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火天使 第七章

天使静静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影仿佛要被白色被单淹没似的,半长的黑发凌乱地散落枕畔,在白被单的映衬下,失血的面颊像像牙雕刻出来般冰冷。

他站在床前,伸手想要触模她柔润的脸,却在踫触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

「你要怎么解释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原因?」

「不能保护天使的人,没有资格呆在她身边!」

是的,他没有能力保护她!今天她会痛苦地躺在这里,全都是他的错!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真的是他在保护她吗?从童年时第一次相逢之日起,她就为了他而身受重伤;此后加入INC,治疗她的是女巫,他根本帮不上忙;她凭自己的智慧在INC占据一席之地,完全不用依靠他的力量;每一个雷雨之夜,是她将他自血腥的梦魇中拯救出来;甚至这一次——她救了他,而他杀了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他带给她的永远只有痛苦,他自以为是的保护简直可笑之至!

冷火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改变了,从前的他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只要天使在他身边,即使是用束缚、捆绑的方法他也毫不在乎,如果一定要分开,他宁愿与她同坠地狱!而现在,他担心天使和他在一起会有危险,他害怕天使会恨他,他恐惧自己狂烈的独占欲会无法克制地伤害到她!

是因为恋爱的原因吗?因为深爱著天使,所以才会改变……

他已经没有自信可以保护她了,或许只有离开他,天使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吧?主教应该比他更有资格成为天使的守护神,那个男人对她的呵护向来让他嫉妒不已的啊……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难过吗……」他喃喃自语,「希望不会难过太久……」

「唔……」一声低细的申吟发自昏迷的天使,随著长睫轻颤,那双幽深的美丽黑眸缓缓睁开了。

他惊喜地握住她的小手,「你醒了!靶觉怎么样?会不会很疼……」他的声音一下子断了,因为天使看著他的眼神是如此陌生、冰冷、无情与——憎恨!

「不要踫我。」她微弱而沙哑地说。

他的心猛然沉下去,仿佛从万丈高空失足而落。他所害怕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吗?

「我这样握著你,伤口会很疼对不对?」他勉强自己微笑,「我真不小心……」

「永远不许再踫我,」她轻轻打断他,眼神冷酷而坚定,「因为,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这句话在他脑中投下一颗毁灭一切理智的炸弹。他盯著她没有表情的脸,这张总是甜蜜微笑的脸,总是温柔含情的脸,竟然也会有如此冷酷的一天!

他又被遗弃了吗?就像童年时母亲用外遇、父亲用死亡遗弃他一样,天使也用仇恨遗弃他了吗?

「收回去……」他的声音开始危险地轻颤,紧紧盯著她黑幽幽的瞳眸,「把这句话收回去!」

她眨也不眨地与他对视,苍白的唇瓣紧闭,写满绝不妥协,而在她眼眸深处,却藏著深深的、深深的——恐惧。

他猛地抓住她的双肩,强迫她开口,「说你收回这句话!说呀!」

她因他强猛的力道而蹙眉,却死命咬住下唇,即使额上冷汗涔涔,痛到全身发抖,耳鸣目眩,仍是倔强无言。

他无意识地越捏越紧,直到她瘫软昏厥,才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做了什么?!他惊恐地看著掌中濡湿的鲜血和天使雪花、石膏般苍白的脸,他杀了她吗?他杀了天使吗?!

「恶魔!」

幼时第一次杀人的恐怖记忆涌上心头,那两个黑人小混混的惨叫声倏地在耳边响起,凄厉而恐惧。「你是个恶魔!」

「不!」他大吼出声,他不是恶魔!不是!

可是他做了什么?!

