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不!是双面「禽兽」!连禽兽都没他这么难缠,叫他「禽兽」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他根本和人扯不上一点关系!
冷酷,霸道!白天见到他和晚上见到他根本就是两个样!既然白天他见著她就像见著瘟神一般对她没有好脸色看,那为什么晚上她赌气地去睡柴房的时候,他就非要将她押回房里陪他一起睡不可?
季小扬瞪著不远处的皇宫,对他也对自己生著闷气。
其实她最气的不是赵怀睿的双面行径,她最气的,是居然在他没说一句话进宫两天后,她却在这两天里无时无刻地想著他!
哦!真气人!这两天来她连觉都睡不好,总觉得身边像少了什么东西似地无法入睡,整夜在枕榻上翻来复去,到了昨夜地方才明了,她少的不是多几层的锦被,而是赵怀睿沉睡后规律的鼻息和他宽阔的臂弯!
愈想愈恼人!所幸她还记得带了自己在宫中最喜爱的嫁妆过来,要是赵怀睿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睡觉,那她岂不是活活地被他给整死?
他这种行为真是要不得!先是骗小孩吃糖,等到小孩子食髓知味之后断了他的糖,然后再命令小孩子去完成他的愿望,不听话就没有糖吃!招数真是高明,但是把这招用在她身上之后,季小扬可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真的像被断糖的孩子般,对于施糖者一点儿也没办法,只能每天想著糖果的滋味。
季小扬用著双手支著下额,长吁短叹地叹了一声。
唉,她真是栽了,赵怀睿一天不回来,她一天就睡不著,再这样下去要怎么办啊?她完喽!
「小季儿,你一个人爬那么高做什么啊?」老鬼王爷突然防不胜防地出现在季小扬的眼前。
季小扬望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回皇宫的方向,「唉,老鬼王爷,好久没见到你出现了。」
「小季儿,这么久不见面就说这么一句话来招呼我啊?这些日子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谎的吗?」老鬼王爷对于季小扬这种懒散的态度笑了笑。
「有什么好说的?顺便跟你提一下,你那理想中的儿媳妇你也别找她了,因我嫁给你儿子啦!」季小扬扯了扯嘴角,像是对这种情况感到不太好笑。
「我知道,」老鬼王爷点头。
「你知道?那你不就很气我了?毕竟我害你瞧上眼的好媳妇没法儿过门。」
「我气什么啊?」老鬼王爷满脸笑得得意,「我想找的好媳妇儿不就在这儿吗?我可高兴得很。」
季小扬闻言差点从树悄上摔了下去。乖乖!几十丈高耶!摔下去可见不得人了。她稳了稳身子,满脸惊愕地望著老鬼王爷,「好……好媳妇?!」
「不就叫你不要爬那么高吗?瞧,差一点摔下去了吧!万—摔坏了我以后的孙子怎么办?」老鬼王爷收敛起笑脸有点儿担忧地瞧著她,「我明了你为了等睿儿回来才爬得这么高,但是你不担心我还替你担心哪!就算从这么高的地方瞧见睿儿从宫中出来了,你也没办法马上就跑到他身边去,还不是得等著他从宫里走回来?」
「我……我才没有等他呢!」季小扬红著脸死鸭子嘴硬地反驳,「他哪那么伟大啊?我是上来透透气。」
「透气也不用爬得比屋檐还高吧?明明就是在等人,还找借口来敷衍我,让我知道实情我又不会笑你。」老鬼王爷狡黠地笑著,「我只知你们小俩口儿感情很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瞧你脸上的两个眼圈,想骗谁都不相信。」
季小扬恼红了脸,「好……好嘛!算我在等他,可是之前你说的[好媳妇]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把她带进王府里了吗?那我是不是要写封休书休掉我自己,才能让你的未来儿媳妇当得光明正大?」她心中涌过阵阵的不满之感。
「唉,谁要你写休书来著?」老鬼王爷真是对她的迟钝感到好笑,「你就是我当初找的那个儿媳妇,就算睿儿想休掉你,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我!季小扬可真吓了一大跳,」我是你所说的那个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你眼楮是怎么了?我虽然长得不算难看,但是跟「绝世美女」也沾不上边,你确定你是在说我吗?「
「小季儿。」老鬼王爷摇了摇头。「一名女子最美的地方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心。倘若美如农曦,但心若蛇蝎的女子我是瞧不上眼的。我说你是我瞧过心地最美的女子,就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我不信!原来你当初同我说半天就是在说我啊?
