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插天峰上的雪莲,据说百年才开一次,仅有雌雄一对。
绽放时间极短,只在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之日,天方亮的寅卯之时开放,到夕阳下沉的申酉之交便已凋萎……
不过约莫从两个月前,「小雪」那日,「插天峰」一带,便隐隐飘出幽幽冷香,越接近花开之日,香味益发浓郁。
因此数月之前,这附近便陆续涌进闻香慕名者。
他们宁可熬著孤寒苦寂,守在这穷乡僻野之处,也不愿错过花开之期,因为这一别,可得等上百年之后。
尽避寒冬隆隆,这里却热闹滚滚,特别是这些天,气氛更是沸腾到最高点。
莫说客栈被挤得水泄不通,就连一般民居,也住满外来客。
「褚追云——」元月擦著额上的汗。「我看这里是没地方歇腿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当地最大的客栈,可一进里头,才发现不只没位子可坐,就连站著,也让旁边的人给挤出一身汗。
「师父,怎么会没地方?我变个戏法让你瞧瞧,到时别说只是腾出个位子,就是弄间房,也不成问题。」褚追云拍胸脯保证著。
元月睨著他。「你又有啥鬼主意了?」
褚追云清清嗓子。「嗯,专心听著,我要念咒语了。」突然扯开喉咙大声喊:「叶慕丰!叶慕丰!」
喊了两声之后,四下人语逐渐悄静下来,面面相觑端量著他。
褚追云倒是不太在乎地迳自喊著:「你还不出来啊,若是让我第三遍念到你的名字,我就要当众说出你的……」
二楼上有人朗声一高喊:「来了!来了!」
叶慕丰从楼上一跃而下,身法轻灵,博得众人喝采。他不住卑手,面带笑容。
「谢谢!谢谢!」回礼后才和褚追云说话。「多日不见,褚兄中气饱足,声如洪钟,想来武艺大有进展。」这话说得可咬牙切齿。
嫌我说话大声!褚追云笑道:「叶兄误会了!实在不是武艺大进,而是对叶兄思念太甚,声音发自肺腑,自然铭心。」
元月白了两人一记。「这么久没见,你们俩非得把时间浪费在废话上头!」
「元姑娘——」看到元月,叶慕丰立刻双手按住剑。「这里人多,我看不大适合比武吧!」
「谁要找你比武!」褚追云插嘴。「是要跟你讨个住处落脚。」
叶慕丰大叹:「唉!就知道认识你没好处。」
元月朝著他笑。「没错,何况他现在的师父是我。我们俩一个威胁,一个强迫,就不信你不替我们设法。」
「耶!你们感情何时这么好了?」叶幕丰饶富兴味地瞅著两人。
「你管!」两人几乎一起出手别开他的头,手一前一后的搭上,异样的感受,从指尖窜起。两人迅速收手,相视而笑,微妙的感情,从眼神中变速而过,同时出口:「咱师徒的默契,倒真越来越好。」
叶慕丰晕著头。「褚追云,你是这样对待我这朋友的?竟然由我的受害,来证明你们师徒之间的灵犀!」
「说这话就伤感情了,还是想想,我曾为你代笔所写的情诗……」褚追云为他翻了个身,勾搭上他的肩膀。「想起来了吧,咱兄弟的情谊,依然深厚啊!」
「是啊、是啊——」叶慕丰斜睨著他。「上楼吧!顺便带你见见我媳妇。」
「啊?」褚追云放开手。「你这‘多情剑客’何时也愿意专情于一人了?」
「是舞影。」叶慕丰笑得温柔,嘴角逸出幸福。「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
「恭喜!抱喜!」褚追云紧紧抱住他的肩。「有眼光,会选老婆。」
那夜之后,他对花舞影一直有愧疚之情。虽说曾去找过她,可一直无暇深谈。现下知道她有好的归宿,心头也替她欢喜。
花舞影!元月怔了一下——若不是她的阻挠,也许该成亲的是……
两个人回头叫著她:「上来了!」他们走了几步,才发现她呆在那里。
