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摩托车骑起来就是不一样!
任宇婕头戴著半罩式的白色安全帽,神情焦急的可爱脸蛋被淡蓝色的口罩给遮去了大半。炽热的阳光十分毒辣,使她额上冒出了点点汗水。
这辆刚买没多久的摩托车是爸爸送她的,作为她高中毕业,以及顺利甄试进人台大社会系的礼物,也是她争取了好久才得来的。
爸妈总是不放心让她在交通状况极糟的台北市骑机车,经由她费尽唇舌地说服后,好不容易才让爸妈点头答应。
她不想当温室里的花朵,不要事事都受到父母的限制、维护。
今天她首次没有人陪同,独自骑车上路,本想去书局翻翻书,可没想到她不过停了个红绿灯,正催著油门要启程上路时,车子的引擎却突然熄火,她就这样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这……这是新车,怎么可能说坏就坏呢?
任宇捷小脸垮下。微蹙起秀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叭叭叭……哗哗哗……」
她卡在道路中央,使得后方的车辆都朝她按喇叭。那高分贝的音量让她缩了缩肩膀、吐了吐舌头,连忙将车牵至一旁的人行道上,试著将它重新发动。
「嘿咻!嘿咻!嘿咻!」她努力地踩,却怎么也发不动「啊!糟糕了啦!」她喃喃自语地说。
她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头俏丽的短发。蹲子,她很认真地检视著她的爱车,想找出为什么她的车会在半路罢工的原因。
可是无论她怎么看,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办啦?」任宇捷侧著头、皱起秀眉低哺。
如果打电话向爸爸求救,爸爸一定会训她一顿的!
「小妹妹,怎么了吗?车坏了?」
这声友善亲切的询问,听在落难的任宇捷耳里简直就像上帝派来的救星一般。她欣喜地抬起小脸,看见了一名中年人,他有一张朴实友善的脸,不像坏人。
臂察过后,任宇捷咧开一个灿烂笑容。
「你好。我也不知道我的车是怎么回事,骑到一半就突然熄了火,无论我怎么发动,它不动就是不动,好像在跟我唱反调似的!」任宇捷皱皱鼻子,带著笑,小小抱怨道。
「我帮你把车牵进那里——」中年人指向人行道旁一家汽车修护厂。」那是我的车厂,我找个师傅帮你看看,好吗?」
「可是大叔,那是修理汽车的,我的车是摩托车……」任宇婕怀疑地探头看看忙碌的车厂,又看看自己的车。修汽车的人可以修摩托车啊?她是真的不懂!
「我佷子是个修车天才,没有什么车种可以难倒他哦!大至联结卡车、小至脚踏车都行。」中年人笑笑地说。
「真的呀?那就麻烦您了。」任宇捷感激不尽地说。
「我姓桑,桑耀堂。」中年人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帮著她将摩托车牵进车厂。
「桑叔叔。」她礼貌地称呼道。
任宇捷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抬起脸蛋慢慢打量车厂。
这家汽车修护厂占地满大的,修车师傅也不少呢!
「阿洛,有空吗?」
任宇婕随著桑耀堂的声音,看向自己身旁的一辆车,车底下只露出一双长腿——桑耀堂是在叫那个人没错!
修车天才是生得什么模样?
好奇心使然,她走近车头,侧低著头想偷看车底下的人。
没想到,她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冷酷却又黑亮的细长眼眸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仓皇的退后数步,粉嫩唇瓣因为突来的惊吓而微启,双眼也因忽来的惊吓而微微瞠大,盯著那个刚自车底下滑出来、现在正站起身的年轻男孩看。
这男孩……莫名地给她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年轻男孩俊挺劲瘦的身躯被一袭黑色连身修车服所包裹,显得修长挺拔;两手戴著白色麻料手套,此时手套上头已沾满了黑油。再往上看去——那双让她吓了好大一跳的黑亮眼眸正漫不经心地与她对看,似乎在打量她这个陌生人,可眼神却淡漠得彻底!