哼!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好让我躲你们两父子远远地。「季小扬在心中决定不把老鬼王爷对她的褒奖当一回事,他耍了她这么久,此仇不报非君……女子!她可是很会记仇的人。
「唉!你别这么计较了,你和睿儿这段姻缘是老天撮合,人界帮忙,阴间助力的旷世奇缘,所有人都帮著
你们,你怨我有什么用呢?真有我的话也使不上力帮你啊!「
季小扬回头想了想。唔,也对,若不是月老陷害她,皇太后赐婚,老鬼王爷带她去见皇太后而遇见张素之事,她今天说不定还在天上做个优闲的小树精呢!而她的心湖,根本不会因为有这么一个赵怀睿而去扰乱她从未动过的凡心。
她是动了凡心了,她甚至连仙界也不是像原先那么想回去,虽然仙界不用受这么多的人间疾苦,可是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闷得她到处去找好玩的事情来玩。但是人间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有新鲜好玩的事情可以玩,每个人也不会像仙界的那堆仙人一样成天对她的言行举止管东管西。
说正格的,人间还真是好玩耶!在仙界时她不曾尝过什么叫大悲大怒,什么叫作牵挂,但在人间她可真是尝尽了。
季小扬转了转眼珠子,「老鬼王爷,算我说错话发错脾气了,我这就向你赔个不是喽!」
老鬼王爷对这个儿媳妇是愈瞧愈满意,「这才像人话嘛!小季儿,老实说,今天来见你时瞧著你这么不高兴,我还真有点儿担心你和睿儿处不来。睿儿的个性我是清楚的,他这块大木头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一个月的婚期还没过十天,他就放下你一个人进宫里去办他的正事,我看了都觉得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他简直比大木头还呆!木头还会同我聊天,而他从成亲之后那几天和我说过几次话,我单手都算得出来。」季小扬哀怨地说道,「说没几句话也就算了,可每回都是骂我出气,我是招惹他了吗?进王府这么久,我从来没见他笑过,他跟八年前那个爱笑的大贵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远!饼了八年,他已经忘记怎
么笑了吗?「
老鬼王爷叹息著摇头,「睿儿他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原本是一个天真纯善的孩子,甚至善良到我都担心他没法适应官场上黑暗的生活。但是经过八年前的那场憾事,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让我心惊,也让我心痛啊!」
「什么事啊?每个人都在跟我说八年前,八年前的,可是我问都没有人肯把那件事告诉我。老鬼王爷,究竟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让怀睿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个性?你能不能告诉我?」季小扬环握起臂膀,一半好奇,一半也是担心地说道。
老鬼王爷望著季小扬沉默了半晌,最后才道:「小季儿,还记得我打从你一进王爷府就缠著你要你帮忙的事吗?」
季小扬颔首,「记得啊!你说要找我帮忙,可是又没说要我帮你什么事。」
「老实说,我找你帮忙就是为了解决八年前的事情。唉!提到那件事我就难过,因为这事情让我后悔当初不该如此对待睿儿……」
「什么事快说啦!净说这些没用处的话又不能解决事情!」季小扬这些日子对这种没营养的话实在是听得太多了,如今老鬼王爷愿意跟她说明真相,她当然没那么多的耐心去听他在那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
老鬼王爷对季小扬这番心急的话,给逗出了带著些许忧伤的笑容,「唉!小季儿,你不用急嘛!我这不就要说给你听了吗?」
「快说啊!我才不想听你在那里温吞个什么劲!很烦耶!」季小扬很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是关于一个名叫依竹的女子和睿儿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哦?」季小扬很有兴趣地眼楮一亮,「依竹?她是什么人哪?长得漂不漂亮?能让怀睿迷上的女子一定长得很漂亮,是不?」
