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后台北平凡社区
平凡社区,顾名不思义,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如其名那般平凡,而是人们所谓的菁英分子,不是医生就是文人,再不然就是大商人或律师,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中坚分子。
此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而且拥有一流的保全——包括高科技与神秘不可言之防护。
由于住户们大都注重隐私权,因此社区里的人几乎互不相识,只有在社区办的活动中偶尔见得到邻居们露面。
而平凡社区那些不平凡的住户中,有一区住的全都是奇异行业的人物,例如道士之类。那一区的屋子全是独门独户,二层楼的建筑外头有著小花园,给住户足够的隐私空间,能住进此区的人,除了必须负担得起费用外,还需要经过此区的住户们投票通过才行。
所以,附近的住户都戏称异业区叫「怪怪社区」,不过「怪怪社区」里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个这样的绰号,纵使他们知道了,应该也会引以为傲,丝毫不介意被当成怪人。
当然,由于住户们的职业过于特异,因此「怪怪社区」……嗯,异业区内常常上演一些电影中常见的情节。
如果想看真实版的「无间道」,这里的街道常常有火拼事件发生,当然后果自负,也当然,事件结束后,引发事件的住户势必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想看真实版的「驱魔神探」,那么异业区里的公园应该能够常常看见,所以那座公园里并没有小孩玩耍。
如果想看第二代的爱因斯坦、爱迪生、居里夫人……这儿的某几户人家也是开放参观的,但来访者需要自备防护衣,小心不明原因的爆炸。
这么说来,能住在异业区的,不是三头六臂就是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了吗?
其实不然,就像平凡之中总会有几个不平凡的特例一样,异业区这些不平凡的住户里,也住著几户平凡人家,这样才叫阴阳调和……嗯哼,是平衡。
林家,就是少数「平凡人家」中的一户。
***
「接下来插播一则新闻,日前于台北市近郊发现的那具被人遗弃多时的女尸,身分已经查出,是名失踪三个月的女大学生……」电视新闻的播报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连续剧的片头曲。
「我说女儿啊……」仙风道骨,留著美髯的林义星,于饭后甜点送上后,坐在沙发上,对著同样坐在一旁,已经捧著一大盘甜点大吃特吃,正准备看八点档连续剧的女儿说。
「啊?」视线紧盯著电视的林妍馨慢应一声,一边不停地将甜点塞进嘴里。
「过两天就是你二十岁的生日了。」
「嗯啊,你要提前送我礼物吗?」林妍馨勉强分神睇了父亲一眼。
林义星挑起眉头,「你看我有这么好心吗?」
「切,那提起我的生日干嘛?」她没大没小的回了句,猛盯著电视里正上演的光明与黑暗料理的对决,「快,快点煮完,我还要转去看「料理东西军」啊。」
她一边说,一边把空盘子放回茶几上,然后从茶几下方拿出一桶脆笛酥开始啃。
「我说林小姐,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已经在吃东西了不打紧,为什么连看电视都要看美食节目啊?」林义星见女儿的胃有如无底洞般,受不了的道。
「这样才能看美食吃美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说完,林妍馨便朝厨房大喊,「梅姊,我的葱油饼好了吗?」
「来了、来了。」一名中年妇人端著热腾腾、香味四溢的葱油饼从厨房走出来。
「耶!」林妍馨把脆笛酥放在旁边,喜孜孜地接过葱油饼大啖了起来,「嗯……梅姊的葱油饼好好吃喔!呼……嗯嗯……」
「慢慢吃,小心烫。」梅姊宠溺地望著她,之后转头看向林义星,「那我先走了。」
「谢谢你了。」林义星有礼地站起身。
「哪里,妍馨,吃完别忘了洗碗盘呀。」梅姊叮咛道。
「好……」林妍馨口齿不清的应好。
梅姊笑笑地模模她的发,朝林义星颔首后便离去。
林义星见梅姊已离开,马上脸一变,冲到女儿身边跟她抢葱油饼,「还吃!吃死你!为了你的健康,老爸帮你吃!」
「喂!你有没有老爸样啊!苞女儿抢东西吃,你要不要脸呀!」林妍馨看见父亲冲过来、连忙把剩下的葱油饼全塞进嘴里,怎么也不肯分给他一些。
「你才是没女儿样,拜托你,你是个女孩子,怎么一点吃相也没有,到时候怎么嫁得出去啊?」林义星没抢到葱油饼,马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指控,「唉!我歹命啊……春娇,我无能,没把女儿教好……我们的女儿,怎么会长成这样……」
林妍馨挖挖耳朵,气定神闲的等父亲「哭」完,「我是长怎样?该有的没少,不该有的也一点都没有,你是哪一点不满啊,臭老爸!」
「春娇……我无能啊,怎么会把女儿教成这样,一点该有的女孩样都没有……你太早死啦…
…呜呜呜……」林义星拿著不知何时模来的妻子照片,对著照片哭诉。
「你那张照片是怎么变出来的啊?」林妍馨瞪大眼,方才明明还见到父亲两手空空,没想到转眼间他手上就多了母亲的照片。
