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郎君 第二章

「二寨主,山下打了起来。」盯梢的人奔来禀告。

「打了起来?!谁这么大胆,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邵雄闻言跳了起来,到底是谁敢不知死活地跑到骆岭山打架,敢情是不将骆岭寨看在眼里?

「不晓得哪路人马,不过有兄弟说,有一方好像是昨天和大寨主在客栈交手的人。」盯梢的人一一转告。

「是他们?大当家的说不准去招惹他们,算了,随他们去打杀吧!」邵雄清楚地记得薛洛的交代。

「不能不管!在咱们的地界动刀动剑的,摆明了不把咱们骆岭寨看在眼里,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怎么行呢?」卢一二正巧经过,耳尖的听见这大好的消息。

昨天他还在埋怨运气不佳,没有机会将那个器宇轩昂的李公子给逮上山,怎么今天他就自个送上门来,这岂不是天赐良缘?

「可是大当家的说……」邵雄开口欲反驳。

「大当家的是说不要去招惹他们,如今可是他们欺上咱们,咱们又不是孬种之辈,怎么可以不闻不问呢?对了,现在的情况如何?」卢一二要打探清楚。

「他们那队人马目前看起来是占上风,可是后面又来一批追兵,我想早晚撑不住。」盯梢的人据实以告。

「哦!太好了。」卢一二捻著胡子笑道。

「什么好?!人都快死了有什么好的?」邵雄不明白。

「传令下去,想替咱们大当家抓个押寨郎君的,就全副武装跟我去抢新郎倌。」卢一二大笑著暗想,这段姻缘是跑不掉了!

※※※

李维中一群人只有九名,可是对手却有二、三十个,而且怎么杀都杀不退,时间一久,他这方已渐露败势。

卢一二和邵雄躲在山脚,身后大批的骆岭寨人马等候著他们的指令。

「还不帮忙吗?他们都快支撑不住了。」邵雄真不明白卢一二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来了大半天,却又不准大家动手,真是的,他难道不怕到时候死了新郎倌吗?

「再等等。」卢一二衡量局势后,回道。

「等什么等,再等下去咱们大当家的就要守活寡了!」邵雄持刀跳出,直冲李维中,意图救他出险境。

「该死!这个莽夫只会坏了大事。」卢一二也持刀紧追邵雄而去。

在危急之时,邵雄杀进重围中,及时替李维中挡住一刀。

李维中回头一看,见是昨日在客栈中巧遇的人后,连忙致意:「多谢。」

「邵雄,你给我回来。」卢一二在十步之外大喊。

「现在没空,等我救出他再回去。」邵雄和李维中并肩作战。

「多谢搭救,不过你的朋友……」李维中有些喘不过气来。

「别管卢一二了,打退他们才是要事。」邵雄的身材虽然笨重,可是武功甚好,区区几招就使得局势逆转。

「我叫你回来听见没有?你真的要坏了我的大事吗?」卢一二拿著刀,在外围气得猛跳脚。

「我不救他,到时候难道要扛著尸首回去吗?」邵雄回吼著。

混乱之中,敌方有人注意到重围外的卢一二拿刀相向,因此朝他杀去。

「喂!等等,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卢一二虽有些功夫底子,但是一上场只能够保命而已。

「纳命来!」来人举刀劈向卢一二。

「慢著,」卢一二连忙丢下刀子,很诚恳的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绝对没有什么恶意,我只不过是想叫回那个胖子,要他别多管闲事而已。」

「胖子是你的朋友?」来人恶狠狠的提刀直指卢一二。本来可以轻易的取下李维中的脑袋回去见主子的,都是那个胖子进来搅局,使得局势难以控制。

「是。」卢一二谨慎的回道。

「那就纳命来。」来人又劈向卢一二,左一刀、右一刀的,使得卢一二忙于闪躲。

「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在搞什么?」躲在山脚的骆岭寨兄弟纳闷著。

「不知道,不过当家的没有指示,咱们还是等一等。」

「可是……」

「当家的需要咱们时自然会给暗示。」

于是骆岭寨众兄弟不敢擅自行动的在暗处等候指示,重围内依然杀个不停,久久未见胜负,重围外的卢一二则仍疲于奔命地闪躲个不停。

「等一等。」卢一二忍不住对后面紧追不舍的人叫道。

「又有什么事?」那人也追得喘个不停。

「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去帮那个胖子的,要不然就不会一直叫他回来了,你要相信我呀!」卢一二再次解释。

