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出招 第二章

一抹笑不自觉地从元月脸上浮现。

此刻,她正倚坐在「高升客栈」二楼的窗口,目光眺著街道的那头,视线随著一名男子移动的脚步调整。不用说,那名男子自然是褚追云。

从「舞影馆」出来之后,他的步伐就是气急败坏的。

元月啜饮了口酒,嘴角噙笑——看来褚连云真的是被她气坏了。

她不喜欢褚追云,这男人脂粉气颇重,看上去便不够潇洒俐落、雍容大度。若不是为了和褚晏南的比试,她是决不会和这种男人扯上关系的。

不过,话说回来,惹怒褚追云倒还是件有趣的事。

「大爷,求求你,把小翠还给我吧!」一名老妇的叫声,转走她的注意力。

这名老妇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在街道上和两名大汉拉扯起来,好些人开始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走开!」其中一名大汉,把老妇踹在地上。

「啊!」老妇痛得喊出了声,手扶著伤处。

元月起身提起桌上的剑,却忽地松了手,眼角扫向褚追云的身影。

只见他正飞快地奔向老妇,元月看著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倒好奇褚追云要拿什么本事为老妇出头。

「借过!」褚追云推开两、三个围观的人,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即将挨第二脚的老妇,这脚下得不轻,使脸扭变了形。

他忍著痛站了起来。「两位大爷,这是怎么回事?老人家怎么得罪了大爷?」

「小子你想替她出头是不是?」刚才出手打人的大汉,上下打量著他。

另一个眉毛粗短的大汉说道:「这老太婆欠钱不还,竟然还敢来缠著老子,自然是讨皮痛,你小子看不过去要替她还钱,是不是?」他瞧褚追云一身衣服,质地精细,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便想乘机敲他一笔。

「老人家欠了多少?」褚追云伸手探向怀中。

「一百两。」大汉伸出手指比著,指节厚肥。

褚追云停了手。「一百两?这老人家欠得了一百两吗?」

「公子!不是的!」老妇爬了起来。「我欠的钱原是还了。」

「还?」打人的大汉,啐了一口。「你还的还不够利息呢!」

「剩下的利息老太婆一定会还大爷的,大爷先把小翠还我吧!」老妇跪在地上磕头哀求著。

「两位大爷也太过霸道,不但放重利,还强掳妇女。」褚追云搀起老妇。

「你小子要就替她还钱,不就滚到一边,别碍老子的事。」两名大汉斜瞪了他一眼。

「这事我是一定会管,不过——」褚追云溜了下眼,忽然改口。「我没钱就是了。」

「没钱?那你是寻老子开心!」原先打人的那名大汉,直接朝著他挥拳。

他一挨揍,元月便伸手探剑,模到了剑,手却顿了下来,心中转过个念头,让褚追云吃吃苦头也好,这样他就会知晓学武的好处。

她换了个姿势,悠闲地支著颅,任随著褚追云一拳拳地挨,一腿腿地受。

看了会儿,她的眉头逐渐凝紧,「啧!」了声,别过头去。

元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褚追云被打得修,而是在拳打脚踢的当口,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护著那张秀气脂粉的脸。

真的很恶心,托住脸庞的手指,顺上额头边,揉推著太阳穴。

「五、四、三、二、—……」她数著慢慢恢复平稳的呼吸,才回头瞧瞧褚连云。

两恶霸歇了手,扬长而去,围观的群众悉悉卒卒地散去,街上就剩褚追云和那名老妇。

老妇拉起褚追云,满脸的歉意。「公子,真不好意思,把您给连累上了。」

「哎呀!」老妇踫到褚追去的伤处,疼得他脸变了形。

「对不起、对不起……」老妇慌地放开了手。

「不碍事。」褚连云挤出个笑容,反过头来安慰老妇。

「老人家别看我这样不济事,我可很挨得住打。」

挨得住打?元月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这样好,学武的人便要能挨住打。

她吃了口茶,继续待在酒楼上,看看褚追云要怎么料理这件事。

褚追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您别不信,我从小跌打损伤惯了,抹上这药,一下子就没事了。老人家,我看您刚刚好像被揍了拳,快拿这药揉揉,若不即时化淤行气,等伤到筋骨脏腑,可就不好了。」将药瓶塞给老妇。