「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梦想成真。」林义星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他「哀怨」地瞪眼女儿,又转头对妻子的照片哭诉,「春娇啊,我一个大男人,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拔长大,结果女儿连块葱油饼也不孝敬老爹,你说,养儿防老有什么用,不如早些跟著你去啊,我的春娇……」
林妍馨在一旁,愈来愈听不下去了,「真是的……」她低叹了声,「老爸,你别再装了,又要教我做什么事了是吧?」
林义星闻言停下哭声,与她对望了好一会儿,突然又哭垮了脸,「我歹命啊……春矫,我教育失败啊……」
林妍馨翻翻白眼,捧著脆笛酥又开始吃了起来,而且还将电视音量转大,盖过林义星的哭诉。
终于,林义星哭不下去了,只好将妻子的照片收起来,抢过女儿手中的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把你老爸放在眼里啊!」
「有啊,我一直把老爸你放在心里、眼里、脑里,时时刻刻挂记著你。」林妍馨对他璨然一笑,「怎么样,你女儿我很乖吧?」
「切,你要是乖,全天下没有顽皮的小孩了。」林义星坐到她身边,拿起她桶里的脆笛酥吃。
林妍馨再度把电视打开,客厅又恢复了热闹。
「女儿啊……」
「嗯?」
「你还记得那个,你妈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吗?」林义星盯著电视,似问得漫不经心。
「谁啊?」从林妍馨有记忆以来,身边只有父亲这方的亲戚,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那头的亲人。据说母亲跟父亲是私奔结婚的,所以母亲结婚生子后死去的消息,对母亲娘家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
而她只知道母亲生下她之后便过世了,至于是难产过世还是因为生了她之后体质虚弱而过世的,也没人跟她说过,久了,她也不是这么的在乎母亲去世的原因了。
林义星眼神一黯,但很快地将话题轻快地带开,「他过两天就会来台湾喽!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妈啊,可是族长的女儿呢!」
族、族长?
林妍馨一听,脑中马上出现许多非洲土著在干燥的沙漠中围著炉火唱歌跳舞,而她老爸被绑在一根木头上,然后,身为食物……嗯哼,俘虏的他与坐在王座旁那位公主一见钟情的画面。
林妍馨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画面真是太好笑了。
知道女儿的脑袋里总是会有些突槌的想象,林义星狠狠地往她的后脑巴下去。
「喂!很痛耶!」林妍馨吃痛地捂著后脑,瞪视父亲。
「谁教你老想些有的没的。」
「我只是想而已,又没说出来!」
「怯,光看你笑个不停的样子就知道你想歪了。」林义星朝她咧嘴一笑,按压得喀喀作响的手指表示著,她若是有意见可以「说」出来,好好的「商量」。
「谁怕谁啊!要打来打啊!」林妍馨抱著脆笛酥起身,将里头吃剩的残屑全倒进口里,尔后一抹嘴,摆出备战姿态。
「不能打,打了,明天梅姊一来,我们两个就惨了。」林义星可没胆子惹长年帮他们家处理家务的梅姊。
听见老爸搬出梅姊,林妍馨也不得不忿忿地收回架式。
她拍掉身上脆笛酥的碎屑后看著父亲,问道:「你刚说我妈没血缘的弟弟要来台湾?那我妈是哪国的人?原来我是混血儿,我都不知道?」
林义星嘴角抽措,深吸口气,「你妈是中国某个久远氏族的公主,她……总之,后来她因为某些事情透过关系到台湾来念书,遇见了你爸……唉……」他又是一声长叹,将话题带开,「反正呢,你妈有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大你四岁,这两天会从日本来台湾。」
「等等,妈不是中国大陆那里的人吗?那舅舅怎么会从日本来?」林妍馨愈听愈胡涂了。
「他本来也是从中国来台湾的,六年前才到日本去留学。」林义星解释道。
「喔。」林妍馨应了一声,忽然又觉得父亲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对啊,如果舅舅之前也在台湾的话,我怎么对他没印象呢?」
林义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将话题带往另一个方向,「还有啊……」
「嗯?」
「他这次来台湾,是来娶你的。」
「啊?」
「也就是说,他是你的未婚夫。」
林妍馨愣住了,一时之间,客厅里只有电视里剧中人物的吵架声迥荡著。
许久后,她才彻底地理解方才父亲所说的话,怒气渐渐凝聚,咬牙切齿的喊:「臭老爸!」
「干嘛?」林义星不知大难临头,还打了个呵欠,一副事情交代完了功德圆满的样子。
「你竟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把我卖给别人,而且对象还是我舅舅,这是耶!」林妍馨揪住他的衣领,将脸凑得极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老娘说清楚!」
「什么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你要嫁人啦,我的女儿长大啦……哇哈哈哈哈……」
林义星愈说愈得意,林妍馨则愈听脸色愈难看。