「嗯。」元月跟著两人,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慕丰,是追云他们来了吗?」还没敲门,花舞影就过来开门了。
「是我,好妹子。」褚追云迎上她,两人相拥在一起。
叶慕丰用力地咳嗽著。「咳、咳、咳……」终于忍不住出手,把花舞影搂回自己怀中。「褚追云,你不晓得朋友妻不可欺啊!」
褚追云大笑。「舞影,看来你丈夫醋劲很大呢,幸好你们现在只是订婚,若你要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花舞影的脸上掠过一抹娇红,她眸道:「你们俩老这么不正经,莫要叫人家见笑才是。」她的眼角扫著元月。
「花姑娘是指我吗?」元月比著自己。「你放心,他们俩疯样子,我看惯了,不算啥的。」
花舞影微笑,揪著叶慕丰的衣角。「还不快请人家进来坐坐。」
「不用了,我哪需要他请?」褚追云大刺利地走进去,拉出张椅子。「师父,过来这儿坐。」招呼著元月,等她坐好,这才另外坐下。
花舞影为每人倒上一杯热茶,暖著笑。「你们也是来取雪莲的吧?方才慕丰正和我说起,这几天事情的变化呢!想来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她侧头,对著叶慕丰嫣然巧笑。「你和他们说吧!」她坐下,和叶慕丰贴得近。
叶慕丰吸上口茶。「是这样的——」他放下茶杯,一手自然地握著花舞影。「皇上近来龙体欠安,太子特意出京,为皇上取雪莲。听说他们派了大批兵马……嗯!不能算是听说,我有亲自去探查过,他们调集近万名训练有素的人员,其中包括御林军在内,封锁住‘插天峰」主要的出入口。」叶慕丰歇口,饮著茶。
褚追云接口:「这么说太子是打算以权势强夺了……」这讨厌的贾璋。
「没错。」叶慕丰咕噜地咽下茶。「太子宣称雪莲为镇国之宝,江湖市井之民,不得侵占。他们设了三条封锁线,最外一条,挡住一般平民百姓,若有武林人物强越过去,他们一律严惩诛剿,这是第二道防线,虽然严密,可对真正高手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抬起胸膛,意味自己便是这等高手。
花舞影睨著他,红唇轻绽。「快说重点吧!」
「是。」叶慕丰含笑回应她。「这‘插天峰’的主峰,山势虽非绝高,地形却是奇险。悬崖峭壁平常已难攀登,下雪落霜之后,更是湿滑难登。这对元姑娘可能不构成阻碍,可像我这等功力者,就得耗费相当精力才成。太子等人所设的第三道防线,便是‘箭雨’,倘有人企图攀峰,则以弓箭射下。这一来,不是顶尖人物,根本不可能上山。这招够狠吧?」
褚追云思忖。「这么说除非是师父、或他们的人马才有这机会采取雪莲。」
叶慕丰休息一下,等花舞影为他添好茶,才继续说下去。「别忘了还有你爹!不过就算你们有能力上峰,也不见得摘取得到雪莲。因为守护雪莲的白灵蛇,已经出现了!」
褚追云大惊。「蛇?冬天哪来的蛇。」
元月皱眉。「是啊,我也没听我师父说过。」
叶慕丰眼神倏地放亮。「我这也是听附近居民讲的。白灵蛇守护雪莲不知几千几百年了,它平时是不出现的,可每逢开花的一、两个月前,它便会出现。他们说得玄,我也好奇得紧。据说,它出现时,就只吸吸花香,然后又不见了。我想这趟采莲之旅,多是无功而返,凑凑热闹能见见白灵蛇也不错。」
花舞影笑著。「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呢!」他们两人的手始终腻在一起。
看他们那样,害褚追云也想握著元月的手,不过他没敢这样做。「师父,看来采莲之旅,可是登天之行。对了,你看那个太子贾璋,能夺走雪莲吗?」
元月吸著茶。「我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据我们和他照过面的情形看来,除非他另有高手,否则也无法摘莲。只是,照他的态势看来,若他得不到雪莲的话,必定不让任何人拿走……」