老鬼王爷想了想,「这依竹倒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女子,说为倾国倾城之姿并不为过。八年前,当时睿儿年方十六,刚气未收,涉世未深,由于我从边疆的军中调他回府里学著承接我的地位,所以在当时我们父子相处得并不怎么好。」.季小扬再度打断了老鬼王爷的话,「哎呀!说这些干什嘛?我又不想听。那他是怎么和那个「依竹」相识的呀?挑重点讲。」
「呵呵,你真心急。」老鬼王爷取笑著季小扬,「我就依你的话。这依竹和睿儿相识的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大略地明白是睿儿在京中的故友为他洗尘的时候,在宴上相遇的。
「依竹原是一名身世可怜的歌女,凭借著一曲妙手琵琶游唱天下,当时,也不晓得怎地,睿儿在回府之后,便嚷著要我答应他将依竹迎娶过府,将依竹安置于府中。」
「那后来呢?怀睿是不是真娶了她?」季小扬得到意外的答案,不禁心焦地问道。倘若赵怀睿真娶了那个依竹,那么她……
「我怎么可能会答应睿儿呢?依竹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只是个歌女啊!身分悬殊,我怎么会让一个歌女当我的儿媳妇呢?所以睿儿在我百般阻挡之下,便私底下将依竹接进了王爷府做为—名侍婢。
「当时我因公务繁忙,没留心他已经将依竹接进府里了,遂让依竹进了府中三个月,闯下了祸端后方才知情。可是当我明白之后,一切的事情都来不及挽回了。」老鬼王爷说到这里,又不禁摇著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闯祸?有人比我更会闯祸吗?」季小扬心想怎么会有人捣蛋的功力比她更上一级,居然能让王爷府里上上下下都闹翻了天?在仙界时她闯祸的功力可是没「仙」能比的耶!这个依竹当真比她厉害?
老鬼王爷望著季小扬满脸疑问的表情,「呵呵,她闯的祸跟你闯的祸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小季儿,你闯祸向来不是无心,就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从来没有真正想去谋害人的意图。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季小扬侧著一边的脑袋,「那么说来这个依竹闯的祸就是刻意谋害喽?是不是这样?可是怀睿不是……」
季小扬的心抽痛了一下,「很爱她吗?」
「糟就糟在睿儿对她深信不疑,对于依竹接近他的意图从不去在乎,结果依竹却背叛了他,背叛了整个王府的人。」
「背叛?」季小扬更是满头雾水了,「怎么个背叛法?」
老鬼王爷仰著天,「唉!这种事任谁也想不到。八年前我和朝中的一位王爷交恶,而当时回到朝中的睿儿年纪尚轻,不懂得收敛锋芒,而那名王爷怕我在将睿儿调回朝中之后,会对他的势力产生不良的影响,所以他就在睿儿回到京城时,布下依竹这个美人计,陷睿儿和我于死地。」
「美人计?你说依竹是那位王爷派来的探子啊?」
「没错!」老鬼王爷的眼中流露出对于依竹的气愤,「依竹的确是一名探子!她不仅在我的书房藏下了一袭私制的皇袍,并且在先皇的面前说她亲眼瞧著我和睿儿穿上那皇袍,誓师欲造反称帝。
「先皇当年已经年迈体衰,加上我在朝中一向反对先皇迷信长生之术一事,于是先皇动怒之下欲将我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幸现今的太后不惜以身力保,方将整个镇远王爷府里的人保了下来。但那时圣喻书明在三天的时间内,我若不能洗刷王府的清白,仍脱不了株连九族之罪。」
「三……三天?哪不是摆明要你们死吗?」季小扬咋舌。
「那时我接获圣旨时也这么想。」一时气血攻心,明知全王爷府里的人都会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而送死,自个儿却病倒了,当晚我就熬不过重病,抑郁而终。临终时睿儿在我身旁跪著发下毒誓,从此不再听信任何女子的甜言蜜语。
「他将这一切的责任全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从此封闭了他的心,虽然在三天的时间内他真将王爷府蒙冤之事昭雪,并亲自手刃了依竹。」老鬼王爷感叹地缓缓说道,「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再也不像我的儿子了,他冷酷得接近无情,日以继夜地将这件事鞭斥他的心,不再对人付出真心,视天下的女子为毒蛇猛兽,也不愿娶亲。」
「原来是这样啊!」季小扬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要是我也会这么做,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嘛!