一张惨白而阴森的脸从地狱里望著他,「你和我一样!」那张脸狰狞地笑著,鲜血从太阳穴的黑洞里婉蜒爬出,仿佛是扭曲的蛇,吐著红信,「儿子,你就是我!」

「不!」紧拥天使昏厥的身子入怀,他誓言救活她,「我一定要救你,绝不让你死去!决不!」

*********

意大利‧罗马‧卡莱弗洛城堡

夜风在庭院的林木间穿梭,将阵阵夜来香的馥郁传送到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扫除了白日里的燥热,带来舒爽的凉意。

万籁俱寂之时,一抹淡淡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重重警戒,潜入府邸东侧的卧室。自宽大的阳台向屋内张望,主人正在沉睡,除了微弱的时钟滴答外,毫无声息。来人谨慎地谛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行动,一把装了消音器的密林点三七五悄然瞄准床上的黑色头颅。

就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秒种,仿佛吹灭一口烟般轻而闷的「噗」声响过,暗杀者猛地抽搐一下,「扑通!」「哗啦!」尸体撞破了阳台的玻璃门倒向屋内。

睡在床上的男子应声弹起,枪已在手。

「出来!」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窗口空无踪迹,只余白纱窗帘被夜风吹得上下翻飞。

「砰!」门被猛踹开,亚力‧康迪滚了一圈又弹跳起来,手中亦举著一把枪,「柏恩!你没事吧?」听到响动他就立刻赶来,幸而柏恩未遭不测。

「我没事。」柏恩收起枪。方才显然有人想要暗杀他,却被另一个神秘人物狙击,而那人救他一命后就鸿飞冥冥。

此时府邸的守卫和保镖也已纷纷赶至,见此情景,惊怒瓜葛。他们竟让敌人溜进眼皮底下!幸亏主子安然无恙,否则他们个个都该以死谢罪了!

亚力走过去将阳台上的尸体拖进屋,灯光下,死者大睁双眼,面容扭曲,一颗子弹从后脑直穿前额。

「他是‘小表’格雷!」亚力认出这名暗杀者的身份,不由惊呼。

「小表」格雷是欧洲黑道最有名的独行杀手,出道五年来至少做过二三十单生意,行事周密,手段狠辣,从无猎物可自手下逃脱。所谓「阎王好见,小表难缠」,格雷的危险可以想见,然而如今却当真成了「小表」了。

一个闪雷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仲夏夜的雨总是来得这般迅速与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云层,与此同时,从相邻的卧室传出一声尖而短促的惊呼。

「茱丽娅!」

「吉玲!」

柏思和亚力同声叫糟,那神秘人物竟未离开卡莱弗洛,而是潜进了邻室!若他伤害了吉玲……两人一言不发,一个冲向门口,另一个则潜向阳台。

「放开她!」柏恩踢开门板,锐声警告那企图不明的神秘人物。

那人一身黑衣,左手扣住吉玲的脖子,右手一把带有激光瞄准器的斯特尔姆‧鲁格手枪正顶在吉玲的太阳穴上。

柏恩紧紧盯住他的眼,黑色面具遮掩下,他的双瞳亮如山猫,放射出幽冷的光。啊!是他!柏恩认出来了,就是这个人枪杀了父亲,而且还差点暗杀了自己!

神秘人物拖著吉玲转到了离门和窗都较远的死角。柏恩知道他已经察觉自己和亚力夹击他的企图,心头慢慢沉了下去。

这个人,是杀手中的极品角色,无怪「小表」格雷轻易死在他手上,吉玲落于他手,怕是凶多吉少。

「我不想杀人,」神秘人执枪的手稳若磐石,声音冷而沉,「别逼我开枪。」

「你要什么?」柏恩垂下枪口,冷静地问。

「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你的血型?」

「RH—AB阴性。」

「你有个妹妹?」

柏恩皱起眉头,这个人和茱丽娅有什么关系?他若不认识茱丽娅,为什么要问?他若认识茱丽娅,又为何要挟持她?

