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启泰二十八年。
一向勤政爱民的启泰皇帝病了。寝宫里,宽大的雕花龙床仁不时传出剧烈的咳嗽声,端著药碗的太监、捧著绢帕的宫女站在绣金龙的明黄色纱缦边,随时准备伺候床上的病人——当今皇上。
床边的半老头子——丞相霍以光低声询问:「皇上,臣再去召御医来?」
「咳咳,不用了,御医刚才已诊治过,不过是风寒。」启泰皇帝又咳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上住他。唉,老了,想当年他身子骨可强健得很,一点小风寒,连药都不用吃。
「皇上的龙体关系到江山社稷,还请多保重。」「朕当年刚继位时,真是生龙活虎呀,如今真是老了,咳,小小的风寒就让朕倒下了。唉,说不定哪天,一场小病就要了命。」
「皇上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以皇上的龙马精神,一定能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是骗人的,古来哪个皇帝活得了千秋万载的?霍爱卿,朕不怕死,但就是死了也不瞑目啊。先皇把江山交给朕,让虞氏子孙世世代代传下去。可是朕后继无人,死了也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皇上……」霍以光抬起头,欲言又止。
「天朝的江山传到朕手里就要改姓了,朕实在是不甘心哪!朕一生勤政爱民,从未做过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上天为何让朕断子绝孙?不公啊,老天不公啊!」皇帝悲愤地捶著自己的胸膛,爆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皇上,皇上别激动。」霍以光急忙为他拍抚胸日,「臣有一个好消息,皇上其实有一个儿子。」
「你是说兴国吗?他实在不成器。」虞兴国是他堂弟的儿子,堂弟为救他而死,留下的遗腹子被他收为义子。不过兴国因为从小没了爹,被他娘当成命根子一样宠著,快二十岁了,还是动不动就哭著找娘,唉,让他看了就头痛。
「不,臣是说皇上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别说谎来安慰我。」二十年前他从马上坠下伤了肾,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臣绝不敢欺君。二十年前,慧妃娘娘生下一子……
「不是个死胎吗?」他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精神恍惚,才意外地跌下马的。
「其实……」霍以光吞吞吐吐,「当年慧妃娘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当时皇上正在围场狩猎,丽妃娘娘命人用死婴换下刚出生的太子……」
「什么?」皇帝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把揪住霍以光的衣襟,「有这样的事?」
「丽妃命人杀死太子,可是那个侍卫良心未涡,抱著太子来找臣……」当时他只是个小小的文官,和那个侍卫是同乡。
「快说,朕的皇儿呢?朕的亲生儿子呢?」皇帝激动万分,又是一连串咳嗽。天啊,他有儿子,亲生的儿子,二十年来他居然不知道!
「臣害怕丽妃知晓,把他送到民间,交给一对无子的农家夫妇抚养,现在也该二十岁了。」
「快,快去把他接回来。还等什么广皇帝挣扎著要从床上爬起来,」快带朕去接朕的儿子。「
霍以光急忙阻止他,「皇上龙体欠安,还是臣去吧。」
「咳咳,好,好吧,快去,快去把太子接回来。」皇帝不顾自己又咳又喘,紧紧拉著霍以光的手,「以光,朕一向最信任你,你亲自去接朕的皇儿。」只恨自己身子支撑不住,不然他一定亲自去接儿子,他恨不得马仁见到从未谋面的儿子。
「臣一定不负皇上的厚望。」