除去强烈吸引人视线的眼眸外,傲慢挺直的鼻、薄削漠然的唇微抿著……他并不是十分英俊,但身上却散发著一种俊魁冷做的气质抢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年轻男孩先是带著疑问看了眼桑耀堂,然后才把眼神放在她身上,但也只是淡淡一瞥,便又移开视线。
「叔叔,有事?」
桑耀堂和善地朝自家佷子笑了笑,指向一旁任宇婕的摩托车,道:「阿洛,这位小姐的车坏了,帮她看看吧!」
「我……我叫任宇婕,桑叔叔你可以叫我宇婕。」她忽然略显急迫地自我介绍。男孩瞥来的一眼,让她莫名觉得尴尬,悄悄红了耳朵……
「呵呵,好。宇婕,这是我的佷子,名叫桑家洛,这家车厂的小老板。」
「小老板?」任宇婕不懂。
「车厂本来是阿洛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哥哥所拥有的。可是我哥哥嫂嫂已经不在了,那时阿洛也还没成年,所以车厂由我暂时代管,等阿洛当兵回来,车厂的老板就是阿洛了。」桑耀堂很热心地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任宇捷恍然大悟地笑道。
桑家洛没有参与谈话,径自习惯性的沉默著。
他先是将手上沾染了油渍的白色麻质手套卸下,摆放在刚刚他正在维修的车辆的引擎盖边边——任宇婕细心地观察到,他有一双修长而于挣的大手,不似她印象中修车师傅都有的一双「黑手」。
他走至她车边,先是将钥匙转至开启,然后按住右手边车子的启动钮,试著以电力启动车子——可车子没有反应。接著他又试著以脚踩的方式发动车子,踩了数下,仍然没有反应。
试过两种方法都不行,桑家洛的浓眉眉心轻轻蹙起。
「怎么了?阿洛,还是不行吗?」桑耀堂趋上前来关心地问。
见他蹙眉,站在一旁的任宇婕竟有些手足无措,她清清喉咙,解释道:「呃……我也不知道我的车为什么会这样,而且它还是新车。」
桑家洛松开眉宇,黑眸扫过仪表板,一丝了悟在他眼中闪过。
他以长指点了点仪表板。「没油了。」
没……没油了?
任宇婕瞪大眼,说不出半句话来!她只觉得好糗、好糗!她是笨蛋!因为没油了,所以车子发不动,她还呆呆地找不出原因?
这下她不只耳朵红,连整张小脸都布满红潮,尴尬不已!
「对不起哦!因为我不太懂车,车子发不动我就以为车坏了,没想到是没油了。」她红著脸道。
桑耀堂笑著摆摆手。「没关系!既然是没油的话,那好办事!阿洛,你帮宇婕把油加满吧!」
「嗯。」桑家洛应了一声,拿了车厂里备著的油,替车加满油。
「桑叔叔,对不起,让你们白忙一场。」任宇婕抱歉地说。
「别这么说。」
油加满后,桑家洛轻按发动钮,车子马上就启动了!
「谢谢你。」任宇婕偷偷抬眼觑他,道了谢。
桑家洛淡淡颔首,并没有应声。
「那么我先走了,谢谢桑叔叔。」他冷漠的反应让一向热情的任宇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于是连忙戴起安全帽,坐上车。
「下回有空过来玩。知道吗?」桑耀堂道。这女孩的眼神澄澈透明,长相讨喜可爱,态度又不骄矜,让人感觉很舒服。
「嗯。」任宇捷笑著催动油门。
而桑家洛却像想起什么似的,长腿一跨,大手摆在她的仪表板上,让她停了下来。
任宇婕被他的举动弄得十分紧张。
「有……有事吗?」她小鹿般的眼,怯怯地望著他冷峻的脸庞。
「上路前先看看油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又钻回车子底下忙碌去了。
「呢……噢!我知道了。」
他的话让她一张小脸再次泛红,更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底悄悄泛开……有点窝心、又有点羞赧……
「桑叔叔,谢谢你,再见了。」
「小心骑车。」
哟!他家阿洛居然也会叮咛人家女生?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哪!
桑耀堂笑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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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厂早上八点三十分准时开门,一直营业到傍晚五点三十分才打烊。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他总是坐在一旁吃完便当后。又回到车厂继续忙碌。任宇捷发现,他常常会将眼神定在车厂隔壁的一家书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十分专注…
棒著略远的距离,她无法看出他看著书局时,眸中是何种情绪。
他的话是真的不多,顶多别的师傅过来请教他几个问题,他简短地回答完后便又埋首车堆里。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车。
与车厂隔著一条马路的骑楼下,一道纤细瘦小的身影常常守在那里。她总是睁著一双透明晶莹的大眼,专心地偷窥著对街的车厂,追逐著那抹冷漠的影子。
任宇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自从经过上回的「机车加油事件」,她一直对桑家洛念念不忘;克制不住想见他一面的念头,又不敢真的上车厂去玩。刚开始她总是故意骑著车在车厂外晃来晃去,到后来索性偷偷模模地躲在这儿偷看他。
想到自己鬼鬼祟崇的行为,任宇婕忍不住发笑。
她从国中开始念的便是女校,极少极少有与男性相处的经验。虽然在她上下学的路上总会有别校的男孩偷偷塞给她情书或花束之类的东西,可是她都没有特殊的感觉。反倒是对单单只见过一次面的桑家终难以忘怀,更在每天的「偷窥」行为之下,不受控制地渐渐受他吸引……
任宇捷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甜蜜微笑,大眼漾著晶亮神采。
「宇婕,既然来了怎么不进车厂坐坐?」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傻了眼。她呆呆地转过头,看见一脸若有所思的桑耀堂,不知何时竟站在她身后。
呀!偷窥行为被桑叔叔发现了?任宇婕紧紧地闭了闭眼,觉得丢脸极了!
「我……我……我来买东西顺便看看桑叔叔有没有在车厂里——路过!我只是路过而已。」她抓抓头,干笑地解释。
「我可不只一次看见你在这里幄!」桑耀堂语带暗示地说。
「什……什么?」任宇捷想装傻,可心虚的她却又不禁脸红。
「你是来偷看阿洛的吧?」他每天总会在车厂外巡巡,这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藏身在这儿,只不过一直没戳破她罢了!