「对,我有一个妹妹。」

「请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

「那天在墓地时你见过的。」

柏恩的脸色变了,父亲下葬那天突然出现的少女,有著震动他整个心灵的熟悉,难道……难道……他的心倏然狂跳起来,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好!我跟你去!」

「柏恩!」亚力大惊,从阳台冲进来,「这太冒险了!」

「不用担心。」柏恩举起一只手,「他不是来杀我的,否则就让‘小表’格雷得手了。」

「放下枪,慢慢走过来。」

柏恩照做。

当冷冰冰的枪口抵上他的前额后,神秘人松开吉玲,把她推向亚力,一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走!」

「你是INC的杀手?」坐上一辆雪铁龙,在神秘男子的命令下开上出城的路,柏恩冷冷地问。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抬手揭下面罩,露出一张极其年轻、极其英俊,而又极其冷酷的脸庞。「我是冷火。」

*********

柏恩‧费马洛推开一间白色病房的门,立刻见到了那个惊鸿一瞥的女孩。

她半坐半躺在病床上,黑发柔顺地披拂在肩头。她原本静静望著黑暗的窗外,听到开门声就转过脸来。那是张小小的、苍白的脸,有著柏恩熟悉的五官,和陌生的神情。

柏恩‧费马洛的心脏强力鼓动著,一股喜悦的浪潮激动他的思想、他的感情,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了——不是也许、可能,或99%的肯定——她绝对就是茱丽娅‧费马洛,那个小时侯既爱哭又爱笑的、分离了十四年的、他惟一的亲爱的妹妹!

「茱丽娅……」他轻轻叫出这个珍贵的名字,仿佛害怕声音一大就会将她化为幻影。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不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柏恩心一沉,她……不记得他了吗?毕竟那时她才六岁……「是我!」他向她走近几步,「我是……」

「柏恩。」她悠悠地开口,正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用的却是英语,「我记得你。」

一股热浪冲进眼眶,他闭了闭眼楮,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平复激动。他大步来到床前,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瘦弱的身子。「茱丽娅!茱丽娅!」

「啊……」她低低的叫声中带著丝丝痛楚,他立即敏锐地察觉到她睡衣下包扎的厚厚绷带。「你受伤了?」他松开她,焦急地问,「要不要紧?」

「柏恩……」她不理会他的问题,眼眸中有著淡淡的疏离,「你为什么来?」

「什么?」柏恩愕然,他没有想到在漫长的分离之后,茱丽娅竟会问这样的问题,「你不知道吗?我们找了你十四年啊!」

「为什么要找我?」她仍坚持问,仿佛完全不明白他的激动。

他哑然。为什么?为了弥补?为了愧疚?为了……爱?他说不出口,那个字太纯净、太神圣,现在的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宣称;而弥补或愧疚……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得教人恶心!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的,他为什么要找她呢?

「为了……我自己。」良久,柏恩终于回答,「为了我的良心。」

她笑了,眼神变得柔和,「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柏恩看著她,这是他的妹妹,血脉相连;这也同样是个陌生人,他不清楚她的过去,也无权干涉她的未来。

「你是谁?」他低声问,不复有刚见面时的情感激涌。

「我叫天使。」她微笑,「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曾经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天使,只有他找不到,所以,他要我永远陪在他身边,做他的守护天使。」

「我喜欢这个名字,柏恩。」

柏恩终于明白,他的妹妹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应该说,自从十四年前父母将她遗弃在纽约的黑巷之时,茱丽娅‧费马洛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名叫天使的女孩,而她,也有著自己归属的天堂。

「我懂了……」他点点头,「天使。」

看出她的疲倦,柏恩不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这间病房。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一个悠悠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你的父亲已经不欠我什么了,柏恩。」

轻轻带上门,柏恩‧费马洛吐出一口郁结在胸口的气,重新戴上黑手党教父的冰冷面具。

那个带他来这里的栗发蓝眼男子仍站在不远处,他——应该叫冷火吧?

「有些事情,我想你该会有合理答案。」柏恩逼近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俊俏男人,既然带他来到这里,又毫不顾忌地表露身份,想必已有全盘托出的准备。

「你问。」冷火简单地说。

「茱丽娅……怎么成为INC一员的?」当年费马洛家族灭了追杀父母的对头后,才知道茱丽娅已奇迹般逃出敌手,但他们几乎将整个纽约翻过来用筛子筛,也没能找到茱丽娅的下落。此后的十四年,父亲和他也曾多方查找,始终音讯全无。如今方知竟是加入全美暗杀界的天王级组织*,难怪他们毫无线索。

「首领捡到天使和我,就这样。」冷火的回答简短而坦白,「但是天使的身世在INC中并无人知晓。」他说谎了,并不是不知晓,而是不愿知晓啊……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接受这项任务的!

