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镜奇缘 第七章

两名蒙面的黑衣人在不久之后来到净心楼前。

风幽禽仔细打量他们的身材及背影,敏锐的察觉到身旁的韩如净在他们来到的一瞬间身子一震,她一直未放开的手也由暖和变为冰冷,掩不住心头泛滥的担忧,他大力握了下她的手,无声的要她解释。

那两名黑衣人一高一矮、一修长一纤细。风幽禽不明白韩如净突然转变的心境,那两人极可能便是毁灭韩家的仇人,可依韩如净的个性,见著仇人虽会激动却不可能震惊至此。

难不成……风幽禽联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将全副的注意力摆在韩如净身上。

见著那两名黑衣人的一刹那,韩如净无法克制内心排山倒海而来的震撼,她竭力忍住内心的变化,晶莹瞳眸定在那名较矮的黑衣人身上,压抑著汹涌袭来的痛心、绝望、愤慨,不敢置信与一连串疑问交织成复杂的心境。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韩如净在心中狂喊著,却无法说服自己忽视眼前呈现的事实。感受到腕间传来的力道,她屏著气努力不让事实打倒,努力挤出笑容想要回应风幽禽,但她失败了,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摇著头,让风幽禽知道她受到打击。

风幽禽从韩如净的神情证实自己的猜测,将她揽入怀,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未久,怀中的肩膀抖动著,他只是下意识的将她揽得更紧。她鲜少出现的脆弱之举让他的心跟著不舒坦起来。

此时,他们的谈话穿入他俩耳内。

「韩如净人呢?你说要将她交给我的。」较矮的那名黑衣人虽刻意压低声音,仍泄漏她的性别。

「失踪了。」较高的那名黑衣忍双手交抱胸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会让认错辨为老者,但他显露于外的那双明亮、充满冷意的眼眸,却流露出他的不合年岁。

「什么意思?」她柳眉紧蹙,一只眸子更是充斥著杀气。

「意思就是失踪了。」他文风不动的重复他的答案。

「你不是说她和风幽禽进了密道吗?那她应该会死在那些机关之下!」她语气甚是不满。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漠然的吐出这两句诗。

「像你这种冷血动物是不会知道恨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感觉的。」她冷笑一声,「韩如净跟我不是同根生!我心眼里从没当她是我的亲人。」

假山后的韩如净闻言,震惊的睁大眼,气息不稳的捉著风幽禽的衣襟,竭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不愿因自己的关系而让他们的行踪暴露。

男子漠然以对,任由她发泄积压多年的怨恨。

「我和她的命运早在五岁就决定了,我认命努力扮演姐姐、大家闺秀的角色,可有谁知道我恨不得如镜选择的主人是我!如镜选了她做主人,我也认了,可她不该剥夺我这个弱女子一生唯一的寄托!」她愈说愈激动,连声音都忘了要掩饰,「那天……那天要不是她……要不是她……云哥心头也不会残留她的影像无法忘怀。我的丈夫对我的妹妹一见钟情,他却以为我们是同一人而娶了我!我恨啊!他心里想的不是我……是韩如净……是那个得天独厚的韩如净……是那个偷了我的舞衣、偷看我练习,在花园里翩翩起舞的韩如净……」

他冷眼旁观,淡然回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可是你需要我告知你韩家的地形图不是吗?现下我将韩家那犹如地下迷宫的通道全数绘给你,你还无法逮到韩如净给我,我何必再继续同你合作下去?」

「你口中所说的地形图尚有所保留吧?否则韩如净不会就此凭空消失,我的人也不会在逃生的通道上发现岔道。」他的声音从头至尾未曾稍改。

合伙做坏事的人通常是不会向对方坦白的,除非合作的对象是个蠢蛋。

「不可能,韩家地下的地形图是我从爹房里偷出来的,绝对不可能会有错。」她是不会承认地形图只给了一半,而且给的是韩如净逃出去的那一半地形图。

「我不管这些,事情都发生了,韩如净与风幽禽失踪,连带的如镜亦跟著失去,你怎么给我个交待?」他与其倏忽转为如地域传来的声调,令她没有防备的一震。

她深吸口气稳定心情,笑道:「你们只要守著韩家故宅,韩如净一定会回来的,届时——」

「韩如净归你,如镜归我。」他接下去,隐于蒙面布下的唇勾勒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记得清楚就好,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两人眼神交会了下,她先行离去,他则观望著净心楼,突的低笑一声,亦跟著离开。

一直到确定他们两人都已消失,风幽禽才放开韩如净,然而韩如净却巴著他不放手,无声的吸吐气息,抽搐不已的肩膀让风幽禽再次环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发内摩挲著。

久久,风幽禽才挤出一句,「遇上这种事只能说你倒楣……」

懊死的,他在说什么?!他应该安慰一下韩如净,而不是净说些落井下石的话吧?

