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打个呵欠,疲惫地走出医院大门。
事情终于结束了,郭玲已于凌晨时分产下一子,母子均安,只是他们在医院守候至今,简直快累垮了。
「我已经叫我哥哥来接我,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沈娟娟交叉双臂,冷冷地说道。
水云困惑地道:「为何不一起回去?」
「我可不想搭刽子手的车回家。」沈娟娟不屑地说。
「可是刚刚我们……」
「那是不得已的,现在,我不想再坐他的车。」她打断水云的话。
舒毅没说什么,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水云则紧皱眉头,受不了她幼稚的行为。
「如果你别一直称呼他刽子手,相信你们会相处得愉快些。」水云良心地建议。
「那是不可能的。」沈娟娟大声地反驳,「他杀了我妹妹。」她恨声道。
幸好现在已是午夜,医院门口没什么人,否则,她这句话,恐怕又得引起旁人的侧目。
水云叹口气,「他没有杀你妹妹。」这些人的用词还真是直接又犀利。
舒毅因水云的话而扬眉,定定地注视著她。
沈娟娟则怒道:「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凭什么这么说。」
「走吧!」舒毅开口道,领先往前走去。
「你哥哥真的会来接你?」水云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现在三更半夜的,如果搭计程车回去,太危险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不耐地回答。
「那我们先走了,沈小姐。」水云说道。
「等一下。」沈娟娟唤住她,「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他可是个刽子手,你自己小心点,别那么天真。」
水云揉揉太阳穴,「谢谢你的忠告。」和这些人说话还真累。
她走向车子,舒毅已坐在驾驶座上,并帮她开了车门,但他没有启动引擎,水云坐进车内,关上车门。
「我想,我们还是确定沈小姐的哥哥会来接她后,再离开。」水云睡眼惺忪地打个呵欠。
「如果你坚持的话。」
「我坚持。」她立刻道,「如果她肯上你的车,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你希望我挟持她上车?」他扬起双眉。
「当然不是。」她笑了一声,「我只是无法理解她这种幼稚行为,既然她能坐你的车来,为何回去就不行。」
舒毅肩一耸,「因为我是刽子手。」
水云瞪他一眼,「你真是令人生气,舒先生。」
「我知道,常有人这么告诉我。」他自嘲地道。
她又打个呵欠,说:「我不想和你谈下去了,我很累。」水云闭上双眼。她细致的脸蛋显出疲惫,散落在脸颊两旁鬈曲的秀发让她看来楚楚动人。
「一个落难的精灵。」舒毅轻声道。
「什么精灵?」她张开眼,困惑地问。
「不穿高跟鞋的精灵。」他的眼眸熠熠发亮。
「谁?」她不解。
他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注视著前方。
「和你谈话需要很大的耐心,舒先生。」她有些抱怨。
「你是老师?」他转个话题。
「嗯。」她倚著车门,试著想找出舒服的睡姿,「有人告诉你的,对吗?」
「你的爱慕者说的。」他静静地说。
「你说话喜欢拐弯抹角,我哪有什么爱慕者。」她闭上双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闲聊。
他轻扯嘴角,「你可是今天的热门人物。」
「你也是。」她蠕动一子,总觉得怎么睡都不舒服。
「你喜欢小孩?」
「嗯。」她微笑,「他们都很可爱。」
「如果是不可爱的学生,你愿意教吗?」他专注地凝视她。
水云想起在校实习时,教导的那些问题学生,「孩子都是可爱的,只是,有时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不是他们能负荷的,所以才会变得难缠,又不讨人喜欢。」她睡眼朦胧地说。
「你倒很了解。」
「以前遇到过。」她呢喃地道。
舒毅见她已快入睡,也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规律的呼吸显示她已入睡,但她仍不安地动一下,双脚自动褪去不舒适的高跟鞋后,这才不再乱动。