天使和我?这个叫冷火的男人……也是弃儿吗?心思一转而逝,柏思想到的是另一个重要问题。「INC派你们来暗杀我父亲的?」费马洛家族并未曾开罪过INC,想也知道是有人雇佣他们下手。

「准确说是派我来暗杀你们父子,只是没想到买家还另外请了‘小表’格雷。」

「谁是买家?」

冷火摇了摇头,这涉及到组织的机密与INC的职业道德,即使知道也不能告诉柏恩‧费马洛。他是被「黑刀子」惩戒,但他并不打算背叛组织。

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柏恩的脸色阴沉,「你冒险带我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和茱丽娅相认吧?」

「天使……病得很重,必须进行骨髓移植。」冷火咬牙,直接说出目的。

「什么?」柏恩大怒。虽然他早看出茱丽娅状况不佳,却没料到竟严重到这等地步,「INC怎么回事,救了茱丽娅却没有好好照顾她吗?」

冷火不语,柏恩则视为默认,「如果茱丽娅有什么危险,我会用一切力量铲平INC!」

「至于你——既然是你杀了我父亲,那么就由你接受我的复仇!等茱丽娅病好之后,再来算你我之间的血债!」

*********

他站在房门前,想要伸手推开,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为什么不进去?」

一个微带好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倏地回头,女巫端著一个小托盘站在那里。

他无言地让开路。女巫拉开门,又问了一句:「你不进去?」

他摇摇头,天使不会想见他的,现在的他,也没有资格去见她。

女巫耸耸肩,向病房内走去。「等一等!」他伸出手,「吃完药,给她吃这个。」

摊开的掌心,一颗牛奶巧克力静静躺著。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他无力地倚住门,将额头抵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就离她更近一些。随著一声沉闷的雷鸣,走廊的灯也开始明灭跳动,熟悉的恐惧又倏地袭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缩拢肩,手捏攥成拳,整个人紧绷成一团。不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

他呼吸急促,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前前呼唤,「天使……天使……」

但是这一次,他听不到回答,也没有那双把他拖出回忆沼泽的温暖小手。错误不能得到修正了吗?他没有机会弥补了吗?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

他一直只想保护她的啊……他一直只想在她身边的啊!天使……

还有什么是可以为她做的吧?又一声雷鸣滚过,他倏然想到,眼神燃起了一线火光。是的,还有能为天使做的事——

雷雨终于落下来了。

*********

回到卡莱弗洛时,雷雨已经狂泻如注,只是从汽车走进大厅的短短距离,也已经让柏恩从头湿到脚了。

「柏恩!」

等得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亚力‧康迪和吉玲‧罗特立刻迎上来。

「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你全湿透了!快去换衣服吧!「

柏恩恍如未闻,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吉玲‧罗特。

「你怎么了?」吉玲关切地伸手在他眼前轻晃,「柏恩?柏恩!」

他仍怔忡著,电光撕裂大气,在窗前一闪而过,那张小小的遥远而微笑的脸,在记忆中模糊、泛黄、破碎、远去,他明明才刚见过她,为何此时却丝毫无法准确忆起她的样子?反倒是眼前这张皱著眉头,眸中溢满关怀与淡淡忧郁的小脸,在心头益发清晰起来,甚至,让他莫名感到熟悉而温暖……

「茱丽娅……」他忽然张臂抱住了吉玲,把脸埋进她的发丝,在她耳边低低地呼唤著,「茱丽娅……」

亚力无法自抑地张大了口,惊愕地看著眼前这一幕几乎算是奇迹的景象。

电闪雷鸣,似在嘲弄,似在叹息。

*********

雷雨愈趋剧烈,大有转成暴风雨之势。主教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出来吧。」他淡淡地说。