难怪他当初不肯娶我,我想我是错怪他了。可是,这么天大的事情,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那是你当初不愿听啊!」老鬼王爷好笑地看著季小扬,「你还一直说不肯帮我呢!怎么这会儿全都忘啦?」
「我……我以为你要找我办的事只是像「传信」之类的小事嘛!天晓得有这么离谱。」季小扬辩解道,尔后她又蹙起了眉头,「老鬼王爷,我想这件事情很难办耶!怀睿他一点也不信我,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会接受的。怎么办?我又不喜欢瞧著他一直这个样子。」
老鬼王爷宠溺地望著季小扬,「不会的,小季儿,只要你肯说,睿儿他一定会听的。」
「不可能,你别安慰我了啦!老鬼王爷,我明白在他心目中我跟一只路边捡回来的野狗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我这条狗刚好是他的妻子罢了,我说什么他都只会当成是野狗狂吠,最多大声吼我闭嘴!」季小扬一想起成亲之后,赵怀睿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闭嘴」,她的心情就全结成了霜。
「唉!小季儿,你怎么这么悲观呢?睿儿的性子非常地硬,若是他的心中没有娶你的意愿,就算太后拿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娶你的。如今他娶了你,就证明他的心中绝对有你的存在。」
「存在?他对我的态度实在没法让我相信啊!一直以来都只有我在付出,他付出过什么?除了八年前他的玉佩,什么都没有!而我只能凭著我过去的回忆去试著爱他,可是没有再得到回报的爱总有一天会用光的!」
季小扬终于宣泄出她心中的话。可恶!她的眼泪居然又不争气地涌上来了!
老鬼王爷注视著季小扬良久,「唉!小季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这事不是你的错。」季小扬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你爱睿儿太深了,睿儿真是命好的孩子,能遇著你这么—个肯为他流泪的好媳妇儿。」老鬼王爷疼惜地望著季小扬,对自个儿没法替季小扬将脸上的泪水擦干而感到遗憾。
「我不配做你的儿媳妇。」季小扬呐呐地说了一句。
「对我而言,你就是天上、地下我最满意的儿媳妇了。小季儿,既然你这么深爱著睿儿,为什么不再试这一遍呢?也许,会让睿儿融掉他心中的冰山也说不定啊!」老鬼王爷试著劝著她。
季小扬用水汪汪的眼楮望著他,「再试一遍?」她牵强地笑了笑,脸上挂满了哀愁,「不,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试一遍了。老鬼王爷,你知道吗?我很怕他再不相信我的结果。我想我不止会心碎,可能会……逃走。」
「小季儿,你绝不能做一个临阵退缩的人!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小娃儿了,倘若……」老鬼王爷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然后不舍地对季小扬说道,「倘若睿儿真不愿听你的话,我也只能当和你这个好媳妇儿无缘了。是睿儿太傻,不懂得珍惜手中到来的幸福,沉迷在过去的伤痛之中,而我不能自私地就让你一直受这种委屈。
「乖媳妇,就当帮帮我这个流连人世的老鬼吧!若你真的受了睿儿的气,我答应你可以离开睿儿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渣,让我灭绝香火,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老鬼王爷,我……」季小扬可没想要让他断绝香火啊。
「不用说了。小季儿,你就答应我吧!算我求你。」
老鬼王爷眼中带著诚恳的要求。
「我……」季小扬勉为其难地颌首,「好吧,我就帮你这一次,但是后果我就没法想像了。」
老鬼王爷吁了一口气,「只要你愿意去做就行了,剩下的一切,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季小扬满脸忧虑地望著皇宫。为什么此时,她心里却希望赵怀睿永远不要回来了呢?