「不行!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那人狠狠瞪著卢一二。

「干脆我帮你算了,我指导你怎么制伏胖子。」卢一二想出了个绝招。

「这……」那人迟疑著。

「没有我的帮忙,你们根本对付不了那个胖子。」

「好吧!」那人暗想,若没有顺利除去李维中,回到主子那儿也是难逃一死,不如放手一搏,或许仍有转机。

那人回到混战重围内,卢一二开始在外围大声嚷嚷该如何制住邵雄,于是这一来一往中,李维中这一方又转为劣势。

「卢一二,你在搞什么鬼?」邵雄被卢一二的所作所为搞得丈二金刚模不著头脑,而且被克制得死死的,更将他和李维中的距离远远的隔开。

「谁教你不听我的话,活该!对了!左上方一刀,小心他的绝招。」卢一二在重围外间接的指导敌人,眼角则注意著李维中的情况。

久战之下的李维中已显得体力不支,本有八名护卫,如今已战死七位,仅剩李耿一人,虽加入邵雄助阵,却又无法助他一臂之力,眼看大势已去。

一个不慎,李维中的左臂被人用刀砍伤,白衣立刻红了一大片,对方乘胜追击,欲再给他致命的一刀。

在这个节骨眼上,卢一二快速的抬起刀朝对方掷去,解除了李维中的性命之忧。

「邵雄,还不快去帮忙?」卢一二不再指导敌人克制邵雄的方法,而赶忙叫嚷著。

李耿见主子受伤,欲赶去护卫李维中,却被人砍了两刀,整个人就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李耿!」李维中大叫。

「别过去。」邵雄赶至李维中身边,附近已紧紧围著二十个人。

「住手,立刻都给我住手!」卢一二喊著,要那二十个人立刻放下刀,然后又朝山脚大喊:「兄弟们,都给我出来!」

在卢一二的召唤之下,霎时冲出了两百名的绿林好汉,全副武装的朝那二十个人逼近。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维中搞不懂现在的局面。

「我们是来救你的。」邵雄白他一眼,露出一副他早该知道的表情。

「哦!」李维中还是不明白。邵雄来救他,这他可以理解,可是卢一二先前不是不许邵雄搭救他吗?怎么在他性命危急时,卢一二又喝来大批人马出手相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二十个人见两百名山贼渐渐逼近,不由得心生畏惧,纷纷弃刀逃逸。

李维中见状,体力不支地半跌下去,幸亏邵雄及时抓住他。

邵雄见他左肩上的刀伤十分严重,急急的叫骂著:「卢一二,看你做的好事,要是他的手断了,看你怎么交代!」

「不打紧,小伤而已。」李维中已体力透支,但面对众人仍强打起精神。

「什么小伤而已,大家瞧瞧!这位公子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呀?」卢一二一脸贼笑地检视著李维中的伤势。

「很严重,很严重。」近两百个人,有的根本瞧不见伤口,却也跟著直呼「很严重」。

「大当家的说过,外人除非有性命之忧,否则不能带回山寨,对不对?」卢一二终于道出他为何要众位兄弟一再等候的真正原因。

「对!」两百好汉齐声兴奋的叫著。

「兄弟,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准我出手的呀。你早说嘛!」邵雄愣头愣脑的表示全然了解,因而笑得有些痴呆。

「跟你这个粗人有什么好说的?我话未说完你就杀了过去,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卢一二没好气的指责他。

「现在不都没事?」

「那是你好狗运!兄弟们,抬他上山吧。」卢一二吩咐著,不理会邵雄。

「等等,你们带我去哪里?」李维中不了解这些人的来历,更不明白卢一二的话中之意,但他想知道自己究竟会被带去哪儿。

「骆岭山。」

「骆岭山?」这下李维中的脸色更加惨白了。骆岭山乃山贼聚集之处,难不成这一大群人全是山贼?

那么,当日那名少年也是个山贼?

李维中无力反击的被人抬上了山……

※※※

「恭喜大寨主,贺喜大寨主。」卢一二安置好李维中后,就直奔大厅,想将这个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告诉薛洛。

「有什么好恭喜的?三当家的,寨里大部分的人怎么都不见了?」薛洛午睡起来,发现寨里竟然少了大半的人。

「我带下山去了。」卢一二显得异常兴奋。

「你带那么多人下山做什么?」薛洛心感不妙。

「去迎接咱们骆岭寨未来的押寨大王呀!」

「什么?!你带著两百人到小镇去绑人?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薛洛整个人跳了起来,难以想像小镇上突然涌进两百多人,只为了抢一个男人的情景。这个大笑话一旦传扬开来,骆岭寨以后还怎么在武林中生存?