「慧儿,你知道吗叩e们有一个儿子。」皇帝眼中闪著泪花,希望爱妃在天之灵能够听到。当年他刚继位为君,朝政不稳,迫于丽妃娘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得已立她为妃,让慧儿受尽了委屈。想不到这个贱人心思这般歹毒,竟敢杀害他的儿子!唉,丽妃死了,慧儿也死了,一切都过去了。他现在只希望找回儿子,虞氏有后,江山社稷有主了。
火辣辣的骄阳炙烤著大地,一望无际的麦浪反射著金光。原野上的风吹动著蓝天上的白云,也给田里劳动的人们带来一丝清凉。好一副让人心情舒爽的夏日风光。
一个黝黑健壮的青年背著柳条编的背篓从田梗上走过来。阳光照著他黝黑的脸庞,一滴滴亮晶晶的汗珠在额头上滚动,滚进浓黑飞扬的眉毛,又调皮地沾上他浓密的睫毛,想要滚进他熠熠闪亮的大眼楮。
青年抬起手,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半敞的衣襟随著手的动作移动,露出黝黑健壮的胸膛,在汗水的滋润下,闪著油亮的光泽。这副性感的模样,真是让男人看了嫉妒,女人看了流口水。这不,田里的大嫂子和小泵娘已经看傻了眼。
「国柱,又去看你的麦子啦?‘麦田里的农人向他大声打著招呼。
青年——张国柱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整张脸也发亮了。「是啊,顺便割点草喂猪。」
「今年大气真不错啊。春天撒种的时候,下了几场透雨,现在又是连著大晴天,土地公公保佑,无风无雨好让咱们收麦,真该去土地庙烧香谢神啊。」
「大叔要去谢神,别忘了叫上我。」
「国柱啊,这就回家吗?一个提著篮子的大嫂迎面走过来,」别急著回去,我给孩子他爹送饭,你将就著一块儿吃吧。「
「多谢大嫂。我挖了些土豆,回家煮著吃。」张国柱指指背上的背篓。
「别成天吃土豆,我做了野菜粥和杂面窝头。」
「我爱吃土豆。」张国柱憨憨地笑著。
「国柱,不是大嫂爱说你,一个人过日子也够苦的。不如娶个媳妇回家,田里的活忙完了,回家也能吃上热饭菜。」整天吃土豆,多可怜呀!
张国柱只是笑。
「瞧你浓眉大眼高高壮壮的,是咱们村最俊的小伙子,能干又勤快,谁家的闺女不喜欢你?前几天村东的小娥还和我打听你呢,可我觉得小娥长得不咋样,手又不巧,连个鞋面都做不好,配不上你。我娘家的表妹生得俏,手巧又勤快,嫂子给你做个媒怎样?」
张国柱挠挠头,他有时简直招架不住这些热心的大嫂大婶们。不过,他心里有个秘密……
「谢谢嫂子,我还不想成亲。」
「我说他三嫂子,」大叔亮开喉咙,「你就别瞎张罗了。你不知道国柱和许家闺女走得近吗?我看八成已经偷偷好上了。」
「哪,哪有。」张国柱的脸上有些发热,幸亏脸够黑,看不出红晕。他。0里的秘密,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我说国柱呀,许家可是财主,你就别瞎想了。还是铜门对铜门、木门对木门实在点。我娘家的表妹……」
「没,没那回事。」张国柱擦一下头上的汗水,觉得天更热了,连一丝风也没有了,「再,再见,我还要回家喂猪。」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话就往村里跑。
「哎,国柱——」
「别喊了,人走远了。」瞧他大步在田埂上飞跑,活像后面有野狗在追一样。
「不知谁家闺女有福气……」三嫂子还在哺哺念叨。
在灶下添上柴,生起火,从水缸里舀几瓢水倒在锅里。张国柱一面看著火候,一面把背篓翻过来一倒,他在山上打的猪草堆在了地上,还滚出了几颗沾著泥土的土豆。他在砧板上切著草,草切好了,水也烧开了,他立刻把草放进锅里,又舀瓢水洗洗土豆上的泥巴,也放在锅里煮著。这就是他和大胖——他养的母猪的午饭了。
坐在灶前,添一把柴,张国柱瞪著火焰发呆。火光映在他憨厚又英俊的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不凡的英气。
他的心已经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小只果说晌午要来找他,怎么现在还不来?会不会是他爹又不让她出门?
