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跟鞋声尖锐地响在空寂的走廊中,没多久,从接收窃听器的耳机里传来悦耳的门铃声。他们听到房里的男人起身去开门。
「琼瑜,你来了。」男性得意的笑声响起。
「你别踫我,你这恶魔!」琼瑜高亢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说过是最后一次了,为什么还来烦我?」
「我有说是最后一次吗?」岳琮勋懒懒地道。「再说,你那次可不在意我踫你喔。」
「别说了!那时候我喝醉,又受了打击,我什么都不知道。」琼瑜愤怒地回嘴。「你趁我喝醉时占我便宜,现在又拿这件事威胁我。」
「琼瑜,」岳琮勋的眼中充满嘲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吗?这全是你自找的。」
「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岳琮勋发出狼嚎般刺耳的声音。「二十八年前你为了俞凯南抛弃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五年前,你到美国散心时,却利用我抚平你在俞凯南那里受到的伤害,甚至在我们上床时嘴里还喊著俞凯南的名字。你能想像个男人听见他怀里的女人喊著情敌的名字时,心有多痛吗?而最不可原谅的是,你一醒来便把我踢开,口口声声怪我趁你喝醉时占有你,并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这更让我恨你,也恨俞凯南。我发誓定要把俞凯南整垮,把他从你心里彻底拔除。」
琼瑜听得胆战心惊,更被岳琮勋眼中射出的恨火吓得噤若寒蝉。天啊,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不但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乱七八糟,让凯南和她形同水火,还把昔年最温和善良的琮勋害得性情大变,像魔鬼一般。
「琮勋,对不起你的人是我,跟凯南和东南营建公司完全没有关系。无论你怎么报复我,我都甘心领受,求求你别再把不相干的人也牵扯在内。」她诚心诚意的话,却惹得岳琮勋更生气。
「说来说去,你还是护著俞凯南!」他痛心地道。「琼瑜,他到底有什么好?他背叛了你,这些年又对你这么冷淡,你还眷恋著他。你知道最让我痛心的是什么吗?无论是当年或现在,我都一心一意地爱著你,而俞凯南这畜生,他娶了你却不好好爱你,让你形同弃妇。我当年就说过,如果他对你不好,我绝对会毁了他,把你从他手中抢回来!」
「不,琮勋!」琼瑜哭叫道。「这事不能怪凯南,是我的错。当年我被他所吸引,一心一意只想嫁他,因而不择手段地逼迫他论及婚嫁的女友离开他。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她那时候已有身孕……我和凯南结婚两年后,凯南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们母子的消息,还有我当年的所作所为,对我大发脾气,我那时候正怀著身孕,竟任性、负气地从楼梯上跳下来,不但失去了孩子,连带著子宫也被拿掉。我在伤心之余,不但不知反省,还把一切的错怪在凯南身上,使得我们的婚姻裂痕更趋扩大。骄傲的自尊不容我向他低头,而凯南更不是那种会哄女人的男人,再加上我两个姊妹的挑拨,更加深了我和凯南的误会。这期间,我们不是没机会和好,都怪我太任性,老是无理取闹,以致错失良机。直到五年前我到美国散心,和你重逢,我才领悟到我错得有多离谱,我竟拿渺小的自尊当借口,阻碍了自己幸福的权利……」
「不,不是这样的!」岳琮勋忍无可忍地吼道。「这都是俞凯南的错,他当初根本不该娶你,娶了你后又不好好对你。更可恨的是,既然你们婚姻不幸福,他就该早一点放开你,不该阻碍你另觅幸福的机会……」
「不是这样的,琮勋。」琼瑜悲伤地说。「凯南曾有离婚的念头,是我不答应。五年前,他第三次提出要跟我离婚,所以我才会躲到美国避开他。后来是我爸爸说服他打消此意,他才重新接纳我。可是,我却因为跟你的事,觉得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反而变本加厉地伤害他。凯南在对我伤心绝望后,将一切的时间心力投注在工作上,再也不肯理我。这几年来,除了公开场合,他根本连见我都不愿意。」