两条人影诡异地现身,一个黑发而高壮,眼眸黑中隐泛蓝光;另一人瘦削高挑,有一双灵动的灰眸。

「我想也该到了,INC的追踪网一向很有效率。」主教回过身,水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波,「Kay派你们来的?」

「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实在有些尴尬,但也没办法。」修特‧奥拉比——病毒眨了眨眼,「我不太清楚你和女巫的行为算不算背叛,不过我打算当做没看见,反正我们的任务里没包括这个……」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同伴,接著说,「阿里对付柏恩‧费马格,而我则负责解决冷火。Kay说必须带回他们——不论死活。」

「你觉得你做得到吗?」主教淡淡地问,电光在他的金发上闪亮,却未能动摇他一分一毫。

「哎,被你这样一说真伤脑筋……我可从来不想跟INC的头号杀神作对啊。」病毒有些夸张地大叹一口气,灰眸闪过几分不怀好意。

「我也不想令你们为难,」主教总是温和微笑的俊容变得冷峻,「关于这件事,我会回总部亲自跟Kay谈。在我回来之前,请你们暂时不要动手,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既然你这么说……」病毒耸耸肩,「我们也不会不知好歹,是不是?」

阿里仍旧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也不喜欢做这种与同伴自相残杀的任务,何况他是真心疼惜天使那个乖巧可爱的娃娃。主教能一力扛起自是最好。

「那么,若是在我回来之前,天使与冷火出了什么事的话,也就著落在你们身上了。」

主教终于微微一笑,阿里皱起眉,病毒则冷下脸。

窗外,暴雨如瀑,仿佛在呼应屋里的诡异气氛,下得愈发惊天动地了。

*********

悄无声息地在床边坐下,主教轻抚天使无血色的脸颊。她并非沉睡,只是因精神不济而无力睁目。

「天使?」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拉斐尔。」她闭著眼,呢喃的声音像蚊子叫,「上帝喜欢开这种愚弄凡人的玩笑吗?」

她已经竭尽所能地斩断与费马洛家族的联系了,却不料天意弄人,兜兜转转之后一切又回到起点,而且,这一次还无可避免地要连累拉斐尔……

「不用担心。」主教眼中流露出奇异的笑意与悲哀,「神甫会为你祈祷的。」

「也会为威尔祈祷吗?」

「会的。」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声音中的迟疑被巧妙地掩饰了。

如果可能,他是非常想将那个男人抹杀干净,成为天使心目中惟一依赖信任的人。然而,总是太迟啊……「你……不恨他吗?即使他杀了你父亲,你也一点儿不恨他吗?」

「我是威尔的天使,没有威尔,我也就不是天使了……爱上火焰的我,即使会被烧伤,也没有办法啊…」

闻言,主教恍惚了。幸福或许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束缚他人,也被束缚;或许,每个人的幸福都有不同的形式,而天使与冷火已经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最好的一种……

「睡吧,」他站起身,「等你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神甫向你保证。」

「拉斐尔……」

「嗯?

「我一直在想,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什么?」

「我怕的——每一次当威尔出任务时,我都害怕他会死……我可以信任你吗,拉斐尔?」

「当然……可以,为天使服务可是神甫的职责啊。」他慢慢地说,感觉到一股苦涩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全身。常常,我们信任一些人,爱的,却是另一些人……

「那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睁开眼楮,乌黑的眼珠散发出某种奇异的光彩。她是INC的「天使」啊,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代表她毫无自保本事……

*********

柏恩‧费马洛穿著无菌衣,站在与手术室相邻的一间病房内,透过玻璃墙注视著那边的动静。

马上就要为茱丽娅动手术了,各种医疗器材全部准备妥当,医生和护士神情严肃地往来穿梭。柏恩不得不佩服INC的行动能力,竟能请得动美国最知名的外科手术专家——加西亚‧米尔斯来为茱丽娅主刀!