「要嫁你去嫁,看是要嫁给舅舅叔叔伯伯阿姨伯母都可以,就是别想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哎哟,不可能的啦,因为这门亲事在你小时候就订下了,所以到时他一来,你不嫁也不行的。」林义星置身事外的挥挥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此刻正面临无比的危险。
「我不要!」林妍馨大吼,「我不要不要不要!听清楚了吗?」
林义星合合眼,但不是怕了女儿的气势,而是怕眼楮被她的口水喷到。「女儿啊,你要知道你这副德行,要不是你老爸我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先行替你订下亲事,我看你到老也嫁不出去的,所以呢,听老爸说……」
「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夫要跟我结婚,你叫他有多远滚多远,不然老娘见了一拳打死他!」林妍馨听不下去了,放开父亲,忿忿不平地冲出家门。
林义星在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后,轻叹了口气。
***
林妍馨骑著她的五十CC机车,离开了社区。
她正准备前往市区,忽然在山路边看见一道充满熟悉感的人影,于是停下车,观察著那名站在防护石墩旁,望著山见的男子。
男子并不壮硕,脸色有些苍白,身著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鼻梁上架著一副无框眼镜,黑色的头发不像现今的年轻人那般总是五颜六色。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有一种缥缈的气息,感觉他是存在著的,却又像是他不存在,若是经过的人没有留心看,恐怕会以为自己是遇到了「那个」。
事实上,她也以为自己遇见了「那个」
毕竟这条山路本来就不好走,常出意外,所以偶尔在晚上遇见也不足为奇。
林妍馨是不怕的,她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直,那种东西怎么样都不会找上她。所以即使她有时晚回家,在山路旁看见了「什么」,她也都当没看见。
但是这名男子不一样,一看见他,她心里就涌起一阵无法平息的骚动。
停下机车后,她回头望著那名男子,心头有个莫名的声音催促她上前。
上前做什么?她自问,但没有得到答案。
林妍馨直盯著他瞧。他站在路灯下,右手拄著一根雕工精美的木制拐杖,久久都不见他动一下,而她,就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飞蛾,完全无法移开视线。她想,如果他是火焰,她真的会毫无反抗能力只能扑上去,被火烧死也无憾。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这样的心情,可是她知道,如果不上前,她会一辈子后悔。
为什么后悔?她又自问,可是一样没有得到答案。
林妍馨将机车停好熄火,拿下安全帽,悄悄地接近他。
她在他身后观察了好久,确定他有呼吸,是人没有错,本想就此离去,但脚偏偏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她呆呆地看著男子,之后才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
「喂。」林妍馨怕吓若他,连呼唉也是小小声的。
男子微微一动,侧转过身来望向她。
由于背光的缘故,林妍馨并没有看清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光芒,只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那抹停留在唇边的笑让她莫名地心一悸。
男子凝望著她,嘴里似乎喃喃唤著某个名字,然而她没有听清楚,她只是愣愣地看著男子,即使明白他头顶上的光圈是路灯造成的,她还是觉得他像是顶著光圈的天使。
她甚至一瞬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见到了一道美味至极的……菜肴。
啊,好想吃喔……
「……人?」
男子无声的以眼神表示疑惑。
「你是人,还是不是人?」林妍馨吞吞口水,眼神离不开眼前这个可口的男子。
天啊,他是男的吗?怎么他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没有缺陷,就像是刚烫好的五花肉,不需要多余的烹调,只要沾点酱油就是人间美味……
林娇馨及时回神,为自己将人当成食物的幻想捏了一把冷汗。
男子唇畔的笑意扩大,向她伸出手。
林妍馨疑惑地看著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
「是不是人,你握握手,看有没有体温就知道了。」
林妍馨直视著男子,只迟疑了一秒便伸手握住他的手。
也许是夜里山区气温太低,也也许是男子在山里待了太久,以至于当林妍馨握住他时,他冰冷的肌肤瞬间教她打了个冷颤,但渐渐地,她掌心的温度温暖了他的手,到最后,她感觉到他的体温甚至高过于她。
「好温暖……」她低低地说,忍不住用双手包裹住他的手,「真的好温暖喔……」
不知怎么回事,男子的体温触动了她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让她不由得鼻酸了起来,尔后,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跟他握了太久,才连忙放开。
