在那里像个活死人,看著她一个人吃力地把这件累人的工作完成。
所以,这会儿夏羽纯不只气喘如牛,她更是气得想宰掉某个人。
「喂!你只是双脚不能动,又不是连两只手都废了,拜托你不要像个死人,躺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你也不想想你很重耶!」她说著,往后倒进椅子里。
「我是不是听到有人在抱怨?我就说照顾我很辛苦,你做不来,是你自己信誓旦旦地硬说可以,我看还是算了吧!」傅君逸装著无辜的表情,乐得欣赏她粉颊上那因过度用力而引起的红云。
夏羽纯拼命喘气,也拼命要自己不要在意他的话,否则她真会在一气之下失手掐死他,省得留下他来累死她。
什么嘛!她好意照顾他,他不合作当个自动自发的病人就算了,还硬要说她做不来?
以她夏羽纯精力充沛的体力,这种小事会难倒她?他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我也想把你丢下来,一走了之,可是我比你还有良心,所以我不会离开,我会照顾你直到痊愈为止,不过你最好也合作点,不要占我便宜,每次在我扶你时,就把全身力气交给我,下次你那双手若是再不发挥作用,我绝对让你跌个四脚朝天。」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根本就是想趁机偷香。
暗君逸靠在病床上,嘴角挂著笑容,任由她直发牢骚,想当然他怎么也不会坦白自己把全身力气交给她,是因为她柔软馨香的身子,靠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舒服呢,
他不用这种方法接近她,她怎么可能上当呢!手法虽是卑鄙,但却是最直接的方法。
「我要喝水。」他说道,阻止她再喋喋不休下去。
夏羽纯果然闭上嘴,转身为他倒开水。瞧著她忙碌的背影,傅君逸眼里盈满笑意。
这几天,他算是模熟了她的性子,嘴巴即使说著不饶人的气话,但照顾他的一切所需仍很有一套。
任劳任怨地听他使唤,从未有缺席的一天,反而教他偶尔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欺负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生,但这想法往往在见到她被自己气红脸时,转眼消失无踪,取代之的是一连串的恶作剧。
「喂!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手里拿著茶杯,夏羽纯走到他身边。
「等到我脚伤痊愈便可出院,怎么?等不及想摆脱我了?」他扯扯嘴角,嘲弄地问道。
「你才知道啊!为了照顾你,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约会了。」她不禁抱怨出声。
每天从医院回到家中,别说利用晚上时间出去约会,有时她累得连晚饭都没吃,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且是一睡就睡到天亮,接著又要赶著来医院照顾他,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
还说什么只是牺牲白天时间而已,她根本是整个人都赔给他了。
「是上次哪两个男孩子?」他故作不在乎地随口谈起。
现在是不在乎,但等到她和他在一起,他会确定她只和他一人交往。
不谈承诺,没有约束,但在交往期间他要的是一对一的关系。
「哪两个?」她佯装不解地眨眨眼。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有一大票男朋友吗?」他并不惊讶,只是很意外她会这么坦白。
「喝茶。」她睨著他,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才说道:「你管不著我有几个男朋友吧!」
「你这么说未免太伤我的心,我们都相处几天了,即使不是情人,也是朋友,你这种态度不觉太冷淡吗?」傅君逸做出受伤害的神情。
夏羽纯撇撇嘴,是自尊心作祟,她才不想告诉他自己为何对他态度不好。
他也不想想这些天他是怎么待她的,把她使唤来、使唤去,简直把她当个佣人看待,她没有掐死他是他命大,他还想要她给他什么好态度吗?
她是来照顾他,不是来充当下女,这两者是有差别的,他可要搞清楚!
「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再埋怨小心把我气走,就没人照顾你。」她悻悻然地说,接过他喝完的茶杯,走向洗手间。
「你这种态度,我的脚伤还没好,大概就先被你气死了。」他叹了口气。
「彼此彼此,所以你最好让自己赶快好起来,让我们两个人都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她走出洗手间,手中端著脸盆,准备她每天例行的工作。
她不想说的这么无情,但是再这样和他相处下去,日子一久难免会发生令人想象不到的后果。他是个即使不展开追求攻势,仍能教人心动的迷人男子,而她肯定自己也是容易让人动心的女孩,谁能保证日后他们之中有人不会先动心?
那个人可能是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而她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她是享受恋爱游戏没错,也不兴承诺这一套,但可也不需要一个游戏人间的男朋友。
所以,她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好。
恐怕不能让她如愿了,傅君逸暗暗思忖道,既然他已看上她,自己岂会让她从指缝中溜走呢!
不,他不会,他只会想尽办法让她离不开他,察觉自己如此想要她的强烈念头,他承认她给他的感觉,不同以往那些女人,而这感觉他并不排斥,所以她必须是他的。
「如果我永远好不了呢?」他忍不住想知道,她会做何回答。
「那你就待在这儿度过你的晚年吧!」她没好气地回道,拧吧毛巾往他脸上使力地擦拭。
「轻点,你不会是把我当成家具在擦拭吧?」他问哼一声,这女人分明是借机在报仇。
「不赖嘛!你还颇有自知之明。」她吃吃笑出声,毛巾所到之处皆一干二净。
闻言,傅君逸简直是哭笑不得,但他不会一直处在下风,只见他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突然开口道:
「我要上厕所。」
「你等一下,我去叫护士来。」她停下擦拭的动作,转身正想按铃。
她几乎是什么都能做,惟一一件让她止步的便是——服侍他如厕的问题。
「不,别按铃,我受够了在床上解决这件事,我今天一定要到洗手间解决。」
「你别说笑了,好不好?你的脚伤没好,你怎么到洗手间?」
「不是有轮椅?」他瞄一瞄角落的轮椅。
「你说的简单,那谁抱你上轮椅?谁推你进洗手间?再者你要怎么站立,还有……」有太多细节她连说都说不出口,更甭说实地操演一遍。
扁是用脑袋瓜子设想一遍,她的脸便不自主地红透了,打死她,她都不这么做。
「你啊——」他拖长尾音,见她气得浑身猛颤抖,忍了好久的笑意这才爆发出来。
一直到差点岔了气,他才注意到她的表情已经布满风暴,于是他忙收起玩笑的心情,板正表情道:
「跟你闹著玩的,别当真。」
夏羽纯横瞪他一眼,接著便端著脸盆走进洗手间,如果她再开口跟他说话,她就是只猪。
暗君逸望著她僵直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间里,心情十分愉快。她真是愈看愈好看,也愈看愈有趣,等他伤一痊愈,他绝对要想个办法将她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