「尽避如此,你仍然爱著他,无法接纳我?」岳琮勋愤慨地道。
「对不起,琮勋。如果我可以接纳你,当年就不会嫁给凯南了。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请你不要为难凯南。」
「哈,好一个咎由自取」岳琮勋冷笑。「你虽然认命了,我却无法认输。我发过誓要让俞凯南一无所有,我非做到不可!」
「上次我已帮你赢了一回,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输,算不了什么!他在东南集团的地位丝毫没有动摇。我听说你大哥有意安排俞凯南接管最近投资的电子事业,俞凯南却为了要辅导傅彦杰接稳东南营建公司的业务而暂时予以推辞。哼,我绝不能让姓俞的到时候风风光光地从东南营建公司离开,登上事业的另一巅峰。我要在他还在东南营建公司时打倒他,让他自此一败涂地,永无翻身的机会。」
岳琮勋眼中嗜血的光芒,吓坏了琼瑜,她害怕地试探道:「你不可能打倒他的。」
「哼,只要你将手中的持股卖给我,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琮勋,上回我就告诉过你,我手中的股票全在凯南手上。我父亲给我股票时,说过这股票绝不能动,所以要我交给凯南保管。我只是空有所有权,并无处分权。」
「琼瑜,别以为这么说就能说服我。没错,俞凯南是保管你的股票,但如果你要跟他离婚,难道他会厚著脸皮不交还给你吗?」
「不,我不跟他离婚。」琼瑜惊吓地道。
「好,你不卖股票给我也行。只要你立下字据,委托我当你的代表……」
「我不能这么做,要是让我父亲知道,他不会饶我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琼瑜,我的耐心有限,你若不肯屈服的话,我只好把我们当年的床照公诸于世。」
「你这魔鬼!」琼瑜尖叫一声,扑打过去。「说什么爱我,却这样对我,你根本故意灌醉我,强暴我……」
「嘿,若不是你当时嘴里喊著俞凯南的名字,我也不会这样对你。我本来就喜欢拍一些养眼的镜头自己欣赏,并不是针对你……」
「你这魔鬼,我跟你拚了!」
耳机里传来的吵闹声、踫撞声,使得伊人三人面面相觎,正当他们犹豫著该不该闯进去一探究竟时,另一声门铃响起。
尖锐的门铃响持续了大约十秒钟,岳琮勋摆脱琼瑜的纠缠,前去应门。
「谁?」
「服务生。先生,有人送来一份包裹,要您签收。」
岳琮勋不悦地蹙起眉,但还是打开门——
「天杀的!」随著一声虎吼响起的,是一双毫不留情的铁拳。
岳琮勋被脸上的一拳和下腹部的一拳,打得倒地不起。琼瑜吓得尖叫。
「你们这对狗男女!」俞凯南发红的眼楮冒著炽烈的怒焰,他不理会琼瑜的叫喊,抓起岳琮勋又是一阵猛打。
伊人他们听得不对劲,连忙冲出房外,在岳琮勋的套房门口,和从隔壁房间赶出来的彦豪三人遇个正著。他们互看彼此眼,很快闪进房。彦杰和宗佑一左一右地架开俞凯南,彦豪则将满脸鼻血的岳琮勋丢进沙发内。
「放开我,我非杀了那个混蛋不可!」俞凯南失去理智地狂吼。
「舅舅,你理智一点,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俞凯南听见外甥的话,理智稍微回复清明,讶然发现房间内多出来几个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彦杰苦笑地回答:「一言难尽。」
这时候岳琮勋也从被打得七荤八素中恢复过来,他眼中射出歹毒的恨火瞪向俞凯南。
「俞凯南,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著被告吧。」他阴恻恻地说。
「我才要告你呢!版你妨碍家庭。」俞凯南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琼瑜听后倒抽口气,不知所措地望著两个男人。
岳琮勋不屑地撇撇唇,「你凭什么告我?你是哪只狗眼看到我上你老婆了?」
俞凯南恢复冷静地看向妻子,发现她除了头发稍微凌乱外,从头到脚都包得好好的。他蹙了蹙眉,冷峻地开口:「那你如何解释琼瑜跟你待在同一个房间内?」
「我不用解释。」岳琮勋冷笑。「是你老婆来找我,可不是我闯进你家里。要解释的人不该是我吧?」