「咕嘟咕嘟」,锅里翻起了泡泡,张国柱才惊醒过来,忙从麻布口袋里捧了几捧麦麸子倒在锅里,用木瓢搅了搅。从灶下抽出还没烧完的柴,在地上扑打几下,用脚踩熄火星。嗯,这根柴只烧了一半,下次还可以用。
「大柱子,大柱子广窗外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呼喊,张国柱像听见了喜鹊报喜一样,立刻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往外冲。
一个娇小的女孩正在他的窗外,踞高I脚,想从窗子往里看,可是她太矮了,看不到大柱子在不在,只好拼命跳起来,一面跳一面喊:「大柱子,你在不在?」
「我在,我在,小只果,我在这儿。」张国柱从房里冲出来,忘了低下头,一下子撞在门框上,差点撞歪了门框。
「哎呀,小心点。」女孩埋怨著,「快低下头,让我看看。」
张国柱一看见女孩的只果脸,高兴得只顾著笑。
小只果的脸白嫩嫩、红扑扑,好可爱的,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滋味一定像用新麦蒸的软软泡泡的雪白馒头,不,像过年吃的猪肉馅饺子一样可口。还有红嘟嘟的小嘴,一定比樱桃还好吃……
「大柱子,你不会撞傻了吧?怎么口水都流下来了?」女孩担心地踮起脚想模模他的额头。
「啊?没,没有。」张国柱急忙擦一下嘴边的口水。嘿,他一定是饿了,怎么一看见小只果就想到好吃的?不过,天下所有好吃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小只果……
「蹲子呀!」女孩戳戳他的胸口,「你这么高,人家怎么帮你看伤?」
「哦,好。」张国柱急忙微微蹲子,好让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娇小女孩看他的头。
一双香香软软的小手抚过他的头发,模著他的头顶,酥酥麻麻的好舒服哟,还有一股香香甜甜的气息,好像小时候爹娘进城带给他的那块桂花糖哟,那块桂花糖他一直舍不得吃,要留给小只果,没想到在怀里揣久了捂化了,后来他和小只果一人舌忝一下地吃完了那块糖。那种香甜,是他这辈子尝过的最好吃的味道了。
「……没事长这么高干吗?天天都要撞门框,进也撞、出也撞,撞成了傻子怎么办?……」女孩用小手揉著他头上的包,一面像个小女人般絮叨著。
「要是你天天为我这么揉,我宁愿天天撞。」张国柱在喉咙里咕哝。
「你说啥?」女孩没听清他咕哝什么。
「没,没啥?」张国柱急忙否认。平时他进出都很小心的,从没忘了低头。可每次见了她,他一高兴就忘了。垂下眼,正好对上她的胸部。小只果的胸前啥时像蒸上了气的馒头,变得鼓鼓泡泡的了呢?模起来是不是也像馒头一样软绵绵、泡酥酥?尝起来……张国柱觉得浑身有些发热,全身血液好像都往一个地方流。
「好了,不疼了吧。」女孩儿对著肿包再吹口气,小手一拍还傻傻半蹲著的张国柱,「站好啦,你腿不酸吗?
「哦。」张国柱急忙站直身子。小只果好小哦,头顶只到他胸口,他张开臂就可以把她整个抱在怀里……
「你吃饭了吗?」
「没,还没。」
「那你吃啥?」
「我煮了土豆。」
「又是土豆,天天吃土豆不厌呀?」
张国柱憨笑著。
「我告诉你哦,我家中午吃煎饼。」女孩是村里财主的女儿,叫许秀只,张国柱叫她小只果,因为她有一张红扑扑的可爱只果脸,瓖著一双圆滚滚、滴溜溜的黑眼楮。红红的小嘴总是笑著,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就像她家果园里长在树上的红只果,让张国柱光用想的,就直吞日水。「我本来想偷拿点出来给你吃,可我爹盯得死紧,我没机会。」
「不用给我拿。我吃土豆也很好呀。你瞧,我长得这么高、这么壮,都是因为土豆吃得多。」张国柱挺挺腰,显示自己又高又壮的身板,「再说土豆皮可以喂大胖,一点也不浪费。」
「说不过你,不知你那么俭省于啥?」许秀只斜睨他一眼。他的父母早几年就死了,他一个人,租种了她爹的几亩地,日子还过得去,却俭省得不得了,比村里最穷的吴癞子还俭省。