「谢谢!鲍子您真是大好人。」接过药瓶,老妇眼泪咕噜地滚了下来。「若那时能早遇到像公子这样的人,说不定……」

褚追云拍著她的肩膀。「老人家别哭!别奖!」他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呜、呜、呜……」老妇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褚追云摇摇头——女人总是这样,越安慰她,她就越忍不住眼泪。

还好这几年,他已经找到应付之道了——

他抽出方洁白的帕子。「嗯!嗯!嗯!」他将鼻子擤出了声。

「公子!」老妇被这声音吸引住了,转过脸看著他。

褚追云抖抖帕于,在老妇面前晃了晃。「老人家,说了不怕您笑,我最看不得人哭了,旁人一哭,我的心就酸了……」他说著,还语带哽咽。

「我……我跟著难过啊!」他眼眶说红就红,翘起两指细白的小指,按高了手帕遮住偏垂的头。

老好瞠目结舌,止住了眼泪。「这……」年纪一把了,还没遇到过男人这样哭的。她初见这公子,英俊斯文的,怎么会……说真格的,这……挺恶心的。可对待恩人,好像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她该说什么才好呢?

褚追云虽然遮住了脸,可露出来的肩膀,还不住颤动。

「嗯……」不过偏垂的俊胜,嘴角偷偷地上扬著。

褚追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样子有多恶心,他自己就在铜镜前,瞧过好几回了。当时他就想过,若是人们掉下来的鸡皮疙瘩,可以换成钱的话,他早为自己赚得千顷良田,连幢华屋了。

元月搂紧双臂,透著衣服,都能感觉到战栗而起的鸡皮疙瘩。

后悔啊!当初不该答应褚晏南,不该沾惹褚追云,不该袖手旁观,连方才那口菜都不该吃的,她……她现在好想吐哪!

老妇张大的嘴,终于挤出完整的话。「公子,我不哭了,您……别难过了!」

褚追云收起帕子。「喔,您不哭了?」他就知道这方法从来都是有效的。

元月打了个冷颤,从头到尾,她都瞧得清楚,褚追云牺牲形象,不过就是为了让老妇不哭罢了!可她弄不懂,诸追云怎么会想出这种方法,若照她的性子,一剑横了过去,看谁还敢再流一滴眼泪。

褚追云对老妇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您不哭就好了!您慢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替您盘算该如何才好。」

想起这事情,老妇又开始鼻酸,可她看了一眼褚追云,连忙吸了口气,忍住酸楚的感觉。「事情是这样的,我那短命儿子死得早,就留下我媳妇和孙女。我那媳妇,人又乖又勤劳,可操劳过头了。唉!生了场病,人就这么死了。您不知道我那媳妇真的是很乖啊,她死的时候,我好伤心,和死了儿子的时候一样伤心哪!可是您看看我也知道,我们实在太穷了,没法子替她办丧事啊!就在这时候,张家那两名大爷,张天和张霸说是看我们家可怜,愿意借笔钱让我们办丧事。起先哪,我也是不想和他们借钱,您说要是还不出来的话,那可怎么办?不过,他们说钱不用急著还也没关系。」

老妇滔滔地说著,元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不是不同情这名老妇,可这名老妇说话实在太没重点,弄得她都快听不下去了。

她将视线调回褚追云身上,褚追云从方才到现在,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他始终陪在老妇的身旁,偶尔拍拍老妇的背,以示安慰。

她注视著褚追云的眼神,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楮竟是如此温柔和温暖。

她别过头,吸了口酒——那男人也没那么讨人厌,最少他温柔的眼神,挺好看的。这是第一次,她被褚追云的目光吸引著。

饼了好半天,老妇才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老妇欠了这两人十两,倾尽家产还了十几两。谁知两人剥以重利,硬要老妇偿还五十两,今日一早,还掳去老妇十六岁的孙女小翠。老妇在街上守著他们经过,苦苦哀求不成,反而遭了一顿打。

「小翠被他们架了去,怕是……」说著说著,老妇又红了眼楮。

「老人家别担心,我有办法替您解决这事。」褚追云拍胸脯保证。

老妇打量他一身的衣服。「您要我还钱?」

褚连云笑笑。「不!我是要替您讨债。」

***

褚追云发了豪语,倒勾起元月的好奇了,这男人要用什方法「讨债」呢?