俞凯南严厉的眼光看向琼瑜,她委屈地咬住下唇,眼楮红红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凯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他恼怒地问。
「我……」琼瑜无措地直掉泪,岳琮勋在一旁幸灾乐祸。
「现在你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你闯进我房间,又打了我,姓俞的,你等著吃牢饭吧!」
「未必吧。」彦豪意态优闲地坐在沙发椅臂上,「刚才你跟我琼瑜姑姑的谈话,我全都录下了,再加上你拿我表妹威胁我琼玟姑姑把股票卖你,我也有证据。我看到时候坐牢的人是你才对。」
「你唬我?」岳琮勋不相信地道。
「是吗?」彦豪冷冷一笑,眼中的冰芒令人不寒而栗。他朝跟他同来的属下吩咐道:「小姜,带那两位先生到楼下喝咖啡。」他指的是和伊人一道来的许耀仁,以及跟著俞凯南进来的另一位侦探。
等到三人带上门离开后,他转向俞凯南问道:「姑丈,你怎会知道琼瑜姑姑会在今天跟岳琮勋踫面?」
俞凯南虽也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但仍选择先回答彦豪的问题。他苦涩地道:「虽然我跟你姑姑不合已久,双方还是信守著对婚姻的承诺。直到最近半年,我发现琼瑜不对劲,老是失魂落魄,才请征信社调查,没想到会发现她跟岳琮勋的事。我在家里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听到琼瑜和岳琮勋的在今天下午踫面。」
「原来如此。不过姑丈,你真的误会琼瑜姑姑了。她是受到岳琮勋的威胁才来赴约。」
「我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听出来了,只是不明白琼瑜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岳琮勋手上。」他将眼光转向妻子。
房内突然静了下来,岳琮勋嘲弄的冷哼和俞凯南凌厉的眼光,像两把利刃向她刺过来,琼瑜只觉得全身发冷,充满绝望。再也瞒不住了!她抱紧双臂,炫然欲涕。
伊人见到她这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心。她走到她身边,以纤细的手臂拥住她,琼瑜哇地一声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没事了……」伊人轻抚著她的肩安慰。
「我……凯南,我对不起你。」琼瑜泪眼模糊地哭道。「真的对不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俞凯南苍白著脸,严厉地追问。
「我……」琼瑜颤抖著唇,该来的总要来,就算凯南再山不愿谅她,她还是要把详情告诉他,这是她欠他的。「五年前我去美国时,他……趁我喝醉时……」
「岳琮勋,你这个混蛋!」幸好宗佑和彦杰及时架住俞凯南,否则岳琮勋又要遭殃了。
「姑丈,请冷静一下,听我说。」彦豪低沉的嗓音似有魔力般平息了俞凯南的怒气。「姑姑是一时胡涂,才彼岳琮勋欺负,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岳琮勋会卑鄙到拍她的果照来威胁她。其实她也是受害者。」
「是吗?」俞凯南惨笑。「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宁愿告诉你,却不愿让我这个做丈大的替她解决。」
「姑姑是太爱你,才会受到岳琮勋威胁,而且她也没有告诉我。我是因为这两年来东南营建公司的股价不正常的往上飘,才著手调查。我发现有人在收购,而此人收购到的股份竟然逼近百分之十,这让我十分讶异。这两年来,我跟彦杰各购买了百分之一的股票,再加上东南银行的百分之五,市面上的只有百分之十八的股票流通,而其中又有百分之五到八的比例在法人手中,员工持有的股票也在百分之五左右,所以除非我们之中有人把股票拿出去卖,否则不可能会发生这事。经过我调查,发现最先受不了利益引诱,违背爷爷不准卖掉公司股票规定的人竟是琼瑶姑姑,但她只卖了百分之三的股票。后来琼玟姑姑也在我步步进逼之下,向我招供,她是因为语洁表妹被人拍果照,不得已才将手中的持股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四方建设公司,所以我才会对用琮勋展开调查。我们在他房内装了窃听器,知道他约琼瑜姑姑今天下午踫面,才发现她被岳琮勋威胁的事。他可能是想利用手中的持股,进入董事会,杯葛姑丈,让你下台。」