叶慕丰插嘴。「依们和太子照过面?什么时候!说来听听嘛!那太子可真是霸道骄气,皇家得不到的,也不许落人寻常百姓手。竟还说雪莲是天赐国宝,一般人连见都不该见的,这次是皇上圣恩浩荡,才容许我们在第一道防线之外‘瞻仰’。哼!荒谬!」
知道元月不想提到皇家人,褚追云便替她说了。「我们是在京城外一座破庙遇到太子及其侍卫的。当时他们正让另一批觊觑皇位者追赶著,是师父和……我爹替他们解了困,因此才结下这缘的。他是想和我们做个朋友,不过我们见他心机深沉,并没答应。」
叶幕丰猛力点头。「对,千万不能答应。你看宫廷斗争成这样,跟他们结交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看元月神色有些僵直,褚追云赶快转移话题。「是啊,不过我们能不能别说了,我累了。慕丰,这里哪儿可睡?」伸伸懒腰。
「到隔壁吧!」叶幕丰起身,花舞影跟著离座。
「隔壁?」褚追云夸张地瞪著叶幕丰。「奢侈!浪费!隘化!楼下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你一个人竟占了两间房,你会遭报应的。」
「对——」叶慕丰拉著他离开。「我的报应便是遇到你!」
「唉!什么话?」褚追云抗拒不走。「不遇到我,你哪有借口和舞影共睡一房?你们俩过去,这儿留我和师父,今夜的床会很温暖的。」
「你作梦!」元月做势拿剑。
「再胡言乱语让你睡地板。」叶慕丰拖著褚追云往门外走去,褚追云瞥了眼元月,看她嘴角噙笑,这才回过头去,一边嘴上还嚷著:「你们真的不觉得这是很好的提议吗?」
见他们俩走了,花舞影对元月欠一欠身,这才去关上门。
回头向著元月:「元姑娘吃过了吗?还是要先净身,洗去一身的风尘?需要的话,我让人烧热水给你。」
元月招手。「花姑娘不用忙了,我自己会料理。你真是细心体贴,莫怪叶慕丰为你痴迷。幸好,你们俩幸福恩爱,否则我便要过意不去了。」
她探著肩膀后面,才发现后面是空的——包袱在褚追云那里。
她朝著外头走,想拿来自己的包袱,不料才开了门一只包袱便抛了进来,
「师父,你忘了拿走——」褚追云道。
元月接著包袱过:「不是我忘了拿,是你忘了给。」
「好啦!算我忘了,我的错,我过去了。」转脚之前,褚追云不忘回头向房间喊著:「舞影妹子,我师父麻烦你照顾了。你放心,她平常虽然很凶,可睡觉习惯很好,不会打鼾,不会踢人的。」
「褚追云——」元月拔出剑。「你喊这么大声,是打算让所有人听到,以为我和你怎么了吗?」剑光闪到门前。
褚追云连忙关上门。「不敢、不敢!」唉,他不过是想逗她开心嘛!
「真是的!」元月收回剑,发现花舞影含笑看著她。
「追云人很好的。」花舞影为褚追云说话。
「他人是不错。」一路上,他对她点点滴摘都是照顾。
花舞影拉了张椅子替元月倒了杯茶,示意想和她聊天。
元月点头,走过去坐著。
「我在风尘打滚多年,见过的客人不知凡几。大多数客人贪的是我们的美貌,我们留的,也不过是他们的钱财,彼此之间,难有真情可言。但追云不同,他对所有的姐妹都很好,不论相貌如何。更特别的是,客人们是花钱来寻欢,他竟是花钱来逗我们开心。」
「你还是很喜欢褚追云吗?」元月端详著她的目光。
「喜欢啊!为什么不?」花舞影凝视元月那双黑白分明的随眸。「不瞒你说,我从第一眼便对他倾心。」
花舞影的坦白让元月有些不舒服。「你们那时是两情相悦吗?」不知为什么,元月心头烦躁难安。
「不!」花舞影答得干脆。「他对我好,却不曾为我动心。相处久了,我才知道追云表面上潇洒开朗,内心对情感却是隐匿而潜抑……」
元月不表赞同。「真的吗?我一开始认识追云时,是觉得他有些不大干脆,可日子久了,倒不这么认为。」她呼噜噜地灌了口茶。
知道他们两人不曾有情感纠葛时,心头竟轻松了不少!