她一路尾随褚连云,只见他行色匆匆转回「舞影馆」,看他走了过去,元月便冷笑起来。她还以为这男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看样子是回去找叶慕丰来帮他解决这件事。

她靠著「舞影馆」门外的树,双手环胸,等著褚追云出来。

她转转脖子,弄不懂褚追云到底在想什么,大男人一个,不学武功,却老赖在会武功人的身边,真是不求上进。

听到褚追云的脚步声,她立刻侧身躲到树后,只探出

头,看著褚追云步出「舞影馆」,一瞧见褚追云,她马上张大了嘴——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临敌无数,她从未尝过何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褚追云竟然一身素衣,穿著女装,扮成女子的样态。

太可怕了!元月可以清楚地察觉,全身的毛发正紧绷地竖起。

这种感觉是可怕,而不是恶心。

诸追云并无浓妆艳抹,动作也非矫揉作态,略施脂粉的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许多,洁净素雅的模样,甚至可说是美若天仙。

如果是在寻常地方见到这样一个女子,她必然会觉得惊艳。可她已经知道他是男人了,这种情形下,她只觉得惊心得令人窒息。可怕哪!

看著褚追云钻进一辆马车,元月也施展轻功跟著。

马车杜鲁杜鲁地摇晃,到了城外才停下来,褚追云下了马车,看了眼逐渐昏黄的天色,喃喃自语著:「希望还来得及。」

车子往回奔去,褚追云则快步走向附近一座小桥,元月跟随在后,身形隐于树堆草丛中。

褚追云走向桥心,元月看了一下,四周再无适合遮掩之地,她只得提气施足轻功,藏形于桥底。

之前,她听见褚追云和老妇的对话当中,曾经提及那两人住在这一带,今儿个出去收些利息,约莫傍晚时会回到家,这样看来,褚追云是打算在这里拦截二人,只是他为何要扮成女子?莫非……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著桥上的变化,桥上传来的是褚追云低切的啜泣声,呜呜咽咽喊著:「娘!」风吹散他的哭声,听来悲切哀伤。

元月忍不住皱眉——这男人倒是厉害,哭声怎么都不像是假的。

砰!砰!砰!脚步声由远而近,益发清晰。「姑娘,怎么了?说来给我们两个兄弟听听,说不定我们有法子替你解决。」

如褚追云所预想的,这两个人果真上勾了!

褚追云细著嗓子说:「你们……」回过头瞅著两人。

幸好元月看不到这幕,否则她一定从桥下摔进河底。

褚追云以手绢掩住唇鼻,只留一双美目,泪眼汪汪地盼著两人。这一顾盼流转,直教张天、张霸两兄弟看得魂都飞了!

眉毛粗短的大汉,咽了口口水。「我叫张天——」指著另名大汉说道:「这是我弟弟张霸。姑娘好面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啊?」他这么说倒不全是为了攀谈,而是真的觉得这女子颇为眼熟。

「我向来少出门,怎么可能见过两位爷。」褚追云佯装打量著他们,抖索著身子,向后退著。

「姑娘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张天小心翼翼地挨进「她」。

「我姐说不要随便和人说话,又说人不可貌相。虽然两位爷外表看来正直威武的,也不能担保不是坏人。」褚追云深谙「欲擒故纵」之道。

听「她」这么说,两人窃喜在心。「姑娘,我们是看姑娘哭得伤心,才想来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既然是外地人,就更需要人帮忙了。」

褚追云张大眼楮、模样无辜地问道:「这么说你们是好人了?」

两人拍著胸脯,异口同声道:「好人!好人!我们是这一带最好的好人了!」

褚追云挤出一滴眼泪。「那……大爷您要帮帮我啊!」

「姑娘,有什么困难你尽避开口!」

褚追云低垂著头,以手绢拭著眼泪。「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穷,娘生了多年的病,终于丢下了我。亲朋好友能借的,全借了,却连口薄弊材都筹不出来。两位爷要肯帮这个忙,小云为奴为婢,作牛作马都会报答两位爷的。」自古以来扮演穷人,有个基本戏码是必备的,那就是「卖身葬母」,貌美之穷女还可以多演一幕「以身相许」。