彦豪的话,解释了他之所以介入这件事的原困,但彦杰心里仍有些许疑惑。「大哥,为什么你没有知会我这件事?难道你也怀疑我吗?」
彦杰脸上受伤的表情,让彦豪很快地解释道:「你应该记得我跟你提过股票的事。后来,我见你忙著谈恋爱、结婚,又忙著接管公司的事,所以决定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后再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也在调查。」
「我叫伊人查的。」他看向仍在安抚琼瑜的伊人。「程副总始终对上回被四方建设抢到标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我才请伊人帮忙。」
「那件事根本不是宗佑的错。」泪涟涟的琼瑜突然哽咽道。「岳琮勋威胁我偷出那项工程的投标金额,那天我去找宗佑,他刚好被程副总叫去,我乘机看到他桌上的投标资料。对不起,宗佑,害你被降职。」
「没关系的,瑜姨,其实我早就怀疑是你了。」宗佑洒脱地笑。
「可是……你为什么……」琼瑜结结巴巴地道。
「一来,我没有实证;二来,你一向对我很好,何况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太过疏忽,把投标资料随便摆在办公桌上。」宗佑摊摊手道。「你后来跑到彦杰家里大吵一顿,是为了对我的歉疚吧?」
「没错。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想请彦杰让你恢复原职。」琼瑜惭愧地道。
彦杰听完,才知道自己平白被人发了一顿火的原因,不由得露出苦笑。
「琼瑜姑姑对你真是不错。」他吃味地对宗佑道。
「大概是爱屋及乌。」宗佑摊摊手,眼光看向俞凯南。后者的表情显得很激动。
「宗佑,大家都说你是受琼瑜姑姑的提携才当上副理,没想到你却是彦豪安排的一颗棋。」事情发展到这里,伊人已将来龙去脉理清楚。彦豪当时安排宗佑进公司,只是为了方便查清股票流向,还是另有目的?
宗佑的眼楮闪了一下,看向伊人的眼光充满椰揄。「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怪不得我们初见面时,你不像一般人流露出惋惜、憎厌的眼光。彦豪本来就有意安排我进东南营建公司,一来,自然是方便进行调查工作;二来,则是替我制造接近俞总的机会。谁晓得瑜姨在我们吃饭时遇见我,她大概是觉得我跟俞总很像,问了我一些家里的事,后来还主动安排我进东南营建公司,倒免了彦豪的一些麻烦。」
「原来你是俞总的儿子。」伊人终于肯定了。
「嗯。」宗佑的眼中起了薄雾,看向父亲,发现那双和他酷似的眼楮里,流露出泫然欲涕的激动。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俞凯南沙哑地问。
「妈妈临终前,虽然嘱咐我要和父亲相认,但我因为父亲抛弃我们而不愿相认。」他颤抖著唇回答。「后来,我发现抢走父亲的瑜姨其实并不快乐,透过瑜姨,我逐渐了解当年的实情。我想,在那场爱情战争里,没有任何赢家。瑜姨因为爱情,终生为情所苦;母亲为了爱,选择独自抚养儿子;而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父亲,更为了爱背上负心的罪名,一生都不快乐。但无论如何,母亲还是幸福的,她至少有我。」
「宗佑,其实我早就知道……」琼瑜噙著泪哽咽道。不是凯南的儿子,你跟他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我对你母亲的事很抱歉,都怪我任性,不了解爱情的真谛。」
「不,也不能全怪你,我母亲难道没错吗?妈妈临终时对我说,如果她当年多爱父亲一些,就不会选择离开他,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这只能说造化弄人,都过去了,瑜姨,只有未来是值得我们把握追求的。」
「可是……」琼瑜看向丈夫,眼中充满恳求。
彦豪深深了解姑丈的个性,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岳琮勋的面前,俞凯南不会轻易露出软弱的态度。他向雷宗佑说:「宗佑,你带姑丈和姑姑到隔壁的房间,剩下的事交给我和彦杰。」