男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著收回自己的手。
「我确定你是人了。」林妍馨觉得他残留的温暖似乎窜上了她的脸颊,她不由自主地按著脸颊,希望他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迷路了吗?」
他摇摇头,笑道:「我要去平凡社区找人。」
「啊?平凡社区喔……」林妍馨打量著他,很好奇他明明要去平凡社区,结果怎么却在这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发呆。「你是怎么来的?」
「搭公交车。但是,当我看见这片山林,忽然觉得有种冲动一定要下车,所以我就下车了,一边走一边看著风景。」
男子说话时带著点奇特的腔调,虽不低沉,但又透著点沙哑,穿透林妍馨的耳膜,仿佛温柔地抚触著她为此悸震不已的心。
「喔,可是社区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耶,你一个人在山里乱走不太好,现在这个时间,这里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停驶了……这样吧,要不要我载你过去?」林妍馨平常没这么好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要是把他丢在这里,隔天他就会消失了,让她再也见不著,若真是如此,她会好难过、好难过。
难过什么?这是林妍馨第三次为了这男子以及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自问,可是一样没有得到答案。
「你也是要去平凡社区吗?」男子带著笑意轻问。
「不,我要去市区。」开玩笑,她刚刚才从家里跑出来,现在要她回去,门都没有!「反正市区可以晚一点再去呀,我送你到社区外头吧。」
男子沉默地望著她好半晌后才问道:「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林妍馨直觉地信任他,随后发现自己回得太笃定,因此自信满满的笑著,「你不怕我的拳头的话,尽避使坏呀!」
男子闻言微微一笑。
路灯下,他的笑脸映入林妍馨的眼里,让她不禁著迷地望著他。
呜……肚子好饿喔!为什么这个男人让她觉得饿极了,好想把他吞下肚呢?怎么会有这么引人犯罪的人啊?
「呃……你……」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尴尬地比比嘴角。
「啊?」林妍馨这才发现她竟然看得呆了,不由自主流下口水,顿时涨红了脸,尴尬地赶紧用手背擦去口水,「嘿嘿……」
「你这么晚了在山区走动,也不怕危险吗?」男子没有对她流口水的窘态表示意见,反而贴心的转移话题。
「我家住敖近,不怕的啦!」林妍馨转过身,将她的机车牵了过来,「走吧,我送你。」
见她把安全帽递过来,男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接过,「还是不好意思……」
「哎呀!你一个这么可口……啊,不,是单独一个人待在不熟悉的地方很危险的。」林妍馨这次十分注意自己的口水有没有随著她过于明显的垂涎意图流下来。
「可是这么晚了,我想还是先别去叨扰朋友比较不失礼。」男子遥望了一眼平凡社区的方向。
「也对,那你打算……」
「我慢慢走下山吧,一路上看看有没有出租车可搭,可以载我到市区去。」他打算将安全帽递还给她。
「这里一到晚上就几乎没有人烟,你恐怕要走到天亮才有可能看见小猫两三只。正好我也要到市区去,不如我载你下山吧!」林妍馨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走。
「这样……好吗?」男子低声问,像是跟自己说话。
「啊?好吗?」林妍馨没听清楚他的低语,笑问道。
男子柔柔地望著她,仿佛正犹豫著什么,最后仍在内心情感的波动之下屈服,微微颔首。
「那就麻烦你了。」
林妍馨又看呆了,幸好这回她在口水流下来之前回神,才不至于又出糗。
她清清喉咙,「你等等,我先发动引擎。」
「嗯。」男子戴上安全帽,缓缓地移动脚步。
这时候,林妍馨才发现原来他的右脚不太方便。
霎时,她明白男子先前之所以婉拒她的好心,除他们是陌生人外,还有身体上的顾虑。
望著拄著拐杖缓慢移动的男子,林妍馨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指住一样,狠狠地抽了下。她皱起眉,将这样的难受归于错觉。
「好了。」她将机车两轮间的支架架起,让车身稳定些,「上车吧。」
「谢谢。」男子轻轻地道谢,知道她是为了行动不便的他才这么做的。「因为我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来,把腿摔断了,所以现在得拄著拐杖……」
「好得了吗?」林妍馨追问道。
「可以的,只要好好复健,会好的。」男子笑答。
「那就好,这也没什么嘛!」林妍馨一听,不由得放下了心,她还以为他的右脚已经残废了,现在知道只要复健就能好,她比谁都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但她还是开心得不得了,也为自己以为他是残疾人士的想法而红了脸。
「快上车吧,愈晚山上愈冷。」
男子的动作虽不流畅,却不失优雅地跨上后座。他有礼地将手搭上林妍馨的肩,手中的拐杖也放置在不影响她骑车的地方。
「好,那我们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