她竟然真的在他面前睡著了!舒毅讶异地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显然这女人在山上待久了,连最基本的警觉心都没有,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他还被称为刽子手,可是,她竟然就这样睡著,显然太相信人性了。
他脱下外套,覆在她身上,看来,她也需要好好上一课,免得怎么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他瞥见沈娟娟进入自家的车后,才发动车子,驶进静谧的黑夜中。
他一手拉下领带,并解下领口的扣子。今天还真是一团乱,至少他物色到了一名老师。
他转头望了水云一眼,深沉的眸子又见火花闪过。
一个天真的老师,或许翼安需要的就是能替他带来活力的老师,想起五岁的佷子,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见过翼安后,他才了解爷爷的忧虑,翼安静静的、不多话,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难怪爷爷会召他回来处理这件事。
只是,他往后的日子恐怕又会不得安宁了,今晚就是最佳的例证,他对这些事实在厌烦得很,但不至于搅乱他的情绪,可他觉得无聊透顶,他嘲讽地暗忖,或许他该——水云突然倒向他肩膀的动作打断他的思绪,他的外套滑向车座下,水云睁开眼困惑地看看四周后,又闭上眼睡了。
舒毅叹口气,这女人真的是半点警觉心都没有,他趁著在红绿灯前停车时,将西装外套捡起,再次盖在她身上,且让她舒适地靠著他。她这种单纯的信任,让他无法置信地摇摇头,突然,他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五年前她也在的话,不晓得她会相信谁的话?他自嘲地扬起嘴角,当家人都不相信他时,他还能指望谁会相信他?
想想,这不过只是一个愚蠢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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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起身坐在床上,懒懒地打个呵欠,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这几天,她常会有这种错觉,因为这房间对她而言,仍是陌生的。
她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随即睁大双眼。
「十点多了?」她吓了一跳,「怎么睡这么晚?」在山上,她一向六点多就起床了。
她跳下床,这才忆起昨晚送郭玲到医院的事,对了,她很晚才回来的。
她走到浴室漱洗时,觉得有一点想不透,「奇怪了,我什么时候回到家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纳闷地望著镜中的自己,用力梳著鬈曲的长发,她的头发又毛又容易打结,一早起来,就像米粉妹似的。
她记得小时候还会为了这讨人厌的头发大哭一场,她多羡慕人家又直又黑的秀发,可是她的头发偏红,而且又毛又多,真是令人沮丧,不过,现在她已能和这头乱发和平共处了,只要它不要像一圈「飞碟」绕在她头上就行了。
「奇怪,真的想不起来。」她轻蹙眉头,快速地将头发编成辫子。
她只记得在舒毅的车上睡著,其他一切完全没有印象。她快速梳洗后,换上牛仔裤和T恤,急忙走出卧房,她十一点和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有约,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她下楼时,客厅里坐著关伦仟夫妇、关云峰和关月、苏玉梅,一尘不染的客厅已难看出是昨天晚宴中乱烘烘的场地。
「要出去?」欧雅诺询问女儿,她是个高挑的妇女,肤色微黑,大大的美目遗传给水云,五官的轮廓很深。
「嗯,和思琪、敏柔约好见面。」水云解释道。
她转向关月,颔首道:「早,姑姑。」
「不早了。」关月笑道,「昨晚累坏了吧?」
「表姐,阿尔萨兰打电话给你。」苏玉梅迫不及待地说。她实在太好奇了,昨天发生什么事,为何舒毅今天一早就打电话来?