「哪……哪有?」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任宇婕垮下脸蛋。
「那就是来偷看我喽?」桑耀堂故意打趣道。
「呃……」任宇捷一时语塞。「对……对呀,我来看桑叔叔的。」
「哈哈!」他大笑几声。「走吧!去车厂坐坐。」桑耀堂不由分说地拉著她越过马路,来到了桑家的车厂。
「桑叔叔,不必了啦!我……我要回家了!」任字捷觉得丢脸死了,直想钻进地洞里。万-……万一被桑家洛发现她真的是来偷看他,那她真的会糗到太平洋去!
「阿洛!阿洛?阿文,看见阿洛了没有?」唤了几声却不见佷子踪影,桑耀堂叫来一名师傅问道。
「阿洛……好像进办公室打电话吧!」
「好,宇婕,我们进办公室吹冷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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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到办公室里,桑家洛恰好刚挂上电话。门开启又关上的声响使他略略抬眼,看见了跟在叔叔身后一脸不安的女孩——那天因为摩托车坏了而来到车厂的女孩,任宇婕。
她怎么来了?
纵使他心里有疑问,他也不会问出口,反正她是叔叔的客人,所以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也不必知道。
桑家洛起身,想要到车厂继续忙,却被叔叔唤住了。
「啊!糟!」桑耀堂突然击掌叫道。「我忘了和人有约!宇婕,抱歉啊,桑叔叔不能陪你了。对了,阿洛,你替我招呼宇婕吧!」
他看这两人是越看越登对,不如来当个月下老人吧!呵呵…
「啊?」任宇婕吓了一跳,小嘴因为讶异而张得大大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就这样,拜托你了,阿洛。」桑耀堂说完话就顺手将门带上,增加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桑家洛冷照著被关上的门,模不透他叔叔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只是进来拨个电话,通知车主车辆已维修完毕,等会儿就要出去忙了,叔叔应该也明白,怎么还要他招呼他的客人?
任字捷吞吞口水,支支吾吾地说:「呃……如果……如果你忙,我……,我先走,没关系的。真的!真的!」她低头怯怯地说道。久没听见他答话,于是尴尬地抓抓后脑,涩涩地道:「那……那我先走了,再见。」
不知为什么,与他单独相处简直让她心脏无力!
「喝什么?」桑家洛忽然沉声问道。
呀——他……他在与她说话吗?任宇婕欣喜地回头,大眼一瞬间亮晶晶的!
「我……你在问我吗?」
她发亮的双眼让桑家洛略眯起眼,微微撇唇。「对。」
「哦……都好、都可以。」她兴奋地绽开灿烂笑颜,开心地道。
他打开办公室里的小冰箱,取出了百分之百新鲜纯果汁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他示意她坐下。任宇婕读出他的意思,快乐得像只小鸟般,乖乖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著果汁啜饮。
不同于外头车厂四处脏兮兮的模样,这间办公室十分的干净。
不大不小罢刚好的办公桌上非常整齐。两具电话并列,左手边则有一台电脑,上头列满了似是名单的文件。
任宇婕把整间办公室打量过一遍,这才发现桑家洛正专注于电脑萤幕上,敲敲打打的,好像正在输入什么资料,向来冷酷的神情因为专注而显得迷人……
谁说只有「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认真的男人也很帅气呀!
既然他不说话,她似乎也不怎么好打扰他,于是便静静地陪著他不说话——将近一个小时。
任宇婕忽尔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打扰了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连忙站起身,小小声、试探般的开口。「哦……那个……你在忙,我先走好了。」
桑家洛因为她的声音而略略一怔。
因为房间里十分安静,使他几乎忘了室内还有她的存在……对于「人」的存在他向来很敏感,只要有人在,他从没有像刚刚那样丝毫没察觉到过。该说他太过专心,还是说这女孩给他一种……安全感?有点离谱,可却是真的!
「嗯。」他轻应了声,很有绅士风度地帮她开了门,送她到车厂门口。
「请帮我跟桑叔叔说一声,我先回家了。呃……再……再见。」才刚要踏步走开,她跨开的脚步却因一声呼唤雨停驻。
「阿洛。」一道温和柔润的女性嗓音轻唤道。
开口的女子站在那家常常让桑家洛若有所思的眸光盯视著的书局门口。那是一名蓄著如云长发、脸蛋纤柔的女子,她正带著温柔笑意喊住桑家洛。
一见是她,桑家洛略略发怔。
任宇捷抬眼悄悄注视桑家洛瞬间融化的表情,和由淡漠转为深浓的眼光,心里隐隐约约浮上一层了悟,那让她莫名焦心不已……
「阿洛,可以帮我看看车吗?它有点怪怪的。」女子问道。
‘当然可以。」桑家洛有丝腼腆急促地回答道。她好像是多出来似的……她的存在是那么的突兀!
「再……再见。」任宇捷匆匆扔下道别的话语,转身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