元月闷住笑——这故事挺老套的,不过骗这两个人倒还有效。

仗著一身本领,元月身子略略滑出桥底。

「小云姑娘你早说嘛,我这就带你回家拿钱。」张天握住「她」的右手。

褚追云马上滑出右手。「大爷真是‘好人’!」右手藏于身后,紧紧捏握成拳,涨成了红紫色。

撞见这幕,元月忍不住抿唇窍笑——色相牺牲至此,褚追云的确好生委屈。不过他也真是固执,明知道学了武功之后,事情便简单不少,何苦这般费心耗力?看样子,要他学武恐怕……

才在思量的当头,三人就转身离桥,元月只好再施轻功,跟随于后。

到了一栋不算大的房舍前,褚追云假意扭捏了一下,这才过去。

「这里就两位爷住啊?好大喔!」褚追云观察著屋内的状况。

「是啊,就我们兄弟俩。」张天和张霸色迷迷地盯著褚追云的背影。

褚追云模著桌子。「两位可真不容易,没个女人在家,还能把这里整理得这么干净。」想探出有关小翠的事情。

张霸接口:「平时白日是有请个婆子整理整理,不过屋子里只有两个男人,毕竟不是办法。」

「也是,不过两位爷这次帮了我,往后我自然是要尽心服侍两位爷。只是眼前我还在服丧,这里……」‘她’张大眼楮四处看著,一步步细细地向后退著。「又没半个姐姐妹妹的,我一个女人待太久,总不大方便,不如两位爷先把钱给我,我签只卖身契约,往后再来报答大爷。现在就我一个女人……」‘她’身子紧绷,看上去紧张不安。

张霸连忙安抚「她」。「你别怕,这里还有个女的。」

「啊!怎么还有别的姐妹啊?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瞧见。」褚追云停了步。

张天看「她」听到还有别的女子之后,神态放松不少,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两兄弟,最爱帮助别人了,我们帮那女人料理她娘的后事,她就留下来报答我们了。其实我们原是没打算让她报答的,不是有句话,什么什么恩不望报的,我们就是这种人,不过她很坚持,我们只好让她留下来了!」

「大爷们真是太好了!小云真是好运,能遇到像大爷这样的好人。对了!那姑娘人在哪儿呀?我好想见见她呢!」「她」眼巴巴地望著两人。

张天迟疑了会儿,和张霸对望了一眼,又转头看著褚追云,见「她」一脸巴望,这才下了决心。「你等一下,我去把她叫来。」

他走进最里面的小房间,松绑了小翠的手脚,解了她缠口的布,低声吩咐她好好配合兄弟两人演戏,然后才把她带回大厅之中,将她介绍给褚追云。「小云姑娘,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姑娘,叫做小翠。」小翠虽是瘦弱,可还算清秀,只这几天担惊受怕,又伤心难过的,因此脸色极差,眼袋浮肿。

褚追云热呼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瞧!眼楮哭成这样,让人看了也跟著难受,唉!命苦的,咱们都是死了娘的。」

褚追云抽抽答答地哭著,惹得小翠也开始哭了。「娘!娘!」褚追云索性和她抱头哭起来,乘机附靠在她的耳畔。「别怕!你奶奶叫我来的。」

「啊?」小翠叫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褚追云怕露了马脚,立刻把她抱紧。「阿娘!我好想你啊……」她抬起手绢,抖了一下,借此遮住张天和张霸的视线,对著小翠眨了一下眼,略带淘气而温柔的眼神,和惊惶的眼神相对的片刻,心意跟著流通。

小翠危颤颤地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表示对「她」的信赖。

褚追云跟著收了「眼泪」,松开小翠的肩,却还握著她的手。「妹子!咱们虽是苦命,可还好老天保佑,让咱们能遇到好人,往后咱们尽心服侍两位大爷,下半辈子也算……」「她」低垂头,状似娇羞。「有了依靠!」

张天、张霸闻言是乐不可支。「小云,你和小翠既然投缘,今天就留下来和她一同吃个饭吧!」

「今天……」褚追云皱眉。「怕是不方便吧!」

「吃饭哪有什么方不方便,到哪儿不都得吃,你放心在这里吃,晚些我们两兄弟送你回去。」两人不让褚追云有推辞的机会,便差遣小翠去张罗酒菜。

菜色上桌了,张氏兄弟提了壶酒,弄来四只大酒杯招呼褚追云,他们见褚追云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便打算以酒灌醉「她」。