花舞影为她满上茶。「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已经改变了。方才我看到他的时候,也很讶异他变了这么多。」她轻轻浅浅地笑著。「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让他动心的人,是你不是我。」
元月呛出了茶。「咳!咳!什么?动心?不会吧!」
花舞影送了条精致的手绢给元月,温柔地顺抚著她的背。「我想过好多回了,我和追云都是内敛的人,我根本无从燃起他的情感。因此我们只能是朋友,无法成为……」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元月抹干净嘴角的茶渍,把手绢还给她。
她细细折好手绢。「因为我希望你们俩开心幸福,就如同我和慕丰一样。」
「我们……不一样的。你们是夫妻之情,我们是师徒之义。」虽然她不确定,可她是这么认为的,她继续解释著:「虽然我对褚追云,和对师父的感情不同,不过那可能是因为,他是徒弟,不是师父才会这样。我想,我对褚追云,应该就像当年师父对我的感情,虽然我并不真正知道师父……」元月愈说思绪愈是混乱,如同现在的心情。
花舞影让她给逗笑了。「莫说追云欣赏你的率直真诚,连我都很喜欢呢!」她亲昵地拉著元月。
「谢谢。」元月目光聚在交叠的手上。「不过,我习惯搭肩,不习惯握手。」
「是这样吗?」花舞影抽开手,有些不大自然地搭上她的肩。
「嗯。」元月觉得舒服多了,勾上她,脸附著她的耳朵。「我们不要谈感情好吗!这比练武复杂多了!你人也不错,有兴趣的话,我教你几招,下次你就可以拿来对付叶慕丰了。」
花舞影不觉大笑。「好啊!」她许久不曾这般大笑了。
笑声传到隔壁,褚追云和叶慕丰从床上翻起,面面相戏著。
叶慕丰走下来,耳朵贴著墙壁,陆续传来几声大笑,到他耳里,只觉得有些恐怖,因为:「那好像不只是元月,还有……舞影呢!我们家的不会被你们家的带坏吧?」他以为自己可以娶个温柔的妻子的!
「什么叫‘你们家的’,叫‘你师父’!」褚追云拿了个东西。
「啊!」一颗枕头又准又狠地打上叶慕丰,措手不及啊!
看来,褚追云的功夫,真的进步不少。
***
大寒,一年中天气最为严冷的一日。
从天未亮的丑时,「插天峰」便涌进无数人群,只可惜他们都让太子的兵马围困在外。黑鸦鸦的人头钻动著,摩肩接踵的人们,层层翠搴地谈著,他们都在等待著,等待深黑的天际逐渐乌蓝,等待朦胧的霞气逐渐消散。
寅时,曙光初露,溶溶雾气蒸腾消融,人群开始变得兴奋不安。
清甜微冷的香气,和著水气,凝结成露珠,雪莲一瓣瓣迎著金色光芒绽开。
「开花了!开花了!」惊叹声此起彼落地爆开。
「抢啊——」数股按捺不住的人潮,翻滚成浪,冲撞出去。
「射!」贾璋从临时搭建的高塔上下令。
一时之间,乱箭期天射发,人群受了惊吓,向后退缩,不过仍有好几十个人凭著轻功,闯出第一线。
元月想逆势冲出去,却教褚追云给拉住。「等一下!先看贾璋使什么手段?」他望著高居楼塔上的贾璋。「师父!你看贾璋身边,除了上次遇到的那几个人外,还有没有特别的高手?」
元月脑中闪过江湖上知名人物的名册。「应该没有!」
「啊!啊!」会场中传来好几声惨叫,零散出手的江湖人,不敌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的围剿。当场鲜血横流,溃然倒下,群众开始惨呼。
「快看!看那个人——」人群中惊恐的情绪,又被另一种热烈高昂的气氛所取代。「他攀上去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攀爬著为冰雪所覆的岩壁。金色光线照在他银色的长发上,益发耀眼。他身手迅捷,武艺超群,竟然能在箭雨之中穿梭自如。「啊!」一道弓箭直射他手臂。
「啊!」褚追云发出惨叫。
元月等人回头,发现他脸色刷成白色。「怎么了?」他们关心地问,可褚追云没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盯著攀崖之人。
那人功夫好,另一手紧紧地抓著突出石块,并没掉下。
「停!」贾璋下令停止攻势,弓箭手立刻撤手。
那人趁此时,略侧著身,踏住壁上凹陷之处。褚追云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没事!」松了口气,刚才他还以为那个人是他爹。