「找我?」水云愕然道,「有事吗?」
「他留下电话号码,说你起床后再打给他。」关伦仟递了张纸条给她。他是位高大的男子,眉宇间尽是温柔的笑意,虽不是很英俊,但书卷味浓厚。
「你赶快打给他。」苏玉梅催促道,她实在太好奇了。
「我赶时间,我到外头时再和他联络。」她将纸条塞入口袋里。玉梅失望地叹口气。
「我走了。」水云说道。
「姐,我和你一块出去。」关云峰从沙发上起身。
「干嘛?」水云看著小她五岁的弟弟。他今年刚考上大学,是个活泼好动的大男孩。
「云峰说闷在这儿无聊,想去打工。」欧诺雅微笑著说。
「好啊!」水云赞成地点头。
在这儿真的没事可做,连她都觉得闲得发慌,更何况是好动的弟弟。
「水云,向奶奶问安了没?」关伦仟唤住女儿。
关水云叹口气,「还没。」她对弟弟说道:「等我一下。」她忘了每天都要向奶奶问安。
她跑回二楼,快到奶奶房门时,才放慢脚步,因为奶奶不喜欢莽莽撞撞的人。敲了门,她站在门口说:「奶奶,是我。」
「进来。」水云推开门,必恭必敬地道:「早,奶奶。」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早’。」老夫人微低沉的声音有丝严厉的味道。关老夫人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睡袍,交叠在棉被上的双手,各带著翠绿的镯子,白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成髻,脸上敷著白粉,嘴上抹了些口红。
水云无法理解,为何生病的人还要涂粉呢?奶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人,她精神好得很,水云相信,奶奶即使训人几个小时,一定也不会显出题疲态。
「大小姐昨晚上太累了,您就别怪她。」站在一旁的章妈打圆场道。章妈年约五十岁,是个和蔼的妇人,年轻时就在关老夫人身边服侍,一直待到现在。
「我没怪她。」关老夫人淡淡地说,「你昨晚都和阿尔萨兰在一块儿?」
「是的,奶奶,还有沈小姐和刘先生。」水云回答。他们昨晚一到医院,立刻通知郭玲的丈夫,他当时仍在公司加班。
「是他送你回来的?」
「是。」她不知道奶奶问这些要做什么?
「以后少跟他在一起。」关老夫人接过章妈递给她的热茶。
「为什么?」水云皱眉询问。
「他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关老夫人严声道,随即又放缓语气,「虽然我和他爷爷交情不错。」
「他看来人满好的。」水云说道,至少昨晚他很热心,且迅速地送郭玲到医院。
「如果你知道五年前的事,你就不会那么说了。」水云实在不懂,五年前的那椿事有这么严重吗?根据苏玉梅告诉她的内容,或许舒毅是该为毁婚一事负责,但他一定也没想到珊珊会因而驾车失事,就这样而说他是刽子手未免太严苛了。
「他的罪过有这么大吗?」水云不解地摇摇头。
「当然。」关老夫人颔首道,「别提这事了,一大早的,触霉头。」
「那我出去了。」水云立刻道。
关老夫人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水云走出去后,关老夫人才在章妈的搀扶下,下床活动筋骨。「整天躺在床上,闷死人了。」关老夫人抱怨道。
「老夫人,您可得忍耐。」章妈说。
「我知道。」她了然于心地说道。
「现在不挺好的,您大寿时,儿孙全回来了。」章妈笑著说道,「而且,大小姐和少爷也这么乖巧。」
「那可不。」关老夫人摇头,「水云那丫头有自个儿的主张,和她父亲一个样,我就怕她会出什么乱子。」
「怎么会,大小姐柔顺得很。」
「那只是表面。那丫头可瞒不了我,别忘了,当初伦仟在我面前不也装得必恭必敬,谁晓得一转头就瞒著我和那女人结婚。」从关老夫人的语调中听得出有一丝怒气。
「老夫人……」章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是个老古板吧!都二十四年了,还为这事生气。」她在椅上坐下。
「不,我没这意思。」章妈急忙道。
「放心,如果我没释怀,就不可能让他们回来,我自个儿晓得,我这把年纪了,也没几年活了,你别安慰我了。」她打断试图安慰她的章妈,「我心里清楚得很,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我想在我闭眼时,见见我的儿孙,这也不为过吧!」
「当然不会,老夫人。」章妈点头。
「只是水云这丫头……」「怎么了?」关老夫人皱著眉头,「我老觉得她和阿尔萨兰不对劲。」