张国柱笑一笑,他心里有一个秘密,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走,看大胖去。」许秀只拉住他的大手。
张国柱看看自己黝黑的大手和她白皙的小手,笑眯了眼。大胖是张国柱养的母猪
张国柱将铁锅里的猪食舀进木桶,提著往屋后的猪舍走。
「大柱子,我来帮你喂大胖。」许秀只想拿食瓢。
「别,你可不会于这个。」他可舍不得让她白嫩的小手磨粗了。以后要是……他一定什么也不让她做,她只要陪著他说话就行了。
「那……我帮你剥土豆。」许秀只拿起煮好的土豆,一边嘟起小嘴呼呼地吹,一边剥著皮。
「土豆皮」
「知道,土豆皮别扔,可以喂猪是吧?」
「嘿嘿……」张国柱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桶里的猪食倒进食槽,「大胖快来吃,吃了快快长,长胖好……」
「长胖好杀来吃。」许秀只调皮地接上一句。
「乱讲,我才不会杀大胖呢。大胖已经怀了小猪了耶!」
「真的呀?」许秀只睁圆了眼楮,瞪著呼噜呼噜埋头猛吃的大胖瞧,「大胖的肚子总是圆滚滚的,看不出来呀。」
「再过两个月大胖就要生小猪崽了。」想像猪圈里满是粉嘟嘟的小猪崽,张国柱又笑咧了嘴。
「哇,大胖要当妈妈了,那你要多吃点哟。」许秀只高兴得想拍手,可是手上还拿著上豆。
「对啊,大胖多吃点,多生几个小猪崽」卖了小猪,他就可以……「晤……」张国柱的嘴巴被土豆塞住了,许秀只亮灿灿的圆眼楮正对他笑著。
「呼——咕——」张国柱好不容易才咽下土豆。咦,这土豆特别香、特别好吃。小只果香喷喷的小手剥的,红艳艳的小嘴吹过的,当然香啦。
「啊——」张国柱又张大了嘴巴,等著她的小手拿十豆来喂他。
「秀只——秀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呼喊声远远传来,许秀只一吐舌头,」糟糕,我爹来了。我得回去了。「正好张国柱张著大嘴,她手上的土豆没处放,干脆往他嘴里一塞。
「晤晤——」张国柱被土豆塞住了嘴巴,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涨得满脸通红,却急忙拉住她的手,眼里闪著焦急和不舍。
「哦,对了,」许秀只从怀里掏出一叠纸,「这是我从弟弟那儿偷来的纸,还有笔和墨,给你练字用的。」
「晤晤——」他想说谢谢,也想说别走,可越急土豆越堵在嘴里吞不下去。
「上次我教你的字练会了没?」
‘嗯嗯——「拼命点头。
「下次我来你要写给我看哟。」
「嗯嗯——」还是点头。
「告诉你,我又跟弟弟偷学了几个字,下回写给你看。」都是爹啦,说什么「丫头片子不用识字,迟早要嫁人的,只给弟弟请了西席,她只好偷偷跟弟弟学几个字,再来教大柱子。
「嗯晤一」
「你于吗总是嗯呀晤的?」许秀只终于急了,拉著满脸通红直翻白眼的张国柱往厨房跑。从水缸里舀一瓢清水递到他嘴边,「快喝啦,吃个土豆也能噎到,真是够笨。」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瓢水,终于把土豆冲下了肚,「呼,谢,谢谢。」
「嘻,嘻嘻……」
「好哇!你们在这儿。」一个矮矮胖胖的小胡子走,不,是滚进了门,他滑稽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大西瓜上用墨画了两撇胡子,他就是许秀只的爹,本村最有钱的上财主许富贵。「死丫头,一刻钟没盯著你就往这儿跑。」
「爹,人家来和大柱子说说话……」「说话也不行。一个姑娘家,成天往男人家里跑像什么样子……」与许秀只酷似的圆眼楮一转,像发现了什么,「你们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爹!」许秀只直跺脚。
「看看!脸红得跟猴子似的,一定是在干什么!」许富贵指著张国柱,一副快晕倒的表情。
「爹,大柱子的脸是憋红的,才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爹就爱胡乱猜疑。
「憋红的,憋……哇!」许富贵矮矮圆圆的身子像个皮球似的弹了起来,「要是我晚来一会儿,他憋不住了……哇广他女儿的贞操不是危险了吗?