宗佑点头同意,一手挽起琼瑜,另一手推著不情愿的父亲,将他们带离开。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岳琮勋始终一言不发,事情的发展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再加上刚才被俞凯南痛打一顿,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向他发出无言的抗议。
「岳琮勋,如果你还要执迷不悟,得先掂掂斤两,思想自己是不是整个东南集团的对手。就算你拥有琼瑜姑姑的股票,还是扳不倒我姑丈的。别忘了,还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票在我们傅家人手里。」彦杰沉声警告他。
「我不是没想到这点。」岳琮勋扬起一抹自嘲。「只要琼瑜向我屈服,俞凯南必定忍受不了这个屈辱而跟她离婚,到时候他和傅家的关系也会破裂。」
「好个如意算盘。」彦杰冷笑。「但你忘了,他是我舅舅,有我这外甥当缓冲,他和傅家的关系肯定有转圆的余地。」
「我刚好知道你在傅老太太的眼里始终是外人,你那几个姑姑也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我能把琼瑜哄得服服帖帖,傅家那几个女人还不是任由我把弄?到时候你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了俞凯南?」岳琮勋侃侃而谈。
「不愧是老狐狸,可惜功败垂成。」彦豪锐利的眼光直射向他。「现在你有何打算?」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有什么话好说?人家是父子、夫妻团圆,留下我冷冷清清。」
「若不是你太过执著,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彦豪提醒他。「我跟你打个商量。只要你交出底片,不追究我姑丈打你的事,我也不追究你威胁、勒索我两个姑姑的事。当然,如果你愿意把股票卖回给我们,那就更好了。」
「那我不是吃亏太大了吗?」岳琮勋因脸颊上的抽痛而龇牙咧嘴。「东南营建的股票最近挺红的,我可以在市面上卖到更好的价钱。」
「随你。」彦豪微微笑。「只要你答应把底片交给我们,再也下来打扰我姑姑、姑丈,我就不再追究。」
岳琮勋考虑了一下,最后勉强同意。他交出底片,送走这一票瘟神后,走进浴室,看见镜里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俞凯南把他打得可真惨。
他对著镜中人露出凄惶的苦笑,没想到自己用尽心血,只换来脸上、身上的淤青。但琼瑜从此会获得幸福吧?他摇摇头,那再也不关他的事了。
离开岳琮勋后,二人回到伊人先前待的套房里,彦杰识趣地道:「我先回公司。」
「表姊夫,我跟你一道回去。」伊人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了。」彦杰笑了笑。「你不是有话要跟彦豪说吗?」
「可是在这里……」她环顾了一遍房间,尤其是正中央的双人床。她摇摇头,「地方不对。」
「有什么不对?」彦豪微感懊恼。刚才事态紧急,他没心情叨念伊人,一旦事情解决后,乍见到伊人和两个大男人出现在套房的不舒服感再度占据心头。
「咱们孤男寡女……」
「你刚才跟两个男人待在这里时,为什么一点顾忌都没有?」
「正因为是两个男人,」伊人理直气壮地回道:「而一个是我表姊夫,另一个是我二哥的同窗许大哥,所以没什么关系。」
「而我是你的男朋友,比他们跟你的关系又亲密许多,你在意什么?」
「正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所以才有关系啊。这里是饭店啦,人家会怎么想?」
「我管人家想什么,重要的是你和我的感觉。」
「可是……可是……我觉得不好啊。」
「你怕什么?」彦豪饶富兴味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自己的强大火力吗?在受过三次教训后,我还敢对你这只小野猫非礼吗?」
「你说什么?」伊人横眉竖眼。
「好了,你们继续,容我先告辞。」彦杰作势朝门口走去。
「不准走,表姊夫。」伊人拉住他的手臂。
「嘿,我留在这里不好吧?」