「费马洛先生,您做好准备了吗?」一身淡绿手术服的加西亚‧米尔斯博士礼貌地问。他今年五十二岁,秃顶而高瘦,有著一双羚羊般温和的蓝眼楮。

「好了。」柏恩点头,随护士的指示躺上手术台,等待加西亚‧米尔斯博士提取他的骨髓进行移植。

*********

无影灯下,手术正在忙碌地进行。

「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来为她动手术。」站在加西亚‧米尔斯博士身旁担任助手的男子悠悠地说。

加西亚‧米尔斯没有回答,手术刀利落地划下。

「想想,假如你一刀失手,会有什么结果?」

「我会被冷火、主教和柏恩‧费马洛全力追杀,而且死得奇惨无比。」博士冷然开口,「所以,别诱惑我做出自杀的愚行。」

「呀!」男子的语气颇为惋惜,「我的话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吗?」

「在我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博士的眼光比手术刀更尖锐,「无论你想干什么,别把我扯进这趟浑水,病毒!」

病毒的灰眼珠一转,带出邪邪笑意,「可你已经趟进来了不是吗,女巫?」

如果他是想分他心神,那么他做到了。握在手中的手术刀一紧,按捺住邦断他颈动脉的欲望,博士冷然以对,「滚出去!」

*********

「手术中」的红灯跳了一下,熄灭了。身穿淡绿无菌服的博士走出来时,一眼看见倚著墙壁,正死死盯著大门的俊俏男子。

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未出声。只一双冷如蓝冰的眼珠,带著从所未见的浓烈希冀,直直地望著自己。

这一刻,在那双漂亮的眼楮里,是完完全全的只有他一个人啊……不管是为了什么……

「以这种方式吗……」博士在胸中自嘲地低语,也罢,他一向不太贪心的,而且,答应过某人的事可得一丝不苟地完成才行。

「手术成功了,接下来得看后效,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恢复原本的清脆声音,给了眼巴巴看著他的男子一颗定心丸。

那双透明眼眸中,火光迸现,像寒冬初升的朝阳,刹那间光芒四射,耀眼夺目,生机勃勃。冰蓝融化成湛蓝的晴空,倒映著青的山、绿的水,还有自己一抹惆怅的笑。

「过五个小时她会清醒。」他扫一眼他染了暗红的袖子,「处理一下再去见她吧。」

转身欲离开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谢谢。」

「哼。」他没答话,这一次总算不是做白工了。好运的小子啊……

*********

意识自天上落回人间时,她感觉到腰部痛痛麻麻的,但那痛和麻都带著懒懒的味道。呼吸中闻著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和淡淡的硝烟与血腥,都是十四年来闻惯的,朦胧中,一只熟悉的手轻触额头,过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去。

知道有他在身边——那种暖暖的感觉不会再是别人。嘴唇扯出一抹笑意,为了照顾病人安眠,窗帘都放下来了,整个房间暗得看不清五官,即使偷笑也不怕被发现。

「威尔……」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感觉怎么样?」

「你杀人了吗?」她低低地问。

「嗯。」总会被她发现,换了衣服也藏不住呢。他从来不是嗜血的狂人,也从不以杀戮为乐,但这一次,当他只身闯入「豺狼」胡安的老巢大开杀戒时,竟然会有一阵阵无法遏抑的疯狂快意。如果能用这些人的血,赎换他的罪……

「受伤了。」这句话是肯定。

「嗯……」迟疑了一刻才承认。伤在左臂,几乎贯骨。或许,只有用自己的血,来换取天使的宽恕……

「笨蛋威尔……」

他感觉到一只小手模索著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力道。他紧紧抓著这只手,把脸埋进床单,无法抑制住沸腾的心。

本以为不会再听到的。第一次出任务带伤归来,天使心疼而愤怒地责骂,从此成了两人之间的甜蜜绰号。有了不共戴天的杀父血仇的恩怨纠葛后,他已不奢望还能听到天使如此亲昵的称呼。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但他清楚地明白,这样的亲昵,只是因为她麻醉后的意识不清,当她醒来后,又会在她眼中看到同样的憎恨和恐惧。如果一切都未发生就好了……

而这一幕,在无声无息中,落入一双惊讶且愤怒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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