他们频频劝酒,褚追云却不断推辞。「爷,不行,我真的不会喝酒,啊!」她忽然尖叫一声,整个人跳上椅子,打翻了酒杯。

看「她」脸色大变,两个人赶忙探问:「怎么了?怎么了?」

褚追云抖著手,指著地上。「有……蟑螂……爬……爬过我的脚!」

两兄弟笑了出来。「蟑螂?我替你宰了!」低身在地上找著。

小翠握著「她」的手。「小云姐,你别怕!等会儿看到我替你踩死它。」

褚追云抽出手,在嘴上比著不说话的姿势,自己却高声喊著:「谢谢妹子。」从袖口掏出包药,迅速地倒进酒壶里,纸张悉卒的声音,全让她的声音盖住了。

「这死蟑螂不知逃到哪儿去了?别让老子看到,教你死无全尸。」张天张霸寻不到蟑螂,又回到位子上坐下,胡乱擦了两下桌子,张天重新倒了杯酒给褚追云。

「小云别怕,喝口酒压压惊。」

褚追云拍拍胸口,籍著宽大衣袖的遮掩,从怀中勾出包药粉,才坐了下来。「这酒……真能压惊吗?」她举起酒杯,却又放了下。「可我娘说,酒不是好东西,是不能喝的。」

「怎么会不能喝?」张天和张霸一口气饮干自己的酒,他们喝酒的当口,褚追云就把药粉倒进自己酒杯之中,手法俐落干净。

这一切都没逃过元月的视线,不管先前是否喜欢他,她都不得不承认,褚追云心思细密,反应敏捷,手法巧妙,是个学武的人才。不过,这人挺奇怪的,不管先天后天条件,俱属上乘,偏就不愿学武。

她盯著褚追云,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愚蠢的美女。

只见「她」犹豫了一下子,又再度端起酒杯。「那我喝一小口好了!」「她」沾了一下唇,面露惊讶的表情。「还满好喝的耶!」

「她」放下酒杯,为两人倒酒。「难怪爷们喜欢喝!这真是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两人一仰而尽。

褚追云笑笑,伸出五只手指头。「爷!您看这是多少呢?」她一只只的扳下,两个人跟著减少的手指数喊著:「五、四、三、二、—……」喊完一时,两名大汉咚地倒了下来,褚追云脸上露出笑容。

***

「呼!」两名恶汉让褚追云用冷水硬生生给浇醒。

褚追云笑笑,沉回原来的声音。「清醒了吗?」他撩开裙摆,大刺刺地将脚踏在椅子上。「清醒的话,就看清楚,我是你爷爷,不是你奶奶。」

「你……」两人想挣扎,却发现全身都让人绑住了。

「我很面熟是吗?」褚追云撩起袖子,露出不少瘀青处。

「想起来了吗?这些全拜两位所赐。」

「那你想怎么样?」落在别人手中,张霸的语气已无以往凶恶。

「报仇啊!」褚追云亮出把刀子,不忘保持笑容。「两位是‘好人’,我可是‘恶人’,对了,顺便告诉你们,那句话叫‘施恩不望报’,你们是施恩不望报,我可是有仇必报,文言一点的说法叫做‘眶眦必报’,瞪了我一眼也要报仇。至于怎么报仇呢?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待在一旁的小翠接腔道:「褚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褚追云模模她的头。「说白一些,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举你为例,他们诬你欠债,你便要他们还钱。刚才大哥不是替你写了一张借据吗?」

张天、张霸同时大喊:「借据?」

小翠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甜甜地笑著。「就是这张,对不对?」

「嗯。」褚追云点头。「不过这张还不值钱,要他们签了字才值钱。」

小翠咬著唇。「褚大哥,如果他们不签呢?」

褚追云晃晃刀子。「那大哥便拿这刀子,削了他们指甲,剃了他们眉毛。」

两兄弟闻言大笑不止,他们原以为这娘娘腔的家伙,有什么凶残的手段整治他们,这才大气不敢喘一下,怎知他比个娘们还手软。

褚追云拿著刀子,在他们脸上比画,自言自语著:「不常拿刀,果然使不顺手,会不会指甲没砍好,剁了手指,眉毛没剃好,刺了眼楮?」

两人哽住了笑。「签了!签了!大爷你借条拿来,我们签字就是。」忙不迭地签了字,才大著胆子求饶。「大爷,字我们签了,您就饶过我们两人吧!」果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褚追云以刀背拍拍他们的脸。「怎么能饶过你们,小翠姑娘那笔帐讨了,可你爷爷我的仇还没报呢!对了,小翠。」