「你不可以把我留在这里,他好凶。」
「伊人……」彦杰望著她那双盈满委屈的娇眸,顿时感到好笑起来。他伸手揉向她那头秀发,随即在半空中停住,因为傅彦豪的那双眼正虎视眈眈地射向他的手。
「那……我在一楼的咖啡厅等你好了。」他收回手,逃也似地奔出去。
伊人正打算效法时,彦豪从身后抱住她,将她钉在门上。「我凶?有多凶?这么凶吗?」他鸷猛的眼光炽热他梭巡著那粉红的娇靥,猛然低下头,热烈地吻了她一遍,直到她软弱无力地倒在他怀里。
「讨厌,我就怕你这样。」伊人喃喃抱怨,两只手搭在他肩上。「我们之间已经快到一触即发的临界点,再加上饭店的旖旎气氛,很容易让感情出轨。」
「什么出轨?」彦豪低低笑了出声,觉得她的讲法有趣。「我只知道我绷紧了许多天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下来,抱住心爱的女人好好吻个痛快当做对自己的奖励,并不为过啊。」
「哈,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你调节情绪的奖励啦。」伊人不高兴地嘟著嘴。
「生气了?」他啧地一声吻住她的小嘴。「别跟我闹别扭。天知道我接下来的几天会有多忙?不但得忙著收拾善后,还要到美加地区视察。伊人,我会有好几天不能跟你亲热,让我现在多储存一些对你的美好感觉,做为那几日的慰藉,好吗?」
「咦,你竟然没把你要出国的事告诉我?」
「那是因为这几天太忙……」
「算了,」伊人挥挥手。「反正我们分开一阵子也好,太过炽烈的感情,让我无法冷静思考。」
「伊人,你是什么意思?」彦豪扳住她的肩,神情紧张。
「没什么。」伊人困惑地回道,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冷静一下。「我只是觉得感情会让人蒙蔽理智,像岳琮勋和琼瑜姑姑。你知道吗?随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发现自己连思考都是困难的,整个人似乎被你控制了,只想随著你起舞。彦豪,我不喜欢这样,觉得有必要冷静一下。」
「可是我喜欢你这样。」彦豪霸道地搂紧她。「因为我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而那就是爱情。我们跟姑姑或是岳琮勋都不一样,因为我们相爱。」
「就算如此好了,反正你要出国嘛,我乘机让自己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休息?」他纳闷地问。
「嗯,我打算做个环岛旅行。」她在他怀里闭起眼。「上班一个多月,真是累死我了。既然谜团已经解开,我就没必要再待在表姊夫的公司,给自己放个假也是好的。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到时候你会答应我吗?」
「什么?」她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彦豪轻点了一下她的鼻,随即吻上那等待著的湿润芳唇。
十天的环岛旅行之后,伊人来到她二哥的牧场歇脚。山上的空气特别清爽,阳光照耀下的草地弥漫著温暖干燥的青草香,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
伊人懒洋洋地躺在牧场花园的吊床上,从枝桠交错间仰望天空。她记得雨果说过:「有比海更壮阔的景观,便是天;有比天更壮阔的景观,便是人灵魂的内里。」这几天她一直在思索这段话,尤其在看过海、看过山,以及优闲自在的看过天之后。
人的灵魂可以无限宽广,也可以无限狭隘,端看个人的选择。俞凯南原谅了妻子,重新得回幸福的婚姻,雷宗佑选择宽恕案亲,和害他母亲跟父亲分手的傅琼瑜,而得到叫对爱他、宠溺他的父母。
这是无限宽广的灵魂所造成;而狭隘的灵魂,像是岳琮勋,受了这番教训后,他的灵魂是会变得更狭隘,还是变得更宽广呢?
至于她自己,在和彦豪分开十几天后,她的灵魂是变得狭隘,还是宽广了?她依然爱著他,无论是用理智或感情来考量,她都无法不爱他。可是婚姻呢?她无法不去想婚姻将带给她的责任和义务。
撇开他庞大的家世不谈,结婚后的彦豪势必更专注在忙碌的事业上,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她谈情说爱。但她已习惯父母那种优闲的婚姻生活,是否能忍受得了一个成天忙于工作的丈夫?