「就不用憋了嘛。」喝点水就顺过气了。
「不用……憋?哇哇哇广皮球弹得更高了。短短肥肥的手一把拉住女儿,」死丫头,还不跟我回去?「
「爹,大柱子——」许秀只被拉著走,回头眼巴巴地望著张国柱。
「小只果!」张国柱想追上去——
「站住便许富贵突然回头,指著张国柱大喝一声,」我告诉你,你别想打我们家秀只的主意!「
「爹-」
「你没田没地,只有几间破房,一头老母猪,连聘礼都拿不出来,凭什么娶我们家秀只?」
「啊?」他怎么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他没说过啊。
「爹——」许秀只气得跺脚,大柱子又没说要娶她。
「叫爹也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拿家里的东西给穷小子。」许富贵又拖著女儿走,「这个穷小子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得俊点、人老实勤快点,可家里穷得没隔夜粮…」
「大柱子才不是……」
「别和我顶嘴!难道你想嫁给他,天天吃上豆?」
「吃土豆就吃土豆。土豆好吃又有营养,你看大柱子天天吃土豆,长得多壮实;土豆度还可以喂猪……」
「死丫头」
案女俩争吵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张国柱垂头丧气地走回猪圈,看著吃饱了呼呼大睡的母猪叹气。
「大胖,像你这样多好,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儿烦恼也没有……」从爹娘死后,他就养成了向大胖诉说心事的习惯。
「呼呼——」大胖用鼾声回答。
「可是你都不知道小只果有多可爱。」想著想著就笑开了,「像新蒸的白面馒头,过年吃的饺子,还有桂花糖……」反正所有他能想像得到的好东西,「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小只果一根头发。」
「大胖,多生几个小猪崽吧,等卖了小猪,加上我存的九两七钱银子,我就向许财主提亲,娶小只果回家。」
这就是他心里的秘密。
还有,「等收了麦子,我一点儿也不吃,全留著给小只果烙煎饼吃,我吃土豆就行了。」
「国柱,国柱哟!」西村口的马三哥一路呼喊著冲进来,「国柱兄弟,快跑,快跑吧!
「什么事啊,马二哥广张国柱从猪圈走出来。
「哎呀,不得了啦,村口来了一群官兵,到处打听你呢!」
「官兵?打听我?」他没做什么坏事呀?是不是去年在路上拣了一捆麦草?可那麦草是拣的,他在路上等了半天没人认领,才拿回家当柴烧了的。
「是呀是呀。国柱兄弟,你是不是干了什么……」马三哥上下打量著他。
「我真没做坏事呀?」
「我相信你。从小看著你长大,还不知道你是啥样的人吗?」马三哥立刻打消了怀疑,「反正你快逃吧,跟官家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可是我的猪……「
「哎呀,我会帮你喂啦,快走快走。」推著他刚跨出门,就看见了一群衣甲鲜明的土兵,两个人一下于傻了眼。
「请问,哪一位是张国柱?」一个当官模样的人走上前,还挺有礼貌的。
「我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看,你才是吧广当官的一指张国柱。
「我才是。」马二哥抢著说。
当官的斜他一眼,「‘你太老了。」
「我哪里老了?」马三哥涨红了脸,他才三十岁。
「我是张国柱,你们有什么事吗?」当官的向身后做了一个手势,突然这一群官兵呼啦啦一下子全矮了一大截。「参见太子殿下广
「参…什么太呀电的?张国柱被这群人搞迷糊了。
一个老头子分开人群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张国柱片刻,忽然一把拉住他,激动得山羊胡子也在抖,「没错,没错,长得和皇上好像,你就是太子殿下啦。」说著眼泪涌了出来。
「喂,老人家,你别哭呀。」张国柱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胡于一大把了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准是把他误认为亲人了。「老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也不叫太什么下的。」
「你当然不是我儿子。」他哪敢当太子殿下的爹?「你是当今太子。」
他的名字怎么又变成‘当「什么了?「老伯,我不姓当,我姓张。」
「你姓虞。」那可是天朝国姓。
「我姓张,叫国柱,也叫大柱子。」当然只有小只果这样叫他。