呃……就说些安慰的话好了。

想是这样想,但他出口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更锋利,「‘冷情阎王’的寿命到此为止了吗?我所听说的‘冷情阎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奸商,冷酷无情、完全不给别人留余地,完全遗传到乃父在商场上的强硬作风。怎么?一恢复到女子的身份就完全忘了你那去世的爹教给你的吗?」

风幽禽一边说一边暗骂自己,韩如净在难过、伤心,他应该安慰她,怎么出口的话没有一句是中听的?但他止不了口,他生平还没安慰过任何一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做。

怀里的韩如净在他说完没多久,便低著头离开他的怀抱,气息仍有些紊乱,但她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即抬头看著风幽禽。

风幽禽瞪著韩如净的反应,没发现自己是屏息以待。

韩如净眨眨眼,阻去泪的放肆,心酸的露出个笑容,「幽禽大哥,你说得我都明白,虽然早就料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我还是不能免去心中的冲击。早在事发当日,我见著姐姐被黑衣人刺死,后又得知她和姐夫安然无恙,便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再怎么欺瞒自己,还是得面对它。」

她顿了顿,笑容扭曲。

「只是我不孝的当自己亲耳听见自己被亲人背叛,那种感觉令我备受打击,像有千万只虫在啃食我的心……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隐藏在‘冷清阎王’这名号底下的我,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女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姐姐这么恨我……那天我只是因为很羡慕姐姐才会偷了她的舞衣,想偷偷放纵一下,没想到会被姐夫撞见。那时候我只觉得好累,想暂时忘掉我是韩家继承人这个身份……那天……那天我马上就领著商队出发,未敢稍留,知道他们要成亲,我才赶回来……」

韩如净清秀约丽的容颜上只有疲惫和痛心,眸里承载的是歉疚、是无奈。她阖阖眼,偏低的嗓音吐出绝望的话语,「多希望……我多希望自己未曾出生在这个世上……」说著说著,她话音一转,露出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可是我若没有出生的话,就遇不著像幽禽大哥还有蝶衣姐这么好的人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风幽禽不自在的别过视线,不让自己宛若刀割般疼痛的感觉透过眼神被韩如净发现。

他的「病」真的已经非常严重。

不行!不行!离开这儿以后,他一定要远离「病源体」,省得「病入膏肓」,到时没得救,他就完蛋了!

「好了,别谈这些事情了,我没兴趣。」风幽禽不耐烦的挥挥手,起身克制著想「吃」她嘴唇的冲动。「你不是要拿镜子吗?走吧!拿了之后便快些回去,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幽禽大哥?」韩如净一时不能适应风幽禽的转变,她那里惹到他了吗?

风幽禽背对著韩如净,不想看见她的脸,冷声说道:「快走,不然我就丢下你自个儿离开!」

「喔。」虽不知自己什么地方碍著他的眼,但韩如净仍听出了他语间的不悦,轻点下头,「我们先进净心楼吧!」

风幽禽闻言,提步使出轻功,一下子便上了净心楼的二楼,韩如净见状,也跟了上去。

她站在紧闭且让火烧得焦黑的门扉之前,掌心平贴在这曾是她熟悉不过的居所前,咬紧下唇,下定决心似的推开门。

烟尘随著门的开启而掉落,发霉的味道由里头窜出,无数的灰烬随著空气的流向直朝韩如净而来,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她整个人看来如同撒满金粉般亮丽。

风幽禽心神一荡,一股混杂难辨的感情泛滥,他连忙别开视线。此时,韩如净正好转过头来看他,本欲出口的话在见著他别过视线的动作后逸失。

眼垂凝思了半晌,习惯性的咬著下唇,跨步走入净心楼内。

风幽禽见她行动,沉默的跟在后头。

他见她怀念无比的抚著残破的家具、焚毁的书籍,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白瓷花瓶前,微敛眼睫的侧颜流露出浓重的伤悲,令他难以呼吸。他低头,拳头紧握著白玉扇柄,强忍著想过去一把捉住她,叫她别让他这么难受的意念。