「他应该是‘雪仙过人冷无弦’。」元月解释著,对于他的心思十分了然。
夏飞从高楼上对著冷无弦喊话,表明只要他下来,太子愿施恩赦罪。
冷天弦打量自己的伤势处境后,只得道:「好!谢太子恩典!」话一说完,便一跃而下。
军医立刻奔到他的身边为他医治,人群中渐渐传出对太子称赞之语。
褚追云冷笑。「好个‘立威立德的明君’,伤了人,先立威,再救人,后立德。」
「哼!」叶慕丰语带轻蔑。「这太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花舞影略靠著他。「看来他心机真深,场面都教他控制住了。」
「也不尽然——」叶幕丰柔声对著花舞影说话。「还有好几个人没出手呢!像是元月姑娘、我和追云他爹。」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褚追云的脸暗了下来。
元月握著剑道:「我才不理他作何打算,我这趟来可不是为了游玩的,雪莲我是志在必得。」她突地腾身飞起,横越人群而出。
她一出手群众的情绪又开始躁动,几道人影随之激出。
「师父——」顾不得自己本事如何,褚追云跟著施展轻功。
「追云!」担心他有事,叶慕丰紧贴在后。
元月入第二道防线中,似到无人之境,剑光凛冽,无人能挡。
「好厉害!」人群中响起不断的叫好声,气氛逐渐热烈沸腾。
「怎么回事?」贾璋站出来看,混乱中一眼瞧出佳人身影,他大声喊著。「元姑娘,你快回去,这里危险啊!」
人们纷纷揣测。「太子说的是那女子吗?他们是何关系啊?」
元月手不停使剑。「贾璋!」直呼他的名字。「你凭权势,我仗本事,看这朵莲花到谁手中!」越受阻挠,她偏越要采到雪莲。
「哟,她敢直呼太子名讳呢……」人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著。
就在这时,元月收起长剑,从腰际拿出一只像铁爪一般的东西,甩上山峰。
她俐落地攀上绳索,一枝箭从她脸侧过,竟教她咬住后丢掉。
「住手!住手!」贾璋在高楼上大声发号施令。「全给我住手!」
「这是怎么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情绪被激到最高点。
万氏兄弟超前。「太子!这一住手,必有不法份子趁乱攀上。」著实不明白太子为何钟情于那名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子。
贾璋并没有理会两人,迳自下令:「这名女子是我的救命恩人,等她安全攀上山峰,才可以继续出箭,违者处死,决不宽贷。」他站在高处凝视著元月,不懂她为何不愿听他的话,为何要与他作对。
「这贾璋不会伤害元月,我们先撤出去吧!」叶慕丰趁乱带出褚追云。
几个人利用这空档,攀爬上山顶,可元月武功绝好,他们还没走上一半,元月便已经登上了去,在乱箭齐发之下,他们只好和冷无弦一样,选择弃走。
「追云,你爹并没上去呢!」叶慕丰颇感讶异,追问道「你爹是不是想把雪莲让给你们俩?」
「不知道。」褚追云没特别搭理,目不转楮锁著元月的身影。「不好了!」神出鬼没的白灵蛇,不知何时出现,冲著元月吐信,这灵蛇之大,是他生平未见。围观的群众,也开始发出各种叫声,混杂著兴奋和紧张。
褚追云揪著叶慕丰的衣襟急道:「慕丰!快,快帮我想法子帮她!」
「我也很紧张,可若元月对付不了它,我也无能为力啊!这样吧,我尽力攀上峰顶再做打算。」为了朋友,他只好两肋插刀。
「不!」褚追云颓然松手。「不能白让你受伤,我另外打算——」他四周看著,瞥见褚晏南的身影。
「有法子了!」他说著,可声音里没有半点兴奋。
叶慕丰唤著他:「追云!」只见他直勾勾朝著褚晏南走著。
「爹——」褚追云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这个字出口。
褚晏南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这个字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
他吸口气,平息混乱的情绪。「不管我们先前如何,求你帮我救救她。」
「没问题!」褚晏南满口应承。「你想怎么救?」他看著崖上,白蛇似乎确定元月有夺莲之意,已经开始攻击她了!