小翠连忙应答:「褚大哥,什么事?」

褚追云温柔地笑著。「我报仇的方法有些残忍,你还是先把脸别过去,晚上才不会作噩梦。」

小翠听话地捣起眼楮,转过身去。

褚追云翻过刀背,刀身冷冷地在张霸的脸上滑动,张天跟著吓出一身汗。「大爷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翠忽然开口:「褚大哥,他们挺可怜的,咱们要不要饶了他们?」

「小翠,对付恶人是不可以手软的。」褚追云举高刀子,狠狠地往下刺去,两人惨呼一声:「啊!」

褚追云停了手。「啊什么啊?我刀还没刺呢!算你们好运,方才我突然想起,读书人应顺天道而行,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又何忍赶尽杀绝?这样吧,若你们俩痛改前非,我就网开一面,既往不究。」

两人暗喜高喊著:「是!是!以前都是我们的不对,以后我们会重新做人。」嘴上说得诚恳,心头却想著——好一个书呆子,这么好骗,解了大爷的绳子之后,一定让你尝尝厉害。

褚追云将刀收起来。「口说无凭,我是不会相信的。不如这样,你们写下切结书,白纸黑字,神鬼共鉴的,也不怕你们赖了。」

张天堆著笑。「大爷!我们就会几个大字,这……怎么为什么写切结书?」

褚追云敲敲两人的头。「真是的,平时怎么不好好念书呢?好吧!我替你们兄弟俩写一张,你们签了字,也就算数了!往后再也不得为恶,知道吗?」

看著褚追云当真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写起字来,两兄弟暗自觉得好笑——这人倒真是呆里呆气的,怎么会相信,一张纸便能奈他们俩如何,刚才是大意,才会著了他的道,等一会儿,便要他十倍还来。

褚追云把纸拿来,两人想也不想,大笔一挥,签下名字。褚追云卷起了纸,高声喊著:「县太爷,这两人认了罪状,您可以出来了!」

原来褚追云来张家之前,已让小翠她奶奶去请县太爷半夜来张府办案。

这县太爷怎么肯半夜来办案,原因很简单,他与诸追云是在妓院中相识的,有些不好说的事情,全让褚追云知道了!再晚,也不好不来「探查民情」、「为民解难」,况且褚追云替他整治地痞流氓,他只需坐享其成,就可获得清官美名,自然是何乐不为。

他一出来便和褚追云作揖。「褚兄足智多谋,为地方除恶,真是世人之典。」

褚追云回礼。「大人客气了!您视百姓若子女,解困于倒悬之中,不辞劳苦,夜半审案,为百姓谋福,为圣上分忧,这才真叫褚某佩服哪!」

县太爷大笑。「哈哈哈……好说、好说……不敢当!来人啊——把这两个恶霸押解入牢,回府。」他挥挥手,叫出几个差役,捆走两个恶人,临走之际,却让褚追云给叫了住。「褚兄,还有什么事吗?」

「大人,您忘了这个!」他把两人认罪画押的纸,给递了上去,凑上前的时候,低声问道:「这两人欠小翠姑娘的一百两,做数吧?」

县太爷嘿嘿笑了两声。「既有借条,白纸黑字,有凭有据,欠债还钱,怎么会不做数呢?」

褚追云笑笑,交换了眼神。「大人英明啊!」

躲在屋顶上的元月,摇头一笑。「嗯!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和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嘛!真不愧是褚晏南的儿子,父子俩一样……」笑容忽地冻结住,她想起了某件事情。

推荐阅读:
我的烈质琴人 危险之恋 探索 错爱囚心 还君明珠 宝贝别哭 带煞丫鬟 独占二郎 冒牌逃妻 双面曼陀罗 楼主的乞儿 o7jh3
相邻推荐:
班长和团支书可以是情侣吗极品家丁2乖女又嫩又紧hby金银花露我的兰姨小说第八章高攀(校园)我比哥哥高惹上冷情总裁小说优等生的特殊待遇开发尿孔哭喊调教失禁h文双性争宠1v2如酒校园1v5或1v3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