韩如净转动白瓷瓶,壁柜发出‘叽’的声音后,一个密室俨然呈现。她回头想叫风幽禽一同进去,却见他看来极难过的模样,连忙关心的靠近他,「幽禽大哥,你怎么了?」

小手即将踫触风幽禽之际,却教他一把挥开。

「别踫我。」他没有看韩如净,径自越过她冲进密室内。

韩如净捂著被他的白玉扇打痛的手背,站在原地,无法忽略的心痛令她窒碍难行的低头,将受伤的表情藏在面具下,强挤出个笑容进入密室。

「幽禽大哥,这儿所有的收藏品都是如镜的复制品,若非真正持有或见过如镜的人绝对不知道他们是赝品。」她边说边将烛火点燃,整个密室大放光明。

「你爹娘还真是煞费苦心。」风幽禽背对著她,看来难以接近,韩如净再次低头,抬头时已是原来的表情。

「是啊!爹娘说这是韩家的传家之宝,要好好儿的护持才行。」韩如净将那些镜子拿下装入布袋中。风幽禽见状,亦上前帮忙。

未久,两人各扛著一大一小的布袋。

「就这些?」风幽禽背对著她问,声音低冷,与平素迥然不同。

「对。」韩如净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能维持平常的声调。

再如何聪颖的人也不知风幽禽在一瞬间转变的原因,也或许这即是他原本的性格吧?

他极度讨厌女人,不是吗?也难为他能跟她相处这么久……虽然她自认为自己不怎么像女人……因为爹娘没教过她,唯一「观摩」的对象是姐姐,可她怎么也学不来姐姐那娇媚的神态风情,也没想到姐姐会……韩如净突然有些后悔和风幽禽离开那山谷,好像在谷中相处的点滴在风幽禽排拒的举动下幻化成一场梦,不知怎的,她十分希望幽禽大哥变回山谷中的那个幽禽大哥,而不是现在这个……

「那走吧!」风幽禽努力克制著回头的欲望,他不想自己「病」情加重。

「好。」韩如净收拾思绪跟著他走出密室,将一切恢复原状才步出净心楼。

「等等。」风幽禽倏的止步,阻止身后的韩如净跟进,「有人来了。」

两人躲进净心楼的沿廊下,待巡守之人经过才现身。

风幽禽拢紧眉,韩家竟让外人占据!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是谁掀起这场江湖风暴?

是谁毁了韩如净的家?是谁诱得韩端端与之合作?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指向一个人——那名说书老人。

这件事得回到洛阳分舵跟风蝶衣那家伙会合才能得到解答。

韩如净见风幽禽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抿抿唇,抬首轻笑道:「快走吧!不然……」

转瞬间,她的笑容逸失,身体比自己的意识更早行动的推开风幽禽,她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身子即被一股劲道贯穿,撕裂的痛楚夹杂著昏璇自肩胛处快速扩散,受不住这般冲击似的,她犹如断线木偶般往下坠。

「搞什——」被推开的风幽禽正欲出口怒斥,在见著韩如净以身替他当下那支冷箭时,不禁呆愣住,一切像慢动作般倒映在他眼底。

箭的劲道贯穿她的肩,直没入廊往。韩如净的血跟著箭矢喷出,他连忙扶住她瘫软的身子,封住伤口四周的穴道,想阻止血的漫流,在发现沾染上白衣的血呈黑色时,他惊恐的变了脸色,箭上有毒!

他抬首往箭的来处望去,看见围墙上站著一名黑衣人,赫然是刚刚在净心楼前同韩端端谈话的人,他依然蒙著面,可眸里散发的寒意清楚的传递到他这儿。

显然黑衣人的目标是他,却没想到韩如净会替他挡下这一箭,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即消失在他面前。

风幽禽无暇顾及黑衣人,低首只见韩如净那张绝俗清颜血色尽褪。老天……老天啊……风幽禽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紧抱著她失温的身子,发现自己的心在害怕。

「小鱼儿!小鱼儿!」风幽禽心痛的大吼她的名字,希望她能睁眼看看他。「小鱼儿!小鱼儿,我命令你睁眼看看我!」风幽禽拍打著她苍白的脸颊,希望再次见著她那双水漾瞳眸、那生气勃勃的样子……