「你姓虞,你父亲是当今皇上,你母亲是已故的慧妃娘娘。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就这样,你才会在这村子里长大。」霍以光咕噜噜灌了几口凉水。费了半天日舌,他才把太子的身世说清楚。
「老伯,你说错了,那两个妃子应该一个姓刘,一个姓李。」
「我怎么会说错,是慧妃和丽妃。‘他还没老昏了头呢。
「刘妃和李妃,戏文里是这么演的。」
「戏……文,」
「是啊,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嘛广去年庙会他看过,记得可清楚呢。
「狸猫……换……太子介霍以光差点没吐血,说了半天他根本不信嘛,还当故事在听。
「笃笃笃——」「国柱呀,国柱在吗?」是隔壁王婆婆拄著拐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串村里人。
「王婆婆。」张国柱急忙搀扶著她,「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国柱,听说你亲爹娘来找你了?」
「什么亲爹娘?」张国柱有点不妙的感觉。
「听说你亲爹娘还是个官家?」
「王婆婆,您是说……」张国柱小心翼翼地问。
「村里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是捡来的。不过这些年,他们也把你当亲生的一样养大,大伙儿也就没说破。」
「是啊,是啊。‘村民们纷纷点头。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对,对。」霍以光兴奋地挤了上来,「二十年前,我托家里的车夫把你抱给他的亲戚。我看过,你的左大腿根儿有颗黑痣。」
「轰——」张国柱的脑子被这个故事炸开了。刚拎起猪食桶,就被人抢了过去。「太子殿下,我来我来,你怎么能干这个呢?」
拿起扫把,又被夺走,「太子殿下,我来。」
哎,他什么都没法于,心里乱糟糟的,烦透了。
霍以光又来凑热闹,不知第几次劝告,「太子殿下,请启程回京吧。」
「我干吗要跟你走广他突然冒出来,随随便便指他是什么太子,把他的生活搅得乱成一团,还要让他离开从小生长的村子,凭什么?
「这……皇L还等著太子殿下呢。」
「谁管他等不等。」又说他姓虞,又说他爹姓黄,乱七八糟!不过,他亲爹究竟长什么样呢?
「皇上从知道太子下落,心情就十分激动,日夜盼著父子团聚。而且,皇上龙体欠安……」
「什么龙,什么安?」
「是……这个……皇上生病了。」
「你是说,那个他,就是我爹生病了?」
「是啊,皇上本来要抱病亲自来接太子殿下的,是臣力劝才打消了皇上的念头。」
「哦。」听不懂老头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他的亲爹生病了,很想见他。他的心有点动摇了。也许他可以去看看他,只是看看他长什么样子,等他病好了就回村里。
「皇上见到太子殿下,一定龙心大悦,病体一定很快恢复。」
「可是,过几天就要割麦了,我走不开。」麦子磨成面粉,要给小只果烙煎饼吃的。
「这没问题,臣吩咐士兵为殿下割麦子。」可怜这些士兵是皇宫禁军,个个是世家子弟,从来没做过农活。
「我的母猪快生小猪了。我不能丢下它。」卖小猪的钱可是用来当聘礼娶小只果的。
「还有多久生?」
「两个月吧广
「啊?两个月?可是我们不能等两个月。」
「我要等大胖生了小猪才走。」
霍以光很想把这个倔头倔脑的小子敲昏装上马车算了,可是除非他不要命了。「那——我找辆马车,把母猪带上总成了吧?」
「嗯。」这样也好。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行。」
「还有什么?」霍以光简直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小只果……」
「什么!」他差点没尖叫,「宫里奇珍异果多得是,不用连只果都带吧!
「不是啦,我有话和小只果说。」
原来小只果是个人。‘别说了,有话回来再说吧。「万一这小子又改变主意怎么办?赶紧上路要紧。
「可是……也好。」反正他看了亲爹就回村,那时母猪生了小猪崽,说不定在叫什么京城的地方还可以卖个好价钱,他就可以娶小只果了。
「还有」
「什么?」他决定了,他要是再有什么拉杂事,他就命人把他强拉上马车。
「我准备点于粮路上吃。」
「不用了,一路上有驿站,有地方官供给……」
「在外边吃饭要花银于的,多浪费。我会多备些土豆,让大伙儿在路上都不会饿著。」
「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