她真的很怕……很怕……她会离开他……
子夜时分,赵怀睿跃下了马匹,望著月色洒落王爷府中的一砖一瓦。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将宫中囤积下来的公事处理完之后,便像失了心似地连夜出宫,赶回自己的王府中?毕竟王爷府并没有人梢来什么发生事情的讯息,他大可在宫里多待两天,不需要赶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到王爷府,这太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了。
但是他的心,这几天不知怎地一直想著回自个儿的窝里,连公事之余也想著回家,弄得晚上睡也睡不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似地。
赵怀睿的归来引起了守门侍卫的骚动,他将马匹交给侍卫牵入马房后,又交代下去毋需因为他的回府而让整个王爷府的人全都沸腾起来。待他将所有的事交代完后,在府中所有的人沉睡之际,朝向自己和季小扬的寝室走去。
赵怀睿终于明了这几天在他心中令他坐立难安的原因是什么了,他想见小扬!他怀念小扬像只八爪章鱼似地缠著他睡的可爱睡容,他怀念她脸上时常闪过的迷惑表情。这些年来,他都忘了这种牵挂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真是奇怪,他怎么此刻期待的心情起伏得像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呢?
赵怀睿带著复杂的脸色打开—房门,却不防地倒抽了一口冷空气,他被眼前的景象著实地吓了一大跳,立即地,他奔至季小扬熟睡的身旁,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触季小扬的脸颊。
季小扬雪白的脸颊泛著透红的肤色,因禁不住赵怀睿的手拨弄,伸手懒懒一挥,转身又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陷入甜美的梦乡。
赵怀睿吁了一口气,将心中骤然拉紧的弦放松,他不可思议地望著她,原先想见到她的那股期待之情逐渐被怒气所取代。
「起来!」赵怀睿粗鲁地将季小扬拉起来,额上隐隐地浮现出青筋。
「唔……」季小扬睡得好梦正甜,却被赵怀睿愤怒的吼声给吵醒,她揉了揉眼,坐起了身冲著他美极地一笑,「唔,你回来啦?」
赵怀睿被她的笑给著实炫目了一下子,想骂她的想法全让突然涌上的欲望给淹没了,他强压下想狠狠地吻她的欲望,指著她睡的地方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季小扬望著赵怀睿,又左右环顾了一会儿,她刚睡醒的时候是很迷糊,可是看来他比她更迷糊嘛!「你不知道吗?这是棺材,也就是‘寿木’。」
「我当然知道这是棺材!」赵怀睿大声咆哮,「问题是我们的房里怎么会有棺材。」
「当然是我请人‘搬’进来的啊!它又不会自个儿「飞」进来。」季小扬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搬进来的!赵怀睿对季小扬平淡的态度给气坏了,不由得声音又加大了些,」你又怎么会睡在棺材里面。你明不明白这棺材是给什么人睡的?!「
「我当然明白,给死人睡的嘛!可是我很喜欢睡在里面啊!又温暖,又舒服,而且不像这屋子里的木头一样死气沉沉地。你要不要睡睡看?很舒服耶!」季小扬粲然一笑,用著「有福同享」的语气对赵怀睿说著。
「你开什么玩笑!」赵怀睿俯身将季小扬拦腰抱起,将她放到床上,「好好的床不睡,你去睡棺材干什么?」
季小扬觑了他一眼,「因为你不回来嘛!又命令手下的人不准我去睡柴房,而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屋子的木头全死光了,怎么睡都不暖和。这棺材还不错吧?这是我最喜欢的嫁妆耶!