韩如净睫羽轻颤,缓慢的张眼,见著风幽禽怒不可遏的脸孔时,安心的笑了,「太好了……」她虚弱的吐出话语,气音压过声音,「太好了……幽禽大哥没事……」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在洞穴中啃过的椎心之痛。

只是她仍不明白幽禽大哥的态度何以骤变?不过,不重要了,见幽禽大哥好好儿的,她就再也不会害怕他像上次他们坠入河塘时那样,像爹娘一样……

「你没事就好……」韩如净连呼吸的气力都快没了,还是高兴的说著,「没事就好……」

蚊蝇般的呢喃教风幽禽怒火上升。「小鱼儿,你是白痴啊!我用不著你来救!用不著!你给我好起来,不准装这副死样子!」风幽禽大叫著,可惜韩如净听不见他在吼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消逸,连撑住眼皮的力量也失去,最后,她眼前被一片黑暗侵占,沉入深渊。

亲眼看见韩如净在自己面前阖眼,风幽禽的理智飞走了,满腔的哀痛入侵他的思绪,方寸尽乱。

「不要……不要……」紧抱著韩如净,他口中喃语著,他不要韩如净就这么死了……

不,她不会死,不会死!

她还有家仇没报,不会这么早就一命呜呼,不会!风幽禽拼命说服自己韩如净不会死。

「上!」方才的骚动引来在附近巡视的黑衣人,他们纷纷来到净心楼前,见到风幽禽怀里的韩如净,个个动了在大头目面前立功的念头,齐举刀攻向风幽禽。

风幽禽白玉扇一挥,攻向他的人全数被弹离数丈远。他单手抱起韩如净,还拿著两袋的「伪如镜」,一手持著白玉扇,冷峻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令人望之却步。

黑衣人个个惧怕的吞吞口水,不由自主的升起面对大头目时的惊惧之心。

怀中的韩如净吐出一口黑血,风幽禽见毒已冲破他封的穴道往心口攻去,连忙再在她心口附近封住穴道,不让韩如净毒气攻心。他白玉扇一收,提起身子,飞离韩宅。

一干人等见风幽禽离开才瘫痪在地,久久都无法从风幽禽给他们的打击中恢复。

寄畅园路洛阳分舵原本是在这场纷扰中唯一的平静之地,可当风幽禽把浑身是血的韩如净送到分舵时,整个分舵即刻骚动忙乱起来。

「你这个庸医!傍我滚!」风幽禽的吼叫声响遍整个分舵,只见一名背著医箱的老者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门。

老者在走廊处遇上风蝶衣及一名同样肩著医箱、但年级要比他来得轻、做文人打扮的男子。

男子朝老者点个头,他身边跟著一只金眸白狼及一名俊美男子。

「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风蝶衣面带歉意的朝老者道歉。

「哪儿的话,是老夫学艺不精。」老者已是分舵为韩如净请来的第二十位大夫,他的下场如同前面十九位一般——被风幽禽轰得体无完肤之后仓皇逃出。

老者被分舵的人请了出去,风蝶衣才表情凝重的转身看向年轻的男子,「她中的是奇毒,能撑这么久全靠风幽禽输真气给她,希望你能帮上忙,扬。」

文人扮相的男子名唤南宫扬,江湖上人称「妙手神医」。

「蝶衣,你不该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南宫扬早在樊颂恩发出急函之时已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走吧!」

风蝶衣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韩如净全倚仗一缕真气撑著,风幽禽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使出全力不间断的输真气持续她的生命,真不知他哪来那么充沛的内力,瞧他刚刚的吼势,显然给韩如净输真气这等耗损身心之事对他丝毫无损。

敲敲房门,里头传来风幽禽余怒未消的声音,「进来!」

他们一行人进房,所见的景象即是风幽禽和韩如净在床上面对面盘坐著,他握著她的手不停的输出真气,却对韩如净的病情一点帮助也没有。

「风幽禽,扬来了,你让让,让扬看看净儿好吗?」风蝶衣轻声问著自韩如净受伤至今未曾阖眼的弟弟。

「扬?南宫扬?」风幽禽在风蝶衣让过身子时见著南宫扬和他的妻——林语竹。一抹希望之光在他脸上闪现,但随即消灭。「我一放手,小鱼儿就会吐血,伤口也是,我不让!」

「可是——」

「无妨。」南宫扬制止风蝶衣再说下去,径自坐上床旁的椅子,端详著韩如净的脸色。只见原本白净无暇的清美容颜泛著黑气,只著薄衣的她清晰可见肩上的伤口渗出黑血,如同风幽禽输真气给她一般,不间断的染黑白布。