「我们没有去小镇。」卢一二赶紧解释。

「没有去小镇,那你们去了哪?」

「咱们骆岭寨的山下。」

「大当家的,咱们可以准备办喜事了。」邵雄横冲直撞的进来,笑得很开心。

「你们到底给我带了什么人回来?汪秀才、宋知府的公子,还是总捕头?」薛洛觉得这些人都是下下之选。

「不是,都不是,是咱们在客栈里遇见的那位公子。」邵雄很高兴她猜不出来。

「什么?!」薛洛被吓著了,若是前面三个人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是昨日的那位公子,这下事情更加麻烦了。「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准去招惹他的吗?要是惹出事来,咱们骆岭寨所有人可能随时性命不保,知不知道?」

「我们没有去招惹他们,是他们来招惹咱们的。」邵雄连忙撇清。

「难不成他们九个人来攻打骆岭寨?简直荒唐!」

「是他跟别人在骆岭山山脚打起来,犯著了咱们的地界,所以不是我们去招惹他们的。」邵雄率直的嚷著。

「二当家的,我说过不要管的!」薛洛气得来回踱步。

「我们没有插手,是因他差点性命不保才出手搭救他。」卢一二补充道,当时真的不是「故意」要救李维中的。

「他受伤了?」薛洛被那句「性命不保」给震住了。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而且有些心痛,难以相信昨日神采奕奕的他竟会受了伤。

「伤得很重。」卢一二低下头去,不敢看薛洛。事实上李维中只伤到左肩皮肉而已,却被寨里的齐大夫包扎成一副受伤惨重的模样。

「有性命之忧吗?」心慌不已的感觉霎时紧紧揪住她的心扉。

「有。」

「他在哪里?」薛洛的语气急了起来。

「后院厢房里。」

薛洛闻言,立即快步地赶过去,心里直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而心焦如焚的她,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份关切所为何来。

※※※

「你感觉怎么样?」薛洛赶至后院厢房,见著了被层层白布包扎著的李维中。

「受了点小伤而已,没事。」虚弱的李维中乍见薛洛到来,不免有些高兴。昨天心里头一直牵挂著他,没想到真的还有机会见面,果然是有缘分。

「都包成这样还说没事?」薛洛皱著眉头。

「这……」李维中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是卢一二吩咐大夫把他包成这样的,就连没有受伤的地方也全部包扎得紧紧的。

「好好养伤,我会命人照料你的。」看见李维中的模样,她更加忐忑不安,旋即转身离去。

到了大厅,她立刻召来齐大夫,想弄明白李维中还有没有救。

「大当家的。」齐大夫在大厅前候命。

「他的伤到底严不严重?」薛洛有些担忧。

「回大当家的,他可能会撑不下去。」齐大夫被迫说出违心之论,只因二当家和三当家威胁——唯有如此才能逼大当家的「迎娶」这位公子,所以他也只好同流合污地撒了善意的谎言。

「真的那么严重?」薛洛不得不承认李维中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苍白,可是他的面相不像短命之人啊!想到此,她心中不知为何竟抽痛起来。

「五脏俱伤,全身上下满是刀伤,刀刀都伤及筋骨,所以活命的机会不大,可能得准备后事了。」齐大夫蓄意加油添醋。

薛洛整个人震了一下,心情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大当家的,看过他了吧!怎么样,还好吧?」卢一二一进大厅就问。

随后进来的邵雄一向嘴快,此刻嘴上却绑了块布,因而无法说话。

「二当家的,你的嘴怎么了?」薛洛看见邵雄的模样,奇怪地问。

「被狗咬到了。」卢一二知道邵雄此刻说不出话来,故意恶毒的回道。

邵雄一听,气得脸胀红起来,若不是卢一二执意在他嘴巴贴上狗皮膏药,又绑上白布条的话,他怎会放任那天杀的在这里胡乱指控?而且若不是为大局设想,他根本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嘴被贴上狗皮膏药的。

说来说去,都是怕他嘴快又坏了大事,所以卢一二才会「狠心」的做出这种有损二当家威风的事。

「狗?」薛洛苦笑著不再追问。

「大当家的,押寨新郎倌我们已经替你绑回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拜天地,让兄弟们热闹一番?」卢一二询问。