「当初我在宫中命人特地帮我做的,宫中的那些宫女们真是大惊小敝,直说睡棺材很不吉利,可我才不这么想呢?我本命就是个李花精,当然有木头环绕著我睡觉是最舒服不过的事了,而这种感觉就像是睡在娘亲的怀里一般,也难怪死人都要睡棺材嘛!他们要睡上一辈子,你见过哪个死人说他不习惯睡棺材而从坟墓爬起来要求要睡床的吗?」
「一派胡言!」赵怀睿真是被季小扬的谬论给气得哭笑不得,「我不想见到这玩意!明天我就找个人把它给砍了当柴烧。」
「不行。」季小扬气鼓鼓地瞪著他,「我不准你把它给烧了,你在宫里的时候,我全仰赖它才能睡得安稳些耶!」
「喂!季小扬,闭嘴!」赵怀睿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我才不要。闭嘴!」季小扬此刻的脑筋总算是清醒多了,闲扯的话一说完,她重新打量著仍穿著朝服的赵怀睿,「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么晚回来干么?」一想起即将到来避免不掉的争执,她就恨不得赵怀睿一直待在宫中,让她逃避事实算了!
「你不希望我回来?」赵怀睿瞄扭了双眼,危险地问道。
「我」季小扬被他突然阴沉的表情给吓了一跳,「我不是……我不是不要你回来啊!但你可以等明天再回来嘛!现在这么晚,我心里都没有准备好……」
「我回到府里吓了你一跳?你是不是瞒著我做了什么事?」赵怀睿的疑心大起,他最气有人背叛他了,尤其是小扬!这个耍了他几次的小妻子!
他绝不再容许任何人背叛他!绝不!
「呃……我……」季小扬对于有关依竹的事真不知道该如何启口,一时之间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瞒了我什么?说!」赵怀睿抓住了季小扬的肩头,将她拉近他的脸。
「说什么呀?」季小扬不是佯装无辜,她是真的很无辜,平白被人这么揪起来近距离的瞪视,质问,她招谁惹谁啦?「我没……瞒你任何事啊!」
「瞧你的表情分明是有话藏在心里,你说是不说?」
赵怀睿冷酷地威胁道,「若是等我查出来是什么事让你瞒著我的话,我能肯定你以后的日子会非常地难过。」
季小扬最恨有人威胁她了,于是她鼓起勇气回瞪他冷若冰霜的脸,「你……你都是这样子对人的吗?难怪依竹会背叛你。」
「是谁告诉你依竹这个名字的?说!」赵怀睿听到过去那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痛得季小扬一蹙眉,肯定明天她手臂上一定有一圈他的手印。
「你……弄痛我了啦!」季小扬苍白著脸挣扎。
「是谁?」赵怀睿仍不放松地问道,但她的可怜状却略微让他的力道放轻了点,「是老鬼王爷啦!」季小扬挣开了他。
「我爹?」赵怀睿望著季小扬,「我爹又来找你说话了吗?为什么他会提起那个女人?」
「他只是跟我提起八年前的往事,他……」
「他始终都不肯原谅我是不?所以他提起这件事好让你再来提醒我,让我永远也不能忘纪我年少轻狂所犯下的错误?」
「你误会了,他不是……」
「八年前的事情我不可能忘的!我明白我错得太离谱。我害他抱辱病终,我竟然连一点……」
「听我说!我……」
「他是该恨我,恨我这个不孝子!我败坏门风,为了一个背叛我的女人而害死了地,所以他不得瞑目,到如今还在这王爷府里深怕我再做出不可原谅的事。」
「听我说啊!」季小扬简直快被他一相情愿的说法给弄疯掉。
「我的确是又做错了事,我不该自毁誓言娶你为妻!爹对你说出八年前的事情也是为了惩罚我吧!我害死他,却连在他身边所发的誓言都不能实行,这算是什么?我著实是个不孝子!我愧对……」
「拍!」季小扬气急败坏地用力掴了赵怀睿一巴掌,她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赵怀睿抚著热红的脸颊,揪著季小扬盛怒的脸?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赏耳光。