然而人的心应该比天还要宽阔,如果她真心爱彦豪,当能好好安排自己的时间,让他无后顾之忧。至少,她可以替他照顾他爷爷、奶奶、双亲,以及应付他那一大票亲戚啊。
日子绝对不会无聊,只会充满挑战;而挑战,是她最喜欢的。
伊人想著心情开朗起来。婚姻就像事业一样需要经营,而爱情也像玫瑰花般娇弱,需要细心的园丁呵护。她不打算让爱情因婚姻而结束,相反的,会因为婚姻而更加隽永甜美。
只等到和彦豪再度踫面,当他开口求婚时,她将答应他。
「小姐。」牧场里照料伊人二哥宋奕麟起居的欧巴桑突然来到她身边唤道。
伊人转向她,以眼光询问。
「有位先生来找你,还叫我把这个先拿给你。」欧巴桑递了一张小卡片给伊人。
会是谁?伊人纳闷著。她打开卡片,看到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著诗经‧兼葭篇里的一段: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伊人,伊人,你还要找寻你多久,等你多久,才肯答应?
伊人的脑子轰他响,喜悦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打向她。是傅彦豪,他来了。
她脚步轻快地来到客厅,见到彦豪挺拔的身影,眼里即涨满喜悦的泪水。「彦豪,」她投入他打开的双臂,惊喜交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彦豪苦笑,幽怨地瞅了她一记后,收拢在她身上的手臂,俯下头狠狠吻住她良久,才稍微放开她回答。「你好狠的心,竟然连一通电话也没打给我。若不是雪莱帮我打电话到你家询问,我还不知道要找你多久哩。」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啊。」伊人无辜地道。
「我不是留了美国的饭店电话给你?」
「打国际电话好贵的,我想你很快就会回来,何必浪费钱呢。」
「小气鬼。」彦豪喃喃抱怨,「一点也不体谅我在国外孤苦无依地想著你。」
「哈,你孤苦无依?」伊人只想笑。
「笑吧!你这个没心肝的小魔女,知道这世间有个可怜的男子爱你爱得疯狂了吧,而你还坏心肠地取笑他,不把他当成一回事!」他哀怨地控诉道。
伊人几时见过他这模样?他哪次不是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
「我哪有不把他当成一回事嘛!」她在他怀里娇声咛气地噘著唇。「一直到刚才,我都还在想著他呢。」
「想他什么?」彦豪眯著眼,啄著她柔嫩的樱唇低哑地问道。
「在想他要我想的那件事啊。」她忍住笑,盈盈的媚眼向他抛去。
「那……结果如何?」他抓紧她的肩问。
「哪有人这么粗鲁的。」伊人抱怨。「得等到你正式问起那件事,人家才要说。」
「那我最好现在就问,免得你又改变主意。」他紧张地笑道,自休闲衫口袋里掏出珠宝盒,打了开来。
一只瓖钻的白金戒指出现在她眼前。
「好漂亮,是送给我的吗?」她像个急于得到礼物的孩子般兴奋。
「是的,宋伊人小姐。」他拿起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执起她柔软的手指恳求道:「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跟我同甘共苦吗?」
「哇!」她被这浪漫的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真没想到她宋伊人也能成为这一幕浪漫场景的主角。
「伊人,回答我。」彦豪催促道。
「别急嘛,总要让人家考虑一下。」看见彦豪脸都绿了,她连忙回答:「我很乐意。」伊人俯下唇,在他欣喜地向两颊咧开的嘴上印下一吻,随即被站起身的彦豪热烈地吮住。
在彦豪的怀里,伊人的心仿佛和他融在一起。雨果说人的心灵内在比天空还要宽阔,那两颗心的心灵内在加起来会不会比宇宙还要宽广?
当两心相属,两情相悦时,伊人相信再大的难题都会像宇宙尘埃般微不足道了。就像耳边传来的惊天怒吼,她也觉得不重要……喔,不,很重要的,因为那道怒吼声是她二哥的。
伊人才在心里叫糟糕时,仍沉溺在热烈亲吻中的彦豪已被人从后领揪了开来。砰地一拳击中他的下颚,揍得他满天都是星星。
伊人掩住小嘴,同情地望著他。
对不起,彦豪,不过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