「我不知道,总之请你先带我上峰。」他低声下气,近乎恳求。
「好。」褚晏南拉起他,施足轻功跨过人群。
「怎么又一个?」贾璋眼角正好扫到他。「他可以救元月!」他朗声吩咐。「不得伤害这前辈,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至于这年轻人拦阻下来。」贾璋不想让褚追云去救元月。
几名御林军横阻在褚追云面前,他大声嚷嚷:「为什么拦阻我!」眼看著元月和灵蛇缠斗,灵蛇虽被划了几剑,可似乎不痛不痒,行动照样迅捷,攻势甚至更加猛烈。「爹,你先上去吧!我随后再想法子上去。」
褚晏南看著他。「追云,你无论如何都要上去吗?」
「嗯!」褚追云点头,忽然温柔一笑。「我和她说好了,会当著你的面,夺下雪莲……我们说好的!」
褚晏南愣了下,随后扬起嘴角。「上阵不离父子兵,爹带你!」转身,背起褚追云,纵身跃向岩壁之上,攀住元月留下的绳索。
他的武学修养臻至出神入化,即使身负一人,飞檐走壁仍是如履平地,稳练矫健,看得「插天峰」上群英赞叹不已。不过,此刻褚晏南却是暗自心惊,因为绳索已经绷紧,恐有断裂的危险。
贾璋举弓,在高楼上观看两人,只觉得他们越来越接近顶端。
他不会让褚追云做个现成的「救美英雄」,他用力地拉满弓。
「殿下!」在一旁的夏飞,想开口阻止,可咻地一声,箭已然离弦。
一阵强劲的寒风往褚追云的大腿射来。「追云!小心。」褚晏南察觉不对,蹬踢崖壁,翻了个身,为他吃了这箭。
褚追云脱口:「爹!你的腿——」看著怵目惊心的血流,从白衣上汩汩而流,他的声音暗哑下来。「其实你不用的……」
褚晏南额上掺出豆大的汗。「我是你爹!为什么不用?」他再把脸翻向岩壁。「追云,放开爹,自己抓好绳子。」褚追云按著他的活做,他又吩咐:「再上去一点,踩住爹的肩膀。」
「爹……」褚追云叫著他,不忍踏上。
「别浪费时间了!等爹叫你放手时,你就放手。爹的真气可以助你急速往上冲,到时你只需略展轻功,就可以攀上顶峰了。」他闭气凝神,身上冒出滚滚白烟。
一阵上冲的热气窜进褚追云的脚底,汗涔涔而下,握住绳索的手,已然湿透,耳边听到褚晏南喊放手,他立时松手,真气充盈,身子自然上腾,刷地往上冲,他向下俯视,瞥见元月和白蛇缠斗的身影,随即施展轻功下跃。
「爹——」安然落地时,他自然地寻觅褚晏南的影踪,挂记他的安危。
「啊!」他惊呼出口,绳子断裂,褚晏南的身子直往下坠。
饶是褚晏南武功绝世,索性双手画弧如展翅状,将残余功力灌注于两袖,若雄鹰盘踞而下,竟安然落地。「太好了!」插天峰上爆出巨响,群众欢呼之声如海潮击岸,一波高似一波,情绪激动到最高点。
褚追云高喊:「爹——谢了!」
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喝采声浪中,可褚晏南还是听到了,他抬头上看,热热的感觉淌进眼眶之中。
褚追云小小声地念道,怕感动会夺眶而出。「谢谢!」
他吸了口气,抽出匕首,朝著元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