「您别多心,他们昨天也才第一次见面,哪会有什么事。」章妈替老夫人捶捶肩膀。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心里会有疙瘩,阿尔萨兰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关老夫人不解地摇头。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老夫人,毕竟舒老爷年岁已高,舒家也只剩舒少爷能接掌企业,就算舒老爷当年有多生气,可现在也不得不面对这问题。」章妈道。
关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没有,只是希望水云和阿尔萨兰之间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您多心了,老夫人。」章妈笑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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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来晚了。」关水云拉开椅子,坐下后,对思琪和敏柔说声抱歉。
「怎么回事?」敏柔擦擦鼻涕,厚重的黑框眼镜不识趣地滑下她扁平的鼻子,凌乱的长发扎在头后。「你从不迟到的。」
「睡晚了。」水云说道,向走来的侍者点了杯果汁。
思琪由小说中抬起头道:「你不是一向六、七点就起床,像公鸡一样。」她是三人之中最矮的,短短的头发,粉红的脸蛋,大大的眼楮总是一副纯洁无辜的模样,可却是三人之中说话最「毒」的人,典型的「表里不一」。
水云微笑道:「一年不见,说话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她们自去年毕业后,已经一年没有再见,最大的原因是思琪会晕车,她死都不想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再坐两个小时公车,还要走路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山上看好,思琪说,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好。
「这叫特色,当然不能变。」思琪啜了口冰红茶,「你在奶奶家过得还好吧?」水云已在电话中告诉她大致的情形。
「还好,只是规矩多了点,而且闷得慌。」水云随手拿了本桌上的漫画。这家店是时下颇为流行的漫画饮料店,思琪喜欢看小说漫画,因此,三人便约在这儿。
「打算待到开学?」敏柔问,她又拿了张面纸擦鼻涕。
「我想早点回去,可是奶奶身体不好,所以,可能真的得再多待些时日。敏柔,你感冒了?鼻子都擦得脱皮了。」水云喝口侍者送来的果汁。
「嗯。」她难过地说道:「已经一个礼拜了,前几天更难受。」她推推再次往下滑的眼镜。
「我刚刚还担心会不会被传染。」思琪想了一下,又道:「你有没有带感冒药来?」
「有啊!吧嘛?」敏柔不解地问。
「拿一片给我,如果我觉得有症状,就先吃药。」思琪说道。
「这样不好吧!」敏柔蹙眉道:「每个人的药量又不同。」
「你别乱吃敏柔的药。」水云也不赞成地摇头。
「你们别紧张兮兮的,快啦!」她催促敏柔。这么聪明的主意,只有她想得出来。
敏柔只好打开小背包,「你确定?」
「废话,别婆婆妈妈的。」思琪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敏柔只得从包里拿出药包,一条手帕也随著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掉了?」水云蹲云,捡起手帕,「敏柔,你买男用的手帕干嘛?」
水云讶异道,这条手帕大得惊人。
「那是要还人的。」敏柔解释,「前些天走在街上时,正巧面纸用完,鼻涕差点流出来,只好向一个男的借手帕,可是他转身就不见了,所以我随身带著,说不定可以再遇到他。」她折好手帕,再次放回背包里。
思琪定定地凝视她,「那男的一定很帅吧!不然,你干嘛留著手帕。」
「不是,我只是想还他。」敏柔急急地说。
「哎哟!脸红了。」思琪逗她。
「哪有。」敏柔模著脸。
「看来,某人的春天快来了。」思琪高声道。「你别乱说。」敏柔羞涩地打她一下。
水云笑道:「拜托你们好不好,这是公共场合,小声点。」敏柔不好意思地羞红脸,思琪则邪邪地笑道:「快说,那男的长什么模样?我们帮你万里寻夫。」
「神经。」敏柔又打她一下。
「又没什么,就高高瘦瘦的嘛!」
「拜托,说具体点行不行?什么高高瘦瘦的竹竿不也高高瘦瘦的。」她瞪了敏柔一眼。
水云咯咯笑道:「思琪,你正经点行不行?」她脑海中突然掠过一抹高瘦的影子…
…对了,她还没打电话给舒毅呢!