「他的伤势过重,大夫说……」薛洛正想将齐大夫所说的重复一遍,卢一二却打断她的语。

「大当家的,你又来了,永远都有借口!且不管李公子是什么身分,要知道平常人是进不了咱们骆岭寨的,而且进了骆岭寨后不得轻易离开,擅离者死。这是咱们祖先订下来的规矩。」

「那么就收留他吧!」薛洛随口答应,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这辈子永远不得擅离骆岭寨?」

「擅离者死。」薛洛也没法子私下宽贷李维中,谁教骆岭寨的寨规如此。

「但是留下李公子,没有人看守著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当家的「娶」李公子入寨,到时候也好互相照应,况且这也是大当家的前些日子首肯的。」卢一二搬出一堆理由,无非是要薛洛「娶」李维中。

「他……」薛洛本想说李维中可能活不久了,不过细想回来,「娶」个命在旦夕的人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她「娶」也「娶」过了,众兄弟就没有理由再逼她了。

「大当家的,做人要言而有信。」卢一二自然明白薛洛在打什么主意,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齐大夫说谎、在邵雄嘴巴贴上狗皮膏药的原因,眼看他就要「错成」这门亲事了。

「我考虑、考虑。」薛洛仍觉得这事需要考量,要是到时候李维中没有死成,那她不就误入死胡同?永远摆脱不了他?

「大当家的……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齐大夫突然开口。

「说。」

「民间有「冲喜」一说,如果大当家的「娶」李公子过门,或许会冲走他身边的死神也说不定。」

「对嘛,就这样说定了,救人如救火,不如三天后就拜堂成亲。」卢一二给了齐大夫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薛洛都还来不及说什么,消息就传了出去。

顿时,整个骆岭寨充满了喜气,大伙儿都忙著筹备婚礼。

薛洛独坐在宝座上暗忖著,若他在拜堂成亲后真的转危为安,那么她的生活势必会改变不少;若他死了,的确一了百了,什么麻烦事也都跟著没有了。然而,为什么她的心底就是容不下他死去的讯息?

冲喜?

他不死好?还是死好呢?薛洛的双眸闪著疑惑不定的光芒。

总之他死了的话,对她而言是最好不过的。

但这是她心中真正的盼望吗?

※※※

「你再说一遍。」李维中一觉醒来已是隔天下午,这时卢一二前来告知这个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你还要再听一遍?」卢一二觉得李维中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好消息。

「我要确定……自己是不是没听错!」李维中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胡涂了,否则怎会听见如此荒唐的事。

「我是说,我们大寨主的妹子薛琳要「娶」李公子进薛家的大门。」由于薛洛仍不想在李维中面前公开她真正的身分,所以卢一二只好谎称想「娶」他的是薛琳。

「开什么玩笑,我李维中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以被人「娶」呢?这简直就是荒唐!况且谁是你们的大寨主?薛琳又是谁?」李维中觉得全身又开始不舒服了。

「我们大寨主就是那天跟你的手下在客栈动手的那一位。」卢一二现在才知道原来李维中还弄不清楚薛洛的身分。

「他是你们的大寨主?」这下李维中呆住了,他没有料到那位俊俏的少年居然有能力统御一个山寨。

「是的,她就是咱们大当家的,名叫薛洛;而大小姐薛琳想「娶」你为夫。」

「我不答应!」李维中一口拒绝。

「恐怕你没有不答应的权利。李公子,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身在骆岭寨中,整座山寨里的人此刻全都忙进忙出地准备著这桩大喜事,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届时可能性命不保喔!」卢一二威胁道。

「为什么是我?」

「因为咱们大小姐看上你了。」

「那为何要我……要我「嫁」进薛家?为何不是她「嫁」入我李家?」李维中觉得这是天大的羞辱,居然要男子下嫁给女子,岂不荒唐得可以?

「这里是咱们的地盘,你嫁给薛琳,往后可有好日子过了。」卢一二安慰他。

「我绝不答应!」李维中宁死也不受辱。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桩婚事我们骆岭寨是办定了。后天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你安心等著当新郎倌就行了。」卢一二根本不接受拒绝,他好不容易才获得薛洛的同意,岂肯轻易地善罢干休?

唉踏出房门,卢一二就吩咐著:「加强防守,好好的看著咱们大小姐的新郎倌。」

「是!」门边的守卫答道。

李维中挫败的瘫在床上,不明白自己究竟陷入了什么样的情况之中,难道他后天当真要「嫁」给薛琳吗?

懊死!这样荒唐的事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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