「听我说!」季小扬对赵怀睿大吼道,「你不听我说的话就一味地投人对自个儿的自怜,这又算是什么?老鬼王爷难道会这么狠心地对自己的儿子吗?」
「自怜?」赵怀睿像是头一次听见这个名词。
「没错,你这个自怜狂!」季小扬一口咬定地说道。
「我从不自怜!」
季小扬冷笑了一声,「是啊,你从不自怜,你只是将一切的错误往自个儿身上揽,然后不负责任地随便许下一个办不到的誓言来蒙骗你自己,不但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还将这一切近似自虐的举动美其名为——自责。
「实际上你这么做只不过是骗取旁人的同情,让自己心理上的罪恶由他人转移到已过世的老鬼王爷身上。多么高明的诡计啊!老鬼王爷若真要生气,他气的绝不会是依竹进府的事;而是你!你这个[孝子]!你害他死后还得不到清白!」
「季小扬!你给我闭嘴!」赵怀睿的心中为季小扬的话深深地撼动了一下,尔后他飞快地掩饰住心口开始滴血的伤痕,低声地吼道,「你懂什么?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当事人才能明了心中的感觉,并没有你能评论的立足之地!」
「是啊!我是没资格说你,但是我为老鬼王爷抱不平!你这个虚伪,自怨自艾,死鸭子嘴硬,当自怜是自责的伪君子!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所有的话全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胡乱猜忌所说出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话说出来永远收不回去?话一说出去,就已经对别人造成了伤害!无论你事后用什么弥补也补不回来!我肯定你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你只肯沉溺在你自己的自怜之中!当你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
「季小扬!」赵怀睿直觉地伸出手,想阻止季小扬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怎么样?」季小扬瞪著他举在半空中的手。你想打我?你打啊!认为你自己没错就动手啊!「
「你不要逼我!」赵怀睿怎么舍得打下手呢?更何况他这辈子从未打过女人,即使小扬这么令地生气,他也打不下去。
「我就要逼你,你这个笨蛋!你让你自己和周遭的人陪著你一起痛苦,可是当我点破这个事实的时候你却不肯正视自己的错误!老鬼王爷他为你伤透心了,可是还一直想帮你找回你那颗信任人的心!你……你根本没有心!你有的只有对自己的蒙骗,对他人的酷!」
「我从未……」
「有!你有!」季小扬截断他的话,「你不相信任何人,你认为接近你的人都是意图不善的,不信你瞧瞧府里所有的下人,他们全怕你怕得要死!你一扳起脸来就有好几个人吓得发抖。
「你何时对地们笑过?没有!连一句赞美的话都吝于付出!你只知道强取豪夺,却对她人对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没有人天生就会只付出而不求收获的,就连我也是一样!我明白我在你的心里,永远只是你一时同情心发作而收进府里的可怜小乞丐!」
季小扬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刻,但她的眼泪却泛滥地涌出眼眶,「我也有心哪!我不论月老对我做了什么,也不管你对我的轻视而强要嫁给你,但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有心,但我也会受伤!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歉疚,你的偏执而遍体鳞伤?