「我去打个电话。」她对思琪和敏柔说。
「什么电话?」思琪随口问。水云起身从口袋中拿出纸条,「昨天认识的,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男的?」思琪追问。
「嗯。」她随即瞪了一脸贼笑的思琪,「少在那儿乱想。」
「哪有。」她无辜道,等水云一离开后,她立刻对又在擦鼻涕的敏柔说:「看来,有两个人的春天到了。」
敏柔斜睨她一眼,「你别乱说。」她将药包递给思琪。
「我哪有。」思琪眨眨她的大眼楮。
水云则在柜台前打电话给舒毅。
「喂,麻烦请找舒毅。」「总经理正在忙,请问你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略带敌意地问。「我是关水云,舒毅先生要我打这支电话的。麻烦你帮我接一下。」水云说道。秘书立刻道:「我知道,总经理交代过,请你等一下。」水云又投了块硬币,免得电话断了讯。「喂!」半晌,舒毅低沉慵懒的声调随即传出。「舒先生,我是关水云。」「关小姐。」舒毅自公文中抬起头,「昨晚睡得可好?」他想起她昨晚的睡颜。「很好,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送我回来,昨晚我在你车上睡著了。」她迟疑一下,又道:「我昨晚是自己下车的吗?」舒毅扬起嘴角,「不是。」「噢!」她愣了一下,「我很好奇——」「是我抱你下车的,关小姐,如果你是在担心你的名誉,那你可以放心,我对昏睡的女人向来是非常尊敬的。」他嘲弄地道。水云立刻皱了一下眉头,「你常如此扭曲别人的话吗?我当然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我说过,我只是好奇罢了。」舒毅涩声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东西遗留在我车上。」
「什么东西?」水云不解。
「高跟鞋。」
「噢!很抱歉。」她想起那双磨人的高跟鞋,「我去拿好了,你公司在哪?」
「不用这么急。关小姐,你中午有空吗?」
「有。」
「你对台北熟吗?」
「不熟,不过,我可以问人,我找得到你公司的。」她保证道。
「你在外面?」他听到嘈杂的声音。
「是的。」
「哪条路?」他又问。
「靠近罗斯福路四段。」
「我去接你。」
「啊!不用了,我和同学在一起,而且,只是拿鞋子,不用麻烦你了。」水云说道。
「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水云惊讶地道,她和他能谈什么?
「见面再谈,你把你那儿的正确地址告诉我。」水云皱一下眉头,这男人真爱下命令。她拿开话筒,问柜台的服务生,「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咖啡厅?」她可不想凡事听他的,再者,她不认为这儿的格调适合谈事情。
服务生告诉她隔条街有间「卡布奇诺」咖啡厅。
「喂,舒先生,你知道罗斯福路有家‘卡布奇诺’咖啡厅吗?」
「我知道。」舒毅又道,「我们十二点半见。」
「好,再见。」她放下话筒,走回座位。
思琪和敏柔立刻从小说中抬起头,「怎么样?」思琪问。
「什么怎么样?」水云不解。
「你们谈什么?那男的是谁?」思琪追问。
「他叫舒毅,是奶奶朋友的孙子,他只是要拿高跟鞋给我。」水云解释。
「高跟鞋?」敏柔愕然,「你什么时候穿起高跟鞋来了?」
水云叹口气,她这两个朋友真是好奇宝宝,于是,她把昨晚的事叙述一遍,但略过「刽子手」那段不提,她可不喜欢在人后说长道短的。
「哇!」思琪叫了一声,而且还邪邪地笑著。
「哇什么?」水云不解。「真是戏剧化,这表示你们两个有缘,更何况,你还把鞋子遗忘在他车上,这就更不得了。」思琪啧啧有声地分析。
「灰姑娘不也是掉了一只玻璃鞋,王子就是凭著这只玻璃鞋找到她,然后两个人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思琪夸张的语调使水云和敏柔笑出声,「少胡扯。」水云取笑道。
「我可没得扯。」思琪不以为然地说。
水云不想和她瞎起哄,「十二点半时我得出去一下,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怎么不直接来这儿?」思琪问,她想看看那男的长什么样子,好奇嘛!