「中毒过深。」南宫扬微蹙眉,要不是风幽禽,韩如净极可能在中毒两个时辰之内毙命。尤其伤口近心,若是武林高手中此毒,只怕也无法挨过三日。

「少说废话,你到底救不救得了她?」风幽禽语间的焦灼与疲累显而易见。

「幽禽,很少见你为了名女子如此忧虑。」林语竹语态清冷的嘲笑著。

「要你管,林语竹。」风幽禽狠狠瞪了眼坐在圆桌旁、一手持剑一手模著白狼、唇角微弯的林语竹。

一袭白衣,只在襟口及袖口绣有翠竹图样,作男装扮相的林语竹唇角笑意更深,向来厌恶女性的他也有今日,撇开情势危急不说,确可成为一则笑谈。

「别再吵嘴了,她的时机已过,再不医治可真会一命归天。」南宫扬自药箱中取出一只青瓷瓶,从中倒出两颗药丸,交到风幽禽面前。「护心用的,喂她吃。」

风幽禽空出一只手来将之丢入口中嚼碎,接过风蝶衣递来的水,倾身吻上韩如净泛黑的唇瓣,把药送进她口内,但仍有大半的水顺著她的嘴角滑出。

风幽禽怜惜的以巾帕擦去那些余物,这些日子她压根儿吃不下任何食物,全依靠他一口一口慢慢喂才得以保持体力。

「接下来该如何做?」风幽禽看著南宫扬,眸里有的只是迫切。

「停止输入真气——」南宫扬话才说到一半,风幽禽就摇头打断他的话。

「不行!这样她会吐血,会死!」他不是没试过,每当他停止输真气给她,她的情况就更糟,他不能冒这个险。

「相信我,你必须停止输入真气,否则你只是在浪费时间,耗费你的体力而已。」

南宫扬不愠不火的说,温和而坚定的眼神说服了风幽禽。

「风幽禽,你就听一次扬的话吧!你那一次看他出过错呢?」风蝶衣出口劝说,她从未看过风幽禽这副模样,所以难得的发挥姐弟爱担心著他。

「救林语竹的时候。」风幽禽反驳姐姐的话,南宫扬这小子遇到什么事情都很镇定,唯独踫上妻子林语竹的事情是偏偏就镇定不下来。

「那是例外。」南宫扬苦笑不得的解释。

谁遇到自己放入心头呵护的人出事还镇定得了的?

「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让扬救那个快死了的女人?」就算林语竹不懂医术,也看得出韩如净已进入弥留状态,全因风幽禽的真气才苟延残喘到现在。

风幽禽瞪了眼林语竹,终于放下这些天未曾离开的手,一失去风幽禽的真气支撑,韩如净整个人马上往后一仰,唇角也泛出黑色的血。风幽禽及时拉她入怀,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小心的将她平放在床上,让南宫扬诊治。

他守在床边,望著面容憔悴不堪的韩如净,内心自责不已。要不是他为了自己的「心病」想远离她这个「病源体」,她现在还是好好儿的,会同他说笑、争吵、伴在他身边……

要不是那支冷箭!

风幽禽愤恨的握拳,他势必要为韩如净讨回一个公道。

南宫扬示意风幽禽再喂韩如净吞下数种不同颜色的药丸,又点了她近心的穴道,才拆下她肩上包扎好的白布,看见伤口时,他的眉皱得更紧。

「怎么样?」风幽禽见南宫扬皱眉,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南宫扬洗净伤口,重新换上药,他用的药,药性极烈,韩如净却连喊痛的气力也无,就连身子的反射动作也是极细微的。

见韩如净的反应,南宫扬不禁叹息,「要是有瑯琊珠在就好了。」

瑯琊珠,以稀世奇玉做成的球状,通体呈诡异的绿色,可吸百毒。

「什么叫做要是有瑯琊珠在就好了?」风幽禽声音紧绷的问。伤口因毒的关系从未愈合过,而只有三脚猫功夫的韩如净更是没什么内力可以抵挡毒的入侵,南宫扬要是再救不了她,世上就没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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