「也许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都瞧不顺眼,但我曾说过什么吗?我只是傻得去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爱你,等你有一天会像八年前的那个大贵人一样再对我发出真诚的笑容!可是……可是……我明白我错了!再多的心也会被你心中抹不去的阴影所淹没!你早已忘了怎么笑了,你连一个笑容也不愿施舍给我,我每天对著你的怒气能不心疼吗?我……」
赵怀睿望著季小扬,欲将她搂进怀里,但季小扬却忽然地退了几步,眼里的伤痛和心寒令赵怀睿感到心惊。
「小扬你为什么都不说呢?」如果只是一个笑容就能让小扬平复的话,他天天对她傻笑也没关系。
「你要我怎么说,来你给我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吗?我不要那种笑容,我这八年等著你,盼著你给我一点温柔,但我现在明了了,你是永远不会再对任何人温柔的,你的温柔早已在八年前连同著依竹和老鬼王爷的死全死光了!你死的不止是温柔,还有你一颗爱人的心!季小扬泪眼朦胧地瞪著赵怀睿摇了摇头,」赵怀睿,你真可悲!「
「小扬……」赵怀睿为季小扬对他的深情感到吃惊,他真是如小扬所说的这么残忍吗?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个平常对他嘻嘻哈哈,凡事少了一根脑筋的小扬却情感如此纤细,又一直勉强地对他付出她深浓的情意?
赵怀睿为自己排山倒海而来的自憎而震慑了心神……季小扬看著身前的赵怀睿,让她心中的疼痛疼遍全身,那伤口好痛!痛得让她痛不欲生!她好想逃,逃得远远地,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疗伤……
这她还没将老鬼王爷的话转给他……她现在说了就可以走了吧?她已经禁不起自己的心痛了……
季小扬深吸了一口气,抹干了脸上的泪,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但我……实在不想说。老鬼王爷他一直希望我……我能解开你心中的阴霾,我承认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他一点儿也不怪你,他为了能解开你心中的心结而误了勾魂使者领他回地府的时辰……你明白老鬼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他甚至有可能终生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了。」
「爹他……」赵怀睿为这个他料想不到的事实给吓了一跳。爹……当真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对不起老鬼王爷,我不配做他口中乖巧的好媳妇,但我想我也不会再做他的儿媳妇了。」季小扬对著赵怀睿露出一个凄美却又令赵怀睿惊恐的笑容,「我注定嫁你十辈子,这事实是任谁也改不了了。此生我已嫁你一次,算是此生的姻缘已偿清,愿下辈子……」
季小扬的身子突然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她落下了一滴晶莹无瑕的泪珠,「愿下辈子,我们再续前缘。」
「小扬!」赵怀睿惶恐地想抓住她施法往房外飘的身影,但他只扯下了季小扬身上的水袖。
赵怀睿望著她曾擦过泪的袖子,心惊得立即追出屋子施展轻功想追上季小扬雪白的身影,但是他的轻功又怎能和季小扬的法术相比呢?他只能望著季小扬小小的身子飘向了后山,然后……
「小扬!不!不要!」赵怀睿心急地对季小扬狂吼。
季小扬的身影在云白的李花中飞掠,她迎向向她飞扑过来的如雪花瓣,然后在花瓣的群拥之间,她仰起头张著双臂,霎时洁白的李树林中混进了片片的殷红他来不及阻止,他来不及!赵怀睿眼睁睁地瞧著季小扬在李树园群树的飞雪之下,将她的身子化作一棵有著殷红花瓣的李树。
「小扬……」赵怀睿心悸地低声喃道,无法相信自己眼里所见的事实。
赵怀睿奔到了红李树下,血红的花瓣像是季小扬心中淌出的血泪,一片片地落在他的身上,赵怀睿明白,这片片的殷红花瓣是小扬心中的泪!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触红李树,但红李树并没有任何像是季小扬会有的反应。
赵怀睿紧紧地抱著红李树的树干,像是紧拥著季小扬的身子。
不!他绝不让她离开他!他绝不要等到下辈子再和她相见!
但他该如何做呢?一切似乎都已为时太晚,因小扬对他已经绝望,绝望到宁愿化为一棵李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