「他还有事和我商量,在这儿谈很奇怪。」敏柔看一下四周都是漫画和小说,「那倒也是。」
「他要和你谈什么?」思琪追问。
「不知道。」水云耸肩。
思琪转转眼楮地,「会不会是叫你嫁他?」
「拜托你行不行。」水云受不了地瞪她一眼,「少胡扯,我和他才见过一次面。」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你看这小说的男女主角还不是见一次面就结婚。」她挥挥手上的书本,「他们先假结婚,最后假戏真作,很多都是这样的。」
「现实中没有这种事。」敏柔说句公道话。
「你怎么知道?」思琪对她皱皱鼻子,「不过,水云你要小心一点。」她瞄一眼书本的内容。
「小心什么?」她又啜口果汁。
「有很多小说中,假结婚的男主角都会强暴女主角——」水云含在口里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老天!」她拿纸巾掩住嘴。
思琪和敏柔大笑出声,思琪又道:「预防的方法就是不要惹他生气,吃醋,或让他喝醉,听到没?」
水云恼火地道:「你别说了行不行?」
思琪眨眨双眼,「好啦!再讲一句就好。如果你们有误会产生,例如你看见他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不要马上转身跑掉,说不定他是被人下了药,你可别那么蠢,让那女人奸计得逞。」她振振有词地说,「你可不要做那种笨女人。」
水云揉揉太阳穴,受不了地说:「你别现实和小说都分不清楚。」
「谁说我分不清?」思琪无辜地眨眼。「你们约在哪儿?」
「卡布奇诺。」她回答。思琪若有所思地点头。
「别说这些了。」水云摇头,思琪就会在那和胡说八道。
敏柔打了个喷嚏,思琪立刻扣住嘴巴,「病从口入。」她还不忘说句话。
「你还好吧?」水云关心地道,敏柔的鼻子已经红通通的了。
「没事。」敏柔道,「每次学校只要一有流行性感冒,我就会被学生传染。」
「我可能不会教书了。」思琪突然道。
「为什么?」水云讶异地问。
「我不像你们对教书这么有兴趣,以前就有这念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实习一年后,更加深我的决心。」
「你准备赔‘公费’?」敏柔问。
「嗯。」思琪点头,「可我爸妈不答应。」
「真的决定了?」水云问,她没想到思琪这么快就做决定。
「嗯。」思琪肯定道。
「如果真想清楚了,那我支持你。」水云拍拍她的手,她一直觉得老师这职业不适合思琪。
「我也是。」敏柔道,她也明白思琪不可能在老师这行待太久的。
「谢谢。」思琪点头,「有你们的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她觉得当老师太沉闷了。
「打算以后做什么?」水云问。
「下海。」思琪正经道。「啊?」敏柔惊呼,「下海?」水云皱眉,「你又在胡扯了。」
「我是说真的,我要下海——」她顿了一下,「当救生员。」她笑道。
敏柔和水云也笑了,「又说笑了。」水云道。
三人笑成一团,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无忧无虑的那段日子。
三人愉快地聊著,直到水云起身道:「快十二点半了,我先去化妆室一下,等会儿我就走,你们在这儿等我。」
「好。」思琪道,待水云走后,她却对敏柔说:「我们偷偷跟去。」
「这样不好吧!」敏柔深觉不妥。
「不会啦!难道你不好奇?」思琪道。「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的准没错。」她斩钉截铁地说,反正顶多被水云骂罢了。
敏柔不是不好奇,事实上,她可是好奇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